第二十四章 幽谷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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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厚纯朴的湘云并不知道,其实她也深深地爱上了她的“爱哥哥”,只是她自己并未察觉而已,当下她两腮潮红,在那里胡思乱想一番后,便信步往前走去……
天色越来越阴晦,一股轻雾也渐渐在山谷间弥漫,甚至视物都已经不清晰,然而湘云却浑然不觉,仍信步往前走去,等到她发觉不对劲时,四周已经全是浓雾,根本辨不清方向了。
宝黛二人仍相依相偎,陷于无限缠绵之中,对山谷里的变化也是毫无察觉……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忽然道:“天色快黑了,湘云妹妹呢?”宝玉的目光四下一搜寻,并未看到湘云踪影,不由心中陡然一跳,呼道:“云妹,云妹……”呼了数声,并不见有人回应。黛玉惊道:“宝哥哥,湘云妹妹会不会有事?”宝玉眉头紧蹙,心内紧张盘算着:天色已经快黑,湘云断不可能走远,理应就在附近。可是为何呼了这许多声却不见回应?难道是遭遇到了什么可怕的猛兽?以湘云的武功,就算来只猛虎,她也理当能够应付——就算不能应付,她也还可以呼救或者脱逃,断不至于一声不吭。最有可能的是来者不是猛兽,而是比猛兽更可怕的东西——人!
黛玉担心道:“宝哥哥,湘云她去哪里了?她会不会有事?”宝玉安慰她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其实他心中却忧心无比……他现在真的有点两难,他想去寻找湘云,却又放心不下黛玉,湘云至少还会武功,而黛玉却完全是个柔弱之身,显然他是一步也不能离开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望老天保佑湘云平安。
湘云此刻正躺在一处陡坎下——她在雾中乱走乱闯,不知怎的一脚踏空,摔到了这个陡坎下,幸好这个陡坎并不是很高,底下又是松软的湿土,因此,尽管她摔了个眼冒金星,但并没有受伤。不过她现在躺在地上浑身象散了架,半点力气也没有。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这个顽皮、娇憨的姑娘此刻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恐惧感。
正在这时,一条矫健的身影从陡坎上一跃而下,揽起湘云的柔腰,轻轻一窜,又飞上了陡坎,然后将湘云放到地上。湘云看也没清是谁,懒懒地躺进那人怀里,笑靥如花道:“宝玉哥哥,谢谢你。”那人不答,却“咳”了一声,湘云这才看清原来是名陌生男子。她顿时粉脸羞得通红,一下挣脱了那人的怀抱,扬起手刚要打,却又放下了,嚷道:“你……你这个淫贼,欺负我!”
那人冷冷道:“在下将你救了上来,如何反成了‘淫贼’?”湘云一想也是,刚才确实是他救了自己。但她仍想为刚才的羞恼讨回一点说法:“你不是淫贼,为何将本姑娘紧抱于怀中?”“真是怪事,刚才不明明是你自己要躺在我怀里么?”那人反问道。湘云无话可说,借着黄昏的天光,偷偷打量了这人一眼,只见这人英俊驳发、须脸白净,堪称美男,比之宝玉又有一种风情。湘云心中不由一跳,对这人的好感由然而生。如果不是宝玉的形像已经深入她的心中,她一定会为这人耳热心动。她又看了一眼,终于记起来了:“你,你是断喉剑,柳湘莲!”柳湘莲淡淡道:“‘断喉剑’的称谓不提也罢,你就叫我‘柳湘莲’可也。”湘云奇怪道:“这又是为何?”“因为在下并不喜欢断人之喉、取人之命,只想做一远离杀戮纷争之凡民。”
湘云道:“原来柳大哥并不喜欢杀戮纷争,这一点同湘云倒有几分想像,可惜世事无常,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常有诸多事情我们不想去做却又不得不去做……”湘莲点头道:“不错,有些事我们不想为之却不得不为之,有些人我也不想杀却又不得不杀!我名为‘断喉剑’却何曾想断人之喉?”
此时湘云和湘莲仿佛已经成了老朋友,先前的拘束一扫而空,抚掌笑道:“柳大哥,有很多事情并非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就像我,碰见了不平之事还是要管,碰见了作恶之人还是要杀。”
“不错。”柳湘莲似乎受到了湘云的感染,精神似乎好了一点,饶有兴致地看着湘云道:“你叫湘云?看来我俩也算有缘,名中都带有一个‘湘’字,如不嫌弃,在下愿认你为义妹,你意下如何?”湘云听他说他俩有缘,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令人心动的话,没想到是要认她为义妹,当下不由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叫道:“好呀,义兄在上,小妹湘云这厢有礼了。”湘莲见她有趣可爱,因为相思黛玉而不成的心情也释怀了许多,露出了喜色道:“义妹免礼……”

宝玉往篝火中舔了些粗大的柴棒,将篝火烧得又红又旺。他期望这火光能给湘云指路……如果说他对黛玉有一份执著深情,他对湘云同样也有一份莫名的情愫,他害怕面对湘云深情的眼眸……他不知道自己对湘云究竟是兄妹之情或是别样的情感?他知道这份情感已超出了兄妹之情,这是一种令人恐慌、不安的情感,让人不知所措、迷失困惑的情感。
他正在忧心忡忡之时,忽然凭空落下两人,正是湘云和湘莲。宝玉一见,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面上仍有嗔色道:“云妹,天色已晚,你如何恁地胡闹?”湘云道:“人家没胡闹啊。”黛玉也道:“湘云妹妹,你上哪去了?为姐和宝玉哥哥正担心你呢。”湘云道:“没什么嘛,刚才走岔了路,幸好遇到了柳大哥……”柳湘莲并不想多话,朝宝玉等拱了拱手,转身欲走,宝玉连忙叫道:“柳兄请慢走。”柳湘莲回转身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宝玉毕恭毕敬施了一礼道:“多谢柳兄一路照顾护送黛玉妹妹,暨方才送回湘云,在下深表感激,请受在下一揖!”柳湘莲淡淡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柳湘莲告辞!”“柳大哥。”湘云拦住了他,望着他的眼睛道,“天这么晚了,你上儿去?留下来吧,小妹想听你说些江湖趣事呢。”湘莲迟疑了一会,决绝道:“湘莲今日得遇义妹,实不胜欢欣,然兄尚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枕,他日若是有缘,自可得再见耳!”说毕,向宝、湘等人拱了拱手,又将目光在黛玉身上凝神静注了一会,终于拂袖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柳大哥!”湘云还要叫,宝玉阻止了她道:“他意已决,强留无益,让他去吧。”湘云叹道:“真是个怪人。”宝玉道:“江湖侠士,性情大多孤拗乖张,喜独处而不喜热闹,此也是人之常情,云妹若和此人投缘,日后定有相见之时。”“宝哥哥,瞧你说的什么呀?我只不过认他做了个义兄而已,并无其他意思。”宝玉笑道:“云妹真是人见人爱,这么快就认了个义兄,真乃可喜可贺。”黛玉也微笑道:“柳公子是个好人,云妹能认他为义兄实是一大幸事也。”湘云的脸上似火烧一般:“宝哥哥、林姐姐,你们说什么呀……”黛玉道:“云妹放心,愚姐一定会帮你搓合一段佳缘……”湘云道:“什么‘佳缘’不‘佳缘’,小妹只想和黛姐姐、宝哥哥在一起,不会再希冀他人、他事。”宝玉道:“傻丫头,你难道就跟定我和你黛玉姐姐一辈子?”湘云不答,端坐石上,闭上了一双弯月秀眸,两手放于胸前,调理内息。宝黛相视一笑,走到一边去……
二人仰望星空,浮想联翩。黛玉道:“日月星辰,皆开辟鸿蒙之精华,集天地之灵秀,普照世间万物……世人本应谨遵古训,勒事农耕、和睦相待,不知为何却有这许多贪婪诲盗、弱肉强食、杀戮纷争?‘长太息以流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宝玉赞同道:“不错,若世人皆能遵循圣人古训,广施仁政、兴礼乐、兼相爱、使百姓衣食无忧、使天下皆道德之士,万民安居,何来这许多杀戮纷争、生灵涂炭、黎民生于水火、哀鸿遍野?”黛玉忽然冷笑一声:“我等一介凡民,空有忧民之心,但求一餐之膳、一夕之宿而已。可笑当今俗人,寒窗苦读,习八股、研四书,追名逐利,就算金榜显名,仕途练达、封妻荫子,那又如何?到头来终究是一捧黄土、万事皆空……”“不错,你舅父通晓经伦、文章达练、忠心勤事皇上,结果如何?还不是受肖小排谤,最终落得告老还乡,还惨遭一场殒身横祸——其实他不是被歹人所杀,而是死于朝政这把杀人于无形的软刀子!”宝玉悲愤道。黛玉叹道:“宝哥哥所晰实是精辟——看来宝哥哥幼时不读这些引人误入岐途之经史礼数之书实是做对了,可叹舅父不明此理,一味强求宝哥哥读书博取功名……”宝玉叹道:“此事不提也罢……林妹妹,你看这满天星斗镶嵌于空冥之中,不亦壮哉……若能与妹于深山中结一草庐,夜夜观星望斗,清静度日,岂不美哉?”黛玉眼中也闪着憧憬之光:“不错,你我二人在此结庐隐居,你耕耘田亩,我纺纱织绩,恩爱绵延……”
“是呀,姐姐再为宝哥哥生一对金童玉女,那更加锦上添花。”一个顽劣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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