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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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山歌
“梓康!”云翔笑着抱起梓康转了个圈,却好像是没见到沈世豪一样,初秋的太阳暖洋洋的,洒落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居然像是给他们镀上了金光,把人眼睛都晃得花了。
沈世豪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此刻的云翔并没有穿了平时的长衫,反而是一套短褂,米黄色的棉布,宽宽大大的,显得他有些瘦,却不是那种骨瘦如柴的羸弱,反而是一种结实的瘦,似乎……手感不错……这个念头猛地蹿到脑海中来,沈世豪倒给自己吓到了,反身性地摸了摸脸,好在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淡定……不习惯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好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
整理好心情,沈世豪这才走了过去:“好了,梓康,快下来,要把云翔叔叔累坏的。”伸手去抱儿子。
云翔见他伸手过来,就小心翼翼地把梓康送到他怀里,嘴里却不认输地说:“他才几斤重,我又不是抱不动。”
“我儿子,他多重我还不知道?”世豪大笑,放下儿子,又拍了拍梓康的小**,“小伢子整天赖人身上,不要娇惯了他——去,自己玩去!”
梓康也是野性,应了声“好”,真就一溜烟跑了开去。
山上的秋风,吹着片片白云,在山野上荡出一阵阵金黄的浪花。
“你还真放心。”云翔看了他一眼,目光转而又去追着那跑来跑去的梓康,“多好的时候啊,麽事都不知道,没有钩心斗角……”往前走了两步,却无法接近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似乎有些迟疑,又退了一步回来。
“怎么?”沈世豪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展家少爷还没事儿来这山上跟放牛伢子一起玩耍?”声音不大,为了让他听清,身子向前倾了倾,贴在他耳边,“看二少爷在待月楼的举动,可不是这样随和啊。”说完,忍不住一声笑,“不过,二少爷在自家的举止,更是跟传闻不贴边。”
听出他明显的调笑,云翔心头一怒,猛地转过脸去,这一转,却正好把脸颊擦过沈世豪那贴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唇瓣,略略有些糙的暖意,刷过脸颊,似乎把已经消散的肿痛都给勾了起来,也不知是气是恼还是羞,云翔一下子就跳到一边——就算是小时候看过的猴戏里面那些猴子,他相信,也没有他方才的身手灵活。
看他脸上又是羞又是恼的表情,沈世豪没来由的开心,开心到他根本忍不住,当然,也没打算忍,所以就这么笑了出来——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小山岗。
“笑什么笑!”云翔翻了翻白眼,“我说沈大老板,你不会整天没事儿做吧?天天把生意挂在嘴边,却连正经生意的边儿都没说过一点半厘,你不会是靠嘴来赚钱的吧?”
“没错,赚钱可不就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才能做出个无本买卖?”世豪又往他那边靠了靠,“你看你,一个包子就能赚我不少的心思,这不比用嘴赚钱要来的更便宜?”
“我还不知道,沈大老板原来是梨园弟子哪!”故意曲解了他的话,云翔忽然也笑了开来,那笑容不染纤尘,就是纯粹的赤子模样,看得世豪眼前一花,甚至以为见到了天上的金童临凡。

“戏台上的本事没有,山歌小调倒还是会点儿的。”世豪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走!”
“麽事?!”云翔还没反应过来,就给他拽到一旁的树下坐下。
山那边,放牛伢子的广谜子对得响亮。
“乖乖乖乖真乖乖,我打广谜小弟你来猜,猜出广谜让你走,答不上来……嘿嘿……”世豪的广谜子不成个调,却是一点也不怕羞,虽然唱的声音不大,可云翔偏偏听得清楚。
“答不上来,怎样?”
“答不上来……哥我带你上京界!”
“哼!”还是给他这胡诌的调子逗笑了,“你打广谜就要快,我一字一句给你猜,哪能猜得无结果,还要好好做买卖!”
“啊?原来……是这个调儿啊!”原来放牛伢子的歌声比较远,他也听不清楚,现在却是想起了当年的光景,“十多年没听过了……你说,你怎么就能在展家安生生的过日子呢?”
“我又怎么不该在自己家安生生的过日子?”云翔反问。
“得了,算我说错话。”世豪想了想,“不对,你可是说要‘一字一句给我猜’的,可不能言而无信。”揪起一根草,在手里绕了绕,“你说你十五年前的包子都记得清楚,怎么……怎么就在自家里不招人待见呢。”
一句话刚问出口,马上就感觉到云翔绷紧了身子,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眼睛瞪得老大,却一动不动。
“云翔……云翔?”碰了碰他,沈世豪真怕把这话说出来,会刺激到他反弹得厉害,毕竟,这种事大家明眼看得清楚,却没有人会把它拿到明面上,揭开来——这就是一块疤,贴上了遮丑的膏药也还是膏药,撕下来,就是脸皮带肉。
“谁……谁说的?你听谁说的?!”云翔突然嚷了出来,“沈世豪,你别以为你财大气粗就可以随随便便的造谣!我展云翔是展家二少爷,这桐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谁说我不招人待见的?我可是这桐城赫赫有名的恶少——你再惹我,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涨红了一张脸,也不管自己现在的什么模样,“除了谈生意,别让我看见你!”说话时,人已经跑得只剩下个远远的小黄点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世豪笑了,笑得很自信。
这世上,人心里的痛苦是最怕被揭穿的,身上怎样的痛都可以愈合,可心里的不同,也就是因为心里的痛,才会让人改变,更会让人伪装——如果一个人对于他最在乎的东西表现出了特殊的执着的时候,想要让这个人彻底改变,那么就需要让他在意的这东西毁掉他的那份执着,一来二去,他就会变,变得让他自己亲娘都认不出来。而展云翔,明显就是被三番两次的这样对待,所以,现在的他显得乖戾暴躁,不过,他的伪装有些失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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