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乔衣轻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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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在擂台边一提长衣下摆,暗用内力,脚下轻轻一点,上身不摇不晃,双掌合十,不藉双臂之力,已轻轻纵至仇文泰正面“乾宫”位上,翩若惊鸿,随着身形一转,不藉四肢之力,一个“金鸡独立”式一站,道声:“请!”这种功夫就难了,全凭上乘轻功,所谓内三合精气神,外三合手眼身,**归一,李雁红虽无多了不起的武技,但轻功练气却是有惊人的造诣,故此仅这一手已看得台下不由大喝一声:“好!”
仇文泰见对方一踩位,已知道来者实得过高人传授,不敢再存大意之心,跟着右手一下左手一上,摆了个“八卦掌”姿势,道声:“请!”这请字一出口,气贯丹田,抱元守一,右掌“仙人指路”,暗中却是“云龙探爪”的重手法,直奔李雁红“华盖”**击去,这种掌力内行眼中讲究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是十下。
李雁红识得这掌力厉害,左脚一踹,自己往左闪开,先把正面闪开,却不肯硬接他掌力,因知道这老儿练有内家绵掌,被他打上可不是玩的!
李雁红闪开正面,左掌猛出,虚点仇文泰的右臂。少林身法毕竟不俗,何况这“痛禅八掌”,实是华山侠尼最拿手的掌法,传之李雁红更是不轻易施出,此次因见仇文泰连番得胜,身手实是不弱,所以一上来就展开这套掌法,只见她掌风疾劲,身形巧快,一招一式全有特殊的变化,左掌金钢指点仇文泰右臂,是虚实并用,只见她突然往后一撤掌,右掌突翻出“倒点金灯”、“反劈掌”,向仇文泰肋下击去!
仇文泰“云龙现爪”打空,身子猛往左风车似地翻了个身,双掌齐翻,向李雁红下盘便打,可谓之灵快已极,内力充实,招术玄妙,静如山岳,动若江河,吐吞如意,收放自如,若非李雁红身形巧快,也怕难以招架。
李雁红见他这一双掌来得沉实,双腿一蛤,往上拔起五六尺高,才一落地,那仇文泰双掌一分,右掌已斜着往后打去,“大摔碑手”,向李雁红后背便扫。这是一招少林独有的招式,这仇文泰竟也学会了。
李雁红心中一惊,见他这一式更是劲疾,仍是少林家数,这才知道他原来门户,更是不敢怠慢,仇文泰这“摔碑手”一出,跟着身形一转,展开了“十八罗汉手”,果然是少林嫡系家法。
此时李雁红双手合十,“沙门拜佛”式,侧步斜身,那仇文泰却是排山运掌,直奔李雁红中盘打去。李雁红这才知道,这仇文泰竟是少林嫡传,莫怪他这般的厉害了。
李雁红待他掌到,合十的双手突然一沉,分两边绕切仇文泰的两腕。仇文泰把双臂往回一撤,身子往回一扑,勾腿盘旋,急撤双掌。
李雁红此时不得不把自己那看家本领“沙门三六式”展开了。此“沙门三六式”,李雁红并非由一尘子处习得,乃是师怕紫袍僧亲授之。这三十六式掌法,摘取少林武当精华,每式均有点**、打**、闭**,动手全是重手法,武林中仅知华山派有此一着。李雁红往昔习艺时,师伯曾告之,这沙门三六式,因系初创,尚在观摩时期,万不可轻易施出,好固然不说,万一不好却要贻羞本派。故此“沙门三六式”,李雁红是同师父一尘子一起学的,曾很下了一番功夫,自出道以来别说是没用过,简直几乎差点忘了。
要不是对方这一套“十八罗汉手”招式太厉害。自己一急才想了起来,不由暗忖,反正如不展出也是要败,干脆碰碰运气好了!
李雁红这一展开“沙门三六式”,只见人影恍恍,拳腿飘飘,明明是一掌,却临终化拳;明明是一拳,落尾又化指。非但那仇文泰大吃一惊,暗忖自己一生虽不能说是如何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但见识却极广,对方只一伸拳,定可看出其属何来路,但见这一套掌拳指掺和的身法,自己有生真还没有听说过,就连那叶砚霜座上诸人,也不由暗暗称奇,简直就不知这是套什么玩意!
此时仇文泰踏中宫走洪门,心中战战瑟瑟,搞不清对方门路,侧步走锋,二人相背各自走开步眼,不过二人在台上动手的地方周围也不过二十尺方圆,彼此再一圈回,又成了对面。
李雁红一声轻叱,见仇文泰竟以“灌**手”往自己肩窝击来,不由一转身,重手法“问心掌”,直打仇文泰盖**,仇文泰“倒踩七星步”,绕在了李雁红背后,“双阳沓手”直扑脊骨、。
这一下李雁红暗喜,一挺腹,就知道他掌劲不够定要化指点**,而自己身着宝衣,很可不虑。这一下仇文泰可算输得冤枉。
仇文泰见对方不闪不避,仅一挺腰,心想你往哪走!突然化掌为指,直向她背后“凤尾”**便戳。
李雁红待其指已戳上,突然暗运内功重手法,半拧身躺下往后一抖,双掌在袖内全是点**手,这一手在“沙门三六式”中为第九式“斩龙手”,直劈仇文泰“华盖**”。
仇文泰正在大喜,一指戳下,随觉戳处一滑,竟未点中,同时手指痛疼如割,不由大惊,他还以为对方竟擅以气闭**封门之法,分明内功已练到入了化境,方叫声不好,李雁红的“斩龙手”已劈上了,还算他猛一侧腿,避开了“华盖”**,但却正被劈在了骨节处,只听他“吭”了一声,这条腿当时全瘫,一阵蹒跚退出了五步,一跤坐在台上!此时全场雷也似地喝起彩来。
那仇文泰脸色惨白,满脸汗下,直痛得一阵战瑟。还算李雁红内力不足,否则他这腿当时非断不可,就这样也够他养个二三个月的了。
李雁红心中明白,这种胜法,实在是非凭真本事,全仗自己宝衣取巧,所以见伤了人家,心中也实过意不去,当时愧道:“仇师傅武功了得,小弟实在胜得侥幸!”这时台下连起了三条黑影,落在地上。
李雁红一看,当中二人竟是自己同了一路的朋友,一个是散手铁箕,一为九股烟冯奇,还有一人却没见过,这人是一七旬左右瘦高老人,脑后拖着一条小白发辫。叶砚霜心内一惊暗道:“雁妹妹这下可完了!”原来这人正是那长白道上闻名丧胆的冷面佛金七。
且说那金七一上台,见铁箕也上来了,当时笑道:“铁老弟,这场让我来,你还是先看看仇兄的伤吧!”
仇文泰见自己两个拜弟都上来了,还想为自己复仇,不由急道:“我都不行,你二人不是更白费事?……唉!我这一生想不到会拜在一个小伙手上……”说着翻眼看了看金七,点头道,“有金大哥来,还许成。唉……”
金七见他那份沮丧样子不由苦笑道:“胜败兵家常事,仇大哥,现在年轻人可不敢轻视了,你听见过铁守容么?……别提了,我再来会会这李兄弟,你下去歇着吧!”
此时散手铁箕冯奇一面搀起地下的仇文泰,一面看看李雁红,冷笑道:“李老弟,你可真会装呀……我们这笔账算记上了!”
李雁红才知仇文泰竟是他们拜兄,不由浅笑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动手伤人这是难免的事,你老兄说这个话就差劲了!我李砚霜就这么一个人,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此时台下嘘声连起,都不以仇文泰兄弟为然。仇文泰在二位拜弟搀扶之下,满面通红大声对冯奇喝道:“你还说什么嘛!打败了就败了,自己学艺不精,哪能怪人家?你就少给我丢点脸吧!”
冯奇被骂得脸上讪讪,二话不说,抬着这位拜兄,由台边梯上慢慢走下,那长白枭施亮亲自迎上,扶着走进棚内,有专人予以包扎治疗不提。
且说李雁红见这上来老人,全身轻似落叶,肩头连动都不动,就知此老定是一极厉害的人物,此时听别人这么一称呼他,心里一惊,暗忖:他别是金七吧!马上又有一个念头传到她脑内,这念头差点害了她性命,原来她一想这人是金七,曾闻铁守容打败过这金七,自己今天要抖抖精神会会此老,要是也能把他打败,江湖上传开了,我李雁红也可吐一口气。
再一听那金七提到铁守容,不由一怔道:“老先生,你方才说的铁守容她现在在哪里?”
金七一皱眉道:“你也认识她?我还要找她呢!李兄弟,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功夫。老夫要领教你那套奇招,你就不客气尽管施出来吧!”
李雁红闻言浅笑道:“晚生决不是你老人家的对手,但今天主人既有以武会友之说,我也好乘此机会跟你老人家学两手。”言罢,心中也多少有点耽心,因自己早就久仰这冷面佛一身功夫确是了得,但只因想到铁守容既能胜他,自己又怎见得不行?
她可忽视了那铁守容仅是一时取巧,更何况这金七才由天山而下,又练了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呢!
叶砚霜此时也真沉不住气了,生怕李雁红不敌金七,万一受了伤,自己如何忍心,不由地由位上站起,装着闲散的样子,慢慢背着手往那台边走去,走到离台边不远一根廊柱下停住脚,借着棚柱隐着身形,如此自己看台上是一目了然,而台上却看不见自己。
此时金七把那旱烟袋,往颈后一插,两袖一卷,露出枯同树枝的一双手来,先朝空中抓了一下,随着冷笑一声道:“老实说,我是恨透了你们这一般年轻人,自己有一点本事,简直就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来来来!”话一出口,身形已如一缕青烟扑到,人到掌到,用的是“草绿回环掌”,这种掌力是双掌回环运用,内力用在掌心上,要叫他把力量吐出来,可就受不了。
李雁红久知此老一向心狠手毒,见他一下手就是重手法,又惊又怒,往右一沉肩,左手并食中二指往他面门便点,金七此时口中喝了声:“打!”右掌往回一缩,左脚左掌往前递,一掌直奔李雁红“太乙”**上打来。
李雁红就觉有一股急劲之风奔左肋扑到,暗惊这老儿果然厉害,急忙一招“鹞子倒翻身”,提力于丹田,贯于肩臂,注于掌心,一侧身,“大摔碑手”直往金七右肩下“乘凤**”上击来。
金七虽一连两招没伤着对方,但他并不气浮,见李雁红这招“摔碑手”着实有力,不敢迟疑,一滑左脚“横架金梁”,右掌突出,硬往李雁红右臂上封来。
李雁红经他这一封架,当时全臂发麻,脚下不由一登,一连退出四五步来,不由羞得脸一红。
叶砚霜在台下不由频频皱眉,那只手此时竟慢慢由袖内伸出,见李雁红仅退后几步,并未败阵,才又袖入。
金七哪肯容得!嘴中哼道:“相好的就这点出息呀!哪里跑!”双掌一错,“小天星”掌力,直往李雁红心中击去,掌未到,内力已先至。李雁红这才知道,金七身手竟是如此厉害,自己今夜恐难逃开他掌下了,当时一咬牙,“铁板桥”功向后一躺,全凭足尖着地,全身一阵急转,反欺到了金七身后,“金蛟剪手”横腰便击。
金七此番一出手就是重手法,可不像上次对付铁守容那么大意了。不想一连几式未伤着对方,毒心突起,心想今夜要叫你活着逃出掌下,誓不为人。
见李雁红“金蛟剪手”已到,全身向前一跟,“千层浪”,也是全身前躺离地仅一尺许,凭两手指在地一按,全身就像箭头一样起在半空,“顺风扯旗”式又落在李雁红脸前,台下顿时大声喝彩。
叶砚霜也不由暗暗点首,深赞金七功夫了得,自己偶一注视敌方棚下,此时却见那长白枭亲自出棚,鞠躬哈腰地接着一位客人。
叶砚霜一打量,这人竟是一身高七尺、全身衣红的大和尚。手中一柄方便铲用黄绸套着,两撇白眉搭下老长,一双凤目又细又长,不由暗想这和尚是谁?
见长白枭施亮对来人竟恭敬十分,亲自带到上座,献上了茶。那老和尚把方便铲放在梢下,只朝长白枭双手合十了一下,也不笑也不说话,跟着就举目往台上看去。叶砚霜此时虽觉这老和尚颇似师父说起的一人,但此时一心注意李雁红安危,也顾不得再去想他了。
金七身形一站定后;却展开了“嵩阳大九手”,首先两掌划出“玄鸟划沙”,又是重手法,奔李雁红两臂划去。
这“玄鸟划沙”为武当重手法,练此功时是每日清晨以树身为靶,每以双掌指沿直划树身,百日后可见功,五年大成,下指处树屑纷纷下落,树身成槽。
李雁红此时见他双掌又到,安心想把自己双臂废了,不由轻叱一声:“你心好毒!”一偏身,金七两掌双双滑空。好个冷面佛金七,就在一式落空之间,毒心陡生,一声怒吼:“我毙了你!”全身竟起自半空,暗运内功提贯双臂,正是他半年潜居天山之顶苦练的“闭血掌”,双掌在空中箕开,尚未发出,李雁红已感有一股极大潜力逼来,当时脸红心跳,一连退后几步。
突然见那金七双掌一合,一声雷震,奇怪的是李雁红仍未倒下,金七反倒由空中一个倒翻筋斗,险些截在台下,二掌发热心口发甜,又惊又怒,举目看那李雁红,也是一脸惊容,心知今天定有一极高身手之人隐在一旁。
只有台下叶砚霜脸含微笑,慢慢又把手收回袖中,谁也没注意到,他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往空虚按了一掌,暗发“一阳神功”,反把金七震了个筋斗。
就在他虚按单掌之时,台下棚内同时有一声长啸,如一只巨鸟般飞纵出一人,这人手中一把青光四射的短剑,也正是奔金七两腕上绕去。
但要是待他解救,李雁红的命早没有了,此时台下棚内都乱哄哄地议论开了,简直弄不清金七这筋斗是怎么翻的。
金七正在暴怒之时,见纵上这人为一七旬儒士打扮的瘦小清士,白净面皮,两道长眉,自己认出了此人就是纵横江湖,专门与绿林人作对,行踪不定的柳二先生,不由又惊又怒,错认方才那一掌就是他发的,险令自己出丑,不由冷笑一声道,“柳大侠好厉害的内家混元潜力,我这老命差一点完了,只是此举出在你老兄手上,未免太令人不解了,在下倒要请柳大侠还个公道!”
柳二先生本来在席上也为李雁红捏一把冷汗,见金七身在空中,双掌一伸,他已看出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掌力,名唤“闭血掌”,不由惊得顾不得与同桌司徒星再打招呼,一抽背上宝剑,施出上乘轻功“八步赶蝉”,直往台上扑到,本想以剑身硬砍金七双臂,迫使他不得不收掌,却不料身尚未落在台上,就听一声一震,金七似抛球似地翻了出去。
他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定是受了极厉害的内家掌力,与他那“闭血掌”相震的结果,金七内力不及才会如此,不由大惊,暗想这人能在台下,不露痕迹地暗发潜力,把这怪老击成这样,这人的武功简直不可思议,自己想象中就无一人能有此功力,看来这小小的擂台处地,真是卧虎藏龙了。
柳二先生想到这里,正逢那金七身形尚未站稳,不由扭腰用目往台下一扫,暗依金七彼震出方向,向台下一看,果见廊柱下站着一年轻英士,此时正逢那灯被风一晃,看清了这人,心中暗暗道,果然是他!不由望着叶砚霜笑了笑。

叶砚霜见形迹被柳二先生窥出,也不由笑了笑,就把头低下了。
柳二先生心中大释,暗忖今晚有此能人潜在,已立不败之地,不由宽心大放,也不笑破。此时金七这一问他,不由吃吃答不上话来,一笑道:“金兄说哪里话?小弟如能有此功力,也不来此现世了!”
此时李雁红侥幸不死,不由把那柳二先生感激到了极点,见他来接替自己,不由在台上笑着对他道:“多亏老前辈搭救,弟子这就退下了!”
柳二先生点头道:“小兄弟,救你的可不是我,自有能人!”
李雁红又朝金七一笑道:“真是好险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要下台享福去了!”言罢已纵身下台,身才纵下,正想回到原位上去,却由棚下柱旁伸出一只手来,正抓在自己膀下,李雁红不由自主就被那人拖过去了。
李雁红不由大惊,心想这人真冒失,怎么随便动手,不由皱着眉一回头道:“别拉!你是谁?”忽然,她的眼都直了!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一下,这才证明了,眼前这人竟是自己朝思暮念,几乎连作梦都梦到的叶砚霜,不由往前挨近了些,眼泪扑嗒嗒就流下来了。
她把玉手让他握着,哭声道:“砚哥哥,是你……”
叶砚霜勉强笑道:“贤妹真是好本事……愚兄还一直为你着急呢!我尚不知妹妹也改了名字了!”
李雁红一听,真是羞得满脸通红,偷眼一看叶砚霜,只这七八个月不见,他竟出落得愈发挺俊,一张俊脸,映着灯光,神采丰朗已极,尤其二眸子开合间,竟透射着极亮的精光。
此时二人立身因系一棚柱处,上有棚顶遮盖,侧有大柱挡身,又加上众人此时都在注意台上,谁也不会去看他们,李雁红此时突然见到了叶砚霜,一时就像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吐诉,只因这四周环境,不许他们显得过份亲热,二人只是四只手互相拉着。叶砚霜叹了口气道:“红妹妹,我真该死!上次竟不知你就是李姑娘……叫你伤心成那样…”
李雁红此时快慰已极,破涕为笑,仰着脸道:“你现在总知道了吧……又………又该怎么办呢?”叶砚霜见她此时那副娇态,若不是四周有人,真恨不能捉她入怀。只看着她笑了笑。
李雁红见他此时不知从哪弄来的一顶小帽,黑光闪闪,尚垂着两根颇长的凤翎,帽前还镶着一块碧绿的翡翠。越显得英俊潇洒,不由依到了他的怀中,也忘了自己此时是男儿打扮,叶砚霜见状面红耳热,轻轻道:“我们还是到那边坐一会吧,看看台上打得多热闹!”李雁红这一见了叶砚霜,见他对自己竟似尚有无限情意,芳心一扫连月的辛酸,直觉得心情开朗,闻言微微地点了点头,叶砚霜带她走到一旁,靠边拉了两张椅子坐下,再看台上,却已是大打出手。
李雁红不由一惊,娇道:“砚哥,那金七用的是什么兵刃呀?”
叶砚霜略一注视道:“那就是他仗以成名的一对离魂子母圈,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李雁红此时哪还有心注意台上,不时以那双秀目向叶砚霜脸上望去,一会问:“砚哥,你这小帽子真好看,是在哪买的呢?”一会又问:“砚哥哥……”
叶砚霜捏了她一下手,嘻道:“别吵,你看他们打得多热闹,我真还有点为柳二先生担心呢!”
李雁红嘟着嘴道:“这么久不见了,你难道就没话给我说?”
叶砚霜见她施了小性,不由一笑道:“你真是,我要说的话多着呢!只是万一柳二先生不敌呢!人家救了你,你难道不救救人家呀?”
李雁红一听这倒是实话,当时白了叶砚霜一眼,哼道:“反正你会说话!”其实叶砚霜何尝不想多与李雁红谈一谈,只是恨那金七过甚,生怕柳二先生遇难,故此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
原来那柳二先生待李雁红下台后,又发现了叶砚霜在一旁,不由宽心大放,朝金七一笑道:“久闻金兄以一对离魂子母圈威震江湖,在下久欲一见,今日何幸在此一逢,不知金兄可肯赐教否?”
金七冷笑一声道:“要是别人,我还真懒得动这对家伙,既是柳大侠要看,那还有什么话说?只怕我这对破圈儿,不堪柳大侠宝剑一击罢了!”
言罢,就见他双手长衫下一探,猛然双手一张,两手中“当啷啷”一声响,一对离魂子母圈已分握在手掌内。
这对兵刃每一只是两个钢圈子,样子就像一般妇女带的镯子,不过圈口可大,这第一圈子有六寸大小,为十九寸长的纯钢做成;第二环略小,有五寸大小,为十六寸的纯钢条圈成。两只钢环连在一起,手却握在那小钢环中,这钢圈子有胡桃粗。这对离魂子母圈,略一震动,就发出一片响声,惊人心魂,足以扰乱人的性灵,给他这兵器上加了十分威力。金七这对离魂子母圈一出手,左脚一点地,右足一提,双圈往空中一合,“当”的响了一声,余音荡回良久方息,这时见他一圈横胸,一圈直伸,口中道了声:“请!”跟着一盘旋,这对子母圈,一上一下直奔柳二先生胸上碰去。
柳二先生见这对离魂子母圈确是厉害万分,哪敢怠慢,见他双圈带着风声雷厉而至,凹腹吸胸,把身躯向后一缩,闪开了他这一对圈子,一抖掌中剑,“长虹贯日”,直取金七咽喉。
柳二先生这一亮剑,金七不由一惊,只见柳二先生右手骈食中二指,下余三指紧扣掌心,成剑诀式,跟着抱剑守一,一下腰一旋身,剑已换入右手。这剑身上寒光耀目,如一泓秋水,人剑一式,这一招“长虹贯日”是又快又疾。
金七双圈落空,一抖双手,一阵哗啦啦之声,先一偏头躲开了柳二先生的剑,掌中离魂子母圈“饥鹰振羽”式,一奔他剑上崩去,一往柳二先生右耳撩去。
这手“饥鹰振羽”和“大鹏展翅”、“白鹤亮翅”不同,后二者一是双臂分左右向上翻切,一为双掌平分,是横击而出,但这“饥鹰振羽”,却是双手往两边一分,非斜打亦非平出,乃是一分双臂左右全向外发招,这手法却有过人之处,令你顾此失彼。
柳二先生这五十年的功夫,在这一式里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兵刃能躲开,身子躲不开。
金七的离魂子母圈是同时发同时到,柳二先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猝然一沉右臂,左脚向外一踢,整个身子却像斜卧了出去,头上一圈没扫上,可是掌中剑尖,却碰了他另一只钢圈,只听得“当”一声轻震,火星四冒,以柳二先生这等身手,此时虎口发热,全剑向上崩了开去。柳二先生“犀牛望月”式,容剑身已被震得直飞起来了,猛然发出内力,吐气开声,“嘿”了一声,硬把这即要出手的剑收了回来。此时剑身尚透着一阵轻啸,上下摇颠不已,灯光下活像一条抖动的银蛇。
柳二先生一时大意,险些兵器出手,不由暗中大怒。心说好个金七,你把我柳二先生也太看轻了,我要不给你点厉害,你也真不知江湖上还有能人!
想到此,右足一点地,已窜到了金七背后,一展剑锋“海燕掠波”,剑尖向冷面佛金七右臂便挑。
剑尖带着寒光,眼看快挨上了,金七突把双圈往上一合,怪蟒翻身,跟着一矮身,掌中圈,一左一右直奔柳二先生两肩窝砸去,力量是真猛真足,看得两棚内人都“啊”了一声。
李雁红也不由惊道:“柳二先生这一下完了!”但见叶砚霜只是微笑,一点也不急的样子,不由捶了他一下,正想发话,却听得柳二先生一声低喝:“好家伙!”一式“铁板桥”,就像一块木板似的突躺在地、金七双圈因用力过猛,不由向前一栽,柳二先生单足脚尖着地,全身猛转,手中剑寒光一闪,星驰电闪,直朝金七下盘绕去。好快的身形!
看到这里,叶砚霜侧目看了李雁红一眼,李雁红羞得笑了一笑,嗔道:“知道你本事大,藐什么人嘛!”随着举目台上,那金七此时也可谓险到了万分,眼看那口寒光闪闪的剑已快到了腿上,突然金七全身一倒,头下脚上,全身向前猛跌了去,右手离魂子母圈只一按地,“当”的响了一声,左手钢圈“大鹏单展翅”,直朝柳二先生下额撩去!
这时台下围站了何止数千人,整条街都拥满了人,远处看不见的人,都搬出梯凳,立于其上,一时内外围得乌压压一片,万头躜动,却是近数年来空前的轰动,别看人这么多,却是鸦雀无声。
二人在台上这一动手,两个都是古稀老人,一个是瘦小干枯,一派草野豪风;一个是温文尔雅,举止若仙。这一动上手,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这冷面佛金七与柳二先生,同时驰名江湖,是敲起来响当当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有一身惊人的绝技。这一动上手,霎时间掌声呼呼,人影飘飘,时进时退,时腾时伏,台下人几乎看不清谁是金七,谁又是柳二先生,只见两围黑光里一剑纵横,紧张处能令人停止呼吸!
二人这一阵狠打,已对拆了二十招左右。许多招式,看来二人仅才一展,见对方一亮式,已知对方识得破法,不待展出即又换了别式。如此看来,假如非武学有了相当造诣之人,简直就看不懂,还当他们彼此心存厚道呢!却不知二人,正在作全力相拼。
金七今夜是安心拼命,离魂子母圈展开了,真有无穷威力,起落进退,崩、点、打、缠、锁、碰,各要诀运用得各尽其妙,起伏进退,随心所欲,真有雷霆乍惊、风雨猝至之势。
奈何这对手人物,柳二先生太扎手了。这柳二先生掌中青萍剑,纵横江湖,除了十年前败在一郎中手中,输得口服心服,除此以外,就没遇到过敌手,这口剑按“三十六手镇海伏波剑”展了开来,剑身上的青光,如飞电流星,身形剑式,骄若游龙。进招时,如迅雷下击;抽身时,如惊鸿一瞥。静如山岳,动若江河。
柳二先生此时“推窗望月”,青萍剑往外一封,金七身形也自欺进,双手回展,“狸猫三捕鼠”,先奔右肩,对方如能避开,往右闪,往左闪,他是攻中锋,连环三手,好厉害的招数!
柳二先生剑起轻灵,用“倒栽柳”拆开右肩,跟着斜偏剑身往外一崩,又闪开了他第二招,见他第三招又到,身形往起一耸,已拔起七八尺来。
金七却以为此时有机可乘,乘他身在半空,大喝一声,离魂子母圈“哗啷啷”狂响了一阵,拧身纵步,双圈一前一后“乌龙穿塔”,直朝柳二先生平胸击去!
柳二先生身在空中,毫无凭藉,金七双环是如此厉害,所以观众全认为柳二先生这一遭是万难逃开,哪知柳二先生的武功已臻炉火纯青。
柳二先生见他这一式“乌龙穿塔”,直如潜龙升天,近捷异常,凭四十余年的内家纯阳之气,身形已往下沉,竟自往起一甩剑,硬把下坠身子,又拔起一尺来,眼看金七离魂子母圈,已点至胸前。
好个柳二先生,“腕底翻云”,青萍剑一振腕,剑尖一沉,“铮”一声往外一抖,已按在金七前环之上,借着这一点之力,柳二先生身形已如海燕掠波,落在了金七面前,不容他再撤双环,青萍剑电闪抖出,已搭在金七右臂之上,一声冷笑道:“金七兄好厉害的乌龙穿塔!柳某承让了。”金七此时一条右臂,已完全交给人家了,如再想动一下,这条胳膊非伤在他剑下不可。当时脸色铁青,双手一松,当啷啷响了一声,一对离魂子母圈扔在了地下,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嘴咬下唇,半天没说话,难过情形可以想见了!
这时由台下窜上一条黑影,一上台先捡起地上那对离魂子母圈道:“师父,我们下去,红云法师要会会他。”
金七此时寒着脸对柳二先生道:“柳大侠兵刃上功夫果然了得,但金某尚有几手掌上功夫要向柳大侠讨教一番,既然红云法师要与柳大侠较量一番,我是不敢不让,就此至台下看看柳大侠杰出的身手吧。”言罢对他徒弟苦笑道:“兆新,师父不行了,我们下去吧!”二人相继下台。柳二先生心存厚道,因念他一身功夫确是了得,而且这类身负绝技的怪人,尤其特别要脸面,故此剑下留情。俗谓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在大庭广众下令他挂彩,或是太使其难堪,他就许会恼羞成怒,破出一切与你周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所以柳二先生这一时聪明,却给自己日后减少不少麻烦。
且说柳二先生一听金七师徒之言,不由大吃一惊,几乎都愣住了。在他脑中电一样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若干年前,闹得西藏神泣鬼哭,独掌震死雍正大内十二血嫡子的那位怪老和尚红云大师,莫非是这老和尚来了?那自己今天对付他可说大危险了!
才想到这里,就见长白枭施亮亲自纵上台来,先朝柳二先生一抱拳道:“有劳柳大侠稍待,兄弟有几句话要向大家交待一下,不知柳大侠意下如何?”
柳二先生笑道:“施师傅太客气了,有话请便吧!”
施亮这才往台口紧走了几步,先向台下数千人抱拳行了个环札,朗声道:“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告诉大家,现有西藏法华金王红云大师老前辈驾临敝处,因久仰这位柳二先生一世奇侠,破格欲移动法体一会大侠。这二人可说是天下无独有偶的俊杰,这一番比试,虽不能谓之绝后,却可称之空前,希望大家平心静气,来欣赏这二位举世奇侠的身手……”话一完,掌声、叫声乱成一片,施亮又向大家行了个环礼,才下台而去。
此时,柳二先生知道此番比试是少不了的了,当时只得把牙一咬,走前几步对台下高声道:“方才施老当家宣布,西藏红云老前辈驾临此处,更要与在下一较身手,在下自知决不是红云老前辈对手,但老法王这一番抬举,在下哪能不识趣,只好破出死命,来接法王几招,最后尚请大家见在下出丑,不能耻笑见责,是为幸哉!”
一时,欢呼声响彻云霄。李雁红见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尚未出台,不由忍不住对叶砚霜道:“这红云大师到底有多么厉害嘛!难道以柳二先生如此身手尚敌他不过么?”
叶砚霜看了看她,正色道:“你是不知道他啊!我早年听师父说到这位法王身手,真可谓之盖世无匹,就连恩师南天秃鹰,他老人家是何等身手,不想在蒙藏道上遇到了这位法王,二人都互想倾慕,言明是比试一番,大战百余招,恩师想以双贯掌迫使法王服输,不想反被这位法王云泥指将长衫下摆穿了一孔,就如此败在这位法王手上了。你想想这位老法王厉害不?”
李雁红闻言咋舌道:“乖乖,那么说今夜老镖头这边是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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