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归云一去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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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归云一去无踪迹
裴闯一觉醒来,再次觉得无比沮丧,看来真的不是梦境了。
这两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想见,努力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记得当时自己正和几个朋友到城北的背牛顶去游玩,刚到半山腰,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浓云翻滚,猎风阵阵,一场暴雨眼见就要来临,裴闯连忙招呼大伙快跑,到山顶小庙去避雨。正奔跑间,一道闪电刺啦啦落了下来,裴闯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芒,再看不清四周,耳畔听得有惊雷轰响,身上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想着,房外有人敲门,“烈儿!快给为娘开门,你都关在房里两天啦,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到底是怎么了?好叫为娘担心啊!听话,快开门。”
裴闯长叹一声,下床将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位美丽妇人,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见裴闯开门,惊喜的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儿呀!自从前两天你从马上摔下来撞了脑袋,醒来就一句话都不说,还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可让为娘担心死了,你到底怎么啦?”裴闯经过两天思索,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看着面前自称母亲的女人心中一阵苦涩,嘴角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可能是摔坏脑子了吧!我现在什么事都不记得,什么人都不认得啦!”
美妇闻言大吃一惊,“烈儿,难道你连母亲都不记得了吗?看裴闯点头,美妇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这女人只三十五六年纪,身穿藕荷色碎花衣裙,云髻高盘,肤色白皙,桃腮明眸,瑶口琼鼻,容颜十分美丽,观之如二十许。难道这就是现在的自己的母亲?太年轻了点儿吧!桌上铜镜已被自己摔得稀烂,因为他在镜中看到得竟然是个十七八少年的容貌,想来古人成婚较早,自己这副身体有这样年轻的母亲也不足为奇。
裴闯将那美妇拉到床前坐下,开口叫道:“母亲!”这一声叫出,可是费了他好大力气,不过一旦开口,说话也就顺畅了许多。“母亲,孩儿不孝,这次出事竟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望母亲不要怪罪孩儿!”那美妇抬起泪眼,玉手轻轻摩挲着裴闯面颊,柔声说道:“母亲怎么会怪自己的孩子呢?烈儿不要自责,待为娘好好给你讲讲咱家的事,说不定你就会想起来呢!”美妇拉着裴闯坐在自己身边,柔声说道:“母亲我叫柳慧,你父亲叫李浩臣,是朝廷工部的工部司员外郎,你的名字叫李烈,在外边提起可别连这些都说不出来啊!”柳氏絮絮叨叨得给裴闯讲了很多家中琐事。眼见天色已近午,裴闯道:“母亲也累了,先回去歇一下,一会儿该吃饭了吧?”
柳氏点点头道:“烈儿也饿坏了吧,咱们这就去吃饭,然后叫来你表弟,让他再给你好好讲讲,陪你出去散散心,以前你可是和他最好啦,整天形影不离的。”
吃过饭,裴闯回到房间,心情已经平复,既然来到这里,就听天由命吧!从今后再没有裴闯这个名字啦,现在自己应该叫李烈,以后李烈就是自己了。正想着,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跑了进来,口中叫道:“表哥,你好啦?姑母叫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裴闯,不,现在应该叫李烈拉着少年的手假作思索状,“你叫什么来着?”
“啊?还真全忘光了?我是你表弟柳云逸啊!”
李烈笑道:“表弟不要见怪,这次摔到头,以前的事全忘掉啦!你有没有欠我银子啊!这我都想不起来了。”
“切!还不知道谁欠谁呢!走吧,咱们到街上去玩。”
二人出了府门,来到大街上,李烈没想到古代的街道竟然如此热闹,行人如织,各种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边更是店铺林立,好一派繁华景象。
李烈随云逸逛了一会儿,嫌人群喧哗听不清云逸说话,见不远处有条小巷,拉了云逸走进巷中,越向前走越是清幽,身后喧闹几不可闻。云逸一路唠唠叨叨说些李府琐事,忽听有“叮咚”琴声响起,一阵悠扬琴声和着一个清丽的女子歌声从旁边高墙里飘了出来,李烈听那女子唱道: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
唱得正是柳永的“少年游”,那声音如出谷黄莺,清澈婉转,和着悠扬的琴声,竟让李烈听得痴了。
李烈心中反复吟咏“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那歌声触动了心底深处的那根弦,久久不能平静。
李烈拉过云逸,低声道:“这园子是谁家的?”
云逸笑道:“表哥动心啦?”
李烈一个脑瓜崩儿弹了过去,“蹲下,驮我上去看看!”
二多情却被无情恼
云逸万分不情愿,李烈早踩在他的肩头。云逸腰上使力站了起来,刚好够李烈露出半个身子看到园中情景。李烈手扒墙头寻声观看,见这是一处后花园,园内亭台楼阁,柳绿花红,风景很是雅致,园子中有个小湖,湖心中一座八角小凉亭,有弯曲的回廊直通岸边。小凉亭中有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正手抚瑶琴怔怔出神,旁边立着个梳着抓髻的小丫鬟。
李烈见那少女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皓齿星眸,高挺的琼鼻下一张嫣红诱人的小嘴,五官精致得妙到毫颠,如同世上最好的画师精心描绘在丝帛上的凌波仙子一般。李烈心中赞叹,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好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啊!
下边云逸见李烈还不下来,有些吃不消,小声说道:“表哥,看完没有?俺可吃不住劲儿啦!”
李烈轻轻一跺脚,疼得云逸直咧嘴,“不许说话,如此佳人表哥还没看够呢!”说着双手用力扒住墙头,希望凭臂力挂住身子,给云逸减轻些负担,不想手中抓的砖头竟是松动的,用力之下砖头“啪”的一声断裂,落在墙里。
那少女听得响声向这边看来,正与李烈对面,见墙头上有个小伙,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正满眼痴迷的看着自己,登时又羞又气,哪家的公子哥如此不成体统,竟然偷看自己,连忙转身欲走。
李烈见那少女要走,心下焦急,再不顾其他,口中叫道:“小姐请留步,在下也是为小姐美妙歌声吸引,才唐突了佳人,还请小姐见谅。小生名叫李烈,不知小姐……”话还没说完,下边云逸实在坚持不住,“哎呦”一声倒了下去,两人都做了那滚地的葫芦。
那绝美少女见李烈话还没说完,便“哎呦”一声跌下墙头,不禁莞尔,露出好看贝齿,那一笑的风情便如百花竞相开放,要是李烈看见,定又得魂醉骨酥,不能自已。

李烈刚一落地,顾不得**疼痛,对着园内叫道:“小姐见谅,小可明日再来拜访!”说完口中吟道: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咏得正是东坡居士那首“蝶恋花”的下半阙。
那少女听李烈竟在墙外高声吟咏蝶恋花,分明大
有爱慕之意,立时粉面通红,“啐”了一声顺着回廊跑了,心跳脸热之下,竟连瑶琴都忘了吩咐丫鬟拿。
云逸见李烈尤自望着高墙出神,边拍着身上尘土边道:“我说表哥,你不是失忆了吗?连爹娘都不认得,怎么背这些淫词浪曲儿这么顺流!”
李烈飞起一脚向云逸踢去,口中笑骂:“你个臭小子,多坚持一会儿会死呀!没看我都和佳人搭上话了吗?”
云逸一跳躲开,嘴里不肯服输,“什么搭上话,我只听你一个人在那儿发花痴,可没有听人家小姐说得一句话!”
李烈再次抬腿,云逸早跑出老远,李烈气道:“人家倒是想说话来着,不是你把我摔下来,我早就问出那美女的芳名啦!”
当下拉着云逸沿墙根一路寻找,终于找到正门,见门上匾额上题得是崔府二字。
李烈心中暗笑,那小姐不会叫崔莺莺吧!自己活脱脱上演了一出“西厢记”片段嘛!
古人娶亲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门当户对,生辰八字相合等等。李烈身负现代人思想,那管得了那许多,见到美女就一个字—追。成不成还在其次,关键要的是那个过程,当然,能得到那绝美少女青睐就更好了。心下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再来碰碰运气,说不定那小美女就在那儿等着自己呢!
两人在街头逛了一下午,李烈也从云逸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现在是南宋开禧元年,当今皇帝为宋宁宗,自己所在的城市便是南宋的都城临安,也就是杭州。父亲李浩臣现任工部员外郎,据说很快就将迁升为工部侍郎,李浩臣行二,大伯李会臣是临安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听说十分富有,生意店铺无数。表弟柳云逸的父亲名叫柳群,也就是自己的舅舅,在吏部做了个闲职小官。
三漫卷诗书喜欲狂
和云逸在府门前分手,李烈回到府中,到了前厅,母亲柳氏正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貌美女子说话,见李烈进来,笑着拉过李烈的手说道:“我的儿,今天怎么又玩儿了一下午,你的病可还没全好啊!”李烈忙道:“母亲,孩儿已经没事了,就是还有些事没记起来而已。”
柳氏笑道:“那娘问你,你可知她是谁?”说着一指旁边那女子。那女子笑盈盈的看着李烈,李烈哪里知道她是哪个,用手搔头道:“嘿嘿!孩儿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呢。”柳氏笑道:“傻孩子,她是你的姨娘啊!”李烈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父亲的小妾吴氏,忙行礼道:“烈儿见过姨娘。”吴氏嘻嘻一笑道:“烈儿这一跤摔得有礼貌了呢!”李烈不知以前的自己对吴氏态度如何,当下嘿嘿一笑遮掩过去。
母子正在说话间,一阵爽朗的笑声由远而近,由外边走进来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人,一进门就笑道:“夫人,今天叫下人们烧些好菜来,为夫要好好喝两杯。”
柳氏笑着接过他手中外衣问道:“老爷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原来他就是李烈的父亲李浩臣,只听他说道:“今天得着信儿了,咱们朝廷终于要北伐啦!这次由韩侘胄大人主持,各路大军分头北上,你说为夫听到这个消息能不高兴吗?”
李烈忙给李浩臣行礼,“孩儿给父亲大人请安。”
李浩臣笑道:“烈儿,你的身体好了?为父今天高兴,一会咱爷俩喝两杯如何?”
李烈连忙答应。
不一会酒菜摆上,几人一同入席。李浩臣举起酒杯道:“今天为父着实高兴,烈儿陪为父干了这一杯!”
李烈举杯与他干了。李浩臣一抹嘴唇边的酒水哈哈大笑起来,高声吟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想是知道朝廷要北伐,终于看到一丝曙光,心中欢喜得无以言表,于是才高声吟诵诗句抒发情怀。吟罢笑道:“从今以后为父就要忙起来啦!十几万大军的装备可全靠咱工部张罗呢。烈儿呀,你也不小了,过几天为父和你舅舅商量商量,也为你谋个差事,咱爷俩一同为国效力,如何?”
李烈听了心中高兴,能弄个小官当当也是不赖,连忙说道:“烈儿愿意,将来孩儿一定要战场杀敌,为国效力。”
柳氏从旁听得心中焦急,忙道:“老爷,咱们可就烈儿一个男孩子,而且他还小,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危险得紧,我看还是不要让烈儿去吧!”
李浩臣一听有些不悦道:“真是妇人之见,好男儿当驰骋疆场,奋勇杀敌,为国为民建一番大事业,如何能贪生怕死?”
李烈连声称是。
李浩臣看自己的儿子少年英俊,英气逼人,那是越看越是喜爱,心中也舍不得他到那危险的战场。于是又道:“不过烈儿确实还小,我看咱还是在工部或禁军先给烈儿谋个差事,先历练历练吧!”
柳氏闻言一颗心才放到实处,和吴氏频频劝酒,李浩臣来者不拒,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由吴氏搀扶着回房安寝。
李烈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白天所见的那个少女倩影。
前世歌星影星见得多了,网上美女也浏览个遍,仔细想来那少女或许不算最美,但那份柔媚娇羞,清纯可人却是自己平生仅见,或许自己就是独爱这一份活色生香的古典之美吧!越想越觉得那少女美丽可爱,越想越爱,心中竟荡起一缕柔情。爬起身来,到外屋叫醒丫鬟,让他找些石墨炭条来,拿到房中铺开宣纸画了起来。
李烈以前学过工笔素描,水平只是一般,如今却仿佛如有神助,边想边画,竟是比以前自己所有画作都强,看来灵感还真来源于**啊!
李烈就这样想了画,画了想,不时微笑一下,如果旁人看见,说不定以为他疯魔了呢。画了大半夜,连画五六张那少女的素描,他把画纸都铺在桌上,望着她怔怔出神,不知何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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