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革命的喉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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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卫,原名兆铭,字季新,籍贯山阴(今浙江绍兴),出生于广东三水。他的生日,是1893年5月年12月2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正式规定5月4日为“青年节”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想到这一天还是汪精卫的生日。)
至于汪兆铭日后以“精卫”为名,恰恰表明了他要成为革命志士的决心。
《辛丑条约》签订后,清廷上下欲思振奋,掀起一股海外留学热潮。由于日本最为近便,不少人负笈东瀛,以求救国富强之策。
年甫21岁,青春正盛,汪兆铭就与广州的胡汉民等人,为官府所派,前往日本法制大学,以“官费生”身份,进入速成科学习。
转年,当孙中山在日本成立“中国同盟会”时,汪兆铭自然心怀雀跃,积极加入,成为同盟会中的得力干将。因其汪洋恣肆的文风,他跻身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的主笔之一。
才武备,风采绝伦。翩翩当年的汪兆铭,在当时东京的革命党人中间,绝对是个光华四射的人物。
汪兆铭何其人也?如果究其所为,我们不得不要从他早年的经历谈起。
汪兆铭的出生地广东,自1840年以来,正是阶级矛盾、民族矛盾表现最强烈的地方,更是帝国列强坚船利炮的演技场。而且,作为太平天国的策源地,广东还具有另外一层特殊的“革命”色彩。
沿海之地,广大人民自得风气之先,锐意求新,也为汪兆铭的童年生活打上了鲜明的烙印。
汪兆铭的父亲汪琡,破落小官僚出身,是三水当地的淳儒。有其父而有其子,他对汪精卫教育极严。经书儒典,成为童幼年的汪精卫必读之书。而王阳明的《传习录》和陆游、陶渊明的诗歌,也成为汪兆铭童年时代每日必须背诵的内容。
有此尊慈严父,汪兆铭国学底子非常深厚。汪琡临死前一晚,仍不忘督促儿子读诵儒经。
汪兆铭十三岁时,汪琡病死。此后,汪兆铭跟从他博学的叔父继续研学。青少年时代,他诗辞歌赋,无所不通,被公认为当时当地大才子。
十九岁时,汪兆铭考中秀才。
整个青少年时代,汪兆铭不是读死书、死读书,而是心中有选择地汲取学识营养。
明末清初两位大儒黄宗羲、王夫之的著作,深刻影响了他的思想。二位大儒“夷夏之防”的理论,使得年纪轻轻的汪兆铭心中充满了“恢复华夏”的志向。而他少年时代从父亲、叔父等人处所听来的民族英雄文天祥、岳飞、史可法、陈子壮等人激昂壮烈的事迹,更促成了他民族意识的萌发,一步一步酿成他反清排满的思想。
也正是在一个人思想定型的年纪,汪兆铭早期的民族主义思想得以形成。
当然,彼时的汪兆铭,还受儒家“君臣之义”观念束缚,没有太过激的“革命”念头。
1904年的日本之行,是促成汪兆铭思想飞跃的关键。在日本法政大学,他真正开始了国家、宪法等知识的系统研究。卢梭的《民约论》、斯宾塞的《政治进化论》、孟德斯鸠的《万法精理》,都成为他案头的必读书。
在日期间,他还亲自动笔,把日本的《法规大全》翻译成中文。
海阔天空,受到如此深刻的资产阶级思想启蒙,汪精卫无限憧憬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他心中原先反清的民族主义,一变而为更积极、激进的“民族帝国主义”。
此前他对清朝帝王“君臣之义”的念头,一时全抛。
1905年,汪兆铭终于见到了孙中山,立即成为这位“革命先行者”的信徒。加入中国同盟会,成为他生命中终生难忘的、最重要事件。
这一年的7月30日,在孙中山主持下,中国各省代表、留学生、日侨共七十多人,在东京赤坂区桧町黑龙会首领内田良平的家里,召开中国同盟会筹备会议。汪兆铭以其倜傥不群的人品和犀利的笔锋,被公推为章程起草小组成员(仅有八人)。
8月20日,中国同盟会在东京赤坂区召开正式的成立大会。同盟会总部下设三部,汪兆铭被任命为评议部的议长,由此可见他当时在孙中山和各位同志心目中的位置。
《民报》,是同盟会的宣传喉舌。而《民报》创刊后的头条文章《民族的国民》,正是由汪兆铭亲自撰写。
《民报》最初的十几期,汪兆铭作为主要撰稿人,共写有十余篇文章,每篇皆泱泱数万言。当时,他几乎就是同盟会的发言人,其本人也被视为孙中山“三民主义”理论的最重要阐述者。
由于青少年时代的深厚儒学素养,汪兆铭写得一手好文章,洋洋洒洒,简明快捷,感染力极强,特别是针对当时康梁为首的保皇党反“革命”谬论,皆一一驳斥,使对手几无还口之力。
汪兆铭的文采华章,争取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赞成、同情革命。
汪兆铭绝非头脑发热、简单冲动的革命者,在他下决心要终生献身革命之后,他以“家庭之罪人”的名义给国内的哥哥写信,表示自己要“为国流血”,声明断绝与汪氏家族的关系以及与刘氏姑娘的婚约。其兄长也很“聪明”,立即把此信上交“有关部门”,表示“驱除逆弟,永离家门”。
这种表面的绝决,其实也是汪兆铭对家人的一种保护。在他的性格中,始终存有这种类近柔弱的温情,大事小事,他对自己以外的事情,总是思虑过多。
《民报》时期,是青年汪兆铭生命中光华四射的年代。从那时起,他以“精卫”、“枝头抱香者”、“扑满”等笔名,拿起笔来作刀枪,鲜明地阐述了民族思想。
“精卫”,原为我国古代神话中的一种鸟,传说炎帝的女儿,溺死于东海,就化身为“精卫”鸟,衔西山木石以填东海,日日不绝。所以,有“精卫填海”这一成语,喻指那种持之以恒、长久不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精神。汪兆铭自取“精卫”为名,就是要昭示他献身革命的痴绝之心。

而“枝头抱香者”,取自诗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乃南宋遗民郑思肖为菊花而题,显示出汪兆铭对待清朝异族不媚不屈的决心。
“扑满”之意,扑灭满人也!
为行文方便,下面我们提到汪兆铭,就开始用汪精卫这个名字。
在汪精卫早期革命思想中,最重要的内容,一是排满;一是要争取民族的“奋然自立”。
汪精卫当时心中的革命,就是“排满革命”。
帝国列强,对中国蚕食鲸吞,步步逼近。满洲清政府,对外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对内纷乱如丝,杂税盛行,取之无度,残酷挤榨人民,并一直实行极端野蛮、残酷的民族压迫政策。
汪精卫力主“排满”。“排满”的口号,在当时的日本和中国,最能激动人心,也最能煽动民族和革命情绪。
当然,汪精卫的“排满”,并非简单地“仇满”,他以大众能接受的古色苍然的民族主义为表饰,目的是为了激发人民、引导人民进行伟大的民族救亡运动。所以,他强调种族革命和政治革命要同步进行:
“今之政府,异族政府也。驱除异族,则不可不为种族革命。颠覆,则不可不政治革命。徒驱除异族而已,则犹明(朝)之灭元(朝),于政界不生变革也。若徒欲颠覆而已,则异族一日不去,政府一日不倒。故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岂惟并行不悖,实则相依为命者也!”(《民报》第4号)
应该值得我们今人注意的是,日后孙中山的一套说法,几乎完全是照搬汪精卫这位“追随者”的原话,不过是更“白话”而已:
“我们推倒满洲政府,从驱除满人那一面说,是民族革命;从颠覆君主政体那一面说,是政治革命,并不是把它分作两次去作。”(《三民主义与中国前途》)
相比康梁保皇党的“满汉不分、君民同体”以及章太炎等人过分偏激的“民族复仇”,汪精卫思想更多理性的成分。
邹容《革命军》、陈天华《警世钟》、《猛回头》等小册子,通俗易懂,痛快淋漓,在下层社会中非常受欢迎。与之相比,汪精卫的文章,旁征博引,有事实有根据,广引《大清律例》、《东华录》、《皇朝通典》以及清朝政府的朝谕,铁证如山,更加深刻揭露清朝统治者的残忍罪行。因此,他的文采飞扬的文笔,更易为广大知识分子阶层所接受。
汪精卫的“排满革命”,并非是要杀尽满洲人。在系列文章中,他一直强调中华各民族平等,消除民族压迫:
“汉人之所排满者,以其覆我中国,攘我主权也,非谓国家之内不许(其)他民族存在。排满不已,更是而排蒙、排回、排藏也。况汉人非惟无排斥蒙、回、藏之心,且将实行平等制度。”(《民报》第13号《研究民族与政治关系之资料》)。
也就是说,在中华多民族国家,他只反对“一族(满族)居主人之地位,而他族悉为之奴隶”的不平等民族关系。
在推翻清政府后,他宣扬以汉族人民为首,进行精神上的中华民族“同化”。
如此理论,放之至今,依旧广具先进性,仍旧没有丝毫褪色。
面对帝国列强当时巧取豪夺中国利益的残酷现实,汪精卫强烈呼吁国人奋发自立,发愤图强,以避免遭受清政府和洋人的双重奴役。对于当时欲图吞并东三省的沙俄,汪精卫更是痛心疾首地警醒大众,指出在汹汹瓜分的列强中,“怀抱野心者莫如(沙)俄!”
虽然当时年仅二十出头,汪精卫对国际形势有着超出常人的分析能力。他不仅指出帝国主义侵略内在的经济动因,也明确点明了列强之间狗咬狗的矛盾。他告省国人,所谓的“门户开放”、“领土保全主义”、“韬光养晦”等等清廷的既行政策,实际上是缩头乌龟的亡国经。要想兴族求国,惟一的途径,就是争取民族独立。如此,奋发向上之间,中国才能由亡而存,由弱而强,由危而安,最终才能雄飞于世界。
汪精卫更深刻地认识到,保皇派“革命生内乱”、“革命导致杀人流血之祸”的说法,完全是一派胡言。他旗帜鲜明地指出,革命的目的,最终在于救国强国。如果不革命,在清政府统治下滥死枉死的人民,必然更多于为革命而死者。所以,他振聋发聩一呼道:
“与其为野蛮政府蹂躏而死,孰若救国而死!”
如果仔细爬梳汪精卫在《民报》时期的文章、言行等史料,就会发现,当时,只有他才是孙中山早期革命思想的真正集大成者。毋需讳言,他其实也是孙中山当时诸多文章、言论的“执刀人”。
所以,研究辛亥革命史的人,往往会发现,彼时二人语言、文字存有那么多“惊人的巧合”——其实,都是一个人写的。
对于此,吴稚晖说得最确切:
“学生无先生(孙中山)不醒,先生无胡(汉民)汪(精卫)不盛!”
《民报》中汪精卫的文章,不仅在日本获得留学生、华侨广泛赞誉,也盛传于国内,成为当时革命力量的指路明灯。
清朝政府对汪精卫恨之入骨,曾经悬赏白银十万购其项上人头。敌人如此看重,更使汪精卫这位翩翩才子享誉海内外。
可见,当时的汪精卫,完全是孙中山先生的“文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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