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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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透了,梁大娘已经睡熟。
梁家的正房,客厅通着左右两间卧室,原本分别是梁妈妈和梁山伯的卧房。现在梁山伯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武蝶居住,自己住进了书房。那书房在正房旁边,是间独立的房屋。据梁妈妈跟武蝶闲聊时说的,梁家原也是书香门第,因事举家迁到邵家渡过日。梁山伯过世的爸爸希望梁山伯习读诗书,能够考得一职半官,以光大梁家。所以,梁老爷子开始就特地建了书房,专门教授梁山伯功课。长大些,便把他送进书院修习。
武蝶仔细听了听,对面房间里没有了动静,就轻手轻脚地出了屋门。早春的晚上还是很凉的,武蝶穿着梁妈妈的一身半新衣服,刚一出屋子,就给冻了一哆嗦。武蝶把衣服裹得紧了些。
衣服虽然是梁妈妈的,腰带当然还是自己的那条,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在那腰带上呢!
那漂亮女孩儿果然不是祝英台。
见女孩子和四九进来,梁妈妈招呼了一句就出去给武蝶打洗脸水去了,武蝶脸上还脏兮兮的,都是些泥呀土的。梁山伯则给大家作开了介绍。
原来,那女孩姓张,叫鑫美,是村北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也是全村公认的最漂亮的姑娘。梁山伯介绍这一点时,武蝶看见张鑫美脸上有些又得意又害羞的表情。
四九家也是姓张,并不是梁家的下人,原来也是梁山伯的同村街坊。
因为梁山伯过世的老爸当初曾经救助过四九一家人,四九娘就铭记在心。看见梁山伯学识广博,便让四九跟着梁山伯学习认了些字。在梁山伯去书院读书时,四九娘见他生的温柔单薄、心地又太善良,而四九则强壮机灵、鬼灵鬼气,又让四九跟着梁山伯做了个小书童,好让两个人有些照应。当然,书院有规定,学子独身入学和带一个书童入学,费用是一样的。不然,依梁家的经济水平,四九妈妈肯定不会让梁妈妈为难的了。这些都是四九在一边插嘴时跟武蝶说的,真心的感激倒把梁山伯闹得小脸微红。
梁妈妈打进水来,帮着武蝶一块儿把脸洗了。脸上手上的泥土都被洗掉了,武蝶觉得清爽多了。张鑫美看见了武蝶的脸蛋儿后,好像也松了口气。倒是四九看见了,表情有些惊艳,直夸武蝶长得俊俏。当然,武蝶知道,自己的样貌说起来只是清秀可人,比起鲜艳夺目的张鑫美,可是差得天上地下了。
但是当梁山伯给他们介绍武蝶时,特别是梁山伯给武蝶现编的名字,倒让武蝶吃了一惊。
梁山伯说,武蝶是他的远房表妹,表姨娘知道他快要去书院了,便让表妹来陪伴孤身的老娘的。说表妹不识路,累晕在半道儿,让自己发现给背了回来。当要说名字时,梁山伯看了一下武蝶的胸前,随口编了一个小蝶的名字。当然,说完后小脸就又红通通的了。武蝶不知道是梁山伯这个习孔学孟的“正派”学生因为说了谎话而脸红的呢,还是他看见自己开得这么低的衣襟而脸红的!反正那家伙脸红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不过这个梁山伯实在厉害,瞎蒙着都把自己的名字蒙对了!
蹑手蹑脚,武蝶走到了小院门口,伸手就要打开院门。
“小蝶姑娘。”是梁山伯的声音。白天自己对那个名字没有意见后,大家就都管自己叫小蝶了。“这般天晚了,姑娘还出来做什么?当心莫要受凉了才好。”
武蝶回过身,果真是梁山伯站在身后,手里还捧着本书。旁边梁山伯的房间里,摇曳着烛光。想来他正在读书,大概是要休息了,或者是听见自己的动静,才出来的吧!
白天也听四九和张鑫美说了,梁山伯是个很出色的学子,“金榜题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四九这小子不知为什么跟武蝶莫名的亲近,在张鑫美纠缠梁山伯的时候,四九还悄悄跟武蝶说道,张家长辈颇看好梁山伯的学识,张鑫美本人又沉迷于梁山伯的相貌,所以张家家长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女儿追求梁山伯。因为这,武蝶还暗自为祝英台着了回急呢。
不过四九还说,尽管村里的“首富”老张家给了老梁家一堆明示暗示,但是梁家似乎并不很巴结张家。压根儿不在乎张家在健康有个当大官的亲戚,对梁山伯“金榜题名”会很有好处。
这也是四九一家为什么更尊重梁家的原因,不是说人穷就会气短,因为知书识礼、谦逊热心,梁家在村子里口碑非常的好。不但张鑫美心仪梁山伯,这个化蝴蝶的小帅哥也是整个村子小女生的暗恋对象呢,只是别的女孩儿不像张鑫美这样招摇而已。
“啊,山伯兄弟,我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武蝶讪讪笑道,指指梁山伯手里的书,“山伯兄弟还在读书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今岁秋时就要参试了。爹去得早,娘把我养大不容易,就盼着能谋个功名。山伯若是不努力,怎对得起娘的用心和爹的期盼。”梁山伯苦笑一下。看样子,他对于功名这个东西,本是不太重视的。“方才看书看得倦了,正想望望月色,偏在窗口就看见小蝶姑娘。姑娘对山伯妄取的名字,不会怪罪吧?”

“不怪不怪!”武蝶笑嘻嘻地说,“山伯兄弟取的这名字好听极了。那你就接着温书吧,我出去走走就回。”武蝶着急去飞船里,要查查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呢。
“小蝶姑娘!”梁山伯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武蝶,“小生正好看书也看得倦了,不如跟姑娘一块儿出去走走。这天色大晚,村子又依山而立。怕是会有歹人山兽,恐惊了姑娘就不妥了。”
啊,这家伙心肠真好!武蝶笑了笑。看看梁山伯长得虽然高大,却是精瘦的身板,又摸摸自己头发里插的激光器。如果真有危险,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即使不用激光器,作为纠察员,自己还练就了一身不弱的古中国功夫。不过可不能让他起了疑心,自己本来“什么都记不住”了,又是一个“娇弱”的女儿家,黑天抹地的一个人出门确实好像有些不妥。
“既然山伯兄弟有空,那我就不出去溜达了。天怪冷的,咱俩就去你的书房说说话可好?”武蝶问道,就要往梁山伯的书房走过去。既然梁山伯要陪自己,那就熬着他,熬得他困了要睡了,自己才方便出去嘛!再或者,可以从他的话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毕竟资料库里的记载哪会有当事人说的更真实呢。
“小蝶姑娘。”梁山伯却一步拦在了武蝶和书房门的中间,吞吞吐吐地说道:“孟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古言‘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先贤皆有论。山伯和姑娘孤男寡女,又是深夜,同处一室大大不妥,恐污了姑娘清誉。”
“什么?!”武蝶站住了脚,好笑地看着梁山伯,这大黑天冷湫湫的,这位小学究却在考虑这个问题呢!“先贤有论?!那位孔先贤不是还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呢么?!他却带着他的一堆弟子周游列国!这些弟子的父母可是都健在的吧?!孔圣贤自己都说到却没做到。而且,咱们俩都已经‘授受’了啊,下午你背我回来的耶。怎么办啊?”武蝶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原来背自己之前他说的“唐突”,就是因为这个啊!
“姑娘竟然知道古之圣贤?!”本来以为这番话会憋哑了梁山伯,谁知道他却显得很是高兴,“既如此,请小蝶姑娘就去书房,山伯可以跟姑娘讨论些孔孟之道、诗书之礼。”
孔孟之道、诗书之礼?!武蝶乐了,这些道理自己也就知道这几个了。“不必了,山伯兄弟。既然会有嫌疑,那咱们还是在院子里坐坐吧。本来下午你就背过我了,要是再有别的事,我真的要嫁不出去了!”武蝶逗着闷子,径自走到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姑娘。”梁山伯犹豫了一下,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如果姑娘不嫌山伯家贫,山伯愿意为姑娘的清白负责!”
“不用不用!”武蝶紧憋着笑,这家伙真不识逗。要是负责了,以后英台妹妹可怎么办?!“你不是跟他们说了我们是表兄妹的吗?那下午的事就没事了,你不用负什么责的。”
“如此甚好!”梁山伯好像松了口气,“小蝶姑娘若不介意,唤小生山伯即可。”
“好啊,山伯。”武蝶笑笑,“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小蝶,不要加上‘姑娘’两个字了,不然显得多生分。哪里像表兄表妹了?!”
“山伯明白了!小蝶。”梁山伯也笑了。
梁山伯的“小蝶”两个字叫得武蝶心里忽悠了一下。在自己的时代,也有年轻男子管自己叫小蝶的,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像梁山伯叫得这么柔和、这么舒服。真是奇怪!
“小蝶既想起了孔孟,可还能想出些其他的事情?小蝶若能早日忆出往事,便可早日归家了。”
“啊?!”早日回家?当然想早日回家!不过要在自己解决了黄启德之后啊!武蝶苦笑了一下。守则规定,纠察员除非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殉职,否则,一个任务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孔孟先贤的。”武蝶赶紧说道,抱着脑袋,“其他的,也再想不起了。”
“不急不急。”梁山伯也赶紧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仔细头又痛了。”
说完,梁山伯走进书房,拿出了自己的一件夹袍,递给武蝶。“小蝶,暂且穿上吧。四九娘是村里的裁缝好手,今日四九回去定跟张大娘说了你的事情。明日大娘就会给你做妥衣物了。”
“是吗?!”
这个梁山伯真是矛盾,又怕惹嫌疑,又拿自己的衣服给女孩子穿,就不怕自己说他非礼吗?还真是可爱!武蝶冲梁山伯感激又甜甜地一笑,就穿上了外袍。笑过之后,武蝶看见梁山伯也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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