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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儿歪侧着粉脸,一脸迷惘神色,问道:“奇怪了,他怎么又疑心起‘玉蜂娘子’了呢?”
“病锺离”严百川被贞儿一问,不觉大感尴尬,怔怔的楞了半晌,才讪讪答道:“说来此事你也不会太清楚,昔年蛇蜂二女,淫毒江湖,很多高手都难过此劫,所谓英雄难逃美人关,崔源自不例外,听说崔源与‘玉蜂娘子’的恋情颇深,是以唐一民便疑心他师弟获得的宝籙,已转落到‘玉蜂娘子’手里,这才三番五次向‘玉蜂娘子’纠缠追讨……”
贞儿适才追问之时,见严百川讪讪为难,粉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层红晕,但她素来是任性惯了的,这时见说到热闹之处,樱唇微启,似又要相询。
严百川转脸见贞儿神情,微微一笑,接道:“你且听我说,不要说此事只不过唐一民的猜测而已,即使果有此事‘玉蜂娘子’又岂是好惹之人,况且此时她左右,不知有多少高手伺卫,哪容唐一民得手,二人因此结下嫌怨。”
飞鹞子马腾在旁望了他师伯“独臂丐王”董天臣一眼,恭敬的问道:“唐一民既是未曾得手,何以江湖传言说‘玉蜂娘子’是伤在‘东岳散人’之手呢?”
“病锺离”笑道:“此是后话……”
“独臂丐王”未得话毕,接道:“我看你这病鬼还是两句并一句说吧,免得说多了伤元气,老化子体上天好生之德,看你说得心有不忍……”“病锺离”三字不过是江湖上因他生带病容,送的外号,严百川又岂是真的有病呢?一见“独臂丐王”笑言打趣,便也沉不住气了,便道:“我说话,让你灌黄汤,你还觉不称心,好好好,如今我不说了,我来喝酒,且让你这老化子唱两段莲花落……”说着,便提过酒葫芦,满斟一碗,举碗就喝。
“独臂丐王”董天臣,慌的摇着独臂右手,道:“慢来,慢来,你这老儿哪里学来的生意经,打算盘打到我老叫化子头上来啦,那可是我和穷秀才的命根子,不是你的汤药,你可不要喝错了。”
这几位都是风尘奇人,虽然偌大年纪,而且眼前还有晚辈,可是他童心依旧,也不顾什么行?,碰在一起,却喜逗着玩闹。
“独臂丐王”就这一伸独臂,摇摆之间,已存心开“病锺离”的玩笑,暗中已提蓄内劲,这一摇摆,但见“病锺离”碗里的酒,突然一阵翻滚,便有一小半倾泻出碗外。
“病锺离”哪里料到老化子会开玩笑,一见碗里的酒被“独臂丐王”用他丐门上乘内劲激出碗外,人不离座,身不哈腰,只将头微微侧倾,丹田猛一吸气,张口一吸,眼看那就将坠落桌上的酒,全被他吸到嘴里,桌上一滴也没沾着。
“病锺离”一抹嘴,道:“可惜,可惜,你这老叫化子,暴殄天物,这辈子不修好,来世还得要饭,适才要不是我小老儿嘴快,那半碗佳酿,岂不白白被你这老化子糟蹋了吗?”
“独臂丐王”笑道:“看不出你这老病鬼还有这好的元气!”
“病锺离”也不服输,道:“你这老化子一条臂的力道还不小……”
两人说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江南醉儒”道:“你们两个老鬼,明知主人穷,却偏偏拿穷人的东西作耍,再要如此,可别怪我穷酒鬼小气,我可要收起来了,免得被你们泼在地上,作贱东西。”
“病锺离”严百川,搔了搔白发道:“你这老化子最不成材,叫你一扰,我说到什么地方了,赶快,提我一提。”
“铁胆纯阳”逸尘子笑道:“大哥已说到‘东岳散人’唐一民与‘玉蜂娘子’结下嫌怨……”
“病锺离”望着逸尘子略一沉思,手拂长髯,道:“好,就由三弟你身上说起吧!”
“江南醉儒”突然问“独臂丐王”道:“老要饭的,你今天怎么带了狗出来了呢?”
“独臂丐王”被“江南醉儒”这突然一问,问得莫名其妙,只得道:“没有呀……”
“江南醉儒”笑道:“你没有带狗,怎么这位见了谁就咬谁呢?”
“病锺离”一见“江南醉儒”也调侃起自己来,赶忙接道:“你们读书人真是出口成脏了,人家说正经的,你们却依酒三分醉,在说醉话……”
“独臂丐王”捧起酒碗,对“江南醉儒”道:“他说他的,咱们再乾一碗。”
“病锺离”望着他们二人笑了笑,接道:“那唐一叫与‘玉蜂娘子’虽然交恶多年,而且不惜冒险,单刀匹马,深入虎**,无如这时‘玉蜂娘子’裙下有无数高手。”话到此处,不觉望着傅玉琪,哈哈大笑,道:“就连瞎仙首徒,你大师兄‘虬髯神判’那样的英雄人物,也都俯首听命在她石榴裙下,你们想,凭唐一民人单势孤,哪里能占了便宜呢?”
“病锺离”望着跳跃的烛焰,沉思少顷,道:“二十一年以前,不知何故‘玉蜂娘子’突然一变常态,用了极毒辣、惨忍的手段,毁去许多伺卫她左右的江湖高手,而她自己也倏然隐迹,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独臂丐王”听“病锺离”说到这里,忙的丢下手中酒碗,仰面哈哈狂笑,笑了一阵,转脸指着“病锺离”笑道:“此事连三尺孩童,也能道出,你这老儿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病锺离”严百川等“独臂丐王”止住了笑声,对他翻了翻眼睛,道:“你这老化子且莫要急猴猴的耍穷相,不要得意忘形,若是没有什么新奇之处,我老人家又何必说呢?告诉你这老化子吧,二十年前,我老人家却亲眼看到‘玉蜂娘子’伤在唐一民手里。”
“玉蜂娘子”突然退出江湖,原是一件大事,但二十年来,一直无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连“江南醉儒”与“独臂丐王”这两位侠迹遍天下的高人,也未能获悉这事的前因后果,这并不是说“江南醉儒”“独臂丐王”不行,而实在因为江湖之间的事,纷纭复杂,多如牛毛,任凭你在武林地位如何崇高,也无法事事尽知,何况一些武侠秘闻,更非机缘巧合不能碰到。
是以“病锺离”一说出他曾亲睹“玉蜂娘子”与唐一民拚搏之事,便不由得大感惊异,都把目光盯注在严百川的脸上,急待他说出下情。
这时“病锺离”却偏把眼睛望着窗外,连看也不看二人一眼。
“江南醉儒”催道:“严兄,如何不说了呢?”
“病锺离”停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脸来,慢慢的轻捋银髯,哼了一声,道:“不说了。”
说着眼睛却瞟了“独臂丐王”一眼。
“江南醉儒”一瞧这种神态,就知道这老儿在淘气了,笑了笑,道:“严兄,你我飘泊江湖,难得一见,今宵谈兴正浓,怎么老兄却又不说了呢?”
“病锺离”一晃那疏疏白发的脑袋,道:“除非老叫化子向我叩头赔罪,不然,就不要想我说下去。”
“独臂丐王”略扫了他一眼,一声不睬,只顾大口喝酒。
二人这一故意斗闹,却急坏了贞儿与傅玉琪,他两人正听得有味,忽然中断,自然着急。
贞儿不但人精灵,而且又调皮,圆圆的眼睛一翻,便知二位老人家是童心大发了,她也凑趣,起身跑到“独臂丐王”身侧,玉腕一伸,夺过酒碗,娇声道:“都是你,害我们也没有故事听了,快,快赔个不是吧。”说着便扭扯住“独臂丐王”不依。
“独臂丐王”又故意让贞儿纠缠一阵,才道:“好了,我的老兄弟,你说吧,否则我这条独臂要被这娃儿扯断了。”
“病锺离”冷冷的道:“你不赔礼,就想要我说,怕没有那么容易。”
“独臂丐王”叹了口气,道:“老兄弟,你我都是下了半截土的人了,你难道要我当着这些娃娃的面,对你下跪不成……”
话至此处,探手取过酒碗,满满的斟了一碗,道:“这么吧,我老化子乾了这碗酒,就算赔你的不是吧!”
第二十二回
夜话东窗曩昔妖娆成故往
雪拥巫峡而今弱质秉奇姿
且说“独臂丐王”话毕,一仰头,碗底朝天,一咂嘴,道:“好了吧,你该称意了。”
“江南醉儒”也藉势转圜道:“杀人不过头落地,得饶人处还是饶饶人,严兄,说吧!”
“病锺离”道:“老化子吃八方,绝不做亏本买卖,明里给我老人家赔了不是,实骨子喂了他的酒虫,也罢,冲着你高大侠,和这两个娃娃,我也不为己甚,饶了你这老要饭的一次。”
说罢满脸严霜顿佥,又泛出一片和详之色。
贞儿一旁又催道:“严老前辈,你老人家快说吧,慢吞吞的,叫人急死了。”
“病锺离”严百川嗯了一声,指着“铁胆纯阳”逸尘子道:“说来也是无意巧合,二十年前,我三弟剑劈虎面夜叉之时,也中了老恶婆拚命的全力一击,阴风毒掌,伤及内腑,这老恶婆的阴风掌,歹毒绝伦,当今之世除了松竹坪‘圣手医隐’陆天霖亲来治疗之外,只有两样珍药能治,一是百年前的前辈剑侠‘天一上人’的‘灵芝露’另一种便是我三弟大师伯云里神龙‘玉溪真人’的‘三清一天续命散’可是‘天一上人’早就圆寂证道,陆大侠又在松竹坪,而‘玉溪真人’老前辈,又息隐武夷山,两处都是路途迢迢千里……”
傅玉琪宅心忠厚,同情心尤为热炽,这时脸上不由的呈现出一片焦急之色。
“病锺离”已看出傅玉琪心意,便道:“所幸那老恶婆的阴风掌,发作较慢,一月之内,尚无大碍,则是我辈中人,大都是行?不定,为了谨慎起见,是以,由我二弟孙公太,骑他千里神驴,赶往松竹坪,我则亲往福建武夷山,这武夷山乃是闽地第一大山,绵亘数百里,号称三十六峰,七十二岩,你们想,在这丛山里要我到哪里去找他老人家?”
“病锺离”说到这里,望着“铁胆纯阳”笑了笑。
道:“也是他命该有救,就在我到武夷山的第四天,竟被我寻着了,他老人家早已年登百龄,我向他禀明来意之后,他又问了我近年江湖之事,临走,他老人家给了我十包‘三清一天续命散’又给了我一件无价之宝,对我说:‘江湖之上,纷争不息,不久必有一场劫运,这一件至宝是他穷十年之功,以千年何首乌,与天山黄精熬炼而成的。’要我择一位有为的年轻后进,转赠与他,当可抵他十年面壁之功,以便为武林造出一个杰出的人材,或可挽回劫运。”
傅玉琪不解的问道:“他老人家既知武林将有一场劫运,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当不难挽回,为什么……”
“病锺离”点点头道:“以他老人家的修为,挽回一场劫运,自是不难,但他老人家却说,他自己功德将满,不久人寰,即归道山,是以他老人家深望眼下几位高人能捐弃门户偏见,昌大武学,好对付未来的局势。”
顿了顿,又道:“这位前辈高人,仁慈祥和,我一时真不忍遽离,但他老人家却说:缘至自会,缘尽乃离,要我不要痴呆,贻误救人大事,他老人家又花了两天的时光传了我‘云龙三现’这才责令我下山,待我返回‘八义山庄’我二弟已由松竹坪回来,陆大侠西去昆仑采药,他竟空手而归,幸而我带回来‘三清一天续命散’真是名不虚传,服后一天,便见功效。”
贞儿静静的听了半天,却未说到唐一民与“玉蜂娘子”之事,忍不住插嘴问道:“严老前辈,你说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有讲‘玉蜂娘子’的事情呢?”
“病锺离”一听贞儿相询,忍不住呵呵大笑,道:“该死,该死,要不是你这一问,小老儿倒把正题忘了。”
说罢又是呵呵一笑,道:“当我叩别云里神龙前辈之后,心里虽然万分的不忍离开那孤零的老人,便不免有些茫然无绪的感觉,但被山风一吹,精神才振作起来,愁绪顿减,心念着三弟的伤势,这时真个的归心似箭,也不择路,越岭翻山的急奔赶路,那晓忙中有错,这武夷山号称三十六奇峰,七十二峻岩,只见叠峰层峦,群山环绕,陷身在这等深山丛林之中,一时竟找不到出路,心中不由着急,岂知愈急愈糟,只得把心一横,辨定方向,闯出去再作道理。”
“病锺离”严百川饮了口酒。
又道:“我连翻了十几座山头,这时已近黄昏,山风中隐约似有一种异特之声,要知这武夷山盛产杉木,当时我只道是风吹杉木,发出的啸声,但仔细一听,却不像普通风木之声,因为这声音含有另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这分明是内家高手发出啸声,我再转而一想,这等荒山之中,也不似江湖寻仇之地,就在我疑惑之际,啸声又起,细心一分辨,你道是什么,嗨,不折不扣,乃人所发,但我自己这时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不保,身陷荒山,心悬洞庭,是以就没准备管这笔闲账……”
“病锺离”话还未完“独臂丐王”董天臣,猛的双眼一翻。
叱了一声,道:“你这病鬼,也真该死,既是遇见这等怪事,怎的不追去一看究竟,而却打算一走了之呢?可恶,可……”
“病锺离”也未待“独臂丐王”第二个“恶”字骂出口,截道:“你这老化子,好没来由,也没听我说清楚,就这么平白怪人,想是你三酉子吃得差不多了。”
说着便瞪着“独臂丐王”。
“独臂丐王”一看“病锺离”理直气壮似的,来势汹汹,知是自己太急了一步,未能抓到人家错处,便没再言语。
“病锺离”看“独臂丐王”未再言语,望着他笑道:“我要是就如此这般的走了,后面的戏也就没了下文啦!”
说罢,又笑了笑,道:“我心中有事,本不想管这闲账,但走了几步,就放不下这颗心,彷佛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一般,好奇心一动,便向那发音方向寻去,当我爬上峰顶,向底下山谷一看,哈哈,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贞儿柳眉一挑,接道:“你一定是看到了唐一民和‘玉蜂娘子’了。”
“病锺离”侧脸对贞儿一望,忖道:“这丫头倒是鬼精灵。”
他心里是这么想,可是嘴里却没有这么说,只觉得这女娃儿怪可爱的,有心逗她一逗,便把头连摇几摇,哈哈笑道:“不对,不对,你猜错了……”
贞儿被“病锺离”这一笑,脸上不由得飞起一阵羞红,鼓着小樱唇,讪讪的道:“那么你看到了什么了呢?”
“独臂丐王”一见贞儿神情,知道小姑娘好胜心强,忙道:“你这老不成材的老病鬼,说的好端端的,偏要又叫人猜什么!”
“病锺离”笑道:“我是逗她玩的,一点也没错,被她猜对了,我对下面山谷一望,只见正有两个人在拚搏,但是相距过远,还分辨不出是什么人,于是我欺身前进,好在他们正全神贯注在武功上,自不会发觉我这不速之客,我隐身在二丈开外的一棵大杉木上,这一下当然看得非常清楚,一看竟是‘东岳散人’唐一民,另一个女的,我看她穿着一身半裸的装饰,又见她美艳绝伦,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玉蜂娘子’了……”
傅玉琪忽然插嘴道:“‘玉蜂娘子’也是穿的半裸上身的怪衣服吗?”
贞儿望了傅玉琪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道:“真是不要脸,穿这种鬼衣服。”
“病锺离”也未理二人的谈说,接道:“他二人一个是唐门伏魔剑的高手,一个是名播江湖的女魔头,真是半斤八两,打得激烈无比……”
“江南醉儒”一晃脑袋道:“这‘玉蜂娘子’的武学可有什么奇奥之处呢?”
“病锺离”道:“当时我也想到这一层上,我想如若‘玉蜂娘子’果真得到‘千愚书生’姬前辈的手着宝籙,在招术上必有异于平常之处,但是我看了他们过手五七十招,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这时忽听唐一民道:‘‘玉蜂娘子’你若肯依言交出宝籙,我唐一民绝不为难于你。’那‘玉蜂娘子’也不打话,一味急攻,转眼又是十多招,唐一民又道:
‘你再一味顽强,可勿怪老夫了。’‘玉蜂娘子’凄然一笑,道:‘想不到你堂堂男子汉,竟在我身怀身孕之时,乘危进逼,好罢,今天我这二条命全交给你唐一民了。’说罢,只见她剑招一紧,真的拚命硬上,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悬梁‘玉蜂娘子’存了拚命之心,作困兽之斗,便施出全身功力,看来这‘玉蜂娘子’能与‘九阴蛇母’驰名江湖,为害武林,倒不是徒有虚名,在武功上也确有惊人之处,堂堂唐门伏魔剑一时竟不能讨好……”
“病锺离”略一思忖,又道:“他二人又相持有顿饭工夫,唐一民陡然长啸一声,剑交左手,右掌猛演一招‘黄莺饮水’突击‘玉蜂娘子’‘期门’‘章门’二大要**,这原是变生肘腋,遽然发难‘玉蜂娘子’就是想躲也来不及,这‘玉蜂娘子’自然看出唐一民的用心狠毒,似非将自己毁在掌下不可,是以也划出生死,竟然不顾来招的厉害,右手一沉,长剑护定中盘,只听她暴叱一声,霍然身子一长,硬迎着唐一民袭来的掌势,猛扑上去,同时左手非掌非拳,直取唐一民‘玄机’‘将台’二**……”
“江南醉儒”突然摇头叹道:“惨矣哉!惨矣哉!如若让他们这一硬拚,岂不是同归于尽了吗?你就当真只作壁上之观吗?”
“病锺离”凄然一笑,道:“我见‘玉蜂娘子’这一出手,就知她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决心,本想现身相阻,但这时忽然想到这唐一民乃是个冷傲怪奇,孤僻无情的人,而‘玉蜂娘子’也正是为祸江湖的魔头,由他们残拚死斗去罢,我何苦存什么杞人之忧呢……”话至此处,蓦地哈哈长笑,但这笑声中却含有一种怨恨之情。
“病锺离”一阵长笑之后,接道:“老化子是知道的,我严百川生平作事从不追悔,但这次却竟因这个念头,使我多少有点愧疚。”
贞儿脸上泛一股迷惑的神色,问道:“他们两个人原都是不好的人,让他们自相拚杀,不是很对吗?你老人家又有什么愧疚呢?”
“病锺离”摇头黯然笑道:“唉!你年纪尚轻,世间有许多事是你不知道的,纵然是知,也不过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当时我何尝不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听让他们二人相拚,在道义良心上说,我们自无罪过,但是,正当‘东岳散人’唐一民施出‘黄莺饮水’直袭她‘期门’‘章门’二大**,而‘玉蜂娘子’也存心以死相拚,左手猛攻唐一民‘将台’‘玄机’**,双方已硬拚内功之紧要关头,我猛想起‘玉蜂娘子’荼毒江湖,一生行为虽是死不足惜,但是她腹中的小生命又有何辜?可怜那小东西尚未见到天日,就要随母遭难,你说天下哪有这等惨无人道之事,我小老儿怎能不追悔?我念头虽转,但要想阻止,却已迟了一着,只听两声闷哼,他二人便如巨石相碰一般,被震摔出二丈多远。”

“独臂丐王”唉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他二人用这本身真元之气相拚内力,这真是两败俱伤了。”
“病锺离”道:“谁说不是呢?待我由杉木上跃落实地,一看‘玉蜂娘子’那一张原是艳如桃李的粉脸,这时竟同黄蜡,满脸冷汗,嘴角间血直往外流,手捧腹部,已经不省人事……”
“江南醉儒”道:“想必是已震伤胎气,可怜,可怜,那唐一民呢?”
“病锺离”道:“我再看唐一民,也是血渍满衫,人也昏厥过去,想必被她击中‘将台’**了,这时,我真可称得为大动慈悲之心,早已捐弃一切江湖恩怨与成见,只知道救人要紧……”
“独臂丐王”笑道:“我倒要看你这老病鬼是如何的救法?”
“病锺离”也笑道:“你这老化子,恁地这般糊涂,我身边不正有‘玉溪真人’老前辈恩赐的‘三清一天续命散’吗?这时我也顾不得这灵药乃武林奇珍了,先灌‘玉蜂娘子’服了一包,唐一民已被点中‘将台’**,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为他推拏开**道,他睁开一看是我……”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摇头叹了一声,才接道:“莫怪世人都说这老儿冷漠无情,他的怪僻,实是大异常人……”
贞儿睁大了秀目问道:“严老前辈救了他,他还不高兴吗?”
“病锺离”微微叹道:“说来真令人丧气,他睁眼一看是我,他却挣力说道:‘严兄,你来得正好,请烦你向武林同道传言,就说我唐一民今天竟败在一个妇人之手……’说罢便狂笑不已,我力阻他不可如此,他却不听,以至又激动内腑再次吐血,更怪的是这老儿竟拒服我的‘三清一天续命散’他说:‘我唐一民生平不受人家施恩。’后来我费尽口舌,晓以利害,他才依言服下半包。”
“独臂丐王”冷哼一声,道:“这怪物也太不通情理了,这是遇到你这病鬼,才肯跟他磨牙,要是碰的是我老要饭的,引上了我的火气,怕不把这怪物立毙掌下……”
傅玉琪插嘴问道:“后来呢?”
“病锺离”道:“那‘玉蜂娘子’原是隐息此处,虽然服下‘三清一天续命散’此药虽属奇珍,只怕对妇人家的病也管不了许多,她依我劝告,仍留山中休养,那唐一民虽然冷酷无比,但经过此事之后,与小老儿倒算是结上了善缘,破例跟我到‘八义山庄’休养了一些时日…。”
贞儿追问道:“这么一说‘玉蜂娘子’不一定就是死在‘东岳散人’的手里,为什么她女儿偏偏要找唐一民呢?”
“病锺离”道:“这全是另外枝节,我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事后半年,我与我这位三弟,曾再赴武夷山,叩谢‘玉溪真人’老前辈,并寻访昔日‘玉蜂娘子’息隐之处,已是‘凤去楼空’了,从此以后,江湖之上,彷佛也就没再现过‘玉蜂娘子’的形迹,没想到,二十年后她女儿却又重入江湖,真是不可思议了。”
贞儿朝“江南醉儒”一望,本想问什么的,但她眼光触及纸窗,不由呀的一声道:“啊呀,你们看,天倒快亮了。”
几人同时向窗外一看,果见东方现出一丝曙光,远处江岸晨鸡,已是三唱。
“独臂丐王”望着“病锺离”、逸尘子道:“天已将明,咱们不太方便,咱老化子可要告辞了。”说着转脸对“江南醉儒”道:“有什么事,咱们江边见。”
“独臂丐王”一招呼飞鹞子马腾,但见他左边那只空袖子一闪,人已出了窗外,马腾也不迟误,跃身追奔而去。
“病锺离”也道:“客散主人安,我兄弟打扰了一宵,甚感不安,午后当到江岸送行,你们也可小息片刻,我兄弟走了。”说罢烛光一阵闪动,二人已越窗离去。
“江南醉儒”待众人走后,对傅玉琪与贞儿,笑道:“这几人都是武林叮当响的人物,一宵长谈,给你们增加了不少阅历,今天整天也没有休息,反正咱们午后才有班船,你们赶紧歇歇去罢。”
次日辰时过时“江南醉儒”领了傅玉琪贞儿,来到江边,走过一家门口,由旁边迎上一个小化子,满头癞痢,两条鼻涕,贞儿一看,正是昨日要钱那小化子,这小化子一脸憨笑,迎着“江南醉儒”行了个大礼,道:“老前辈,师祖等候你老人家多时,要小的前来领路。”说罢,转脸向前走去。
三人跟着小叫化来到江边一家酒楼,小叫化躬身一礼,便自离去,这时因为早饭已过,午餐未到,是以店中甚为清静,三人上楼一看“独臂丐王”“病锺离”已在细酌起来。一见三人上楼,二人欠身相迎。
坐定之后“独臂丐王”道:“你们离此之后,我也准备就走……”
贞儿很天真的问道:“董老前辈你也要走啦,为什么不陪我们一同去呢?”
“独臂丐王”倒很是喜欢傅玉琪与贞儿,笑道:“我也很想和你们一道走走,人多也热闹点,不过我这身打扮和你们走在一起,多少有点不便,况且滇北一带,谣传闹得很凶,我先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魑魅魍魉的在那里作怪,咱们多少也好有点准备……”
话至此处,对傅玉琪看了看,道:“对了,还有你那师父,据我化子帮的快报说,彷佛也在湖北露过面,还听说‘东岳散人’也到过这一带,照你们的说法,看光景,这唐一民十有九成是为了‘玉蜂娘子’的女儿来的,你那瞎师父也必定是与此事有关……你们此行,好在有这穷酸作主,谅误不了事,前途我已一路放下桩,如若有事,自然有人会找酒鬼。”
“病锺离”沉思了片刻,道:“如此说来,说不定小老儿也要出外透透气了……”
“江南醉儒”晃着脑袋道:“我曾听贞儿她师父说过,据琪儿大伯父说‘玉蜂娘子’的女儿虽是‘玉蜂娘子’所生,只怕是蛇母龙女,孩子资质不坏,不过孩子知道的事太少,只知死心眼找唐一民,而‘东岳散人’又是孤傲出名的怪物,怕只怕两个人全占不了便宜,如果严兄也能为此事出面调停,倒也是一件功德。”
傅玉琪道:“如此说来,严老前辈是与我们结伴了?”
“病锺离”望着“江南醉儒”笑道:“别的事倒还好办,唯独高大侠的酒我这带病的老朽是陪不了,况且我还有点俗务,咱们也只有前途再见了……”
几人又谈了一阵,用毕酒饭,便听江岸一阵锣响,航船就快启锚。
几人来到江岸“江南醉儒”与“独臂丐王”“病锺离”道别之后,便领着傅玉琪、贞儿上了船,又是当当一阵锣响,但觉船身晃动,已离岸驶去。
这一路江面阔宽,船只也多,颇不寂寞,不一日,到了宜昌,往上江湍转急,必须在此换乘特制船只,是以“江南醉儒”便领着二人在江岸酒楼小歇。
蓦见窗上人影掠闪,接着窗门一动,眼前一点白光,破窗而入“江南醉儒”右手持杯,左手一抄,那一点白光,早被抄接在手中“江南醉儒”折纸略一过目,微微一笑把纸纳入袖中。
三人登上这长江上游的船只,直待驶动之后“江南醉儒”方将酒楼手接的纸团,给傅玉琪贞儿看了。
原来这纸团乃是化子帮的报讯,上面说“东岳散人”唐一民日前曾路过宜昌,转道蜀地。
贞儿望着“江南醉儒”道:“这化子帮怎么这样厉害呢?难道什么人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吗?”
“江南醉儒”笑道:“化子帮人数上万,子弟们又遍及天下,其中人物真是卧虎藏龙,除非是不注意你,否则,任你如何谲诈,也逃不脱他们的眼线……”
“江南醉儒”话至此处,船身一动,放眼望时,已离宜昌,眼前景色,又自不同,只见江面上盖着层层叠叠,蜒蜒蜿蜿的山峰峭壁,把一带江水,形成婀娜多姿。
溯江而上,船过南津关,景色又是一变,立壁如削,平滑如洗,一峰直立,上干云霄,两岸古木相接,几乎遮住天色。
贞儿指着那矗立的峭壁道:“这种怪峰,怕是轻功再高,也无法攀登得上了?”
“江南醉儒”点头笑道:“这正是有名的兵书宝剑峡,天造地设,鬼斧神工,不过长江三峡,处处天险,这不过其中一二罢了。”
贞儿睁着一双圆圆的秀目,道:“难道还有比这处更险怪的吗?”
傅玉琪插嘴说道:“你岂不听古人说过吗,蜀道难,有如上青天,师叔怎的会骗你呢?”
长江万里,要论景致、形势,是险不过三峡,但美也美不过三峡,奇更奇不过三峡。这三人二个是初涉江湖,童心正浓的青年人,一个是寄迹风尘的名士,美景当前,自不寂寞。
这一日船过巴东县,便进入巫峡,所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鹤三声泪沾裳。”这诗是说巫峡不但是长,而且更是惊险绝伦,是以船只一过巴东,船家就得特别小心,不容有丝毫大意之处,尤其是停泊站头,算得更是准确,宁愿少走一站,绝不敢抢越站头,而耗费精力。
船过巴东,到了官渡口便是酉刻已过,一阵锣响,抛锚拢岸。
“江南醉儒”三人正凭窗闲望,蓦听远处一声昂昂驴鸣,三人心中都不由一震,侧脸搜望,远处正有一团黑影,循岸滚来。
这驴声极熟,不待黑影来到,早已知道来人必是洞庭八义中的“白眉果老”孙公太了。
眨眼工夫,那黑驴已来到岸前“江南醉儒”心知孙公太此来必然有事,赶忙三脚两步,来到船端。
“白眉果老”一见“江南醉儒”翻下驴背,掀起风帽,拍了拍黑驴,一迈步,轻点跳板,人已上了船。
“江南醉儒”将“白眉果老”引进包舱,傅玉琪因惦念着“快笛韩湘”贞儿也喜欢这老头儿可亲,是以二人都过来见了礼。
“江南醉儒”知“白眉果老”千里赶来,当然必有要事,是以也不客套,便直询原因。
原来“白眉果老”带着“快笛韩湘”赶赴白荡湖,协助“醉拐李”司徒雷,了断一件旧日之事,无意中听得“东岳散人”唐一民追缠裸衣少女,逼她说“玉蜂娘子”埋骨之处,两人曾苦斗了数阵,哪知这少女竟是“玉蜂娘子”的女儿,后来她被逼火起,才约“东岳散人”巫山决战。
“白眉果老”知道“江南醉儒”下黄山,走湘楚之事,与“玉蜂娘子”女儿跟唐一民之事,有着关连,这才赶返洞庭“八义山庄”。
这时“病锺离”严百川也心挂着唐一民身上,正待离庄追?“江南醉儒”正巧“白眉果老”赶回“病锺离”忙的叫他先行一步,务必赶上“江南醉儒”自己随后赶来。
“白眉果老”孙公太,仗着神物千里小黑驴,兼程赶到。
“江南醉儒”听“白眉果老”一说,这才歉然一笑,道:“为了咱们,倒劳累你们贤弟兄,真觉得十分不安……”
“白眉果老”摆手拦道:“高大侠说哪里话来,愚兄弟能追随几位大侠,为武林中事略效微力,实是咱们愚兄弟的光彩,高大侠你这一说,倒……”
孙公太话至此处,贞儿忍不住插嘴问道:“醉师叔,咱们去不去巫山呢?”
傅玉琪未待“江南醉儒”答话,便道:“当然要去,我想说不定师父也会赶到巫山的……”
“江南醉儒”道:“咱们出来为的是什么?巫山自当要去,不过巫山十二峰,原是人迹罕到的山野,那里终年云雾深锁,如何去法?又如何寻找他们?倒是要仔细筹谋,绝不能孟浪行事。”
“白眉果老”接道:“高大侠所言甚是,这巫山十二峰,上接青冥,下临洪流,不要说平常人物,就是武林道上的朋友也是极少涉足其间,咱们要上巫山,必须在楚川交界之处的万流镇入山,如若不然,要想攀登,那就更增困难了。”
“白眉果老”说至此处,俯首略一沉思,抬头望着“江南醉儒”道:“由这里到万流镇,你们水路明晨动身,不到午时也就到达,咱还是由陆上走,咱明天午刻在那儿恭候侠驾……”
“白眉果老”一看窗外天色,接道:“天色不早,咱还得打点入山应用之物,咱这就告辞,明天万流镇相见便了。”
“江南醉儒”见“白眉果老”所说甚有道理,当下笑道:“孙兄高见甚是,明日当遵尊意行事,孙兄另有要务,咱们也不留客,明午万流镇相会就是。”
“江南醉儒”送走“白眉果老”之后,取过酒葫芦,喝了两大口,倚着船窗,手托着腮,凭窗静静地看着那滚滚东逝的江水……“江南醉儒”高镜光,平日都是满面春风,妙语如珠,很少有这种沉默之态,傅玉琪与贞儿知他是在为进巫山十二峰之事,在思索考虑,自不敢有扰他清神,双双悄然退出。
次日天明,梆锣齐鸣,船家并燃放一串长长的炮竹,霹拍声中,船身徐徐移动。
出了官渡口,眼前景色,又是另一种雄浑之气,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两岸的山并不似别处的那峦岗起伏,嶂峰连岸而已,这里却是峰竖壁立,有的似是直插云霄,有的倾俯江心,有的竟是两岸的壁峰都朝江心前倾,两峰呼应,峰石相连,上面的山色是奇,而江面的情形更是险绝无比,礁岩处处,江水湍急,发出的奔波之声,似郁雷连鸣,又似动地鼙鼓,加之上空的山峰罩压,云封雾锁,根本见不到阳光,是以那雷奔的江水,只是一片黝黑深暗之色。
船只东让西闪,在岩礁间隙之中穿来穿去,看似轻捷得如穿花的蝴蝶,实则是惊险无比,稍一失神,船只必被撞个稀烂。
傅玉琪、贞儿哪里见过这等波涛惊骇的江流峡谷,任二人武功出众,也看得咋舌瞪眼,赞叹鬼斧神工不已,二人这才知道为什么要换船的道理。
二人看着雄伟奇绝的峡景,一面指指点点,一面窃窃的谈着,忽然眼前一暗,就彷佛将近夜晚一般。
贞儿不禁心中大感奇怪道:“奇怪,午饭还未吃,怎么倒像是天黑了呢?”
傅玉琪也觉奇异,接道:“莫不是天变了吗?怎的一黑就黑下来呢?”
“江南醉儒”一听两个人一阵乱猜,望了他二人一眼,不由得长笑出声,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此言不谬,这哪里是什么天黑,天变!这乃是深入峡谷,天色被群山所掩,你们伸头看看,可看得见天不……”
二人依言,探头仰望,但见前面两边一片嶙峋峻突的怪石,交错参差,上面迷漫着深厚的山岚树烟,无法看到峰壁的巅顶,更不知这山有多高……天色就被这山石岚烟所掩,天虽午牌左右,却如已近黑夜。
二人不免相对一望,惊叹景色之奇。
这时船身猛一转闪,顺着回转的山峰一转,眼前景色陡又一变,原来沿着江岸,就在漫漫白沙之上,出现了一个小镇,人家不多,但因是往上去的船只休息之处,是以倒也热闹。
“江南醉儒”指着那小镇,道:“这便是万流镇,想必那白眉老头儿早到了……”话尚未完,船已向岸拢去。
三人下船登岸,走不数步“白眉果老”孙公太,迎面迎来。
四人在镇上一家饭馆,用了酒饭,孙公太牵着千里神驴,联袂向山中行去。
起初还可以遇见一二山樵、猎户,后来便愈行愈觉荒野,好在“江南醉儒”“白眉果老”久涉江湖,阅历富丰,傅玉琪与贞儿也是在山中长大的孩子,况且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尽管行走在这等人迹罕到的深山荒泽之中,依然有说有笑。
到了傍晚,已抵巫山十二峰的脚下,这时暮色四起,景色难辨,遍山积雪,夜谷寒风,四人便找了一处岩洞坐息,并燃起一堆火,藉以取暖。
第二天一早,便正式入山。
这巫山十二峰,乃是大巴山山脉的分支,主脉在陕西西乡县,一路蜿蜒东南而来,绵亘晋蜀,阻于长江,竟结成巫山十二奇峰,构成了巫峡之险。
这巫山十二峰,是上接霄汉,下临恶流,又因地僻壤荒,根本就没有人迹,不用说是人了,就是鸟兽也不敢涉险,何况这时天寒岁暮,积雪皑皑,连路也没有。
四个人四顾一番,除了知道四向方位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江南醉儒”摇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真是徒具虚名,看起来,今后这个儒字可以免了……”
他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三个人对他白瞪眼睛,不知如何接口?
停了半晌“白眉果老”忍不住问道:“高大侠身莅巫山,难道有什么感慨吗?”
“江南醉儒”淡然一笑,道:“正是大有感慨,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孙兄你想,我这个不成材的醉穷酸,自信啃了不少的书本,这巫山十二峰的名字,也装在肚子里,什么望霞、朝云、飞凤、聚鹤……的都知道,可是如今一旦脚踏巫山,哈哈,竟不知举步何去了,如此也敢用这个儒字,焉不觉着脸红吗……”说罢,又是一阵长笑。
“白眉果老”孙公太听“江南醉儒”如此一说,不由白眉轩动,哈哈大笑,道:“高大侠,你成名江湖,素以达观开朗,游戏风尘见称,怎么今天却恁地想不开呢?所谓生有涯,知无涯,天下事事物物,人生短短百年,又岂能尽知尽晓,……”
“白眉果老”说到此处,又笑了一阵,道:“修习武功,有走火入魔之事,难道你们这读书人,读起书也会入魔不成……高大侠,可不要酸了,咱们赶紧入山才是。”
“江南醉儒”是何等人物,他胸襟宽阔,灵台净明,事理通达,方才只是因这十二峰途径不辨,心中着急罢了,如今听“白眉果老”一催,他知道着急于事无补,凭自己的胆识经验,纵令他是千峰百壑,也不见得就能难得住自己,想到这地,心地泰然,一晃脑袋,道:
“好,咱们进山!”话毕,当先举步走去。
这巫山十二峰,绝不似普通山麓那么平坦易行,这山不仅无径可循,而且是上罩冻云寒雾,地上则是盈尺积雪,尤其是峰奇石怪,使人难以攀爬。
四人一骑,进山之后,虽然行走困难,但人是武林高手,驴是兽中俊物,这些奇峰怪石,虽不能困阻他们,只是拖了只不会说话的牲口,任它是灵物,总还是一种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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