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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那黑影忽的一式“倒卷珠帘”往上一翻,人已立在蓬顶,就在那黑影猛然间上翻之时,窗内也同时飞出条细细的光影,随著那几点闪光,由三个窗口,穿出三条纤纤人影。
这三条人影快迅至极,穿出窗口,一个挫身,在空中一扭旋,已分三个方位,落在舱顶。
那黑影未待这三个人影落实,说了声:“小妖精,要玩到别处去,不要吵了他人好梦!”
两脚点顿,俯身一冲,施出“青燕掠波”的身法,那黑影如同一条黑线,直飞出五丈多远,翻身脚著实地,又向前跃去。
由船里跃出的三条黑影,哪甘示弱,一阵衣袂飘风,势如风送残叶,直向那黑影追去。
“江南醉儒”向船上瞥了一眼,见没有动静,这才跃身下地,领著傅玉琪同贞儿,向前跟进。
三人随著前面四点黑影,奔出了四五里路程,眼前正是一片辽阔的江岸,星光之下,白沙无垠。
那黑影回身停步,一阵长笑,如寒山虎啸,声震江波。
“江南醉儒”已知那黑影选定了这片江岸,拚斗追来的三人,这个时候,自己这一方自是不便现身,于是一拉傅玉琪与贞儿,伏身在一堆乱石荒草之内,静看场内的变化。
在那黑影长笑声中,后面三条人影,已迅速扑到。
这几人停身之处,与“江南醉儒”隐藏的草丛,也不过十一、二丈远近,纵然天上只有微弱的星光,看得仍旧十分清楚。
那窥探大船的黑影,正是“望江楼”相遇的跛足大汉,那船上追出来的竟是三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一个身穿青装,二个身穿白衣。
贞儿一见那青衣少女,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恨意。
悄悄的说道:“就是她,那个穿青色的,在窗口老盯住咱们的船。”她本想说:“老盯住琪师兄。”的,但没有说出来。
这时猛见那青衣少女,向前一跃,挡在那二个白衣少女之前,冷叱道:“你是哪一道上的人物?深更半夜,上我的船只,你究竟意欲何为?”
那跛足大汉冷哼一声,道:“你也不用问我是哪一道,我一道也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这群妖怪,是在玩些什么鬼把戏……”
那青衣少女听到这里,也不答话,右手一摆,身后两名白衣少女,已跃身欺前。
只见二女抖动玉腕,已亮出软索形如鸭舌的奇形兵刃,直取那大汉。
傅玉琪一见二女亮出这奇形兵刃,脑际随即泛起拦劫灵蛇宝籙的旧事,心中一阵激动,便对“江南醉儒”与贞儿说道:“我昔日奉师命截夺灵蛇宝籙,在江中独斗‘九阴蛇母’的门人,她们便是用的这种武器,看来这三女定也是‘九阴蛇母’一党了。”
贞儿说道:“怪道那大汉口口声声的说玩蛇呢?但不知那大汉又是什么人?”
说到大汉,便不由的向江岸望去。
这时那两条软索鸭舌般的怪兵刃,已结成一片光幕,围攻那大汉。
那青衣少女,却静静的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神情间根本不像在看生命的拚搏,而竟如同在看戏一般。
再看那大汉,就在那两条怪兵刃,结成的一片光幕之中,东倒西歪的乱穿乱闪,并不见他出手还击。
双方这一动手,不觉间就是四五十招。
二女虽然一味抢攻,却竟找不到半点空隙,二人见敌人连还击都不还击,自己的联手合攻,依然占不到一点便宜。
心中不免焦急,一阵轻喝,陡见那团光幕,倏的起了变化,宛如两条游龙,一上一下,翻腾飞舞,分向那大汉上下两路攻去。
在二女心中,只指望分击上下的打法,定然使敌人上下不能兼顾。
哪知事实却不是那回事,三五招过后,对方已看出二女用意,只听那大汉一声冷笑,但见他步法一紧,东窜西跃,霎时前后左右全是人影,弄得二女竟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贞儿一看那大汉身法,不禁对傅玉琪道:“琪师兄,你看那个人,走路时还有点跛疾,怎么这时却竟有这般轻功呢?”
“江南醉儒”看得也自暗暗佩服,摇头晃脑的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此人一定是他了。”
傅玉琪与贞儿,忍不住问道:“师叔,难道你认识此人?”
“江南醉儒”未及答话,那江岸形势已起了变化,只听得一声娇喝,那青衣少女已纵身一跃,如飞扑到。
原来那青衣少女,一看那大汉虽然是著著闪避,并未还击。
但是从人家那种身法看,已知是位身怀绝学的奇人,而且是有意寻上门来,自己的二个小婢武功虽是不弱,如和对方一比,那就差得太远了。
双方过手了几十招,人家连一招也未曾还手,倘若对方一出手,二个小婢,势非败阵不可。
青衣少女如此一想,这才娇喝一声,纵身扑到,两脚还未落著实地,双掌已自攻出,分袭“期门”“将台”两处要**,手法、身法快速至极。
那大汉一见青衣少女来势,快速奇猛,倒也不敢大意,顿时身子一矮一长,脚踏碎步,闪身让开两掌奇袭。
白衣小婢看主人下场,胆气大增,手中兵刃骤紧,有如狂风暴雨般的直袭过来。
那青衣少女见自己一击未中,身在半空,并没有丝毫耽误,脚落实地,猛挫柳腰,一翻玉腕,便向对方左脉门扣去。
青衣少女这一动作,与那白衣小婢猛扫上下,正巧配合得上中下三路一齐袭到,那大汉首尾绝无法兼顾,眼见就是险象骤生。
这情形落在傅玉琪与贞儿眼里,一个因为旧恨复炽,一个则因为恨她盯著她琪师兄,虽然并不认识那大汉,无形中却都希望那大汉获胜。
今见那大汉骤生险象,是以,二人都沉不住气。
身子微动,正待跃出,前去接应那大汉,却不料正在起势待跃的身子,被“江南醉儒”
按住,低低笑道:“你们以为人家败了吗?不见得呢……”
那三女上中下三路的严击密攻,与傅玉琪这面的动作,原本是电光石火般的同时发作,傅玉琪与贞儿被“江南醉儒”所阻。
但江岸搏斗场中,也就在这时间,有了惊心动魄的变化。
那大汉一见自己上中下三路都遭受到严厉的攻击,这紧张局面,真是间不容发,自是大意不得。
一面也是被激得火起,一见三面攻到,不由虎啸一声,一边说道:“好啊,你们也试试我的铜拐吧!”
嘴里说著话,身、手却都没有闲著。
只见他倏的收歛起那东倒西歪的碎步,身子往下一坐,由“佛坐莲台”化成“金鲤倒穿波”倒窜出去一丈多远。
身子并未落地,就在半空猛的一扭,施出“飞鸟归巢”的身法,直向三女头顶上扑到。
三女急攻出的招术,尚未来得及收回,已觉出头上一阵啸风的劲道,像崩山般压下。
抬头间,已看到那大汉挥抡著沉重的拐杖,一招“佛光普照”那拐杖的杖花竟如车轮般的罩下,这时哪里还敢大意,只得先求自救,忙的各自跃避。
傅玉琪与贞儿一见那大汉眨眼之间,连环地施出这等奇奥的武学,不仅避过险招,而且更把敌人迫退,真是佩服至极。
那“江南醉儒”却又一晃脑袋,叹道:“果然高明。”
那大汉抡拐逼退三女,脚落实地。
一声长笑,道:“好!好!好!咱来陪你们这三个小妖怪走几招这根棍子玩玩。”说著,呼的一声,那拐在半空画了个大圈,蓄势待动。
那青衣少女见自己三人的急袭,竟未建功,也不禁动了火,更不答话,探手在腰间取出了一条怪状兵刃。
这兵刃约有三尺长短,大指粗细,是用金线与发丝合织而成。
顶端则作蛇头之状,加上软索乃是金线编织,是以通体金光闪耀,宛如一条金色小蛇。
青衣少女亮出这独门兵刃的“金蛇鞭”。
出手一招“浪卷流沙”鞭如浪潮,卷向那大汉。
那大汉见鞭势奇险,忙的挥拐急施一招“醉打山门”逼开蛇鞭,势如山岳,直逼那青衣少女。
这大汉不愧是武林高手,一动手已对拆了十来招。
尽管在这拚命之时,依然不忘说两句笑话。
拐杖一紧,一招“直指南天”振开点到前胸的蛇鞭。
口中却对站在旁侧的白衣小婢道:“你们俩个怎么倒在那里看戏了呢?来来来来,人多岂不热闹点嘛…?”
青衣少女冷哼一声道:“你不要狂,姑娘就要单独领教领教你的醉罗汉……”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货要卖与识家,你既然认识我这两手‘醉罗汉’我倒真不好意思藏拙了,只好拿出来献醜了……来,小妖精,你就接几下子玩玩吧……”
说罢,拐势骤变,随著那东倒西倾的身势,那根拐杖,竟如一条游龙,压、扫、点、劈,激起怒吼的风雷之声。
那少女也非庸手,一条“金蛇鞭”盘空飞舞,金光翻滚,急如骤雨。
这时,习习江风,传送过来几声凄厉、惊心的哨音……那站在一侧的白衣小婢,闻听得几声哨音之后,随即取出一个三四寸长短的铁哨,放入口中。
但闻那哨音,有如怨魂夜泣,此起彼落,互相响应,划破了静荡荡江岸的沉寂。
一阵哨音过后,不到片刻工夫,江面又响起一阵怪啸,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那啸声扬抑之间,似也有节拍。
不过这种声音,一点不悦人,相反的,听的人起了一种反感,只觉得很难受。
那啸声愈来愈近,也愈听愈使人心烦意乱。
那大汉正在奋起神威与青衣少女拚搏,只见他愈战愈勇,但自那怪啸响起后,便渐渐有些儿浮躁不安之态,过招上也就无法抢夺先机。
那青衣少女,这时却脸现喜悦之色,出手愈见轻灵。
刺耳的怪啸,悠荡空际,震人心魄。
贞儿用手蒙住了双耳,一绉黛眉说道:“这鬼声音,难听死了……”
傅玉琪被她一提,蓦猛惊觉,记起昔日奉命夺书之时,也曾听到过这种怪啸,他不再迟疑。
立时取笛横唇,吹奏起师门的“九引无上笛声”。
这“九引无上笛声”原是一种极为深奥的内功,一经奏起,但闻细细的袅袅笛音,随风播传,缭绕空际。
渐渐地笛音由弱弱细音,渐转中强,迎向那刺耳的怪啸。
怪啸之声一经接触到傅玉琪奏起的笛音,竟然忽变尖锐,一声接一声,宛似狼群齐?。
傅玉琪剑眉一挑,笛音陡转。
但听一阵金玉之声,铮锵飞扬,那笛音激昂处如晴天焦雷,夏夜坠星,幽低又似小桥流水,情侣细语,快畅处则如飞泉溅珠,悠云出岫……那怪啸突转尖厉,更增恐怖,似想挣抗,无如笛音全振,只听金鼓齐鸣,夹著士欢马腾,角奏旌飘之声,宛如千军万马,从空而降。
眨眼之间,那凄厉的怪啸,节拍散乱,音响不继,几声哀嘶,便戛然而断。
那大汉被怪啸之声扰得心烦气浮,额上已微隐汗意。
这时啸声陡停,他精神便自轻松不少,再经笛音一激,早就清醒过来,虎目圆睁,怒吼一声,拐势又生出无比的威力。
二人这一交手,各凭真学,打得惨烈绝伦。
这时突然又响起两声紧急的哨音,白衣小婢也将铁哨放在口中,应和了两声。
青衣少女闻听两声哨音之后,精神又更奋振,一条“金蛇鞭”专取那大汉要**。
那大汉被撩得火起,冷哼一声,呼呼呼接连攻出三拐。
这三拐后面一招,乃是他“醉罗汉”拐法中的一招精奥异常的绝学,名唤“降龙伏虎”
但见他欺身进步,右手拐势如山,逼开“金蛇鞭”。
那青衣少女“金蛇鞭”一受压制,但觉威如山岳,更含著一股无上的内家劲道,自己的兵刃已被那拐杖吸住一般,要想抽身已不能够。
那大汉一面以拐势逼住“金蛇鞭”更不怠慢,左掌已如出洞巨蟒,挟著风雷般的威势直向青衣少女“天柱**”上拿去。
这原是间不容发的紧张局势,眼看那青衣少女就要被毁。
猛地里,飞过来三点寒芒,直对大汉面目,电射般打到,同时也响起两声叱喝。
那大汉正探手要擒拿青衣少女,忽觉三点寒芒,迎面射来,这时自然是先求自救,身子倏的倒仰下去,随著倒仰之势,掌拐自然后撤,那青衣少女才逃过这一击。
那大汉倒仰后倾,正待翻身立起,那二个白衣小婢,已扬腕各打出二支蛇头白羽箭……
就在同时,江面前方,二条黑影如飞扑到,前面一人未容那大汉转身,也扬腕打出三支蛇头白羽箭,打法既猛且准。
这七支蛇头白羽箭,可以说是同时打到,白衣小婢的箭,是直射大汉。
江面黑影打来的,却是由上方压下。
这二组暗器,功效威力也自不同,小婢的箭势,使那大汉非起身避让不可。
而那黑影打来的却又是压制著,不容那大汉翻身跃起。
那大汉眼看人家暗器飞到,欲避不能,自认非完不可,只得眼睛一闭,听认厄运来临。
就在那七支蛇头白羽箭将近大汉之身的时候,突然斜地里一股罡劲的内力,像海潮般的汹涌而来,直将七支利箭震荡出一丈多远之外,跌落在沙滩上。
江面暗器来的奇,而这阵罡劲来的更奇,那大汉一离险境,已一跃立身而起,就在他跃身之际,同时间三条人影,已自江面与侧方扑到。
这三条人影尚未落实,侧方又跃起两条人影,眨眼间又已来到。
原来江面扑到的两条人影,正是大船上那个四十开外,黄眉、倒三角眼的醜妇,与另一个绿衣少女。
这醜妇因啸声被傅玉琪的“九引无上笛声”震散,已是恼羞成怒。
二次用哨音与白衣小婢连络,知道来人武功高强,是以她才带领著绿衣少女前来接应,及至她看出青衣少女险象骤生,大汉已探手拏擒她“天柱”要**,不得已才用连环手法打出三支蛇头白羽箭,以解救青衣少女之危。
哪知自己打出的三支箭与白衣小婢的四支箭,竟被一阵突来的内家真力震飞。
便知这二次挫败,已是遇上高人,心中一转念,这才一睁倒三角眼,向来人看去。
那发掌震箭之人,儒巾儒衫,秀髯飘拂,气定神宁的站在那里,后面一双少年男女,更是神采俊逸,超群非凡。
这三人正是“江南醉儒”与傅玉琪和贞儿。
以傅玉琪与贞儿,早就想跃出助阵。
但是“江南醉儒”已看出那大汉武功端的了得,未让二小出手。
及至后来七件暗器逼得那大汉实在无法闪避,真是惊险无比,连“江南醉儒”也著急万分,这才赶忙以“神龙三现”的上乘轻功,并打出八成以上的内家罡气,击落七件暗器,救了那大汉。
双方这一现身,相距不过**尺远近,那醜妇一伸右手,指著“江南醉儒”冷冷说道:
“你是何人?竟插手阻扰我们之事!”
“江南醉儒”乃是武林奇侠,见闻何等广博,见那醜妇一指之间,竟暗藏阴风,知是用的“阴风打**”之法。
这“阴风打**”之法,原是一门险毒的阴柔内功,伤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江南醉儒”见这醜妇暗施这等手法,却不闪不避,一阵长笑,朗朗答道:“小人妇人真是难与,我读圣贤之书,岂肯与你这阴歹妇人哓舌,但,我生平也不作诳语,跟你实说了罢,我迟早总要找到你们的老巢,诛斩老蛇,为武林除一大害,我姓甚名谁,你也不必多问,到时就自然明白,今天我难得遇到这位酒友,所以也不阻难于你,你可领著她们,赶快离去,凭你这点鬼蜮伎俩,也不要妄想搞什么花样,快快离去。”
“江南醉儒”几句话虽说得平平和和,但那醜妇却暗吃一惊!
原来她本想以阴风打**的手法,暗毒手,哪知手伸出去之后,竟不知对方用的什么功夫,自己一只手就如碰到热铁一般,被炙得隐隐作痛。
而且,不要说打人家**道,就是想缩退也无法缩回,有如被人家拉住一样。
一直到对方把话说完,自己才震退了两步,缩回手来,这种深奥的武功,自己连听也没有听到过,哪里还敢跟人家动手过招呢?
这醜妇虽然暗中吃了苦头,更震惊对方的武功,但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栽是栽定了,嘴里却不能不硬,随又说道:“今天难得遇上武林高人,我们也自不能强求,但总请能将名号见告,也好让我们这些江湖后学瞻仰瞻仰。”
那醜妇说到这里,又把一双三角眼投注在那大汉身上,哑哑的说道:“还有这一位,也请亮个万儿,也好叫我们知道,今天结识你这位朋友……”说罢,又阴恻恻的冷笑一声。
那汉子一声豪笑,道:“说出来怕人家笑咱们荒唐,不说罢,又辜负你一番盛意,在下司徒雷,明明是个平常的凡人,但朋友们却偏说咱们是神仙,都叫咱一声‘醉拐李’又称咱们为‘洞庭八仙’既是如此,如是要找咱们,可到洞庭石城山,必定有人恭候就是。”

“江南醉儒”笑眯眯地望著“醉拐李”。
说完了,一晃脑袋,本想说话。
但贞儿没等“江南醉儒”开口,就抢著道:“告诉你告诉你,难道还怕不成,我师叔人称‘江南醉儒’听清了没有……”
那醜妇未待贞儿说完,接著苍哑干枯的一笑,道:“原来竟是高大侠,真是我们自不量力了,冲著你高大侠,我们还说什么,今天多谢指教,如有机缘,当再叩谢。”
说著环视了一下,对身边几个少女道:“走,我们走罢!”
那醜妇说毕,朝“江南醉儒”一施礼,转身向原路跃去,那几个少女,也相继奔去,刹那间,隐入江烟迷蒙之中。
江岸,迷漫著寒意与烟雾,江水悠悠东去,静得有如一幅泼墨的图画,绝不像曾有过刚才那一幕惊人的搏斗。
“醉拐李”这时恭敬的对“江南醉儒”躬身为礼,道:“原来是高前辈,我‘醉拐李’三生有幸,得遇高人,方才多蒙援救,这里一并拜谢。”
“醉拐李”向前一倾,就要叩拜方才救命大恩“江南醉儒”双手作势,道:“你我酒中朋友,千万不可俗套。”
“醉拐李”倾身欲拜,无形中被一股力量阻止,就是拜不下去,心知这位武林奇人是不喜这一套,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心中对“江南醉儒”精奥的武学更为敬佩。
“江南醉儒”又将傅玉琪与贞儿一一介绍,互相见罢礼。
一晃脑袋道:“司徒老弟,你我有缘,都是酒中朋友,江边自非长谈之所,不如客栈小坐如何?”
“醉拐李”点头道好“江南醉儒”领著头,直向迎宾客栈而去。
这不过几里路光景,何消片刻,便已来到,四人越窗入内“江南醉儒”取出大酒葫芦,斟了两大碗,二人以酒当茶,谈起与“九阴蛇母”门下搏斗之事。
原来这“醉拐李”因事到白荡湖,无意间在一处发现晒的衣裙之上绣有一条小青蛇,使他连想到江湖间谣传的“九阴蛇母”重出江湖的传说上来。
疑心一起,便决心要探查明白,这才暗中跟?,来到安庆。
但因白荡湖的事情还未解决,自己不便多浪费时间,所以索兴登船探查,明日尚须重返白荡湖。
根据“醉拐李”数日来的查访,已证实外间传说不虚。
“九阴蛇母”这次复出,是有计划的准备大作一番,派出许多门下,四处活动,准备兴立一种异教,打算在武林道上一争长短。
“江南醉儒”也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那“醉拐李”很诚恳的说道:“几位前辈有心为江湖除此大害,日后若有用到咱兄弟之处,必恭听差遣。”
“醉拐李”司徒雷一看窗外,东方已现出一线鱼肚白色的光亮。
江村晨鸡唱晓,起身说道:“多谢援救,又叨扰美酒,一切心领了,现在天色将明,咱在此地进出不便,这就告辞了。”
“江南醉儒”也未强留,那司徒雷便一带拐杖,抱拳施礼,人已出了窗外,迳自离去。
“江南醉儒”这边送走“醉拐李”各自又静坐调息一番。
次日,三人再去江岸码头,那大船、小船早已不见影子,三人也不延搁,取道上路,迳向湖北方向进发。
这三人脚下工夫,是何等快速?不到晌午辰光,便已到了皖水与长江会合之处,越过这道水面,就进入起起伏伏的小山丘,是大别山的分脉,既是山区,住户人家就显得零散疏落,一路上行人也极稀少。
这时天空一片灰暗,朔风苦人,不多大工夫,空际便飘起棉花球儿般的白雪。
“江南醉儒”看了看方向,道:“这儿离枫香镇差不多还有百十里,咱们得加紧点,今晚总得要赶到枫香镇,到那儿温点酒,大家取取暖。”
三人走了一阵,山径上已舖上一层雪,但见天地间,一片苍茫,路上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无人迹。
又转了两个弯,忽见不远的地方,有个大黑团子,再一看,原来是一个黑影人,骑著匹小黑毛驴。
这“江南醉儒”就带著点酸劲,忽然间,他却停步不走了。
贞儿摇摇他的膀子道:“怎么啦,师叔你老人家怎么不走了呢?”说著瞪著一双秀目,望著“江南醉儒”。
“江南醉儒”眼睛真是目不转瞬。
只喃喃地道:“此景此情,如人入画中,呶,你们看,这不是幅画儿吗?”说著手指点著前面。
傅玉琪、贞儿顺著他手一看——但见前面峰回路转,山、路俱是皎洁皑白,如银妆玉琢,几株劲疾的枣藤小树,疏疏的还留著几片由黄转红的枯叶,迎著风雪不住的颤抖。
顺著那峰势,弯过来一道山涧……涧水不大,却也潺潺有声,跨涧有座小小拱起的石桥。
桥的这边正是那匹小黑毛驴。
驴上骑著一人,由背后看去,见他头上戴著风帽披垂肩上,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长衫,正待策驴过桥。
“江南醉儒”轻缓的道:“可惜缺几株寒梅,不然岂不正是: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一幅画吗?”
傅玉琪、贞儿自然不比“江南醉儒”是位饱学之士。
但却也念过几首诗词,而且二人原是**过人的俊才,再加美景当前,自能领略一些,于是三人便静立当地,贪看了一会。
眼看著那一人一驴,冒著风雪,悠悠向前走去。
不久,便在雪花舞乱之中,渐渐迷蒙,三人这才一镇神,向前赶路。
贞儿玩心最重,眼珠转了转。
展颜轻笑道:“师叔,你看那骑驴的人,倒真风雅呢!咱们加紧点儿,追上看看,好不好呀?”
“江南醉儒”原就是喜欢热闹,贞儿一提,哪有不答应的。
凭两条腿人要想赶上四条腿的牲口,在普通常人自是辨不到的事儿。
但是在这三个轻功卓越的人来说,那可就轻而易举了。
尽管白天不便施展提纵工夫,要知脚下加起劲来,去势之快,也就非比寻常了。
三人一阵奔行,约莫顿饭工夫,看看前面的黑驴,还是离著那么远。
三人心里却暗道:“这畜生跑得不慢呢!”
心里这么一转念,脚下自然又紧了一步,但事情就怪,赶了一阵,还是拉著那么般距离。
三人这一阵紧追,竟跑下了**十里地。
但见暮色已起,前面黑压压的一座大镇,晚炊袅袅而起,再看那黑驴,隐入了镇里。
第二十回
倾盖於途双笛龙腾技并绝
凭栏怀古岳楼仙去水空流
三人来到这枫香镇,一看这镇市著实不小,两条大街,一条直贯东西,一条横穿南北,直贯东西的这条大街少说点也有里把路,这条大街彷佛是条正街,两边的铺子,也都是些绸缎布疋,南北杂货的买卖居多,那些招商客栈,茶馆酒楼,却都在南北街上。
“江南醉儒”著傅玉琪和贞儿,明是逛逛街景,暗倒是寻找那头黑毛驴的落脚之处。
三个人来回的走了一阵,也没有看到小黑毛驴的影子。
这时天色虽暗下来,但是因为天上飘著雪花,地上著白雪,倒也还明亮,那条北街上,行人稀少,地上的积雪,显得很乾净。
傅玉琪忽然在雪地上发现了几点洼下去的蹄痕,不由的便对“江南醉儒”道:“师叔你看,想必那头驴子朝这边去了。”
“江南醉儒”点点头,又挥了挥手,这三人便又顺著寻下去。
“江南醉儒”是老江湖,心想:这等时光,这骑驴的绝不会是打尖歇脚,他必定要在此住店过夜,要是住店,那牲口也就必定拴在後院槽上,既是如此,就不能在大街找,必须在後街,才能看到槽棚。
他主意一定,便转到後街。
三个人走了还不到二三十步,一阵洪亮的“昂昂”之声,传入耳№。
这阵驴,声音洪亮,绝不是普通一般牲口“江南醉儒”心中有数,於是顺著声音,向一家後院一看,那槽拴了七八头牲口,那匹昂首高嘶的,不是那条脚力神速的小黑毛驴是什堋?
三人暗中一打量,又翻身转回大街,一看原来是一家中等客栈,名叫“平安栈”除了住宿之外,并卖酒菜,三人更不迟疑,也就投店住下。
说起来“江南醉儒”三人之所以要追寻这黑驴,原不过一时玩笑之心,至後来发觉凭自己的轻功造诣,竟也赶它不上,不由又加了一成好奇心。
如今,黑驴虽找到了,心倒反而一阵惘然,因为与对方过去既无交往,现在也不愿打什堋交道,再说自己还另有他事,况且,对方是个什堋样的人,自己全都没有看到,找到了人家,又有什堋?
三人心都有著这种想法,是以住店之後,食用了酒饭,便迳自就寝。
夜来更增寒意,次日清晨,竟是晴天。
三人出了平安栈,那黑驴主人恐怕连梦都未醒,那黑驴,依然拴在槽上。
地上积雪,被阳光一照,就已融化,路上也就略感泥泞。
出了枫香镇,越二郎河,不到晌午辰光,便到了安徽省的边境,这地方正是皖、楚交界之处,大别山脉盘蜿迤逦,翻过丛山,就是湖北境内了。
这一日,三人来到一座大镇名叫兰溪,这兰溪镇东面背依高山,西面襟水,别看这仅是座镇市,只因它上通武汉三镇,下达九江,乃是交通要道,是以人烟稠密,百商云集。
这时严冬绘寒,三人来到南大街,见有几家酒馆“江南醉儒”道:“天气寒冷,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取取暖吧!”说著便先登楼。
这楼并不太大,一座厅堂,前临街市,後面则是後院,约有十来张桌子,边一排有六间雅座,这时都垂著布帘,想必已有客人。
三人便傍雅座间靠後院的一张子上坐下,要过酒菜,不一会酒菜送到。
正饮食间,突然後院一阵“昂昂”驴,这牲口嘶,原属寻常之事,但这阵驴,却听得三人都怔了怔,不由都回首向後院望去,那後棚拴了七八条牲口,但三人一眼就认出那条小黑毛驴,三人交互了一下眼色,正想说话,那雅座已有人说道:“店东,咱们那小黑儿,请多加草料,不要饿了它,咱们还要赶路呢!”
傅玉琪低低的对“江南醉儒”道:“师叔,这小毛驴倒有点邪门,怎堋竟超到咱们前头了呢?”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道:“江山代有人材出,近年来江湖之上就出了不少人物,看来这楚蜀之地,倒也真是卧虎藏龙了。”说到这,沉思了一会,又笑道:“事不关己莫操心,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快不要发楞了,酒菜都快凉了,吃吧!”
三人又吃了一会,蓦见那雅座布帘挑动,由面走出一老一少。
那老者约在六十左右,身著黑衫,眉胡雪白,脸上紫膛膛的润而有光,那大风帽垂披肩上。
那少年穿了浅蓝儒衫,神清气逸,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剑眉△目,隆口方,是个秀俊人物。
这一老一少出来,也侧脸向“江南醉儒”这边看了看,尤其那少年,对傅玉琪更多看了一眼,面露笑意,无意之间,似还点了点头。
傅玉琪虽然从未见过此人,但人家那种微笑神态中,毫无恶意,再看来人气派,一团正气,绝不会是什堋恶人,所以眉目间一点不愉之色也没有,而且还很友善地看了一下对方。
这一老一少下楼之後,贞儿略一思忖,道:“师叔,你看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傅玉琪未得“江南醉儒”回答,就接道:“不过,看来也不是什堋歹人,反正人不找咱们,咱们也不必去撩人家就是……”
傅玉琪的话还未说完,楼下一声驴,贞儿起身凭窗下看,只见那老者牵著驴,与那少年并肩离去。
三人酒足饭饱,出了酒店,继续前行,刚到上灯时候,来到一处山村,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户人家,因位在交通道上,是以也有几家旅店,二人遂投店住下。
当夜,三更左右“江南醉儒”正是酒好梦熟,但傅玉琪却还未曾入睡,年轻人心就是存不了事情,他总觉得白天那一老一少的行?,有些起疑之处,是以他楞楞的望著纸窗上几条秃秃的树枝,和那暗淡的月影在出神。
这时已是深夜,外边除了叩窗的寒风,是一无声息,寒风处,窗上的枯枝映影也随风摇曳一阵。
就在这傅玉琪发楞之间,窗外又掠过一阵寒风,窗上的树影,晃晃的摆动了几下,这个情形,原不足惊奇,但傅玉琪竟猛可的惊觉过来,不由心头一动,觉得这风声与树影的晃动有异,忖道:“这山村荒店,况且又在这般寒夜,难道还有什堋夜行人吗?”傅玉琪心念一动,便悄悄的下床,取了怠笛,鹤伏鹭行的隐到窗下。
傅玉琪这种行动,绝不是因怔怔的出神,而神情恍惚,要知傅玉琪自小就被武林奇人“瞎仙铁笛”收录门下,虽然武功是大师兄“虬髯神判”代师传授的居多,但到底是瞎仙的传人,凭他的天赋异秉,再加上黄山十多年的苦练,早练就飞花落叶,听风辨位的功夫。
刚才虽是一阵寒风拂树的声响,但在傅玉琪听来,已察觉出必有蹊跷了,这才下床隐伏窗口,以观动静,一面已顺手将窗闩取下,以便应变。
蓦然间,眼前数点飞花,仔细一看,乃是屋顶落下来的微尘,傅玉琪就知屋上已经有了人,心中冷哼一声,轻轻带开一扇窗子,脚尖轻点,一个“惊鸟出林”人已像离弦的飞矢,穿窗而出,到了半空,身子猛的一挫一扭,式变“寒鸦归窠”竟已翻身返扑屋面。
傅玉琪横笛护胸,脚尚未落屋面,已见一团纤小的人影,蹲在风火墙边,向自己招手示意。
尽管天色昏淡,而那人影又是隐在墙边,傅玉琪依然一眼就认出是贞儿。
傅玉琪一见屋面上的人竟是贞儿,心中不免纳闷,正想要问,贞儿又招了招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轻点,不要作声……”
一句话还未完,傅玉琪已跃到她身侧,低声问道:“师妹可是发现什堋动静了吗?”
贞儿微笑点了点头。
原来这座山村的小旅馆,前面已经没有房间,而贞儿又是姑娘家,自然设法将就,店家不得已,才把自己内宅的家眷设法腾出一间小房子来,让了贞儿。
内宅的婆婆妈妈,姑娘媳妇们,何曾见过贞儿这等的人物,都把她当作天上下凡的仙女,拥到房问长道短的说了个不息,贞儿童心又重,一见人家热闹,心也是高兴,一扯就到了二更多天,这些人才各自回房。
贞儿虽被这些人胡扯了一阵,但她心也跟傅玉琪一样,想著那小毛驴,心中硬觉著不舒服,在床上翻了一阵,就是无法入睡。
就在贞儿拚命闭著眼睛,想将自己硬送进梦乡的时候,只隐隐约约听得屋後,发出一阵轻笑声。
这笑声虽是极其微弱,似是发自很远的地方,但贞儿却觉著这笑声含有绝非常人所有的劲力,正在疑虑间,陡然又听到一声轻微的击掌声。
荒村野店,忽然出现身具内功的笑声,继而又是掌声,自然引起贞儿的怀疑,她这才一抄宝剑,开窗出来查看。
贞儿刚一开窗,淡淡的寒月之下,地上一闪,一条黑影,有如惊鸿般的掠过,直向前面飞去。
贞儿不愧是名师高徒,虽然是初入江湖,却异常沉著,一见黑影闪掠,已知有高手来到,竟不慌不忙的潜到前院,在隐角之处翻身上房,藏身在风火墙侧,静待变动。
傅玉琪开窗跃出,她已察觉出,怕傅玉琪误会,这才招手示意。
贞儿等傅玉琪来到自己身边之後,才低低的道:“琪师兄,依你看来人会不会是冲著我们来的?”
傅玉琪道:“江湖上情形虽极复杂,不过,这荒村野店,看来如没有事便罢,如若有事,十有八成是为著咱们而来的。”顿了一顿,又道:“师妹,依你看,来找咱们的又是些什堋人呢?”
贞儿冷哼了一声,道:“依我看呀,不是那些什堋蛇母门下的小妖怪,就是那骑小毛驴的糟老头子……”
傅玉琪笑道:“师妹说那‘九阴蛇母’的门人追来寻仇,还可相信,要说那骑毛驴的人,咱们又没有什堋过节,再说看他们也不像什堋歹人,找咱们又是为了什堋呢?”
贞儿轻轻的推了傅玉琪手臂一下,又含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心眼太实在了,你一听见师父他们说吗,江湖上恩怨纠缠,什堋奇怪事儿都会有,还说什堋有没有过节不过节呢?……”
贞儿正说到这儿,猛然傅玉琪伸出左掌,轻声说道:“来了……”
一言未完,陡见东面屋脊上,暴起一条人影,电光石火般的一闪,又隐没不见。
傅玉琪与贞儿,毫不犹疑,随著那黑影一闪,人已双双跃起,直向那黑影隐没处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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