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回 别后巧逢异地相见情义深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楚云枫心情沉闷,踽踽独行于小路上。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径,这里能够通往一个关外较大的城镇——赤峰。但是,这条小路却不是去赤峰的必经之路,更不是一条捷径,它反而倒是有些绕远。楚云枫弃大路不走而选这里,其实是不想与那熙熙攘攘的武林群豪们碰在一起,一是因着他没有些江湖经验,生怕会处理不好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二则是因为他实在想一个人静静。
自从书生离去后,楚云枫便一直都是闷闷不乐、怏怏不快的,接连赶了五六天的路,一路上总也是提不起什么心劲,整天家没精打采,心里总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初次相识的少年书生那等牵肠挂肚,似乎那书生对他竟有着一种很强大、很奇怪的吸引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头脑还有思想,便总能浮现出书生的音容笑貌。
说白了,楚云枫选择这条僻静小路,实际是想在无人打扰之下好好地回忆一下自己与书生那短暂的一夜欢乐时光。但是,楚云枫毕竟还是缺乏江湖经验,他实在不知道,越是偏僻荒静的小路,便越是危机四伏。
一阵风吹草动之后,野草丛里原本的那些虫鸣声忽地没有了、消失了、同都隐没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沙沙”声响,就好似是手掌在干燥皮肤上不断摩挲着一般。任何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人听到这些,都会有所警觉。本来应有的虫鸣声毫无原由的嘎然而止,这显是说明左近是多出了一些比虫蚁要大得多的东西,虫蚁都吓得禁了声;而再通过那轻微的“沙沙”声,已明显可以猜出草丛中七八成有人潜伏,因为只有人才会悄悄潜伏在高高的草丛之中,那“沙沙”声是他们慢慢挪动或者说是在慢慢接近目标时所发出的。当然,在这里,懂得潜伏的还有狼,狼甚至是比人更懂得潜伏的动物,但是,狼在白天是很少行动的,所以,隐伏在草丛中的只能是人。除了人和狼,在广袤的草原旷野上,是再没有别的如此聪明的物种了。
然而这些,楚云枫却都不晓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曾去考虑、注意过这些,他依旧故我的沉闷地走着、沉闷地思索着。但好在他的师父是张三丰、他是张三丰的徒弟,即便是年龄再轻,只要是张三丰亲传的徒弟,那武功当还不会很弱。所以,楚云枫在危急的关头还是拣回了一条性命。
“沙沙”声突然间没有了,草丛里突然间产生了四分之一刹那的寂静,那是一种出奇的寂静,静得足以使耳朵产生一种“嗡嗡”的鸣响声。很明显,草丛里的人已准备行动了,或者说他们已经开始了行动,那短暂之短暂的寂静正是他们发动的前兆,那是一个动作,一个如猛兽扑食前所要在刹那间做出的蓄势待扑一样的动作;那短暂的寂静,便是草丛里的人为了能够提足全身真力而在瞬间屏住呼吸、停住身体上全部动作所造成的。
楚云枫就是再笨再傻再没有经验,他也是能够察觉出周围环境的突变、察觉到那不平常的安静、察觉到由自己不远处传来的浓郁杀气。
四分之一刹那的寂静之后,草丛里便暴起了一阵“噗噗”声,其间还和着衣袂抖动出的“猎猎”风声。高高的杂草之中骤然蹿出三条人影,他们来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但却是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一个致命招式袭击向同一个目标——楚云枫。三人成品字合围之势,将楚云枫死死夹在当中,没为其留出丝毫足以闪避退身的空当,而且,即便是有空当,楚云枫也绝对没有机会闪躲。因为,三个人与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三个人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三个人都是曲掌成爪,不分先后,一个由斜后抓拿楚云枫脖颈,一个由空中奇袭楚云枫天灵,最后一个则由正前方猛捣楚云枫胸膛。任何一招都足以致命,更何况三招,更何况三招同发。
楚云枫不但无法闪避,也无法招架,因为他只有两只手,两只手最多只能同时招架住两个方向的敌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一条漏网之鱼,虽然是漏网的,但那却是一条足能吞吃掉楚云枫的大鱼。
但是,这种情况也只能发生在坐以待毙之下,三人同时的发动、袭击,也只能在自己的目标毫无所动的情形下同时将之击中。
楚云枫并未选择坐以待毙,他动了。只要他动,无论他向三个人中的哪一个移动,那么都可以致得其他两个人再不能与那人同时攻击到自己。因为只要他有所移动,便能使得自己与三人中其中一个的距离拉近,同时也拉远了与另外两人的距离。虽于距离上的变化是微小的,时间也是紧迫的,但是,这却足以挽回一条性命,至少能挽回楚云枫的命。
楚云枫选择了他正前方的那人,他冲向了那人,只有冲向他,才是最省时省事的,因为他不用耽误太多的时间去做转身、寻找目标。那人乍见到楚云枫向自己冲来,似也微的一惊,他不知道楚云枫到底要做什么,他只道楚云枫已准备拼命,所以他暗中又将爪上的功力催动至了十成,因为他也已经看出,楚云枫这番移动,自己的两个同伴已便再不能与自己同时攻击到目标了,所以他打算以一己之力全力击杀眼前之人,但是他却万没料到,楚云枫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拼命。楚云枫只是待那人的一只鬼一般的爪子距自己胸口不及半寸之时,于瞬息之间抢住那间不容发的空当,探掌在那人手臂上轻轻一拂、向旁一带,借着那人爪上本身的力量将那人甩脱了出去。而那人也只是突然觉得对手的手掌在自己臂上轻轻一抹,跟着便有一股似力非力的怪力将自己生生吸引了开去,足下趔趄着直跌撞出三五步,这才堪堪拿桩站稳,直到立定后,心中都还是百般不解,不知道方才那怪力到底是从何而来。而楚云枫当然便借着身前对手被自己“太极云手”甩将出去所留出的宽大空间,猱身前扑,冲了开去,他根本不用再去理会身后两人的袭击,他知道那两人一定再也打不着他了,他只需要为身后二人留出足够使他们那致命一击用老的距离。
楚云枫直等蹿出去五六步才自停下回身,因为他已绝对安全,五六步大概就已经是一丈半,世上任何一个招式都不可能单凭一只手掌便能攻击到一丈开外的目标,当然,除非那人的功力已臻化境,但至少此刻袭击楚云枫的三人尚还没有此等的功力。
三个人都是又惊又诧地瞧着楚云枫,其中最最错愕的当然还是那个被楚云枫以“借力打力”的玄奇武功甩出之人。
约莫过去三分香的晨光,楚云枫已仔细瞧清了面前三人,其中竟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如此,心中直很生纳罕,不明白为何这三个素未谋面的人要袭击自己而且一出手便要致自己死命?见三人仍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楚云枫便只好率先开口,说道:“三位,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出此狠手?”
经楚云枫一问,三人这才省过神,同从惊诧的神思中转回到现实中来。其中一个嘿嘿一笑,操着一口淮南口音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是认得你的。我们找上你也不为别的,只要教你偿命!”
“偿命?”楚云枫惊疑着问道:“找我偿什么命?”
这时那早先被楚云枫甩将出去之人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还待装蒜?实话告诉你,实是有人告知我们,他亲眼见到我们的师兄弟是被你害死的,你说,我们不找你偿命那该找谁?”
楚云枫直听得一头雾水,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冤枉,他从跟着师兄李敬常由武当出来以后,一直都是太平无事,只是在前些天才出手与人打了场架,但是这杀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要说杀人,除非是在他还是建文帝的时候,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天下又有谁知道他便是当年的建文帝呢?当下好生愁苦地说道:“我说几位,你们是否搞错了?我初到江湖,从来都还没出手杀伤过谁呀!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罢。”
“哼,误会!”早先那第一次开口的人厉声道:“杀了人还能算是误会?臭小子,今日不管你承认与否,爷们都取定你性命了!来呀,兄弟们,并肩子上!”说着,便又是与其他两个同伴紧摆开个架势,二话不说,冲着楚云枫便杀将过来,竟是再不给楚云枫张口辩解的机会。
楚云枫见状还能再说什么?只得是心中暗叫一声“倒霉”,跟着便也拉开架势迎击上去,无论如何人家打了过来,自己总也不能无动于衷罢,当下展开太极拳法与三个对手拆斗开来。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方才。方才楚云枫实乃是在骤出对手不意之下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而且那一下也旨在逃命,根本不用去考虑下一步、再下一步、再下下一步的招式拳法的变换与自家的防守。再加上对手可能是由于方才那突然的一下,已再不敢对自己掉以轻心,竟都是尽出了全力进击。楚云枫暗自思量,凭自己的武功,最多也只能堪堪抵敌住眼前两名对手的全力攻击,然此刻之三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迟早都是要落败。
果不其然,不出二十回合,楚云枫便被三人杀得左支右绌起来,再过得片刻,已明显有气力不支之象,额上见汗,口鼻之中也喘起粗气,显然是再也强撑不得多久矣。
进击的三人似乎也是瞧出了楚云枫之颓象,彼此互打一下眼色,蓦然将招式加紧,再不有所保留,招招进攻全无防守,三双六只铁爪不断摧动着阴狠的真气,生生是要合力逼死楚云枫。
楚云枫哪有不知之理,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叫停,但却苦于对手那强大的压力,一直都无暇也无能力张得开口,只能是拼死抵抗着。
又再过得半炷香的晨光,楚云枫已渐近虚脱,汗水浸透了两层衣衫,喉中也是干如火燎。忽然,脑中猛地一下眩晕,跟着施出的一势“搂膝拗步”便使得慢了半拍,脚下步子也是踏得偏离了本位,本应进步坎位却一脚踩入了艮向。登时,失式又失势。
早前那被楚云枫甩脱出去的人心里尚还存有几分怨气,此刻见得楚云枫由于失误而右胸空门大露,心下一欢,爪下猛摧真气抢入,舌绽春雷道:“倒下!”右爪疾抓楚云枫右胸。楚云枫大惊,急忙撤步闪身,但究竟还是慢了半步,右胸上直叫人家狠狠抓拿了一下,胸前衣衫尽碎,胸上皮肉也是被抓出了五道深深血痕。仅这微一停顿的当,第二个人又再扑到,易爪为掌,砰然击上楚云枫胸口。这胸口乃是人身大**膻中之所在,虽然此番并非是全力点在其上,但周围受到重击也是绝难抵受得住的。立时间,楚云枫再也支持不住,向后一个趔趄,跌坐地上,倒地后口中猛喷出一口浓血。三人见楚云枫再无反击能力,彼此一个顾盼,面上都是一喜,一打眼色,又同时猱身扑上,准备给楚云枫最后致命的一击。楚云枫眼巴巴地瞧着眼前三个将要至自己于死地的莫名敌手,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心中暗自苦叹一声:罢了。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危紧关头,也不知是楚云枫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总之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那人叫道:“啊,战大叔,快!”跟着,他便觉眼前遽然一花,随后便是连声的惨叫。他不知道那惨叫因何而发,但却能肯定,那绝对不是自己的惨叫声。然而,他最多也就只能再知道这么多了,那一连串惨叫声过后,他自己也跟着昏了过去。
三个人本拟合力一击将楚云枫命毙当场,怎知铁爪方自探出,眼前便倏地闪出一条彪壮人影,那速度竟是形同魑魅。三人同是一悸,跟着,也几乎是在同一刻间,感到那只探出之手的手腕上猛地传来一阵直透心底的奇痛,好似一条手臂突然间便被人家快刀斩断了去一般。之后,面前又霎忽吹来一阵强劲的热浪,足下同都一个把持不住,被冲得飞退了开去,浑似三只断线之筝。三人直等跌倒在地上,这才嗥叫出声。原来,方才那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还真是断臂之痛,只不过是骨虽断臂犹连,一条手臂还并未真个被人切去,只是却不知被人家以何等样的手法生生拗断。
少年书生乍见楚云枫呕血昏厥,心下猛地一紧,放步急奔过去,连声惊呼着:“楚大哥,楚大哥,你怎的了?”待到得楚云枫身前,见其虽然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但终归还是没有死去,心里才放心些许,急又由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黄色丹丸喂到楚云枫口中,之后将其抱起揽入怀中,举手为之轻拍后背,助其下咽消化丹丸。
再说那三个本待袭击楚云枫反而被伤之人,直捧着各自的断腕哀嗥了良久,这才想起去看看眼前那仅在方才一瞬之间便连伤自己三人的高大人形。只见那人面色如寒铁,瞧不见有丝毫表情,一双炯目精光四射,傲然兀立当场,几如渊停岳峙,更始傲气凛然,巍然不动,直似一尊铜铁打铸的神像。三人见了眼前这魁伟大汉,忍不住同是一阵骇然,竟似连手臂上的剧痛都已忘却,颤战着一口口咽着吐沫,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半晌都不敢再发出丝毫响动。三个人不出声,那大汉竟也不出声,只是冷冷盯视着三人,直看得三人更是胆寒心颤,身体竟都禁不住抖缩作了一团。
又过盏茶时分,少年书生见楚云枫面转红润,气息也是渐转正常,知是药物起了作用,楚云枫已暂无性命之忧。当下便轻轻地、缓缓地将楚云枫重新放躺在地下,似是生怕将之惊醒,瞧那副神态,似足了一位全心伺候相公的贤惠妻子。之后,书生这才起身,挥袖揩去眼中许是由着方才一时焦急而滚出的莹莹泪珠,举步行到那大汉身侧,冷眼怒瞪前面地上那犹自被大汉吓得颤巍巍的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猛然伸出一只春葱般的细指疾指向三人,厉声喝道:“咄!你等三个宵小之徒,合力击杀我楚大哥一人,不害臊么!方才他已经失去抵抗之力,你等竟还不肯罢休,到底有何深仇大怨!”
书生的断喝声虽然略显娇嫩,尚不足以对人构成震慑,但因着其身旁岿然耸立着一高大“天尊”,竟也能起到“狐假虎威”之效,兀是将地下三人呵斥得噤若寒蝉,一阵阵地打着哆嗦。但三个人的眼睛却都还始终注视着书生身旁的大汉,似是生怕他会因着书生这一声吼叫而蓦然发难。
书生话落之后,微停了片刻,见三人都不回答自己问话,不禁心中微气,清了清喉咙又再喝道:“说话呀!本公子问你们话呢!”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大汉身上转向书生。其中一个虽然仍自心有余悸,但却也强自装出一副傲骨,仰着头对书生亢声道:“我们与这小子的仇怨可是深了。”
“放肆!”书生叫道:“小子可是你能叫的!”
那说话之人身旁的一人也是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襟,又暗打了个眼色,随后将话头接过道:“哈,这位公子,在下等人与那……哦,与你身后那公子确实有很深的仇恨。他……可是你的朋友?”
书生秀目一番,道:“不错,他不单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最好的朋友。哼,不管你们与他有何恩怨,只要想找他的麻烦,都得先问问本公子是否同意!”想必这番话若叫楚云枫听到,不感动得热泪盈眶才怪,只可惜他现还尚自昏迷,于外间任何事情、任何话语都是不能闻晓。
三人听了书生这话,都是面显为难,自知凭自己三人的能耐,是如何也不能在人家手里讨得好去,当下彼此照望一番,终于互打一个眼色,相互搀扶着站立起身来,准备今日姑且作罢就此告退。
然书生见了三人行动,却忽然叫道:“哎,等等,你三人先不忙走,且先将话说明白一些,我的朋友不能白让你们打成这样。”
三人同是一怔,这才想到此间自己等人的性命尚还操握在人家手中,这书生的武功如何尚且不知,单只那雄壮汉子便足以在片刻间要自己等小命了。当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为难着踌躇在当地,一时不敢轻易离走。
书生瞧瞧三人,冷冷一哼,道:“我且先问问,你们与我朋友到底有何仇恨,竟使你等如此恨他入骨?”
三人嗫嚅片晌,终于一人说道:“他……他杀了我们的师兄弟,这是有人亲眼看到的,绝作不得假!”
书生听了也是一怔,他想不到楚云枫竟也会杀人,但看那人说时的神情也似乎不像是信口胡邹,不禁心中纳罕,看了看身旁的大汉,随后又道:“你说我朋友杀了你们的师兄弟,那就是说他还不止杀了一个人?”
那人道:“当然不是一个,是四个!”
“四个?”书生狐疑着惊叫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切追问道:“四个什么样的人?”
“四个和我们一样操着淮南口音的人,就是前几天的事情。”那人答道。
书生霍然又是一惊,追问道:“你们也是淮南鹰爪门的人?”
那人微的一愕,道:“是、是啊,正是。这次我们掌门尽率本门精英出关,而在这之前首先谴派了我们的四个师兄弟做先行,本来约好在克勒沟相会,岂知道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是四具死尸,而且死状都是惨不忍睹,俱是中毒而死。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早前与那小……小公子动过手。”经方才书生一喝,他可是再不敢称楚云枫为“小子”了,遂急忙改了口。
书生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三人实是为了给早先被自己射杀在落花村酒楼的四个恶汉报仇的,只是却找错了对象,一时间只觉得心内好生对楚云枫不起,这一场灾祸完全是因自己引起的,最后反而是让楚云枫替自己背了黑锅。心思至此,心中禁不住好一阵愁苦,连连自责,同时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尚自昏昏沉睡着的楚云枫。这后,书生回转过头,向着那人又道:“死的那四个当真都是你们的师兄弟?”
那人急道:“那还有假!我们岂能拿此事玩笑!而且,那其中还有我们掌门人的亲生爱子。”
书生惊得微“噫”一声,这才知自己此番是真的闯了大祸,竟在一时气愤之下出手杀了淮南鹰爪门门主的爱子,此事看来当真已非同小可。要知,这淮南鹰爪门虽算不上是什么大门派,其掌门人的武功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但他们却是南七北六十三省帮会联盟的成员,得罪了其他弟子倒还好说,但若真是将掌门人给得罪了,那无端便是连同十三省帮会联盟的人全都给得罪了。书生捅了这样大的漏子,自己心中不免也是暗暗惊悸,抬眼又向身边大汉瞅去,显得很是束手无策。
大汉见到书生带着打询的目光,低头略作沉思一番,最后向着书生打个眼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书生见了,又是仔细考虑半晌,这才抬目向着三人正色道:“好罢,事到如今我不妨与你们直说,你们的师兄弟不是我朋友杀的,他们是我杀的。回去告诉你们掌门,就说他的儿子和徒弟在外面行止……行止不端,我一气之下将他们杀了,他要找便来找我,勿要冤枉了好人!”当她说到“行止不端”时面上略有些羞涩与愠怒。原来,那时她之所以出手以飞针射杀那四个汉子,实是因为他们其中那个“大哥”(可能就是鹰爪门掌门的爱子)对其出手时所抓拿的部位乃是她的胸脯,这叫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忍?遂一气之下便施了狠手。说来,也真是那几人倒霉,他们若是早知晓书生是个女子,又如何会以那等手法对付,也就不会无端丧命了。
且说眼下三人听得书生言语同发一呼,瞠目看着书生,又惶恐地瞧瞧那大汉,生怕一个不好,他们会连自己也给杀了。
书生本来也是要有意留难那三人,以报楚云枫被其等重伤之仇,但此刻却是改变了主意,毕竟是自己先射杀人家门人在先,归根究底楚云枫重伤实还是因为自己。当下轻叹一声,冲着三人摆手道:“你们走罢,我今日不再为难你们。只是你等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告知贵掌门,日后不可再为难这位楚公子,他与此事毫无关系。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若要报仇便来找我。”
三人见到对方已将话说至如此,便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就是他们想再说什么也是没有那个胆量,毕竟,眼前那魁梧大汉的武功实在太过了得。当下,同都是单掌为礼(另一只手掌早先被大汉打断),之前那个一直与书生对答之人又道:“既然公子如此说了,那我们也定会如此转达。那么,在下等这就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罢!哦,公子可否留下个万来,日后咱们也容易登门造访!”这话摆明是说:你今日留个名姓,日后我们也不难找你。

书生微一迟疑,又再举目看向身边大汉。她此刻易容男子,自己女儿家的姓名又如何能对人道出。那大汉瞧出她之为难,于是便冲其微一摆手,表示“此事不难”。跟着,大汉又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青铜打制的形式颇为古怪的飞刀,随手丢向面前三人。
三人不知大汉何意,直吓得紧忙矮身作闪,直等那飞刀无力地落在自家脚前,才知人家并无加害之意,不觉面上同都一红,显得颇有些难堪。跟着,其中一人板着脸弯腰将飞刀拾起,拿与近处与两个同伴一起查看。一看之下,三人不禁又是一番惊嘘,那执刀之人更是惊得似已将拿捏不住那柄小巧的飞刀,圆睁着眼睛惊诧万分地瞧着那大汉,颤声道:“你、你……原来你是、是……”口中一个名字尚未道出,便立时又被大汉眼中一道寒芒给骇得将话语咽了回去。
这时,书生见了大汉递出的东西,暗自偷偷一笑,却并没教他人发觉,继而又开口道:“如何,有了那东西,知道我的名字与否都无甚必要了罢?”
那人收摄了一下恐惧之心,望回书生,慨叹一声说道:“看来这件事情已再不是我等人能做得了主的了,还是待回去转告师父罢。那好,二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话一说完,三人竟真的扭头便走,再不回头瞧上一眼。
直等那三人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小路的蜿蜒处,书生这才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将身体斜依着大汉,道:“哈哈,战大叔,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一下咱们可谓是一箭双雕啦!佩服佩服!看来,当初我把那刀给你还真是给对了。”大汉摇摇头,冲着书生呵呵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到底那大汉交给鹰爪门弟子的怪异飞刀是何许物事呢?书生又为何说此举是“一箭双雕”呢?此番姑且先按下不表。

楚云枫昏沉之中只觉得身上骤来一阵难耐的炽热,口中也是焦渴异常,渐渐地回转过来神志,但是如何也是不能将眼皮张开。心下正自奇怪,隐隐由感觉有一双宽大的手掌紧紧贴抵在自己背后,不断向自己体内传输着热烈的气息,似乎身上那阵燥热便由此而来。当下略一思忖,猜到定是有人在为自己运功疗伤,只是一时间却又不知是谁,更记不起此前又发生过何事,只知自己是被三个歹人重伤。寻思不出,便不再去想,收摄心志暗运起自家武当内功,将背上传来的那一股真气渐渐纳入丹田。片晌过后,百骇俱舒,燥热之感也是消退不少,自知是已将那股外气与自家真气融合。又过盏茶工夫,楚云枫头脑已完全清醒,眼皮也可微微张开,但由于尚在运功,却是没有真个张开。忽然,只又喉间一甜,跟着便是一股粘稠的汁液由下而上冲入口腔,味道奇怪,又苦又腥,楚云枫赶忙将之张口喷出。便此时,那双抵在楚云枫背后的手掌也刚好撤功收去。
云枫缓缓将眼皮张开,这才知道自己是坐在一张床榻之上,眼下有一片新鲜的浓黑黏液,依稀是滩废血,料想这大概便是自己方自喷出的东西。跟着,云枫又听到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满含欢喜地叫道:“哈,楚大哥,你醒啦!”之后,他便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为之茶饭不思了数日的“陈兄弟”。
楚云枫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猛眨几下眼皮,确定眼前正喜笑颜开瞧着自己的确是那不告而去的少年书生,这才紧忙绽起一副笑颜,伸手拉住书生一条手臂道:“真的是你么,陈兄弟?可是想煞我了!”
书生手臂被拉,身躯先是猛然一震,但随后却又放得自然下来,笑着道:“真的是我呀,你当真想我么?”
楚云枫将书生手臂又拉得紧了一些,似是生怕他会再次突然不告而别一般,应道:“是啊是啊,你突地离去,可是害得我好几日都寝食难安呢!”
书生听了心中只觉暖暖的,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此刻身着男儿装,真的便要忍不住倒入楚云枫怀中去了。
这时,忽又听得一声干咳,两人这才省到屋中尚还有一个人,同都寻声看去。
书生见了粗犷大汉也是一脸笑容,显是在笑方才自己与楚云枫的小儿女神态,不觉忙将手臂从楚云枫手里抽出,嗔了一句:“战大叔,你真坏,竟然笑话人家!”大汉听了,更是呵呵直乐,同时又举手指了指书生的一身行头,显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此刻自己的身份。书生会意,忙敛去了娇羞之态,也是跟着呵呵傻笑。
云枫见到眼前大汉,心头先是一紧,显然是被大汉那副高大威猛傲气凛然的神态给震撼了一下,之后才又想到方才一定是此人为自己损功疗伤,无论如何不能缺了礼数。当下,赶忙由床上起身,向着大汉恭身行礼道:“晚辈楚云枫,感谢前辈方才出手救治之恩。”
大汉见了,忙也伸臂去托楚云枫,拦住其鞠躬之势,接着又将其扶坐回榻上,冲其颔首一笑。随后,便又转头对书生打起手势来。只见大汉先是指指楚云枫,然后又摆摆手,最后握拳做了个击打之姿。书生见了,笑着点点头,应道:“是,战大叔,我省得了。”
一旁楚云疯却是瞧得纳罕连连,不晓得二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茫然眨着眼睛。书生见了,微微一笑,说道:“哦,大叔是说,你的伤势尚未全好,需要好生休息,此间是万不可与人动武耗力的。”楚云枫这才恍然,“哦”了一声,点头答应。
跟着,大汉又打起手势:先是双掌合十在自己胸前成一个运气之姿,然后又对书生伸出了三根手指。
书生见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对楚云枫解释道:“大叔说,你每日里都要好好运功调息,三日后便可自由行动了。”
“啊?”楚云枫大惊道:“那岂不是说,我还要在床上躺三天!”
书生道:“是啊,你所受的伤虽然不重,但却是耗损了太多的精气,所以要好生调养一番。哈,放心啊,这三天有我伺候你呢!”说时,面上竟是忍不住微泛桃红。
然楚云枫却是并未太过注意书生神色,只是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嘀咕着问道:“陈兄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是如何将我救了的?”
书生神秘一笑,方要答话,旁边那大汉忽然“哎哎”唤了两声,书生便停了想要说的,扭头看去。大汉举手指了指门外,似是示意自己先出去了。书生笑应道:“那好吧,战大叔。不过,你可别走太远,我怕楚大哥的伤……”话未说完,大汉即连连点头,表示省得,跟着便转身向门口行去。大汉行至门前,却又停下,回转回来又再指了指楚云枫,向着书生表情郑重的发了两声“咿啊”,大概是提醒书生要小心照顾楚云枫。书生笑笑,佯显不耐烦道:“啊,知道啦,大叔。”大汉看着书生,举手指在其鼻头上轻轻一点,摇头苦苦一笑,便即去了。
书生行前,将房门关好,又再转回床沿,对云枫道:“楚大哥,他便是那次将你和令师兄点倒之人。”
“哦?”楚云枫颇为惊奇的怔了怔,问道:“就是他么?难怪会有如此高的内功。”这显然是指方才为之运功疗伤一事。接着,云枫又道:“那……这位前辈的嗓子……”
书生笑截道:“哦,他是个哑巴,说不得话的。”
“怎么?”楚云枫似是有些为此人感到惋惜,表情显得些许懵然。
书生轻叹道:“唉,这些说来话长了,那是一段大叔他不愿想起更不愿提起的往事,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罢。”
楚云枫倒也明白事理,一笑将此事揭过,随后又道:“那我日后该如何称呼他呢?”
一听了这话,书生不禁狂喜,应道:“他姓战,占戈战,你就和我一般,喊他大叔罢。”你道她因何而喜?原来她是因为听了楚云枫话中的“日后”,那分明是说他要与自己一起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正是她所期盼的,自免不得狂喜不已。然楚云枫见了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忽儿却又是想到那大汉的姓氏,暗道:世间可曾有姓战的么,不是只有那湛蓝之湛么,怎的也还有占戈战的?虽如此想,却也并未深究,只道是自家孤陋寡闻了,况即算真个便没有此姓,自家杜撰也无不可,本来世间姓氏早先也都是古人们叫得习惯了才有的,便是他楚云枫之姓不也是始于周成王封熊绎于楚,其后人遂才以楚字为姓的么。
随后,书生又将楚云枫被鹰爪门人打得晕倒后的事情以及整件故事实皆因自己而起,一丝不落地跟楚云枫述说了一番,只听得云枫连番摇头苦笑。
说罢,书生又道:“楚大哥,都是我不好,害你被伤成这样,你可别怪我。”
云枫忽然一板脸道:“我可真的要怪你了。”
书生只吓得慌了,忙道:“别,楚大哥,你千万别怪我了,我都已经告诉他们了,此事与你无关。”
云枫依然板面道:“就是因此我才会怪你啊!陈兄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又如何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而一己承担呢?你以后若再如此,可别说我不理你啦!”
书生听得心中一甜,斜睨了楚云枫一眼,含笑着连连点头。
此后,楚云枫便与书生在客栈中一住数日,在书生的精心调护下,伤势已差不多好转,每日间运功之后所吐出的废血也已渐渐呈显鲜红,到得第四日间,功毕之后再不喷血,显是身体已经基本康健。
当然,书生虽然对楚云枫殷勤呵护,时时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但却并不与之同寝一室,只是在其隔壁又单要了一间房,毕竟她还是个女儿家,孤男寡女同在一室,确是不成体统,而且也不很方便。至于那哑巴大汉,则是来去无踪,也不知道他到底居住哪里,只是时不常地总能出现,帮忙查看一番楚云枫的伤势,与书生料理一些琐事,之后便又再失踪,当真算得个怪人。
这日早间,楚云枫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暗中运气一番,内息已再无阻碍,知内伤已经痊愈。当下,心中一喜,心血来潮,蹿身掠出房间,来至小栈院落,拉开架势,将自家的一套玄奥的太极拳舞将了开来。其间,但见楚云枫身形翩若惊鸿,异常灵动飘忽,只有耳闻其拳掌破风之声,却是不能瞧清其准确所在,正是瞻之在左忽而在右。一套拳法演完,竟是引得了客栈中不少闲来观看之人的喝彩声。
这时,书生与那哑汉也刚好行入院中,见了楚云枫一身朝气与活力,不觉也是喜笑颜开。哑汉忽又冲着楚云枫一摆手,走上前来,示意其再将拳法演练一遍。
云枫只道哑汉看得不过瘾,当下又将自家拳法从“白鹤亮翅”到“十字云手”重新打过一遍,当然又是赢来了一番喝好,书生也是瞧得兴起,拍手高呼:“楚大哥好拳法。”
怎知道,哑汉却是连连摇起头来,额上也是眉头轻锁。
云枫见状大奇,不知哑汉何意,便抱拳为礼道:“哈,大叔,不知晚辈拳法中可有什么纰漏么?”他这本是句客气话,怎知一经问出,哑汉竟真个点头了。当下好生诧异,暗自奇道:我这拳法是师父亲传,许多人都不曾看懂,难道战大叔能看出什么端倪么?于是便恭敬道:“那就请大叔指教一二罢。”
哑汉微一颔首,示意楚云枫先行退开一旁。待楚云枫退开后,哑汉也是摆开一个架势,准备演拳,瞧那起手式竟俨然便是楚云枫太极拳的起式,但与方才楚云枫不同的是,哑汉的起式摆开得相当慢,竟是没有丝毫急进之势。楚云枫瞧得不解,心道:怎的大叔一起手便显得那等绵软无力,这如何能震慑住对手。再看下去,那哑汉竟真地演起了楚云枫的拳法,一招一式竟都不差丝毫,只是在速度上却远远不及楚云枫之快。
这一来,周围的许多观看人众也都觉无趣起来,便熙熙攘攘着离散了去。
然而,楚云枫却是越瞧心越惊,越瞧越感诧异非常。只见哑汉将自己一套拳法施将开来,虽然表面软弱,但实际却是柔中带钢,每一个招式竟都是贯注真力,而且动作上竟似比自己还要到位,隐然便是与师父张三丰同出一辙,只是在速度上却是远远不及其之迅若流星闪电。但是,如此一来,楚云枫反而看出了许多端倪,找寻出了许多自己拳法上的遗漏之处,更还豁然顿悟出了许多自己苦思、苦练多年尚没能理解的地方,心想道:哦,这一招当年师父确实是如此教的,只是我如何也搞不懂,啊,还有这招,哎哟,这个也是,哈,现在我竟全都了悟了!心中如是一想,眼上看得便更为专注起来。
其实,这太极拳实是一门以柔克钢的拳法,从一开始习练之时,便应先习柔与慢,在其柔弱之中慢慢感受到刚韧的存在,待到得了一定境界之后,已能将钢与柔有机结合相互辉映,方能够开始由慢转快,真正习成之后,便是疾中有慢、钢中带柔。张三丰乃是一带武学奇才,参悟东西往往都要比别人超前一步、深奥一层,特别是临近百岁之时,更是将世间武学之真谛尽数参透。遂,张三丰在研创太极拳法时,实是以跳跃性的思维,直接顿悟到了此拳法的高深一层,因此拳法创成之后,拳路走灵动迅疾。但到得张三丰授徒之时,却是没有多做考虑、退一步思索,以至传给楚云枫的拳法没有丝毫修改,完全是照般自己风格。楚云枫又怎能比得乃师之修为,未学根基,直接接触高深之处当然学起来很生费劲,学成之后也只是形似而神非。哑汉武功深不可测,武学修为也是颇高,但却又不及张三丰之绝顶超前,考虑事物总是循序而入,乍见到楚云枫之拳法时,心中也不免暗赞此拳之深奥,但看得片刻便已发觉楚云枫实并未真的将拳法之精髓演出,头次时只道他是有意藏私,遂才会再要他重演一番,同时心中也是细心默记着每一个招式,等到楚云枫第二次演完后,暗自一经揣度,才知他实际并未真个领会精髓,所以才会有此重新将拳法复演之举。
待哑汉演完,楚云枫连连咋舌道:“战大叔,你怎的也会晚辈这拳法啊?你打得比晚辈可好多了。”
哑汉连连摇头摆手,而后指指楚云枫,又再指指自己的头。旁边书生见了,上前解释道:“战大叔武功高强,看你演了两遍,便基本能够领会了。”
楚云枫恍然,同时眼中一亮,心里禁不住暗赞道:仅看了两遍就能全部记住,而且还能找出我之不足,这战大叔忒也了得!当下又赶忙抱拳道:“那……大叔,劳烦你再给完辈指点一番罢。”
哑汉含笑点头,当下便开始为楚云枫指点起武功,这一过便是一整天,其间,更还教给了楚云枫一些其他的玄奇功夫。
习武之人只要有机会将全部身心投入其中,便一定是废寝忘食,楚云枫显然便是如此。书生见“战大叔”与“楚大哥”一时间还不会罢手,摇头一个微笑,自行去了。此间即无别话。

晚间临寝前,楚云枫方欲宽衣,骤听得左近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袂声,心下霍然警觉。跟着,忽又闻见隔壁书生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心下倏地一紧,连忙疾掠而出,寻来书生房间。进入之时,只见房间内,披头散发地立着一名仅着一身裹体亵衣的少女,肌肤白嫩、线条玲珑;另外,那少女面前一步开外还站了一个身材瘦高样貌有些阴狠的白眉老者,一脸的沉色。然屋中却是不见了书生。
正在云枫微感诧异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房间之时,蓦地眼前一花,再看时,那少女与老者之间已平空多出一人,凝目看去,那人赫然竟是那武功高强的哑汉。云枫与那少女见了哑汉,同声叫道:“战大叔!”而经这一叫,楚云枫更是惊孩,那少女所发之声,依稀便是自己“陈兄弟”的声音,只是比之还要更显尖细些许。
那白眉老者见了哑汉似也是微微一怔,随后一声怪笑道:“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残废!哼,我早该想到,这丫头能从家里偷跑出来,实是有你帮忙。”
哑汉也是冷冷一笑,点点头,随后又转头向着那少女“啊”了一声,示意其快走。少女微一迟疑,便从踏上揪起两件散乱衣衫转头向门口奔来。就在少女那方一转头的当,楚云枫瞧得真切,那散落长发下的一张俏丽面容竟赫然便是自己的“陈兄弟”,登时忍不住惊“噫”了一声。
少女见楚云枫发愣,这才想到自己衣不掩体,不觉好生羞涩,但那等情形下却也再顾不得许多,边伸手拉楚云枫衣袖边道:“快走,随后我再跟你解释!”说着,便欲夺门而出。
那白眉老者冷哼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话便欲合身向少女这边扑来,怎知方一行动,边上的哑汉便已赶上将其阻住,举掌向白眉老者拍去。老者大怒,叫道:“臭哑巴,你找死!”说着,便与哑汉战在了一起。但如此一来,却是解了少女之为难。
少女二话不说,拉着楚云枫疾步奔出客栈,一路蹿房掠脊,也不管自己肌肤的暴露以及楚云枫在后面的焦急催问,只是硬拽着其赶路。直奔了约莫两里多地,少女这才娇呼轻喘着停了下来,松了云枫手臂,双手捧腹,无力地软倒在路边的一棵歪脖树下,表情显得很是痛苦。显然,是由于方才奔得过于急切,体内气息一时间走叉了道,至使得腹内痉挛疼痛开来。
云枫见得少女的痛苦之色,也再不多问,拾起方才少女随手丢在地上的香衣,将之披到了少女身上,同时以右掌抵住其背后,暗度了些真气过去。片晌,少女感到腹中再不那般疼痛,这才转头向着楚云枫嫣然一笑,示意其收功。楚云枫乍一见到少女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在那一头乌黑长发以及那春花绽放般笑容的映衬下,竟是那等样的迷人,心中突地一跳,浑如鹿撞,不觉竟瞧得痴了。
少女见楚云枫痴迷地傻望着自己,不禁双颊绯红,好在夜黑不显。当下不依地将头扭向了一旁,轻嗔唤道:“楚大哥!”
楚云枫如梦初醒,自知失礼,心内好生歉疚,干笑两声,道了个歉。随后,又再问道:“陈……陈兄弟,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你怎的是个女子?”
“我……我……”少女迟疑着咬了咬薄唇,似是在心内做着激烈斗争,半晌后,这才嗫嚅着道:“我其实本就是女子。楚……楚大哥,我若是跟你说了实话,你不会不理我罢?”
楚云枫听得茫然不解,笑道:“怎么会呢?咱们是好……哈哈,这个……是好兄弟嘛!”他实在是不知此时此刻再与人家称兄道弟是否还合适。
少女抿着嘴点点头,随后又低声道:“楚大哥,除了战大叔,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信得过的人,我不管一会儿我说出实情之后你对我会如何,但我都要跟你说,因为我不想再瞒你什么了。只是,你得知真相后,一定要为我保密,一定要守口如瓶才是。”
楚云枫一头雾水,不知少女到底有什么天大隐秘,只道不过是一些女儿家不好启口的事情,当下便欣然答应道:“哈,你放心罢,我不说便是。”
少女似还是不放心,道:“你……你能立个誓么?”
楚云枫越来越觉得怪异,但却也无可奈何,即点头道:“好罢。”当下举掌朝天立誓道:“我楚云枫保证,一会儿陈……陈兄弟所说的一切话语,我都会永远埋藏在心中,绝不会要任何外人得知。若违此言,便叫我天打五……呜……”话未说完,便被少女举手将口掩住了,只听她道:“我信就是了,不用真发那么毒的誓言。”云枫嘿嘿一笑,点头“哦”了一下。
跟着,少女便接着道:“楚大哥,实话跟你说,其实我的爹爹是陈理。”
“陈理?”楚云枫只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却是如何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只得问道:“谁啊?”
“他是……”少女顿了顿,迟疑道:“是……是、是……”
楚云枫有些着急,催促道:“到底是谁啊?我似乎听闻过。”
少女目中似乎蕴泪,低声道:“他、他是陈……陈友谅的儿子,陈友谅是我的爷爷。”说完,便再也不敢向楚云枫看去。
“什么?陈友谅!你是陈友谅的孙女!”楚云枫只觉得脑中一眩,耳中猛然嗡鸣一声,跟着,眼前只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正是:娇柔少女惊身世,落难天子骇昏厥!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