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五二回 作茧自缚俞百龙命入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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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间,左笑忍一人返回并带书信一封。众人只道是俞百龙的“接战书”,拆开一看,才知不是,竟是一封邀请函,乃是丐帮四大长老联名而书,请怪叟、云枫等人以及另外一面的江湖各路英雄上岛一聚,信中还特别将童未泯的称呼改作了“童少帮主”。
众人将信读罢,不禁同感错愕非常,竟是猜不透这俞百龙又再弄什么玄虚!
狐疑之下,便向左笑忍询问原故,然那左笑忍只是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您家大侠几位也莫要问小的什么了,只去了就全明白了,哈,敝帮长老们不教小的说,他们是想给几位一重惊喜。”
众人一时不知左笑忍话中何意,是非难料,只觉他笑得纵算很有几分神秘,但又不似是笑里藏刀,全是发自内心,然而若说此中没有其他料想不到之事存在又绝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一干人直是抓破头皮也不能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当下,怪叟便试探着发问左笑忍:“哦,你那两个弟兄以及你们的一尽家人可都还好?”问毕,只将眼睛死死盯住左笑忍双目,使彼此间目光相接,以此察知其人说谎与否。——举凡说谎之人,言语时,眼中神光必定涣散,大都也不敢正视自己的陈述对象。
而左笑忍却是毫无做作之姿,恭敬回道:“托您老人家惦记,更托您老人家妙计良策,我等三人回去之后,连同家人尽都安好无恙。”说着竟又搂膝跪拜了下去,绕着向堂上每人磕了一个头,深表感激。
这一下,可是将众人弄得完全糊涂了,只都是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各人正自纳罕之间,赵德却打外间入来,说有嵩山盟会的信使求见。怪叟听说,忙叫快请,并先要赵德带左笑忍下去歇息,要左笑忍在这里稍耽半日,于那是否受邀一事,且待跟嵩山盟会的人商议了再作定夺。左笑忍也不多言,只又道了声谢,这就随赵德下去了。
一时,嵩山盟会信使上来,汇报了各路英雄的情况,说大队人马已然会齐在岳阳之外五里处待命,只等盟主下令攻岛。
怪叟听说,也不忙答复,只先请那使者坐下,向他说了一回方才的事情并将那封丐帮邀请函拿给他看。信使见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说不好这是否又是丐帮的一次阴谋诡计,只说这信函撰者上面并不见俞百龙的名字反是丐帮四大长老取而代之,必然另有隐情,当需小心谨慎。怪叟听了也是称道:“不错,此事端的蹊跷。”
屠友勇却又是憋耐不住道:“管他的,想知道还不容易么,哼,那左笑忍不说,咱们便把他提来拷打一番,打到他说为止不就得了!”三娘连忙推他,轻道:“你这是哪门子主意!”众人也知他素来卤莽,只是笑笑,并不打话。屠友勇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自在一旁跟三娘赌起气来。
少时,怪叟终于拿定主意向那信使道:“这么罢,你且回去,要那面各路英雄领军的首脑人物快来此间,咱们好仔细商议,毕竟,老这么来回来去地传信不是办法,许多事务都不是一时半刻间能商量妥定的。至于盟会的各路人马,且教先按兵不动罢。”
信使领了命,这便带着怪叟交给他的那封丐帮邀请函匆匆离去,回返“嵩山盟会军”的驻地通传。
傍晚时分,众家武林名宿齐都乘了快马赶来,其间端的不乏江湖上的顶尖人物。那海云天存在其中自不消说了,此外还有嵩山掌门郭步云、华山掌门酆毕信、衡山掌门如空道人、泰山掌门欧阳天目与长老仇行空、恒山长老院首座见性师太、十三省帮会联盟总瓢把子乾坤无极刀齐天川以及崆峒、峨眉、点苍、淮阳、太行等几大江湖名派中的或是掌门或是被委任了代理事务的长老,至于其他一些小门散派的首脑,则是暂时与各路豪杰留守在了驻地,静待命令。
却说众家英雄彼此相见,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客套,而郭步云等嵩山盟会的人除海云天、酆毕信及仇行空外,俱都是初次见到楚云枫。只见其人生得玉树临风,面堂红润,虽穿着平常,却隐隐显着几分华贵之相,不禁都在心内暗叫道:好一个俊朗人物!只觉得云枫此人莫说是做武林盟主,便是去做皇帝,想他那一身气质也完全当得。但好在这些话只都是各人在心内的念叨,并未于口间说道出来,否则,给云枫听了,怕不又要是他感觉为难了,恐怕自家曾经的帝王身份暴露于世。
众人一一同云枫见礼之后——莫说云枫乃是此间群豪盟主,单是凭着他那三丰真人亲传弟子的辈分,这许多人物就算年长他许多者也都要先向他见礼,再受还礼才是——忙又转对武当三侠行礼。需知眼下这许多人物,虽然而今在武林中身份地位不低,但若真个排行论辈起来,除那酆毕信等寥寥几人之外,大多数都要尊称三侠一声“师叔”的。至于洞庭怪叟,各人更是不能少了礼数,委实是齐施了一个跪拜大礼。
这后,云枫又同海云天、酆毕信两人重新见过,互道别来之情。
那酆毕信见了云枫,往事重浮眼间,感慨忽生,拉着云枫手掌道:“楚少侠,匆匆一别七八年啦,啊,你可真是风采犹胜当年呐!”云枫自知酆毕信话中所指,连忙暗打个眼色,要他不可声张,口上却道:“哈,是呀,当年云枫还是个不懂世事的莽撞小子呢!”酆毕信会得其意,也就不再多谈从前之事。而后,云枫则又向酆毕信告罪一声,自便领着海云天去见苏琴、未泯两人,四人相聚一处,实是欢欣不已。
却说那仇行空,倒是因着与云枫从前的一段过结,并不愿如何过去搭理,只草草随着众人见了礼,便自个儿去一旁闷声而处,旁人由于忙着彼此间的寒暄,倒也没过多留意于他,不会问起他对云枫爱搭不理的原由。
一番客套过后,怪叟便请众人落座,继续商议早前之事。由于此间座椅不够,如云枫、未泯等一干年岁稍轻者,便主动将座位让给各大掌门人。各掌门于其他几人让出的座位倒也不多客气,只含笑相谢一声,这就去坐,惟独没有人肯接受云枫的让位,执意要他继续坐下。云枫无奈,也只好再行坐了回去。
那方,怪叟轻咳一声,便又再说起那封丐帮邀请函一事,问众人有何意见,是否要应邀前往?——所谓应邀前往,那自然是以客人的身份前去,作为客人,自然也就不可再与主人家大动干戈。
众人各自低头寻思一回,相继又抬目四顾,只各自以目光彼此征询着意见,却都不支声。
少一时,酆毕信终于沉吟道:“不论如何,人家既然明言是请咱们,那咱们也就不可再动与人家开战的念头了。”群豪闻言同都称是,继而连连发叹。
见性师太却又接道:“哼,我看,这正就是那俞百龙的聪明之处。他见咱们大兵压境,自知难以为敌,便想出这么一条方法,把咱们请上君山去,如此,反将敌人全都变成了客人。而咱们,哼,既然成了人家的客,那就断乎不能再佩带着兵刃上岛了,不然岂不是违背了为客之道!然而咱们手无寸铁地深入虎**,那可不是凶险非常么!到时他俞百龙来个翻脸不认人,摆个打狗阵将咱们围了,哼,那咱们可就都成了俎上之肉啦!”
听得见性一番话,大伙又都同称“不错”,觉得她说得大有道理,想那俞百龙诡计多端,断乎不会诚心相邀。
这边嵩山掌门郭步云思忖良久,缓缓道:“着啊,这才是事情的蹊跷处。若说那信是俞百龙写的,那咱们根本就不必理会,回绝了邀请然后再起兵打他也就是了。可那信上的署名,四大长老都在,偏偏就没他俞百龙,就连信文中的语气也都是谦恭有佳,不象平日俞百龙的‘风范’。”
齐天川也接道:“是啊,现今俞百龙已自封丐帮帮主,如何还会将这样与‘敌人’沟通的大权交与别人,他本也就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呐!”
见性师太摇了摇头,又道:“二位所言确实不错,单从这一封信函来看,确乎是没有他俞百龙什么事。但却又何以见得不是他俞百龙本人授意四大长老如此做的呢?他就是恐怕亲自执笔撰函骗不倒咱们,才会教那四大长老来写。诸位想想,可是道理?”
听了见性又一番推论,不少人都觉得很是入情入理,一时便有人提议将那邀请回绝,之后立即攻打君山。
泰山掌门欧阳天目却又阻道:“不可。想人家如今既然以礼相邀,即便咱们不去,却也再不能即时便同人家为难的,不然,岂不反成了咱们的不是。况且……这个、啊,人家既然请咱们,咱们若是不去,其他的尚且不论,单是这许多名门大派的颜面便跌不起呀!日后传将出去岂不是……”
“欧阳掌门的面子难道如此重要么!”见性驳道:“这番他丐帮明摆了是要来个‘鸿门宴’,可咱们还偏偏要睁着一对白眼往陷阱里跳,等着人家来宰。这事传出去才会被人家笑话‘有勇无谋’呢!”
欧阳天目受此一激,哪能不怒,瞠目道:“师太,你这话说得就不合适了罢!什么叫‘有勇无谋’?哼,想咱们既身为名门大派的弟子,且不管有没有勇、懂不懂谋,单是这名节一节就不可失了!哼,做什么都畏首畏尾、藏头缩脚的,那还称什么名门正派,趁早改了头上的封号罢!”
见性听了也是勃然大怒:“欧阳天目,你这话什么意思?放胆说得明白些,你究竟教谁改去头上的封号?哼,莫看我们掌门不在,你便如此欺负贫尼!贫尼可还未必怕了你的!”
欧阳天目接道:“呵,你们掌门?不错,若是定性师太在此,想必她第一个便要同意我方才那番话,如何还有你聒噪的份!哼,你可知为何你身为师姐却做不得掌门?便是你没有那分面对大事果敢应对的勇气!哈,若是当年令师将门户交与了你,今日不定会是如何一番景况呢!”
“你……”见性方要再说,却已然给怪叟劝了过去,听道:“啊,啊,好啦,大家都先消消气,莫要还没见着敌人,咱们自己先窝里反了,那岂不真个着了人家的道。哈哈,看来呀,丐帮此信实是为了教咱们因拿不定主意而自家开斗,到时弄了个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哪个还有闲心顾及得他们呐,他们的为难不就不解自解了么!哈哈哈哈。”一语只将众人全都引得发笑起来,方才紧张的气氛也顿时得以缓和。
怪叟那话,自然当不得真,全是为了不使见性与欧阳天目二人之间口角愈演愈厉终而大打出手,另外也是要提醒其他在座,万万不能发生内讧,不然就算不是出于丐帮传信之本意,那也是无端帮了俞百龙的大忙。——想俞百龙就是再如何诡计多端、其身旁再如何有个精通算计的左丘鸣,但也决不可能算到群豪见信之后会发生意见不和而大起争执一途,如若真个传信本意出于如此,那实在也太过冒险了,需知道,有洞庭怪叟坐镇此间,那么群豪发生彼此不满互相殴斗的可能性委实过不了一成。
因着怪叟的一句笑话,众人相笑半晌,倒是将早前见性师太与欧阳天目之间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然而,事情到底也还是不能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只仍然有同意应邀的,有反对应邀的,各有各的见解,听来都很有道理,便是怪叟也都踯躅左右,难以拿定主意。
一忽,屠友勇当真再也憋耐不住了,顿足叫道:“哎呀,你们这么着论到明日这刻也还依旧没个准主意,我看,还是将那左笑忍提来,仔细审问审问才是正理!”
听得这话,群豪便同都询问那左笑忍又是何人,怪叟无奈,只得照直说了。如此,众人也全赞同将那左笑忍叫来好生问问,定能探出一些端倪。怪叟轻叹一下,缓缓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唉。”当下便要赵德将左笑忍请来,又以恳请的语气向堂上众家道:“少时那左笑忍来了,大伙问归问,断不可为难于他,毕竟他现时还是这里的客!”怪叟发话,众人哪有不依,俱都连连应是。
片刻工夫,左笑忍行了上来,躬身朝每人打了一圈揖,在当间立定。
于是,怪叟便问左笑忍那信中所言究竟何意,到底丐帮现下是怎么个情况?可那左笑忍依旧不肯直言相告,只还是那么句老话:“长老们实在不叫小的说,众位大侠,您家就别难为小的了,且随小的一去,不就全明白了么。”怪叟无法,又好言恳求再三,只希望左笑忍能多少透露一些。怎知左笑忍始终守口如瓶。
这一下,群豪大多都动了火气,各自暗骂:以洞庭老前辈的身份,而今如此恳求你一个后生,怎知你竟恁的不识抬举,真个不知好歹!然而由于各人都自持身份,并不愿同左笑忍这么个“小厮”聒噪动怒,遂也就权且闭口不语,只都作着怒目瞪视。反是那屠友勇,他本就无门无派,武林中又没什么太高的地位,只是少有些名头,到底是不必顾及身份颜面,再加上那分火暴脾气,一时便发作了出来,旋即冲上前来,揪住左笑忍胸前衣襟,吼叫道:“**你个***,你竟说是不说?你若再不说,爷便要给你些苦头吃吃。来,先卸条膀子怎样!”说着,那左掌已然按上了左笑忍右边肩头,这就要发力捏他琵琶骨。莫瞧众家掌门自己不愿同左笑忍为难,但见得屠友勇上前,却也并不阻拦,更还有人在心内暗暗支持。
还是这面云枫、未泯那些人相继上前来拉,劝屠友勇消消火气,莫要真个伤了左笑忍。三娘更是朝夫君道:“老屠,你这牛脾气怎的又来了,快放手,别在这边添乱!”然而那一个屠友勇说什么也不肯放,更还不断在手掌内加劲,只将一个左笑忍疼得号叫连连,额头上更是青筋突起、豆大的汗珠成串滚落。云枫等人见此,也都不敢再强行拉扯,生怕反而会伤到左笑忍。
这面一干人正自纠缠不清间,怪叟却突然怒喝一声,直由座位上弹射而起,竟不知用了如何一重身形步法,只稍一晃眼,便闪入了那方尚自纠缠着的人群中间,大叫声“开”,各人便全都应声朝四面退散了开去,屠友勇自然也不例外。众人散去,惟只怪叟伫立当间,面色铁青,略显怒意,其形态宛如天神下凡。
怪叟待身周各人立定,便朝向屠友勇断喝道:“屠友勇,你待要怎的?先时你们答应老夫的话全是玩笑么!如此造次,目无尊长!”此一喝贯足真力,只将偌大一间厅堂震得摇摇欲坍,回音久久不得消去。此间饶是不少人内功深厚,也终不免要耳中嗡鸣许顷,内力稍差的,脑中更是好一阵眩晕,然而却又并无一人受伤,可见怪叟于功力的运注上拿捏得恰到好处,当真精妙至纤毫。各大掌门不禁同于心内暗叫声“惭愧”,赞叹怪叟的内功造诣深湛如斯。

却说经了怪叟这一喝,屠友勇倒是完全愣在了当堂,几如没了魂似的,干瞪着俩眼,不知所措,反还是三娘在边上以胳臂肘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紧快答话。当下,屠友勇即忙躬身抱拳道:“不,晚辈不敢!”
怪叟再又一哼,道:“不敢?那还不打紧着退下!”
三娘省得怪叟这样的人物,平日虽和和气气的,看来颇不容易动怒,但一经来了脾气,那便是轻易难消散得去的,此间最好是他说什么便应什么,不可有所违逆。于是赶快拉了夫君退着站去了一边,不发一言。
怪叟又看了看身周云枫等人,语气稍平,但仍旧隐不去怒意,说道:“你们也都退下!”未泯最是知道师父脾性,连忙向各人打眼色,这就引着一尽退到了旁边。
另一方,在座的武当三侠中的康敬松本想起来劝解怪叟几句,谁知方才含笑唤出“师叔”二字,便被怪叟截了:“都待着!”康敬松自讨了个没趣,干咳一下,不再支声。这下,厅堂上一尽的武林豪杰们全都不敢再有言语,只静待着怪叟发落,一时便好象尽成了一群禁声鸟。
怪叟不去理会旁个,只转目向着左笑忍道:“小哥你过来,让老夫瞧瞧你那膀子。”左笑忍如梦方醒,举手揉揉左肩,说道:“哦,不必了,前辈,小、小的没事。”怪叟又叫道:“老夫让你来你便来,怕得哪门子!放心,此间无人敢再伤你!”说时只又打眼环扫了一圈余人,直是瞧得每人各在心中一凛。左笑忍依言行上,口内却还连说“无妨”。怪叟也不听,只探手向左笑忍肩头抚摩一回,看看问题不大,这才转对屠友勇道:“哼,日后他这条膀子若是有何不妥,仔细着老夫也同样废了你那右臂!”
屠友勇霸气全无,噤若寒蝉,只在那面连连点头。三娘却是心有所动,暗想道:那要是他左笑忍日后叫别的仇家废了膀子,难不成也要找我家老屠不成!边想着边又抬目向怪叟望去,岂知眼珠方转,便即与那面怪叟目中寒光接触,竟被逼得不敢再看,慌忙又垂下了眼。
怪叟瞧瞧三娘,似笑非笑道:“梅丫头,老夫知道你转的什么心思。哼,老夫且就把丑话说在头里,日后不论左笑忍被谁伤了膀子,只要是右边,你那夫君就难脱干系!屠友勇,你可听到?”
屠友勇连忙应道:“是,晚辈听到了。”三娘在一边无话,只自盘算着:这话可千万莫传到哪个老屠仇家的耳朵里,不然他想害老屠还不容易么!
而左笑忍却是越发害怕起来,只恐今日一事会无端招来屠友勇的嫉恨,赶忙说道:“啊,前辈,小的真个无事的,您看!”说着便将左臂圈绕舞动了两下,继续道:“至于日后怎的了,那也和这屠大侠无干,全算小的自家不小心摔的便是。”
怪叟道:“那怎么成!老夫话已说出,绝无收回的道理!再说,即便是日后你自家摔断,那也与今日不无干连,正是因了方才那么一下,你这条膀子才落下病根的,如此才可能轻易摔断!况且,膀子有没有事,尚不是这许时片刻便能查看仔细的。莫要说了,就这么办!”
左笑忍听说如此,也就不好再为屠友勇开辩,心念一动,将话题转移开去,说道:“啊,其实……前辈您要小的跟您老人家说那信、那信……哈,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既然大侠们一定要现刻就知道仔细,那么小的也就说了罢。只是到时您家几位可要给小的在我们四大长老面前说些好话,可不是小的轻易说漏出来的。”当下,也不等众人有其他反应,便一气将全部的事情始末说道了出来。

原来,这丐帮之内还真是起了一些变故。不过,这番变故委实来得也太过突然,别说是云枫等一干群豪早前难有所察,便是丐帮中人、便是俞百龙本人也都不能预料其中。特别是俞百龙,他可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家认为做得万无一失的事情竟会突然来了个大逆转,那就好象是一个方才登上颠峰尚未立足稳定的人骤然又遇上了山崩地裂的灾难,从绝顶之上又坠入了万丈深渊。——俞百龙杀熊南雁篡夺帮主并陷害童未泯一事,竟在一夜之间,被公布于整个丐帮,全帮上下无人不晓,更无人不恨。
不过,事情转机的关键人物却并非丐帮中人,更不是哪个如左笑忍一般的俞百龙的心腹,而是谁也想不到的一个人——季清臣。
那晚,左笑忍等三人连夜赶回丐帮君山总舵,将那封武林群豪联名而下的战书交给俞百龙。俞百龙看后,心内即忙大乱,知道形势严峻,料定以自家如今的实力,当还不能与那“嵩山同盟”上的英雄豪杰们一较长短。当下,俞百龙便捧了战书去找季清臣商量,盼望那“季大先生”能给他出些主意,帮他度此难关,毕竟,现在那季清臣可是和他同在一条船上之人——在俞百龙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俞百龙万万没有料到,就在他将那封战书拿给季清臣看过之后,季清臣即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出手一击,将俞百龙给制了住,并点了他的哑**,叫他言语不得。
随后季清臣竟又提了俞百龙去见丐帮群雄,当着千百人众之前,“怒气冲冲”地将俞百龙所干过的所有勾当一尽说道了个详细,只听得丐帮上下老少无不惊骇非凡。
然而,季清臣却也知道,仅凭如此,断不能教使诸人信服,当下竟拍开俞百龙**道,要其亲口承认。不过,其间也是恐怕他“胡言乱语”一并将自己也说道出来,便并不完全解放俞百龙,一只手掌还死死贴在其背心处,并传音入密说道:“俞百龙,你最好知机一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若也说,那说不得我可就要让你尝些苦头了。要知道,把你交给丐帮,你至多只是一死,兴许你处事圆滑一些还未必会死,但若是落在我手,我能让你死都死不舒泰!”边说着手下边暗暗送了些微寒气出去,直由俞百龙背心透入其体内胸腔,只这么一下,便教俞百龙着实打了个寒噤。
俞百龙知道季清臣手段毒辣,更省得什么叫作“死不舒泰”,当下即不敢过多声张,只将那些季清臣认为是“该说的话”详尽道了出来,只听得丐帮众人从惊骇转为错愕,再而转为激愤。
而季清臣仍怕群丐不信,便又点数出了几个俞百龙的心腹出来作证,自然,那左笑忍亦在其中。
左笑忍因早已“叛变”俞百龙,此间自然乐得“回归正道”,当下便一五一十地把俞百龙授意自己做过的以及自家知道俞百龙做过的事全都说道了出来,更还在最后将自己早已把所有秘密告知了外间的云枫、怪叟等人,此番回来传信,就是要戴罪立功的事情讲了一番。——他如此述说,委实是怕一时群丐若然大乱起来,会将他自己也一并同着俞百龙给“醢”了,而这般先将自家说成是已经归顺了楚云枫的,那么就算帮内众人心中有恨,也绝不能轻易再来杀他,否则岂不是同武林盟主作对!
至于其他几个被点出名的“心腹”,见于此间连左笑忍都“叛”了,他们哪还有不“叛”的道理?知道大势已去,若再帮着“俞帮主”,定然没什么好下场。当下,便全都随声附和地指责起俞百龙的罪责,其间自免不了一番加油添醋。
少一时,人群中又再站出十数人,都是未被季清臣点出的俞百龙的旧部,相继暴出许些俞百龙其他罪行,有真有假,旨在洗脱自家干系。半晌之间,那一尽曾经被俞百龙看作得力死士的弟子们竟全都主动站了出来,认罪、供罪。那一个俞百龙竟俨然成了众叛亲离之势。
时至此间,四大长老慌忙联袂出来主持大局,恐怕会发生骚乱。
季清臣见四大长老都已站出,知道自己若再拿着俞百龙便有些不大合适,可要是将他就这么放了,又担心他将自家身份及有关事情抖出,当下心生一计,面上含笑,向着四大长老道:“四位,老夫就将俞百龙这厮交与你们惩治了。”说着就要作势放人,然而手下却是运起一重诡异的力道在俞百龙肩后一推,竟使之不由自已地在原地打了一个圈转,同时因着立足不稳,俞百龙自然是要下意识地抬起两手来掌控平衡以防摔倒。然而,就俞百龙这么一转身、一抬臂,教旁人见了,却端的象是要回身偷袭季清臣。季清臣便趁此时机,佯装惊怒地叫道:“啊,孽畜,你还待要加害老夫么!”说时,即将足下一滑,身形侧过一边,假作趋避,跟着猛然穿出一掌,狠狠拍在俞百龙胸口,掌上寒气贯至七成,随着掌力,尽都透入俞百龙胸腹。登时间俞百龙便鲜血狂喷着重重倒在地下,只略微挣扎抽搐了几下,便糊里糊涂地一命呜呼。
事后季清臣赶忙又装出一副极其惋惜懊悔的神情,并还假意上前查看,连连捶胸叹道:“哎哟,这可不好,这可不好,俞百龙,你醒醒,醒醒呀!唉,老夫本无心杀你,可怎想到你却自个儿……哎呀!”随之只又再连连向丐帮四大长老道歉赔礼,并称自己甘愿受罚。
四大长老虽都暗中责怪眼前这“季大先生”出手过重,但心内想想,那等情况之下,谁还想得了那么许多,俞百龙先“出手偷袭”,可是自家几人亲眼所见的,这“季大先生”实在也是迫于无奈才如此施为,况且若非有他,俞百龙的事情又怎会败露,那么自己一干丐帮教众岂不要永远蒙在鼓里!遂此,四大长老也就并不好再说什么,只都相继称道:“无妨,本就怨不得先生您,全是俞百龙这厮自己不知好歹。哼,如此死法,倒是便宜他了!”
季清臣连忙又道:“啊,只是……这本是你丐帮的内务,我这么一个外人……唉,委实……”
执法长老接道:“啊哈,先生说哪里话,正所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若是今日不管,想必我等今生也都不会看清俞百龙此人呐!这实在是救了咱们全丐帮啊!”另三位长老也跟着接连称是。
季清臣便知机地说道:“即如此,那么季某也就不好再多说了。哦,几位还要在这里主持大局,余下的可就全是你们丐帮的事务了,季某不好旁观,先告辞了。”
执法长老忙道:“哦,也好,先生且先去后面歇息,待我等将这里事情安排完毕,再过去重新谢过先生。”
“不必不必,季某这点子事情何足挂齿,俞百龙这等奸恶之人,武林中人人得诛!哦,几位请便罢,季某先去了。”一边说着,季清臣一边含笑告辞,自回房间歇息去了。
却说余下四大长老,先着手下弟子将俞百龙尸身收敛,放待而后发落,跟着便商议起眼下的大事,那便是如何处治俞百龙那一干“叛变”的“余党”。
关于那干“余党”,由于人数过众,不好全部治罪处罚,否则丐帮必定元气大伤。四大长老商议,决定干脆将死罪全赦,只每人受杖四十,并革去而今一切职务,重新由一袋弟子做起,视今后各自表现,再酌情提升。至于那左笑忍,由于已然从了云枫,并且俞百龙的主要罪行也都是他检举(除季清臣而外)出的,算得戴罪立功,只将其消回原级做两袋弟子,并未遭受棍杖之罚,而他放毒害死熊老帮主一事,也全都归到了俞百龙一身。
该罚的罚了,该了断的也作了了断,余下的,便只有册立新帮主一事。到此,众人方又想到了童未泯,觉得他饱受诬陷、亡命天涯,此番真相大白,就算不请他回来当帮主,也该给他正了名才是。况且,此时此刻满丐帮上下,除了那“逃亡”在外的童未泯,更还有哪个是可以真正当得帮主一职的?想若是在四大长老中选出一人来,其他三人定然不服,至于其他弟子那就更加担当不得。思来想去,众人终究觉得虽然童未泯年纪太轻,但帮主之位还是非他莫属,况且,他也多少算是熊老帮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全丐帮上下,除了他童未泯一个外,再找不出懂得全套打狗棒法之人。想丐帮素以打狗棒法、阵法闻名天下,若是新任帮主不会打狗棒法,虽无不可,但传说出去也不大光彩。
如此,丐帮一致决定,将童未泯请回,主持丐帮大局,而刚好也可藉此遍邀天下武林同道聚来,化干戈为玉帛,从而消匿去一场武林大战,保住丐帮几百年的基业不至毁于一旦。这么的,便有了那一封邀请函,那左笑忍轻车熟路,自然又成了送函之人。而四大长老因了本身的欢喜,委实便又想给众家武林同道一重惊喜,就干脆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教左笑忍将实情说出,只要他将大伙请来就是。这全是人之常情——自家心内喜悦,自然也就希望别人同着自己共同享受那分喜悦。殊不知,事情这么一经办出来,反教不了解个中事故的人看来,当真是“诡异难测”,很生摸不透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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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左笑忍一番叙述,堂上众人俱都大笑,怪叟更已是怒意尽消,只乐得前仰后合,口中叫道:“哎哟,那四个老东西(四大长老),也真会弄玄虚,你早说明白了不就好了,非要卖这等关子。哈,让咱们瞎乱猜疑了半天不说,还险些害了这左小哥儿。哈哈哈。”
相笑许时,各人又都连发感慨,慨叹这么一场空前的武林大劫竟如此地消匿于无形之中,而那消除灾难的关键人物竟然会是季清臣!
一时,众人又都谈论起季清臣如此作为的用意,不免再又茫然看向怪叟。怪叟摇头苦笑道:“你们看老朽也是无用,那季老魔行事向来匪夷所思,便是他亲老子也不能摸忖得透彻。哈哈,不过,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也总算做了件‘好事’。唉,季清臣做好事,那可当真不易呀!”一语引得众家皆又大笑起来。
这边云枫却是忽而心急非常地朝左笑忍问道:“对了,那被‘季大先生’擒了的陈姑娘和酆少侠现今如何了?”他知左笑忍定然不知季清臣究竟何人,遂也还以“季大先生”之称发问。
左笑忍得问,蘧然一省,说道:“哎哟,我差点竟忘了呢!那‘季大先生’在离开时曾托四大长老传信给盟主,说教盟主你半月之后赶去武昌黄鹤楼见他。临来时,长老们也嘱咐我传话了,不想还是忘了。”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一怔。怪叟截道:“什么?你说那姓季的走了?”
左笑忍应道:“是,当夜他便走了,只留了一封书信,就是交代刚说那事。”
云枫又自疑问道:“他找我做甚?我为何要去?”
左笑忍先自摇摇头,应道:“他教盟主你赶去武昌究竟为何,信上却是没说。不过他倒说盟主你是一定会去的,因为……因为那陈姑娘是和他一起走的,他……”
“什么!娉婷也去了武昌?”未等左笑忍说完,云枫即忙惊呼,就连堂上其他一些人听说此节,也都很生惊诧错愕,相继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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