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十五回 展绝技激怒怪道险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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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云枫一口便能清楚道出自己等人及那面金牌来历,那高瘦汉子也微怔了怔。要知,他将“金牌密令”取出展示给云枫等人,也不过只是为了教他们知晓自己等乃朝廷中人罢了,因为在当时,身上能够佩带得起纯金打造的令牌者,也只有朝廷中人。可高瘦汉子委实没有想到,云枫不单识得令牌,更还能道出一番名堂,心内不禁也有些惊异,想这“金牌密令”可不是任谁都能认识得出的,那毕竟是大内之物。不过,高瘦汉子心中虽然有疑,但却也并未做过多思考,只道云枫不过是由于常走江湖而见识广博罢了。当下,嘿嘿一笑,又仔细打量一下云枫,说道:“不错,正是‘金牌密令’。哼,想不到你等庶民竟还识得此物,也算是有些个识见了。”
云枫听得这人如此回话,心中微转,略一思索,稍稍放下心来,暗道:听他的口气,似乎还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谢天谢地,想来他们还并非是为着我而来。如此一想,暗中只连叫侥幸,庆幸方才并没有由于心内紧张而露出一些马脚。跟着,心中又再转念道:奇啊,他们既然是朝廷中人,如今拦阻我等却又不是因为瞧破我的身份,那又会为了何事呢?如是想着,眼睛便不自觉地向身边陈童二人望去,一脸狐疑不解。
陈娉婷与童未泯起先听得云枫那声惊叫,也是霍然将心都提至了嗓子眼,只道云枫如今真的已经暴露,待听了高瘦汉子方才那话之后,才都知晓所想差矣,再等得见了云枫那一脸的疑惑,二人何等聪明,均猜出其心事。
当下,娉婷性子最急,首先便抢着向那高瘦汉子问道:“你们是朝廷中人又怎了?我等虽江湖人、虽我等经过乔装改扮,但丝毫没有做什么违犯大明例律的事情,况且此地已是明朝境外,你们凭什么加以拦阻?”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人家身份,更看出人家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等人各自的“隐秘”而来,便不再心虚,说起话来竟已是理直气壮。
那汉子又是习惯的一声冷哼,道:“你等现在没做什么,只怕以后便会做了罢!”
听得这话,三人不禁同都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此等无理取闹之人,这以后的事情谁个知道,他竟然欲以此作为理由,对自己等强加阻拦。
娉婷没好气道:“我看你是不是茶水喝多了撑得慌啊!你可还能再讲出一番更荒唐的话来么?”
汉子斜睨了娉婷一眼,并不与之斗口,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问你等,你们三人此行,可是要赶去额尔古纳河的?”
此语一出,云枫三个同又再诧异起来,一时间想不破对方何以会知晓自己行程的目的地,不禁讶然相望。还是云枫心思转动得较快,微一忖度,心里便即了然,想道:是了,想那干将莫邪剑一事在整个武林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朝廷在各处都派有密探,又岂会有不知之理,我等身为江湖人,又是由关内而来,人家当然一眼便能看出我等意图。想通此节,云枫便即含笑向那高瘦汉子答道:“不错,这位官爷说得极是,咱们正是要赶赴额尔古纳河的。”话方出口,云枫心里又不禁暗叫了声“苦也”,心道:哎哟,我怎的如此糊涂大意,此刻尚还不知人家发问意图,便就一口应承,万一他们心怀恶意那可如何是好!
听得云枫承认,陈童二人心下也都是猛地一紧,面上险些变了颜色。
那高瘦汉子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如此便不能再说爷们平白无故拦阻你们了罢。你们赶去额尔古纳河,那就等同于违犯了大明例律,哼,那罪名还不小呢!”此话说得直是教楚陈童三个同都是很生糊涂,不明白他话中所指,好在他又继续说出了下面的话:“你们去额尔古纳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抢夺那个干将剑么。你们得那干将剑又为了什么?不正是因着传闻中里面所藏的宝图么!你们得那宝图所为何事?还不是想要举兵造反么!好在咱们皇上圣明,提早洞悉了你等江湖野莽的叵测居心,预先派遣我等密探前来搜捕你们!”
话说到此,三人方才明晰,原来汉子方才所说“以后会犯法”便是指自己等人日后得到宝藏财富之后起兵与大明一争长短的这一叛逆之举,而这汉子等人原来便是大内派出的缉捕一众“痴心江湖人”的朝廷密探。想此事尚还未真成定局,不想永乐帝而今便已如此心急以至有所行动了。只是,又有谁个能够知晓,那所谓的宝藏,不过只是一桩极大的阴谋,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有哪个人能得到宝藏。想来永乐帝此举实在也是多余得很了。不过,由此也足能看出永乐帝为人的小心谨慎及其那等无孔不入的统治手段。但想那永乐帝就是再聪明绝顶,千算万算也绝对不会料到,这次真正将要威胁到他江山社稷的实还不是这一干“寻宝”的江湖人士,他真正的敌人实在应该是那一干觊觎中土富饶资源与财富的外族蕃人,还有那个成天做着皇帝美梦的陈理。念及这里,三人不禁都是摇头苦叹。
然那汉子却是不懂得三人叹息原因,只道他们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罪名”。当下,高喝一声:“来呀,将这三个罪民与我拿下!”话声方落,其身后的一众汉子竟都不再含糊,二话不说,抽刀的抽刀、掣剑的掣剑,其间还有两个赤手空拳的,但看他俩身形彪悍、膀大腰圆,便知定是两个外家功夫高手,端地也是不可小觑。一众人得令之后,便犹如一群脱开了主人手中绳索束缚的猎犬,凶神恶煞般尽数向云枫三人扑袭而来。
云枫等想不到那汉子说打便打,尚未做好心理准备,见对方骤然扑到,不免心内一阵凛然。但好在三人武功均都不弱,临危不乱,云枫举掌、娉婷取针、童未泯抽棒,说话便欲与一众大内高手大打出手。
娉婷最是不管不顾,一蓬银针在手,娇叱一声,便要抖手飞针。云枫猛然省起娉婷针上淬有见血封吼的剧毒,如今虽然是一众大内高手先与自己等为难,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真个将他们杀伤,否则那罪名可当真是大了。当下,云枫急呼道:“婷妹,不可用针!”娉婷那手本已扬出,突听得爱郎叫喝,心下微凛,立时恍然,但那蓬银针已将脱手,此刻收回却已然不及了,情急之下忙将手掌力道向偏旁转了一转,迫得针在飞出时改换了方向。
但听“嗖嗖”几声,那一蓬足以顷刻间致人死命的银针,只是贴着那一干大内高手们的面颊或是头皮斜里飞出,如此,一众高手堪堪逃过一劫。然而,众高手却是不明此间厉害,只道是娉婷一时失手打偏。当下,便听得一名挥刀汉子叫道:“娘的,还想拒捕,眼里简直没了王法!”说着,便首先举刀斫向娉婷。
娉婷由于乃是临时突然转变势头,才得以将针打歪,事发太快,根本就没曾考虑到以后的事情,此番敌人霎眼间袭到身前,实在来不及转势应对,心中遽然一惊,暗叫“糟糕”。好在其身旁尚有云枫。但见云枫并步赶上,倏然举掌在那袭来汉子的提刀手腕上一拍,登时将那人连臂带刀拍去一旁,得以解救了娉婷之难。
那提刀汉子见自己一击未中,心中气愤,口中又自骂了声“娘的”,叫道:“兄弟们,点子有两下子,并肩子上!”说着,便又先自带头扑出,这次却是向着云枫斩来。但是,他却又如何晓得,他口中所说的“点子”们,又何只是“有两下子”,十下子都是有的。
云枫不慌不乱,轻哼一声,含笑迎上,叫道:“来得好!”口中说了三个字,手上也已做完了三个动作。但见云枫也不知用了怎样一个身法,霎忽之间便飘移至提刀汉子身侧,闪开其钢刀的斫击,同时臂肘在其背后轻轻一撞,足下又巧妙地施了个绊子。那提刀汉子便不由自主地趔趄斜跌开去。
时下,娉婷与未泯也已各自与人开斗。与娉婷对斗的,便是先头那两个赤手空拳的大汉,但见那两人身形比娇小的娉婷足足高出一头多、宽出半个身位,拳风虎虎,连绵罩向娉婷,端地生势惊人,好在娉婷一身武功乃名师所授(季清臣虽然声名狼藉,但在武林中确实也算得是家喻户晓,称其为名师确不为过),此番虽然面对两个如熊般的壮汉,却是显不出丝毫败象,竟自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只是他却是再不敢施用自家银针。再说童未泯,则是挥舞起手中竹棒,力敌四人,三刀一剑,也是不显败象,但对手毕竟均是大内精挑细选的能手,想要及早取胜,一时间也是不能。
由于一下子便被娉婷与童未泯两个双双分去六人,云枫这面形势便已是轻松得很了,除去后来才加入战团的那个似乎是领头人的高瘦汉子,而方才那个提刀汉子与另一名剑手根本就不必有太多顾忌,这两人似乎是此一干人众中武功最弱的。云枫惟独需要留意的便只是那高瘦汉子,此人手使一对分水峨嵋刺,竟是有相当的造诣,小觑不得。想那峨嵋刺既名为“分水”,那便应当是水中兵刃,而今叫那高瘦汉子在陆上使来竟也是凌厉逼人。不过,这些对于云枫来讲,却是不难应对,特别是,而今他还惨悟透了武学中更高一层的真谛。
立时间,小小茶肆之中,但见人头攒动,桌翻椅跳,杯盏散碎,茶液飞溅,直是被搅了个天翻地覆。也不知那掌柜的是真个不在乎,还是被这番景象骇到了,只缩头躲在后间,却不曾出现照面,更不用谈叫喊劝架了,先时小二早也没了踪影。
云枫此刻有意卖弄绝技,遂便在足下那因为桌椅散乱放倒而余出的尺许弹丸之地,施展起太极身法,以其不变来应对敌手的万千变化、以其看似的静止来应对敌手三人的联袂抢攻,一时间,硬是将对方三人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七昏八素,不知其所以然。好在那三人中尚有个武功不错的高瘦汉子,领着两个手下,姑且能得稳住局势,疾展着手中峨嵋刺,在一刀一剑的配合下,竭力强攻云枫。但是,从表面上看去,虽然是云枫处在守势,然时下最累的反而是那三人,若非云枫顾及到三人均是朝廷官兵,不敢出手相伤,此刻三人之中想必早已倒下两个,而另一个的情况料想也不会好至如何。
童未泯与陈娉婷那方局势也大致如斯,虽都是稳立不败,但一时也不好取胜。要知这一众来人固然都算不得一流的顶尖高手,但由于平日配合惯了,自然而然的彼此间生了默契,若然单打独斗固是不如云枫等人十之二三,但相互一得搭配起来,彼此间有所照应,你攻他守、他攻我御,竟又是另成一格。如此,三人若真想尽快取胜,不用上真功夫确然是不行的,但真功夫一经用出,那敌手们说不得便会是各个伤残了局。若然这一干人等是普通江湖人倒也罢了,偏偏又是大内朝廷之人。别看江湖上尽是些刀头舔血的好汉,但却最不愿招惹到朝廷中人,因为一旦惹上,那便真个是不死不休了。云枫等人也是一般,暂时还不想真个叫这一干大内高手们吃很大的亏,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手今日吃亏越大,自己等人日后的麻烦便越大,遂只盼对手能够因见到自己等武功了得而知难而退。
一时,但见童未泯手中一根黄竹棒在刀丛剑影中穿梭游走,左点一下、右磕一记,前沾后粘、上轻砸下巧扫,一根竹棒有如灵蛇,在身前舞得风雨不透,竟教那三刀一剑四高手各自兵刃丝毫进不得其身。
再看娉婷,尽力展开轻身功法与那两名高头大汉飘飞游斗,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左晃右闪、上趋下霎,其间一双玉掌轻拍巧打,稍沾即走,不与那二汉硬碰,竟教二人一身刚强外功毫无施展之能。
盏茶过后,一众大内高手直是给云枫三人耍得团团乱转,兀是占不去丝毫便宜,不禁各个都是有些气恼沮丧。此时,只听那仍自奋力强攻云枫的高瘦汉子大叫道:“点子忒硬,擒不得活的,就地正法!”话一说完,跟着,手中双刺便即攻得更为凌厉起来,竟不再顾虑照护自家门户,俨然一种拼命的打法。其他人得了命令,也都不再有所保留,尽展平生所学,骤然间都将攻势加紧数倍。
如此一来,饶是云枫三人武功了得,也是不免被打得有些左支右绌,一番手忙脚乱。正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一番忙乱过后,三人均是险象还生。
童未泯江湖经验最富,见了此等情形,心知这一干对手今日觉不会轻易放自己等走路,非要拼个你死我亡不可。当下也不再去顾忌早先的许多,心道:你等既然都不要命了,那到时受了损伤也就怨不得咱们了。当下高声叫道:“大哥,嫂子,憋(别)与他们耍咧,显(先)放倒咧载锁(再说)罢!”
楚陈二人听话以后,心念一霎,暗想:为今却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云枫回道:“好,放手一搏罢,但尽量不要伤人性命!”说完,首当其冲,登时先将一套玄奇无比的太极拳法施展开来,全力反攻回去。
童未泯得了大哥“命令”,出手便即大胆起来,再不管是否会伤人,只将竹棒奋力一摆,高喝一声,展开丐帮绝学“打狗棒法”,只见团中棍影翻飞,竟将敌手三刀一剑尽数罩在其中,只逼得四个敌人步步退去,就是想欲拼命却都无从拼起。
惟独是有些难为了娉婷。本来陈娉婷听得爱郎前面说可以放手一搏,当下便要取针放射,怎知竟还有“尽量不要伤人性命”的后话,无奈只得放弃了取针的打算,心中好气又好笑,暗道:你教我放手一战,却又不许杀人,那我如何取胜,我这针本就是见血封喉的,你不要我杀他们,那岂不是连伤都不能伤了么。要知,娉婷针上所淬毒药是一种毒性还略胜鹤顶红的海外奇毒,沾血即死。而今云枫教不准杀人,娉婷当然是不敢再将银针飞出了,想她那银针奇细无比,而其飞针的手法又端地狠辣,哪有射出而不伤人见血的道理。云枫情急之下言语,并未曾考虑到这层干系。且还说娉婷收起银针,绝技不能得施展,心中略有不快,心想:若是我银针打出,这一干人早都见阎王了,咱们还能有这许多麻烦!也就是因着这微一走神的当,身法上便不自觉慢了下来,登时被那两个高头大汉抢得了时机。二人觑准娉婷身形位置,同发一声沉喝,足下步履一转,倏然左右分开,由并肩连手改为前后合围,死死将娉婷夹于当间。跟着,二汉四掌猛拍,强灌自家十成功力,猛袭娉婷前胸与后背。看那势头,娉婷若然真个遭袭,不当场被拍挤成肉饼才怪。娉婷见状也是大惊,只感前后劲风夹袭,心中一凛,不禁尖叫出声,好在其武功不俗,临危不乱,霎忽一个“凤点头”,足下一滑,肩头一缩,身体随之下移,堪堪将前后四只铁掌由头顶让过。但听“砰”的一声暴响,二汉那四掌相抵,各自被对方震退半步,不觉面现愠色,双双怒瞪一下娉婷,又再举掌拍去。此番饶是娉婷武功再高,也不免乱了阵脚,要知她方才那一记闪躲用得虽然巧妙并且逃过一劫,但此刻旧势方竭而新力未生,便是连移动身形都是不能,又怎可能再应付得了二汉当头击下的铁掌!
楚云枫眼角瞥见爱侣临危,心下骤惊,急欲前去解救,但又苦于眼前尚有对手纠缠,而且与那方距离也是较远,如何也没有办法在瞬息之间退敌并赶去救下爱侣,心中一急,便即发了狠,口中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蓦运玄功,掌力疾吐,急打出一股强劲热浪生生将眼前三个对手来势阻住,跟着顺势抬足一挑,只将地上一只座椅踢飞起来,直向那掌击娉婷的二汉其中一个打去。但是,他也仅能做到如此,还余下一个汉子,却是万难再有些许办法了。
好在童未泯也是见了娉婷之危难。当下,也紧忙提足一口真气,将竹棒猛摆,一个神龙扫尾式,也先将四名对手暂且迫离战圈,接着,摧动掌力,发狠在自家竹棒尾端一磕,那棒便立时划着一道黄影脱手飞出,直袭向娉婷那方一个大汉的颈后。
但听得接连两声惨号,那两个本要击杀娉婷的高头大汉,竟同时应声倒地,一个被竹棒击在脑后,头破血流,抱着头满地打滚;另一个受了“飞椅”袭击,虽然没有受到些损伤,但仍是被撞了个跟头,就在他倒地之时,娉婷刚好缓过劲来,随势玉掌疾切,竟是狠命在那汉子肩头印了一记,登时将其左肩琵琶骨拍断,如此,那汉一身武功也便从此废掉了。
见得娉婷无事,云枫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便即再次回身应敌。由于其方才那一下发狠,骤然打出那股凌厉的掌风,竟硬是将三个敌人震伤了两个,而今尚还完好的便只剩那个手执双刺的高瘦汉子,另外那一刀一剑两人,也不知是受伤过重还是被云枫方才那一下狠态骇得怕了,自各提着手中兵刃在一旁喘息,却是不再行上前来夹击。
再说童未泯那方。他此刻手中虽没了竹棒,却反是比方才更加了得,干脆运足真气,尽数展开洞庭怪叟所授绝学。只见其掌影翻飞,浑若排山倒海,顷刻间,那三个刀手手中钢刀便先后被拍得脱手而飞,之后各自或胸口或肩头吃了童未泯不轻不重的一击,虽然并未受伤,但也均被打得飞出了战团。最后,余下一个剑手,竟是被唬得怕了,未等童未泯追击,便自行弃剑跑了开去。童未泯见了,忍不得笑骂一道:“闹中(孬种)!”
云枫那面此刻也将胜出,只见其展动身形,飘忽难觅,直教对手无从捉摸,那人的一双分水刺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反还成了自家累赘。三五回合下来,云枫先后施了两次粘劲,将对手双刺甩脱出去,跟着并步使一个“捋挤式”,直将对手整个人带得在空中打了两个盘旋,这才脱力飞出。之后,撤掌收功,回头又向娉婷与童未泯二人一个张望,见彼此都是无碍,微微一笑。陈童二人见了,也是轻松地还以一笑。
岂知道,就在三人都认为此间事已了可以甩手走路之时,忽由茶肆之外传来一声尖啸,跟着便闪入一名提剑青年,单瞧其身法,已是不俗。三人微怔,定睛再瞧,更同是一惊。那青年非他,竟是方才的那个端茶送水的小二。
然而,一众惨败的大内高手们见了那小二却是各个喜形于色,只听那方自由地上爬起的高瘦汉子急问道:“吕少侠,贺老先生到了么?”
那“小二”闻言一声轻哼,应道:“便来。不过,他们几个何用得家师出手!”说完,长剑斜挑,疾指楚云枫,道:“来,少爷先收拾了你!”说话便要猱身进击。
云枫虽然早已瞧出眼前这“小二”武功要比那一众大内高手强出不少,但却也是不惧,暗中抱元守一,静待对方进击。
正于此刻,却猛又听得外间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沉喝道:“京儿住手!”话声尚未全落,众人眼前便觉一花,再看时,门口处已然无端多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道人。此人站定之后,方才那句话最后之“手”字的尾音才方告完结。
却说楚云枫等人也不知是怎的,自打一见了那突如其来的道人心中便俱是一阵寒意凛然,而最使几人吃惊的是,方才这道人到底是如何闪进身来的都是没曾教众人看得真切,只是声音起时,此人便即出现了。到此,三人各个心中均已了然,知道眼前这名怪道武功端地不俗,想来比之季清臣也差不去太多,仅仅略有不足罢。如此,禁不住额头上都是泌出了冷汗。
这时,只见那被称作“京儿”的店小二打扮的少年,先是抱剑驻足,随后恭身向那怪道行礼唤了声“师父”,跟着,面上又再显出几许怏怏不快,说道:“师父,先教徒儿代您去拾掇了这几个草莽罢。”
那怪道睃了少年一眼,哼道:“你真的能收拾了人家?乖乖的给为师候在这里罢!”
那少年听了微一迟疑,转目环视了一番云枫三人,似乎是在斟酌彼此的实力,片刻,心中想道:此三人确实各个都很了得,要想一个打仨,确然不能。当下,便又对怪道说道:“师父,徒儿自信可以战下其中一人。”

怪道闻言,眉头微蹙,略一思忖,觉得当着这许多人,委实也不能使得徒儿下不来台,当下沉吟一声,微微颔首道:“你好自为知罢!”
少年闻此,面上一喜,乐道:“谢师父!”说话间,便又再转向楚云枫,剑眉一挑,再道:“小子(看其年龄,明显比楚云枫小,却硬是叫人家‘小子’,显然忒不礼貌了),陪少爷耍两招!”话音一落,便即挺剑向着云枫冲上。
云枫轻轻一笑,本待应战,怎知旁边娉婷却先行抢上,但听其一声娇叱:“小小子,我陪你耍罢!”原来,她实在因看不过这少年的自大神情,遂欲给他一些教训。
少年见到,面上更喜,乐道:“好啊,先耍了你这娘儿。”言语中,只将一个“耍”字说得颇与其他词字不同,显然另有所指。
娉婷岂有听不出的道理,面上先红后愠,喝道:“咄,下流坯子,看打!”说话便即再不管那许多,先是抖手飞出一蓬银针,骤袭少年面门。
少年本还待再与娉婷调侃,不料人家虽然是个姑娘,出手却着实犀利,不觉心中大凛,忙慑了轻敌之心,疾将手中长剑猛展,在面前幻起一片白光。只听“叮当”十数响,那少年在娉婷飞打来的一蓬银针将及面门时,险险将之尽数磕开。经此一变,少年再不敢稍有怠慢,怒瞪去一眼,喝道:“你这娘儿们好生狠辣!呔,看剑!”紧地,疾幻数朵剑花,足下一个猛蹬,挺身向娉婷刺去,直取香颈。
再说那怪道,自见了娉婷方才那一下抖手飞针,心中便是一愕,忍不住发一声“咦”,似是猛然想起什么,再见到徒儿挺剑而刺,急忙喝道:“京儿退下!”当下,身随声起,提气纵身径向着娉婷那方掠去。原来,他是因为认出了娉婷所施展的飞针手法实乃是当年魔头季清臣之绝学,生怕两下一番交手,徒儿不知个中厉害,从而吃得大亏。但是,一时间他又无暇多与徒儿详细解述,于是便待干脆纵身过去直接将徒儿换下。
然而,楚云枫与童未泯却是不知个中情节,只道那怪道欲以大欺小、以多胜少,当下双双一个断喝,疾掠而上,阻在怪道面前。
只听云枫叫道:“老道无耻!”童未泯也道:“俺俩战你!”
怪道见得被两小误会自己要去以二搏一,以他的身份不免心中恼怒,暗道:你两个娃儿把贫道看成什么了!然见了二小掠来时所施展的轻身功法竟也是了得,禁不住却也暗叫了声“好”,于是又再想道:也罢,且瞧瞧你两人真功夫如何。当下便弃了过去替下徒儿的念头,只是叫道:“京儿,小心那女娃银针!”说罢,再不去理会那方,向着楚童二人道:“既然来了,不出手更待何时!”
楚童二人对视一下,眼色一换,霎忽间便即双双扑上,分左右向怪道击去。
道人叫声:“来得好!”也不见其手上有何明显举动,只是微微一霎,立时掌中便多出一柄晃晃青锋,跟着,仍是不知其手上如何动作的,只是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下,那剑便划着一道逼人寒光疾向童未泯搠去。
楚童二人齐都大惊,想不到对手出剑如此迅疾。匆忙间,云枫急拍一掌,直向怪道左胸打去,欲迫其后退或是变招,从而解救下童未泯的为难;而童未泯也不含糊,猛将竹棒一抖(方才童未泯在掌退四敌之后,已经得空将竹棒拾回),迎着怪道长剑脊背磕去,手法也颇为高妙,不愧是洞庭怪叟与原丐帮帮主二人的亲传弟子。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怪道对于云枫的攻击与未泯之迎架却是丝毫未曾放在心上。只见其身形不趋不避,鼻中发一声轻哼,左臂翩然潇洒向外一兜,直迎云枫那掌,而右手则是手腕上轻巧一翻,手中长剑便即巧妙地变了个势子,绕开未泯竹棒再行削去。
云枫想不到怪道竟会与自己对掌,仓促之下收势不住,只得猛催真力尽灌于手掌,硬着头皮与怪道作一相撞;童未泯却是临危不乱,见对手变式,自家棒法也便顺势一改,再次架向长剑脊处。
怪道这次却是两下均都出乎自己意料,既想不到云枫竟真敢与自己对掌,也没想到童未泯还可再次转式,情急之下却也是再不能变式了。无奈,只得将两方招式用实,好在他自恃武功过人,倒也并不忌惮这些。
只听得“砰”“啪”两声,怪道左掌与云枫右掌相撞,而其长剑脊处则是与童未泯竹棒相磕。两声脆响过后,怪道身形微晃,而楚童二人则是双双被震退去一步。显然,单在内力一途上,楚童二人相加,都还要比之怪道略逊色一筹。
却说那一番对掌拼剑之后,紧又是响起两声惊“噫”。一个发自怪道,另一声则起自童未泯。
只见怪道惊疑地望向楚云枫,沉声道:“纯阳无极功!你是武当派的!”而童未泯也是一脸诧异地瞧着怪道,惊声道:“无挡(武当)内功!你是无挡嘛尹(武当的什么人)?”
原来,怪道在与云枫对掌的一刹那,试出其功力竟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武当玄功;而童未泯在与怪道器械相拼的一霎间,也是察觉到对方剑上传来一股纯阳劲力,竟是与自己义兄楚云枫内功一脉相承,只是比之还要高强许多。
两下这一番叫破,三人不禁同都怔住,心下骇然,彼此顾盼,以目光打询。那怪道乃是想:不想眼前这青年人竟也是武当弟子,不知他师父是哪个?童未泯却是想:不会啊,如若此人真是武当派的,那大哥岂有不认识他的道理?而云枫心中则更为大惑不解,想道:什么,这道人也是我武当门人,我怎的不知,以前从未见过啊!
云枫心中越想越罕,终于忍不住向怪道发问道:“你到底何人?怎的懂得我武当派武功?”言语中略带责问之意。显然,此刻他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道人真正是武当弟子,只道他是假冒乔装的。
怪道听得云枫一问,更加确定了他的身份,冷冷一笑,道:“哈,你果然是武当弟子。不过,凭你却不配问贫道的名号。想贫道成名时,你还尚未出世呢罢!”其实他哪里知道,云枫既然是张三丰的徒弟,那末就算年龄再轻,在武林中的辈分却委实不低。料想以云枫如今之辈分,只要是不与如张三枫、洞庭怪叟或季清臣等那样的久负盛名的武林名宿同辈之人,他如何询问人家名号,都不会太显不敬。
云枫虽然从不恃仗自己那颇高的武林辈分,但如今被怪道如此一番奚落,心中不免也是不快,心想:瞧这道人言行举止皆怪僻,如何也不似出家人模样,问他来历他又不答,反来数说我,想必不是什么善类。当下便道:“哼,我看你也并非我武当弟子,不知你是从哪里偷学到了我门绝学!”
怪道听了更是怒气陡增,喝道:“放……哼,放肆!”他本想说的乃是另一个词语,但颇觉得如若说将出来实在有**份,于是便即改换掉了。跟着又道:“行啦,多说无益,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罢!”说罢,青锋一晃,断喝一声,猱身冲上,提劲便刺,直取云枫喉下天突。看样子,他此刻已是恼极了云枫,出手一招,便是致命之式。
道人这一剑虽然刺得迅疾犀利,但云枫却也瞧得真切,那分明便是本门剑法精髓“武当七星剑”的起手式,只是教这道人施来,却竟恁地纯熟精妙。心中霍然一凛,心想:不管他是真是假,然这一手剑法却是假不来的。心里做着想法,手上却不怠慢,见对手一剑挑来,猛一吸气,足下“倒踩七星”,向后闪去。
怪道见云枫退避时所用的竟是武当玄妙的轻功步法“七星步”,且同样微妙有佳,不觉心中也是一怔,暗叫道:好小子,连这也会。要知,当今武当派中,若非是张三丰亲传弟子者,决难在如此危紧关头还能将“七星步”从容施展。然而,怪道却万分不信眼前这一个廿不过五的青年人,会是张三丰之弟子,一时只道他是武当派内后起一代中的佼佼者。跟着,只见怪道面上微笑,轻声道:“你再闪一剑看看。”话声未绝,剑式便即一转,由挑变搠,倏地划向云枫颈间血脉。
云枫见得,骤然惊出一身冷汗,实想不到怪道招法竟说变就变,如此随意从容,心想:就是师兄李敬常也断不能做到如此。匆忙之下再退,殊不料,身后已然再无可退之处,此时挡在身后的乃是一张歪斜着没有完全倒翻的木桌。云枫情急之下不查,方一蹬步撤身,便觉身后有异,念头未及转完,便听“哐啷”一声,自己身体便已与一张木桌撞了个实在,心中急叫“糟糕”。心念方起,便抬目见那怪道已经狞笑着举剑冲来。此时云枫尚处狼狈,一时间根本无法起身,更别说是飘身闪躲了。不觉心内暗自叫声“苦也”,只道今日要命毙于此。
怪道本也同着云枫一般想法,心道:这下看你还如何躲闪!却不料,自己一时情急出手,竟是忘记了另一方尚还有个童未泯。
童未泯见义兄大势不妙,紧地长啸一声,猛舞竹棒,向着怪道兜头扫去,并咤道:“劳倒(老道),看棒!”他这一下旨在迫得怪道反身从而营救云枫,并不求能够真个伤敌,遂才大喝警示,转移对手注意。
怪道听得童未泯喝声,跟着又感背后风生,虎虎而至,这才省起自己实有两个敌人,暗怪一时大意。当下,只得弃了云枫,将身一旋,于瞬息间觑准童未泯身形,一记“流星赶月”,后发而先至,抢在童未泯竹棒未到之前遽然挑刺而出,直指其右面肩井。
童未泯见怪道无论反应还是行动均都如此迅快,暗暗生赞,身形一顿,不再贸然进击,竹棒打个盘旋,在身前舞出一团黄影,防住怪道直来的一剑,跟着,便即展开浑身解数,耍起打狗棒法,与道人奋力激战一起。
怪道见童未泯所使竟然是丐帮绝学,心中又再一骇,心道:此少怎的会使打狗棒法,难道他竟是丐帮中人?心内之诧异,实不下于方才乍见到楚云枫施展“七星步”绝学之时。原来,他见童未泯此刻的一身装束(早先已说,童未泯已随楚陈二人乔装为商人模样),如何也不可能是丐帮子弟,而且就算真个是,如此一名屁大少年,又怎可能将丐帮中惟有帮主一人方能真正习得全套的不外传之绝学“打狗棒法”使得如此纯熟。想至此处,心内不禁慨道: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啊!想他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中,便得见到了三个青少之人各自使出一套武林绝学(娉婷之银针、云枫之七星步以及童未泯之打狗棒法),心里若不叫怪那才是真怪呢!正想间,忽而又是闻得背后传来破风之声,赶忙将神思一凝,瞥眼瞅去,见竟是云枫举掌拍来。
原来,云枫得了义弟童未泯解围,此刻已得能起身,见到兄弟与怪道缠斗一处,由于知晓怪道武功了得,生怕兄弟吃亏,便即不再管什么江湖规矩,直由怪道身后举掌偷袭。
怪道见云枫猛扑而来,厉喝一声:“娃儿不识好歹!”声起身随。但见其右手仍自挥动长剑与童未泯竹棒纠缠,见式拆式,得空反击,而左手则又使出一套掌法,应对另一方袭来的云枫。竟然能够一心二用,实在不得不令人咋舌。
盏茶之后,楚童二人合战怪道竟兀是占不去丝毫便宜,反而偶能叫怪道逼得一翻手忙脚乱。
云枫心中不免着紧,想道:凭我与童兄弟的武功,虽算不得绝顶,自信也是少有敌手了,怎的如今两个硬是奈何不得人家一个!然他却不知,怪道此刻心中也是有着想法:想我成名江湖这许久,大战小战无数,被人合击之情况也时有发生,却如何也未曾遇到过如眼前二个这般难于应付之少年高手!原来,怪道虽然能够不时地将楚童二人逼得忙乱一番,但也仅可如此,想欲进一步取胜,却是万难。
再说娉婷那方,却是不怎凶险。尚能凭借着自家轻灵身法与那虽不至登峰造极却也颇狠辣的阴寒掌功,一时将那少年剑手迫得团团乱转,使之伤不得自家分毫。那少年剑手却是越战越恼、越斗越慌,委实想不到自己曾夸下海口欲以一敌三的三个敌人中的一名少女便已能叫自己如此难于应付,心中越发地气急,这一番急躁,便更是乱了阵脚,还险些教娉婷在胸前印上一掌。娉婷身处轻松战局,便能够偷得出空闲来查看楚童二人那方形势,斜目一瞥间,见到二人那边颇为吃紧,心中不免挂牵,忽又发觉云枫所使竟不是其平日惯用的太极拳,心内更急,当下即叫道:“枫哥你做甚,还不快用太极拳!”
经由娉婷一番提醒,云枫心中忙叫:啊,对呀,我倒忘了呢!想来,楚云枫他还是缺乏江湖经验,在应对比自己武功弱的对手时,便能想到施展自家绝技,比如一开始对付那三名大内高手,便是如此,然而一经遇到与自己武功相当或是更高强之人时,由于心内有着不可大意轻敌的念想,不免就生了一丝怯意,于自家最纯熟的武功反而不敢轻易使出或是根本就想不起来了,如此刻面对这怪道或是早前与洞庭怪叟的那次对斗。此番心念一转,便即再不含糊,提足一口真气,拳式骤变,早先的一股强攻猛进之势登时间一敛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太极拳的那等轻柔飘忽不可捉摸。
云枫拳势一转,骤然便由钢猛变至柔和,怪道见了,蘧然一怔,虽然一时间不名所以,但却也意识到有些不妙,心里连叫“糟糕”。其实,怪道也并非仅在那瞬间便瞧出云枫太极拳的厉害之处,只不过是由于云枫虽突然慢了下来,而另一方的童未泯却仍自势头不变,一根竹棒冲、刺、斫、扫缠绵不绝,一招接着一招、一式续上一式,猛如狂涛,迅如骇浪。如此,对怪道来说,形式当然不妙。要知道,就算这道人武功了得,双手能够分心而用,右使剑左施掌,然而,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却是万万不可能一分为二做到右边疾快左边缓慢。想来,就是武林中的泰斗,张三丰也绝不行。
果然,没得片刻工夫,怪道便被搅得有些乱了章法,快也不是慢也不是,右边剑招使得难受,左边掌法打得更为别扭。其间,更还发觉到楚云枫每一次出掌攻击或是防守时,总会由其那方传来一股奇怪至极的力量,不钢不柔、不强不弱、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实在虚实难料、不可捉摸,自己每一次的出掌进击或是抵御,总是力发一半,便即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又会由对手那方传出一股高出自己方才两倍的力量,反打回来或是将自己向旁吸引。好在怪道尚能够凭籍着自家高强深厚的功力,强自支持,堪堪与之抵敌,暂时得保不败。然如若是时候一长,却如何也不能不败下阵来。
怪道又自竭力支撑了约莫一炷香的辰光,蓦听得耳边不远,传来一声惨嗥,依稀竟是徒儿的声音,心中一紧。匆忙间,偷空一瞥,徒儿竟已然弃剑倒地,一时间也判断不出生死。见到这景,怪道身上更是一阵寒凉,背心冷汗涔涔而下,心内大急,暗道:想我纵横江湖二十年,难道今日竟要折在这三个小娃手中?
原来,娉婷自见到楚童二人由于云枫的变招而形式扭转,一时已能将怪道逼得相形见绌、忙乱无章,心下便即放心,于是再不分神他顾,只一心专注到自己的战斗中。本来那少年剑手就已然被娉婷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全无还手之力,在娉婷先头担心记挂楚童二人时,他尚能得空喘歇调息一下,而今娉婷心念一专,一心只在取胜,掌下攻得便越发得犀利,再加上时不常还飞出几根毒辣的银针,这少年剑手却是再难应付得来。不过十来招,少年便一个闪失,一剑搠空且用得过老,胸前空门大露,生生教娉婷在胸口上狠劈了一掌。骤然,少年只感浑身发寒,禁不住一个哆嗦,号叫一声,撒手丢剑倒飞了出去。这还算得娉婷手下留情,只用掌功伤之而并未再射银针毙之。不过,这一下的创伤也算不小了,虽不足以致命,但受到了娉婷掌上寒气的侵袭,即便是此后医护调理得再好,想要寒毒尽退,也该是数月之后的事情了。
怪道于瞬息间却是不知道徒儿尚无性命之碍,只急叫一声“京儿”,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只道徒儿已被人家击毙,殊不知,此刻其徒不过只是骤遭重创而昏厥过去。登时间,怒火中烧,双目中杀气陡增,提足真气一声怪啸,直将小肆震得巍巍而颤,那几名武功较弱的大内高手中竟还有人因受不住怪道这番喝震而呕血受伤。那边娉婷也是被震得一番踉跄,险些栽个跟头。离得与怪道仅在咫尺的楚童二人就更不用说了,同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作响。二人是均未料到,这道人内力竟已臻至如斯境界。
经此一变,楚童二个都已不自禁地顿下势头,微做调息,以免真个受伤。如此,却叫怪道抢得了时机。
但见怪道右手腕突地一抖,掌中利刃银花乍幻,猛一送劲,剑花敛处,化作一道要命的寒光直向童未泯搠去。童未泯方自调解过胸中苦闷,骤觉寒气迫面而至,心内大惊,也未及去仔细考察情形,只下意识地一个“风点头”,同时手中竹棒也随之一抬,向上反撩。只听“空”的一声,原本的那一根并不不很长的竹棒竟又无端地被怪道宝剑削去一段,而那青锋势头犹自未绝,继续前划,堪堪贴着童未泯头皮掠过,又行半尺,这才告停。寒光敛时,那段断竹才无力地掉落地下,随后,便又是几丛毛发轻轻飘落,此当然是属童未泯的,实在可谓是险象还生。童未泯至此,着实惊出一身冷汗,直从头顶凉至脚趾,而一边的云枫竟也是有些骇呆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再行发掌进击。
怎知道,楚童二人惊魂未定,那怪道竟又是一声厉吼,声势不亚于方才,直将楚童二人双双震退一步,而周围那些个武功不高之人,经此一震,更又是创上加创,有两三人险些毙命当堂。原来,怪道是因为见自己仅凭武功招式已不能取胜眼前两小,再由于见到徒儿“毙命”,一时间真个发了狠,遂决定以自身远远胜出对手俩的浑厚内力扭转败局。
且说楚童二人第二次受震退下,足下方才立稳,便猛听得不远处娉婷一声惊叫:“小心啊!”抬目看时,怪道竟又再杀来,那形象浑若一头饿极的猎隼。
只见怪道仍是左掌右剑,势子不变,但此番那剑刃破空、掌面破风之声清晰可闻,竟不知在暗中运注了多少成的雄浑功力于上,其速度也端地迅疾,直似雷霆闪电,霎地,便至楚童二人面前盈尺距离。且不说两小根本来不及退避闪躲,就是及得,也已不能够,此番两小均已被方才那一震迫至墙角绝境,负隅而立。然而,若是真个生磕硬碰,两小自知,彼此加起来的功力都还逊于对手颇多,相拼之下,更是难逃一死。如此,楚童二人竟都是傻了眼,再无任何办法。
眼看楚云枫及童未泯瞬息间即将成怪道掌剑之下亡灵,娉婷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枫哥!”而这一次,却是撕心竭力的,语声中还有着无限的悲凉、恐惧与伤痛,只道爱郎已然必死,心中业已打定主意,待云枫一死,自己便即自行拍碎天灵随亡。
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怪道长剑即将刺入童未泯咽喉、左手铁掌立时就要击中楚云枫胸口那间不容发之际,众人只又觉得眼前一花,再看,竟于那怪道、云枫及童未泯三人之间犹如魑魅般的倏然多出一条人影。每个人都还未及反应,便听得同时响起“叮”、“嘭”两声。跟着,怪道便觉右手一震,虎口生疼,长剑不自觉地脱手,而左掌方到中途,便被一股比自己所发更为强大雄浑的力量拍击了回来,立时间手臂变得麻木无觉,胸中也是一阵恶劣翻腾,脑中更是天旋地转,忍不住趔趄而退,噔噔噔噔噔,连退五步,这才立桩站稳,却仍是喉间一甜,张口便即喷出一蓬鲜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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