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面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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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面圣
田义捏一下右手「麒嚎」,正色道:「姑娘已经消耗甚多,此时田某上战挑战,本是不公但是如今并非个人比武,而是关乎家国大事。田某限於职责,不得不占便宜了。请出招。」田义故意让了先机。
红叶被对方逮住「雾浓」,知道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也毫不客气地张开剑舞诀,心道:「蔡泰祖和全勇的武功比无香好一点,却比不上三位师姊;此桂公公则顶多跟她们打个平手。可是此田义出手很猛,还有一股寒气传来我手,这大概是『三宝真经』的威力吧。他的兵器胜过金石精钢,绝非等闲之物,难道是四大兵器之一的『麟嚎』?但是为何只有右手?我明白了,左手之套定是在张诚之手,难怪他俩可以徒手接住我的剑。」
田义忽道:「习武之人,贵修心立性。心有旁鹜,绝非大器。」红叶又心道:「此人心眼很灵,跟张诚没两样。可是他的武功,还要比张诚高一筹。」田义又不慌不忙地说:「桂公公,请借刀一用。」他接过桂常喜的倭刀,又说:「姑娘武功卓绝,田某极为欣赏。尤其刚才的剑法,更是妙不堪言,田某很想领教一下。」他掌刀齐发,狠劲非常,正是「三宝真经」中的「千手如来掌」和「小金刚刀」。
真经记载的武功虽走佛门一路,理应刚劲勇猛,可是阉人身体,始终不及男儿雄壮,又不及女儿纤巧,唯有迳走偏锋,不讲求甚麽气势,只求快、狠、准。但是在外人眼中,自是毒辣招数。而且真经记载的内功,一练尽泄阳气,二练养和阴气,练至臻境,体内皆是寒气。阴寒之气,更使人多畏惧几分。
田义双管齐下,红叶彷佛以一敌千军万马,皆因对方的攻势快而凌厉,猛而巧妙,每招每式都压倒自己。然而她急中生智,忽使一招「断弦」。其实「雾浓」剑身坚硬,又不锋利,本来不适用此招,但是田义左右齐攻,难免疏忽中门;「断弦」胜在招式够长够慢,要对方不得不设防;假若招式太快如「流水」,对方只需一招即挡去,还可反攻自己的背心後门,反更不妙。
当然,「断弦」只是权宜之计。
红叶重夺先机,再次舖张展开剑舞诀,先是一招「乌江乍现」,横起剑刃,疾走向前,先声夺人地;後接一招「悔恨滔天」,正是当年亚父见项羽放走高祖时,心情反覆情景,剑行弧圈,剑势夸张,令人眼花撩乱。田义翻滚闪避,不失架势,右手还以一式霸道的「上百叶势」,左手还以一招灵巧的「蛇缠金角」。红叶上三路和左手同遭突袭,可是她早已明白守得一方、别失另一方,於是以攻为守;她剑行南方左右,正是一招「玉斗轻垂」,攻敌下盘,逼得对方双手撤招,又立接一招「凶光初现」,刺敌一双招子。
田义仅仅仰身避过,背冒冷汗,顺势使一记倒挂金鈎,向後打个空翻,逼得红叶後退。然而他心道:「此女子的剑法比真经的『天龙剑法』更霸道。久闻剑舞门屡出奇人,此女子剑法造诣犹胜於我,剑法本身亦是一绝,恐怕她就是剑舞门弟子。」他还以一手「佛顶金光」,击向红叶头顶,硬把红叶退後十余步。
然而红叶竟然不退,还伸手接过对方一掌,任由一股寒气再次侵她体内;其时皮裘脇下,已穿了个大洞,皆因对方同时使出刀招。她及时挪身避过,正是置诸死地而後生,还以一记「樊哙闯阵」,但是没有得手。她心想对方左右齐攻,等於多行一着,而高手过招往往一招定生死,自己每每少行一着,怎能不败?而且田义的武功实在太高强,恐怕东方礼、公孙玲,也只能与他战个平手。她是後起之秀,岂能与大宗师媲美?她只被削去对方一袖、一角,已经不错了。
田义的刀法锐不可挡,掌功巧劲俱备,红叶已经尽施剑舞诀,但是战过百余招後,她一身皮裘红衣,又穿了几个洞。她已经筋疲力尽,自知大限将至,不期然想起当日大战王猛,命悬一线时,感到有人救她一命,还起起伏伏地穿过不知多少里路,最後凭藉一手琴艺,让她苏醒过来。
她,发了一个愿:「复光,来生再见……」
田义目露惊诧,忽然撒手不攻,低声道:「往北走,过端门。」然後佯装身中一掌,退开两三丈。
红叶见对方出言指路,还让开一路,已顾不得是否有诈,立时拔足北行。说到底,她的轻功始终超凡脱俗,只有田义一人能勉强追上,桂常喜等人拔足狂奔,只有望尘莫及。她见没有旁人,遂低声道:「前辈何以让路?」田义道:「别问太多,逃命要紧。待会越过端门,直往西行。」红叶又道:「请前辈指点明白。」田义笑道:「我带你去找张复光。」

红叶鼻子一酸,说:「他……他还安好吗?」她不经意地喊了一个名字,竟然让张复光再次拯救她。
田义见四处无人,遂指示红叶到无人之处,拐入银作局的密室。红叶入室即道:「前辈也是复光的友人?」田义失笑一声,声线更是慈祥,道:「很奇怪吗?君子之交,莫问年岁,我们正是友人。不过我们相识,全因为他的爹爹和世叔。」红叶怔住一会,说:「前辈认识复光的爹爹和申爷爷?」田义道:「想当年,他的爹爹意兴风发之时,田某还是寂寂无名的小阉人,有幸攀谈过几句,受过指教。申兄为首辅之时,更与田某是深交,不过我口中所讲的世叔,是那位照顾他的世叔,他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俩曾有数面之缘,可是他老人家已经仙游了。」
红叶追问道:「请问接济复光的世叔,是谁?」
田义叹一口气,道:「不好说。」
红叶不得要领,道:「复光的爹爹,又是甚麽人?」田义又叹一口气,道:「姑娘与复光有何关系?怎麽复光甚麽也不告诉姑娘?你们不是情人吗?」红叶涨红了面,默默摇首。
田义道:「复光不愿坦白,自有他的原因,本公公亦不便透露。很多事情不好说、也不好办,唯有见一步、走一步,正如复光没有向本公公提起姑娘,害我们白打一场!可是经此一役,本公公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概两、三年後,姑娘的武功已可胜过本公公了!话说回头,姑娘的衣服容易引人注目,快换过一套,然後一起找复光。他在京城待了两天,茶饭不思,挨得皮枯肉瘦,多年是太想念姑娘了。」红叶听见复光想念自己,立时心颤不停。
此时,田义从抽屉取出一套衣服,交给红叶,道:「趁无人,快换上。」
红叶接过小太监衣服,立即脱下面纱皮裘,一时惊觉有人在身旁,好生难为地望着田义,岂知对方看傻了眼,隔一阵子才道:「哈哈,此刻才知何谓空前绝後、天下无双!复光相人自有一手,今次也是好眼光、好眼光!」
红叶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二人刚才一番激战,已经对拆五百余招,刚才又强行轻功,撇下其他人,耗用不少内力,於是与思义对掌一会,调息真气後,才偷偷起行。临起行前,田义从柜子取出白手帕,说:「你戴起它,免得有人认得真面目。」红叶依命戴起,穿起簇新的蓝盘领衣、貂皮裘和乌纱帽子,皮裘厚,用白布紮实胸脯,摇身一变成个小太监。二人遂离开银作局,往城南行。
田义先行引路,引开侍卫注意,让红叶乘机逃过守卫法眼。二人花了两个时辰,才可离开皇城,然後去田义在城外的秘密居所。
红叶打开大门,瞧见张复光安然无恙,好端端的躺在榻上睡觉,按捺不住喜悦,握住对方的手,说:「复光,你还好吗?」
张复光惊醒过来,见是红叶,微微一笑,说:「我很好。」又对田义说:「田世叔,你们在何处相遇?」田义笑道:「复光你有所不知。红叶大闹京城,擅闯皇城、打伤大官,还跟本公公打上一场。幸好她提起你的名字,本公公才认得她是你要找的人。」张复光剥去红叶的手帕,道:「看来这身太监打扮,救了你一命呢。」红叶点头道:「幸好田……田前辈明察秋毫,红叶才保住小命。」她仍然握住张复光的手,全身上下瞧一次,确定无损无伤。
田义见二人情义之至,却不说穿,只道:「复光,你打算何时行动?申兄信中写得清楚,此事刻不容缓。」张复光点头道:「入皇宫容易,但面圣却难过登天。此事可要待田世叔安排一下。」田义道:「皇上不复当年勤奋,有时阁臣求见亦不准允。要让他接平民,更要花点心思。可是以红叶的姿色,说不定……」他打量着红叶,看得红叶浑身不自然。
张复光道:「红叶,我们先到房间休息,我们今夜入宫。」二人去到房间,红叶道:「复光,我们如何面圣?」张复光答道:「只要让你回复真面目,天下再难事,都得心应手。」红叶心有疑惑,但是听见复光称赞自己,满心甜丝丝的,便不再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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