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辞让(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三十四回辞让(下)
二人回到总坛,虽见没有关门,也没甚麽大不了倒是回到洞内,发现屍体都不见了,家具摆设都破破碎碎,不复以前清简而美。她们走至大堂之中,见师父和莺师伯在地上打坐,不单没有当日前辈风范,反见老态,不禁伤心起来。
莺师伯见二人,便扑向红叶,说:「红叶,原来你受紫薇和韩太白所害,才犯门规!错不在你,师伯错怪了人,你就回来剑舞门吧!」红叶愣住一会,才躬身道:「多谢师伯原谅。」莺师伯又气道:「紫薇和那个蓄牲,竟然连燕师妹都杀死,实在太可恶!」莺师伯骂声不绝,直至公孙玲示意收敛,才抑住怒火。
无香瞧不见其他人,便说:「师父,师叔和师姐在哪?」公孙玲说:「你璫师叔和二师姐去找紫薇,至於你的大师姐……已经离开本门了。」无香一时目瞪口呆,道:「怎……怎麽回事?」莺师伯确是按不住怒火,破口大骂:「牡丹中了两个贱人的剑,死了!屍都不见了!」
噩耗连环,无香无力地跪在地上,掩住嘴巴,抽噎说道:「怎会……大师姐武功高强,三师姐怎会……咳、咳……不会,定是假的、定是假的!」莺师伯上前抱住无香的头,却只敢啐啐地骂,哪敢再让无香听见难听的话呢?
红叶瞧在眼中,与公孙玲对望一眼,又是万分惆怅。
不久,璫师叔和芍药回来,无香欲叫出口,红叶却示意住口。此时芍药手中,正是原属牡丹的「凤鸣」。
排名首位的「龙吟」仍在公孙玲手上,四位的「皂光」在紫薇手上,五位「无影」则属无香。至於原属於芍药,还有第三位的「雾浓」,未落入谁人手里。公孙玲遂拿出「雾浓」,交给红叶,说:「虽然你不能再当入室弟子,可是论武功,当属本门高手。此剑暂由你保管,直至为师再选入室弟子。」璫师叔最是冷静,说:「你们五人之中,此剑本最应交至你手。时也命也,今日亦不太迟。」
剑舞门五口宝剑,传近千年,不衰不灭,因各有所长。「龙吟」贵剑刃、「凤鸣」贵剑锋、「皂光」贵剑坚、「无影」贵剑柔。唯有「雾浓」别於四者,不贵其身之本,只贵其色之义:胜人不沾一滴血,方才真胜。
红叶拿着「雾浓」,看着白色的剑鞘,白色的剑柄,白色的剑刃,摸一下比奶还要滑溜的剑身,钝得像鐧的锋刃,这就是原属芍药的宝剑。
公孙玲说:「师妹、芍药,你们有否查到甚麽?」璫师叔说:「师妹正想汇报门主师姐,我们已经查到紫薇与韩太白的藏身之处。她们藏於吴江南端某庙,变装易服,戴上人皮面具,掩人耳目。」莺师伯即骂道:「小贱人的易容伎俩出自剑舞门,即使能瞒天过海,也瞒不住我们法眼!玲师妹,我们立即出发吧。」公孙玲点点头,严色道:「虽然我们人多,但是璫师妹和芍药奔波整天,先让她们先休息,待明天午後,我们才出发。好了,散吧。」莺师伯道:「不行!那小贱人狡猾无比,怎会留在一处待我们发觉?」公孙玲说:「放心,我已经知会东方帮。她们已经无处容身。」
遂此,众人才无异议,先行休息。
公孙玲一辈和入室弟子的房间都由西甬道入,可是到首个岔口已经分途而行。红叶和师姐妹遂去到小堂,堂有五个洞口,正是入室弟子所住。
当年创派的公孙娘娘收纳五孤女为徒,後来才陆续再收弟子,流下传统,凡继承门主一位,皆姓公孙,选入室弟子五人,授剑四人,一人待补。公孙玲一辈本有莺、燕、玲、璫、瑶五人,但瑶因病早夭,燕又被遂出师门,第二十八任门主公孙之若还没有补选弟子,亦已病逝,公孙玲因掌「凤鸣」一剑,又得传「剑舞诀」,遂顺利继任为第二十九任门主。後来公孙玲选出以牡丹为首的五名入室弟子,按才授剑,恰巧是年岁之顺,牡丹居首,如此类推,无香居末。她便以为一切顺理成章,无差无错,然而当初五人,如今只余三女了。
三女站在小堂,因此处无受破坏,一切物件完好无缺,东有小瀑布,中心铺上毯子,毯子上有圆桌和五把交椅。五洞无门,各有珠帘,反射灯火之光,七彩缤纷,闪闪生辉。
多美也好,还是欠了重要的人。
无香忽道:「到底大师姐怎麽了?」红叶却掩住无香的嘴巴,低声道:「真正的二师姐已经成为大师姐,与裴衡远走塞外。眼前的大师姐,已是二师姐,你要紧记,不要再胡言乱语,坏了大事……」

眼前的芍药,其实是牡丹,她们是双生儿,不论相貌、身形、声线、举止都极为相似,几许无别;两人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右手的手背。二人少时练剑,牡丹不慎刺伤芍药的手背,伤口深入血肉,即使用剑舞门的灵药外敷,也留下疤痕。牡丹割伤自己的手,伪装芍药再受创伤;芍药则再伤自己的手,伪说自己受紫薇所伤,留下疤痕。如此瞒天过海,只有日夕相对的师父和师姐妹,才能辨别新伤旧痕。
无香明白事情,却按捺不住关切与好奇之心,说:「难道一直与裴衡私通,不是大师姐,而是二师姐吗?」红叶正要阻止无香,此时的芍药却说:「红叶,我们亲如姊妹,没有好隐瞒了。」
芍药续道:「我和衡认识一年多,当初可说是一见锺情。当时我前往松江,路经长洲郊外,见到他保护受伤同伴,独自对付十多名王家帮帮众,但是寡不敌众。我素来不喜王家帮行恶,於是暗中用银针暗器,使他们全数昏倒。想不到他发现我出手,前来道谢一次,接着一直尾随我。我用轻功,他却骑马,结果去过松江,回来苏城,还是甩不掉。可是他很奇怪,明明跟随我,却没有上前倾谈半句,只是远远地看着。後来我见快回到总坛,他仍死缠不离,终於按捺不住叫他离开,可是他说一句:『即使等到死,我也会不会放弃。』这话很庸俗,却很窝心。」
红叶却回想韩太白,口甜舌滑、手脚污秽,哪有如此正直?
芍药又道:「当时我忽然舍不得离开他,但定要回门覆命,於是相约十天後相见,十天相会後又另约十天再会,渐渐成了习惯。後来他买了田地,找来良匠盖成房子,成了我们相聚之所。我们虽然情投意合,可是一直刻守礼法,日子过得很快乐。不过偶有一日……妹妹察觉我有异样,跟踪之下,知道我与衡的事。她没有揭穿,衡也不知此事。她只是担心我会触犯门规,所以……衡始终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喝醉时,就难守礼法。我好几次拒绝,然而瞧得他醉醺醺时的失望模样,好不内疚,总认为自己耽误了他,心想如何了结二人缘分。某天,我以为他另结新欢,於是令他重伤,心想正好恩断义绝,了却不能结果的感情。可是妹妹假装是我,质问那位姑娘,才知原来只是误会,那女子只是裴救出来,韩太白的未婚妻。妹妹还替我约会衡。当夜见面,我们冰释前嫌,他又喝醉,把持不住,结果……我们都疯了。妹妹代替我的身体,铸下大错……」
无香始得明白,说:「其实二师姐早就喜欢上裴衡?」
芍药点头,泪眼道:「衡为我所做的事,她都看在眼中,她认为世上没有更好的男子。我也喜欢衡,却没有她痴心。她竟然甘愿放弃所有,甚至当我的替身,让衡继续疼惜。可是在衡眼中,她永远只是牡丹,而不是芍药……上次我们闯进东方客栈,师父起疑心,回到总坛时便察看我俩姊妹的手臂,便知事情原委,重重责备我们。妹妹说:『论武功和辈分,姐姐都是同辈中首屈一指。我没出息,武功不好,又动了心、破了戒。我来代替姐姐……』还有讲些甚麽,我……我记不住了。总之我不答允她代罪,因为肈事者是我、是我这叛徒……当时剑舞门有内乱,师父知道我们嫌疑不大,已猜到紫薇多半就是内奸。其後紫薇果然作乱,师父很聪明,懂得让师叔伯分为一路,从别径包抄。我们三人为一路,负责後追,此时我与妹妹趁此时交换身分,互伤对方,交换服饰。结果我们分头跑了数天,不见紫薇踪影,便回去总坛,师父趁此时让妹妹离去。然而我舍不得衡,所以我对妹妹说,暂时让我在衡面前继续当牡丹。最後我们幽会十多天,我终於提出私奔。他一口答应,我又欢喜、又痛心,不得不让妹妹成为衡的牡丹,一起远走漠北,不再与剑舞门有任何瓜葛。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我也很喜欢衡……为何当初会让芍药代替我,又为何她会答应?我们都错了……决定没错,只是本来就是错了……」
红叶忽然心道:「当上入室弟子,究竟是福还是祸?」
嘟嘟小游戏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