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死之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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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双掌,又告缓缓举起。
这一击,生死立判或许是两败俱伤。
这一场两个绝代高手的搏斗中,所使用的都是奇绝武林的招式,如果是有心人在旁,当可获益不浅,可惜场外暗中**的人,他们志不在此,他们另外存着恶毒的阴谋,要想乘双方筋疲力竭之后,相机下手,夺取密策。
当然——他们不知道,“玄天密录”藏置在“虢公古墓”中,随着古墓被炸毁而沉沦,永埋地下。
他们一味的追蹑着怪手书生司徒文。
两人的手掌,已上提平胸。
这关乎生死的一击,使他俩持重万分。
双方都是重伤之躯,真气已快要枯竭,只要任何一方被轻轻加上一击,就得殒命当场,含恨千古。
这一刻——
空气似乎冻结了!
时间也仿佛停止不前了!
要来临的,终于来临!
嘶哑的喝声起处,“砰!”的一声大震。
大漠驼叟鲜血喷处,仰面栽倒,这大漠称尊的一代巨憝,为了虚名之争,就此暴骨中原道上。
怪手书生在眼看着对方倒下之后,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是兴奋,是婉惜,是悲哀,……
喉头一甜,鲜血夺口而出,双眼发黑,脑中一片混沌,身形也跟着缓缓倒下,不再动弹。
暴风雨过去了,全场又回复一片阴森恐怖。
惊世骇俗的拼斗,于焉收场。
远处——传来了几声鸡啼,距天明已不远了。
五丈之外的三条人影,幽灵似的出现了,毫无忌惮的大踏步向司徒文僵卧的地方走去。
沙!沙!沙
这脚步声,是死寂之中,唯一的点缀。
三丈之外,又出现了一条白色人影,如鬼魅般的追蹑在前行的三条人影之后,亦步亦趋。
一场惊天动地的疯狂拚斗,才告结束,另一场恐怖的杀劫,又揭开了序幕,死亡的阴影仍笼罩着现场。
三条人影,已距司徒文躺卧处不及一丈。
“我看还是把他结果算了,如果他还没有断气的话!”
“依我看,多半是死了!”
“管他呢,先搜一搜他身上再说!”
蓦然——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人影飞泻落地。
三条人影不由一怔止步。
另外一条白色人影,也跟着停下身来!
泻落的人影,惊噫一声之后,疾步纵身向司徒文扑去,身形才起,另三条人影,已闪电般,向这人影扑来!
这人影不由止住欲起的身形,顺手劈出一掌。
掌势强劲雄浑,带起哧哧破空之声。
三条人影疾朝侧方闪掠,避过这一阵凌厉的掌风。
双方对面相立。
三人一看来人,心中不由一窒。
“我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你这个老偷儿!”黑妖粗声豪气的上前一步,戟指着那人影道。
“老偷儿,我两个老婆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倒自己寻了来,好极。”白妖尖声尖气的紧跟着说。
“哈哈!妙极!你两个是不是想再来一次解带宽衣……”那人影哈哈一笑之后,阴阳怪气的说。
双妖被他说出不久前追截司徒文时,弄得带断裤落的那一段丑事,不由气往上冲,大声哇哇直叫,就想出手。
“慢来!慢来!还有这位是谁?”
“在下四海游魂!”
“哦!好极,妖魔鬼怪,本是一家人!”
三人登时气结。
这时,那条白色人影,又已陷入林木之后。
这来者正是千手神愉章空妙,他与司徒文一同追赶那逍遥居士,不料追岔了,追了半天,人影不见,只好回客店,见了司徒文的留字,知道他已赶赴李家堡营救母亲和姐姐,要他等候蕙兰姑娘一道随后赶来。
岂知左等右等,只不见蕙兰姑娘回店,到她房中一探视,就已嗅出一股淡淡的迷香味,立知不妙,他本是出了名的江湖老油条,这些小玩意儿岂能瞒得了他,但目前,要想查出下落,却不是易事,又心悬司徒文只身独闯李家堡的事,不由急得满头星火。
他一生游戏风尘,惯于作弄人,现在为了俩小,弄得这上天入地的千手神偷半筹莫展,心想,好歹追上司徒文再说,于是一路追赶下来,今晚多喝了几杯酒,想乘夜凉,多赶一程,可巧正碰上这一档子事。
他一眼就看出,倒在地上的正是他的小兄弟司徒文,生死不明,心头猛震,正想扑上去看个明白,却被黑白双妖三人阻住。
他即使怒到极处,仍不改那嘻哈之色。
黑白双妖三人,被他一阵调侃,气得七窍冒烟,同时眼看着“玄天秘录”唾手可得,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如何不恨不怒,又知道老怪物与怪手书生本是一道的人,今天要想得手,可辣手得很,除非是先对付完千手神偷。
千手神偷也揣测道,小兄弟现下死活不明,若不先解决了这三个邪魔,可无法上前探试伤情。
双方都是一样的心思。
黑白双妖三人,眼中冒火,蓦地齐齐举掌攻来。
千手神偷哈哈一笑,立即迎上。
彼此都有解决对方的心思,所以一上手就是杀着,决不容情,各出绝招,拚命抢攻,着着都指向对方要害。
刹那之间,掌势经天,劲风呼啸,人影闪掠疾晃,砰!嘭!之声,不绝于耳,一场狠斗,又告展开。
黑白双妖与四海游魂都非等闲之辈,而千手神偷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老一辈高手。
这一放手拚搏,声势岂同凡响。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白色,天快要亮了。
晓风行露之中,四条人影,兔起鹘落,展开了激烈惨厉的拚搏,尘沙蔽天,碎石激射……
司徒文在最后一掌击出之后,虽然终于击毙了大漠驼叟,但自己也受伤不轻,血气一阵翻腾,随即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他又悠悠醒来。
千手神偷等四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他瞥了老哥哥一眼,暗中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目前必须立刻觅地疗伤,如果老哥哥万一不敌,或是一个疏神,黑白双妖等三人中,任何一人,只要腾出手来,对他轻轻加上一掌,这一缕细如游丝的真气,就得马上丧失。
于是——
他乘四人不注意时,悄悄的立起身来。
他最后瞥了一眼大漠驼叟遍身血污的尸身,摇摇头,像是感叹,又像是不忍,走了。
司徒文这次内伤,极为惨重,全身真气,好像全被震散了一般,气血阵阵逆涌,澎湃奔腾,走起路来,东歪酉晃,摇摇欲倒,但他神智并未昏迷,心中仍有一股倔强坚毅之气,强忍着伤痛,向侧方林中走去。
他这时内伤愈来愈严重,只觉胸中热气上冲,双腿似已不听使唤,他轻轻叹息一声自己也该休息了。
此念一起,不由众念全消。
这时,一个白衣人影,在不远处悄悄尾随。
他这一阵盲目奔走,已被他翻过几个山坳,离他不远处,是一大片松林,苍翠茂密。
松林中,露出一角红墙。
他用衣袖拂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吃力的拖着双腿,缓步向那松林之中走去。
走近一看,林内竟是一所破败荒芜的小庙,墙粉斑剥,断瓦颓垣,荒草没胫,蛛网尘封。
这时,虽然是旭日高升,但此地仍是一片阴森,凄凉!
“哇!哇!”一阵凄厉的乌鸦叫声!
破庙前的一株虬松上,飞出四五只乌鸦,司徒文听到这阵凄厉刺耳的乌鸦叫声,心头不由一震。
一幕幕悲惨凄凉的伤心事,又在他脑海中展现:
中原双奇两家数十口含冤惨死。
无极老人也遭了毒手。
母亲和姐姐虽然已有了下落,但又被陷李家堡!
蕙兰姑娘下落不明,难道又……
外祖父魔笛摧心,尚不知有多少江湖过节遗留给他!
遽然间,他胸中的热血,燃烧沸腾起来,只觉胸中气闷难忍,不觉仰天长啸……
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四谷回响,余音荡漾不绝。
倏地——
啸声中断,司徒文闷哼了一声……
他内伤未见好转,又强自提着最后一口残存真气,厉声长啸,气血受创甚巨,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喷出来两口鲜血,晕厥倒下。
他摔倒之处,正是破庙门前,门槛之旁。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司徒文忽觉面上一阵清凉,机伶伶打一个寒颤,人又清醒过来。
睁眼望时,天空一片乌黑,电光闪烁,雷声盈耳,原来夭气已变,正下着倾盆大雨哩!
他浑身都被雨水淋湿透了,他星目掠扫,见门槛内有一块足可容身的干地,忙就地翻滚过门槛。
这时——
庙内沿下,廊柱后面,一个白色人影,正怔怔的望着他,眼**着爱恨交进的光辉,他懵然不觉。
他看这间破庙,荒僻阴森异常,大概不会有人来,正是运功疗伤的好所在,他想到就做,毫无顾忌。
他伸手怀内,掏出他外祖父赐给他的疗伤圣药“龙虎续命丹”,服下三粒,反手入怀时,却触及一物。
他急忙取出来,原来是得自外祖父的“九尾孤内丹”,他清楚的记得,他外祖父曾告诉他:“这内丹,须在月圆之夕服下,更具功效,能助长功力,每经一次剧烈战斗,内力就能增高若干……”他把玩一会又纳入怀中,现在距月圆尚有五日的时间。
当下,盘膝坐好,按照“玄天秘录”所载的行功要诀,运气行功起来。这一排除心中杂念,凝神澄虑,合眼内视,精神果然又清楚了许多。
片刻之后——
司徒文但觉体内真气渐聚,那“龙虎续命丹”业已化开,一股奇异的气流,由丹田直冲上来,分向四肢百骸流布,行功一周天,人也由清转浑,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经过一盏热茶的工夫,身上立刻出现了奇异的变化,周身上下,已被一层淡淡雾气所笼罩,那白色的烟雾,似朵白云般缭绕他全身周围,锐厉的劲风,阵阵吹来。但那白云状烟气,却凝聚不散。
风停雨止,云散天清,一抹晚霞,染红了这松林破庙。
夕阳黄昏,恍若昙花一现,转眼又已夜幕低垂。
松涛阵阵,荒草虫鸣,破庙更平添不少凄凉意味!
司徒文身上的蒸蒸白雾,更形浓盛,额上出现了汗珠。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司徒文周道线绕的白雾,已渐渐地又吸收回到体内,人也随着清醒,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
经过这一阵运功疗伤之后,那翻腾的气血不但平静了,而且神清气爽,胸中真气溢满,星目眸光更是湛寒。
当他的星目,扫及庙前一片荒场之时,不禁心头剧震,热血沸腾,全身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所见的是那么恐怖、阴森、惨厉!
庙前松树林中,东倒西歪,竟是一具具的尸体,有的僵卧地上,有的斜倚树身,触目惊心。死状之惨,无与伦比,断头残肢,肝肠洒地,血肉模糊,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不知何以在他入定之后,生此巨变。
更不知道,是谁人的放胆杰作。
蓦然——他眼光触及五丈之外,朦胧的月光下,立着一个白衣人影,如鬼魁般痴立不动,他心中又是一震。
怪手书生司徒文,惊见五丈之外,朦胧月光之下,立着一个白衣而人,他已看出那白衣人影是谁!心中不由一震,她——雪山魔女,怎会在此地现身。
冷眼一瞥周遭断头残肢的尸体,竟然有三十余具之多,死状厥惨,这些人何以来到这里,而遭杀害?
显然,这些人都死在雪山魔女之手。
她为什么要杀人?
他本极端聪慧的人,详细寻思之下,已经了然。
雪山魔女,又一次救了他。
想来,必是这些武林败类,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要想乘他运功疗伤之时下手暗袭,目的当然是为了那部武林奇书《玄天秘录》,而致尽伤在雪山魔女手下。
难道她一直都在跟踪我吗?不然哪会这样凑巧!
他想象的一点也不错,她一直尾随着他。
原来雪山魔女在无名山庄之中,因司徒文误饮“千年和合露”,一时欲火焚身,眼看就要血脉爆裂而死,在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救心上人一命,奉献出她的清白女儿身,这牺牲不为不大,岂知司徒文误以为这是她安排的圈套,一怒而去,反而落得一个**之名。
她伤心欲绝,恨不能将司徒文立毙剑下。
由于这次的打击太大,使她在心理上产生了对男人报复的变态思想,于是她大开杀戒。
数日之内,黑白两道年青高手,死在她手下不知凡几,她一味疯狂的杀人,这事激起了黑白两道的公愤。
尽出高手,追杀这红粉杀人魔。
但因她的功力高绝,等闲的人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追杀的结果,反而使更多的高手丧生。
这事也同样的激起了五大门派的怒火,因为五大门派的弟子,伤在她手下的,已超过三十人之多。
于是——
五大门派又一次联合派遣高手五十人,擒拿这红粉杀人魔,本来充满血腥的江湖,又加重了无边杀劫。
当然,这些丧生在她手下的黑白两道年青高手,都有其取死之道,因为他们贪婪她的美色。
她在大漠驼叟邀斗司徒文时,就已追蹑在一旁,直到持斗结束,司徒文重伤倒地,大漠驼叟殒命,黑白双妖和四海游魂要想出手暗算,她这时很想藉这三个魔头的手,杀掉这负心汉,但另一个下意识的念头,又使她要出手相救。
于是——她尾随在黑白双妖等三人之后。
恰在此时,千手神偷现身,立被三魔缠上。
她又隐身静待变化。
司徒文昏迷半刻之后,起身悄悄离开现场,场中四人正斗得火热,根本不曾注意到他,而她却又暗中尾随下去。
她分辨不出对他是恨,还是爱,心情矛盾已极。
司徒文在破庙之前,行功疗伤,她想到那椎心恨事,曾几次想下手杀了这负心郎,然后图个自尽,一了百了。
但她硬不起这个心肠,几次举起手来,又颓然放下,她下不了手,她爱他已深,她面对这爱恨各半的俊美书生,芳心千回百转,那泪水却不停的滚落。
正当此时,一些江湖败类已发现了怪手书生重伤垂危,在平时,他们根本不敢对“玄天秘录”存有染指之心,他们自知在怪手书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现在,机会千载一时,贪欲使他们顿忘厉害,纷纷追蹑下来,却不知一位女煞星已虎视在一旁。
于是——
他们悉数成了雪山魔女发泄恨怒的对象,无一幸免。
(以上经过,笔者在此作简略的交代)
司徒文此刻思绪潮涌,心乱如麻。
面对眼前这爱恨亦进的一代尤物,不知如何自处。
他恨她卑贱嗜杀,竟然以极下流的手段,使他在神智迷失的情况下,做出那苟且的事,他恨不能杀死她,然而又感于她的无数次援手之德……
他不知对她是爱,还是恨,一时之间,木然无措。
白影动处,衣袂轻扬,雪女魔女已缓缓向他行来,在如水的月光下,宛若月殿嫦娥临心,又似芙蓉出水。
她那绝世资容,任你心如轶石,也得动心。
那无名山庄中,蚀骨**,风光绮丽的一幕,又闪上心头,不禁心中一荡,俊面微微发热。
这时,他真想转身开溜,他恐怕……
美若天仙的一代红粉女魔,已盈盈卓立在他面前不及一丈之处,那熟悉的如兰似麝的幽香,阵阵飘来,在月夜中,更使人绮念横生,飘飘然如饮芳醇。
紧迫的气氛,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感到面红气促,忐忑不安,他不敢再接触她那凄厉怨恨欲绝的眼神。
他不由徐徐低下头去。
时间——在一种极其微妙的沉静中消逝。
久久——
一缕凄怨无比的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空气!
“司徒文,你……你……你好狠的心……你……”
他不由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这他曾经爱过的人儿一眼,当眼光触及那凄怨欲绝的眼神时,连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又低下头去,万干心事,纷至沓来,一时之间他无法回答这一句话。
他恨她吗?是的!他恨她下流无耻,嗜杀成性。
他爱她吗?也许是的,他不能完全抹去她在他心灵中的影子,在潜意识中,他觉得他仍然是爱她的。
夜凉如水,万籁无声,蒙蒙的月色,照着满地的断体残肢,分外显得凄清恐怖,阴森唬人。
“司徒文,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我要杀死你!”
这话却激发了他天生的傲性,不由仰天一阵哈哈狂笑,声如裂帛,在夜空中,传出老远,老远……
“李姑娘,在下自知欠你的恩情太多,我司徒文恩怨分明,并非贪生怕死,待我本身血仇得报之后,自当寻上姑娘,杀剐任便!”说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雪山魔女李玉兰聆听之下,发出一长串尖锐刺耳的狂笑,笑声凄楚哀怨欲绝,比哭还要难听百倍。
司徒文被她这失常的笑声,惊得一怔。
笑声由尖锐高吭,逐渐变为低沉,凄哽!
最后竟变为略带呻吟的哀号!
一声声,如午夜鹃啼,孤舟嫠妇,凄婉悱恻,闻之令人鼻酸,可以想见她内心沉痛到如何地步。
她一生视男人如粪土,杀戳由心,她第一次打开了少女的心扉,把一颗芳心全部奉献与司徒文,想不到阴错阳差,一场误会,使她在心上人的眼中,变成了**荡妇,凤凰于飞的希望,顿时幻灭,成为镜花水月,怎不令她芳心片碎,五内如割。

司徒文不觉怦然心动,但一想起山顶小屋中那一幕丑剧,顿如冰水浇头,一直冷到脚跟。
“李姑娘意下如何,如果此时此地,一定要我司徒文的六阳魁首,就请立刻动手,决不皱眉!”
“司徒文,我来问你一句话,我李玉兰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轻贱,你且还我一个明白!”
“事已过去,不值重提,提起来徒乱人意!”
“不!我需要一个明白的答复!”
“姑娘不必明知故问,自己做的事,自己……”
她粉脸剧寒,咬牙道:“你误饮了‘千年和合露’,命在顷刻,难道我……那样做是错了,你把我李玉兰当什么样的人看待?”
他成见已深,她愈是解说,他愈认为所料不差。
“我早说过,事已过去,不必再提了,就算那是命运之神的恶作剧吧!如果姑娘同意我刚才所说的话,待我本身事了,再来报答几次援救大恩!”
“我李玉兰却不屑作这种事!”
“依姑娘之见?”“各凭功力,一决生死。”
“我受姑娘数次大恩,誓不出手!”
“开口闭口大恩,我不是施恩图报的人。”
“但我不愿作忘恩小人?”
“哼……”雪山魔女冷哼方落,杰杰怪笑之声传来,松林内应声走出一个须发虬结,腰系草绳身穿一袭粗麻布衣的花子形人物,后面紧跟着三个魁梧大汉,一色的手持竹枝。
两人齐齐惊咦了一声。
司徒文已看出来人正是那威镇南七省的穷家帮首领穷神聂飞,后随的是风、雷、电三大金刚,其中火金刚,已在上次群魔夺率之役中死亡,而穷神聂飞等人,也负伤而遁,声言要复仇,今日既敢寻来,必有所恃。
“小子,我们之间的一笔帐,也该清结一下了!”
声落,四人一字形排在司徒文与雪山魔女之前两丈之地。
“哈哈,幸会,在下随时都准备着候教!”
说完,星目倏射奇光,四人不觉心中一凛,但自恃大援在后,依然行所无事的怒目盯着司徒文。
“林内还有哪些见不得人的高手,不必鬼鬼祟祟的,请出来吧!”
雪山魔女正在气无所出的当口,刚好穷家帮四人来到,对她恍如未见,心中已十分不快,此刻见松林内人影幢幢,不由娇声斥出。
司徒文冷眼一瞥四周,微晒不语。
穷神聂飞一心都在司徒文的身上,虽然乍见这一代女魔竟然在侧,心下不无忐忑之感,但自恃身后之人,所以就忽略过去了,现在听她出声,打了一个哈哈道:“李姑娘,莫非要为这小子助拳?”
“这是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四周林内,已纷纷涌出不下百人,看装束全是穷家帮弟子,齐在五丈外停身。
她满腔怒气,恨无所出,真想大杀一阵,但人家找的并不是她,一时之间也不便出手,只看着这些人连连冷哼。
“大帮主带了这么多人来,在下实在不愿多造杀孽,我们之间的事,你看如何解决,在下还有要事待办?”
“小子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没有,趁早说出,迟就来不及了!”穷神聂飞,大刺刺的向司徒文道。
他不由气往上冲,冷哼一声道:“掌下游魂,也敢出言无状!”
“嘿嘿嘿嘿!”
一阵阴森刺耳的怪笑从林内传来,笑声不大,但却震的耳膜如蜂螫般刺痛,显见发声之人功力已致化境。
他俩同时心中一震。
穷神聂飞及风、雷、电三金刚,面露得色,退了三步。
“哧!”破空之声传处,夹着吱吱的鬼叫声,一条晶亮夺目的银蛇也似的东西,直飞入场,将抵头顶,突然一直下落,“嚓”的一声,入土径尺,插在他身前五尺之地。
一看,竟是一根长可五尺,粗如杯口的银光雪亮的银杖,杖头上挂着一个银色小骷髅,尚在摇晃不止。
“银杖骷髅令!”雪山魔女乍见此物,粉脸变色,“银杖骷髅令”五个字脱口而出,不知她是自语,还是有意说给司徒文听。
但司徒文却仍无动于衷,面色湛然,微露冷笑!
众人见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由在心里暗骂,死到临头,还狂个什么劲,却不知司徒文根本不识这“银杖骷髅令”为何物。因为他是奇缘巧合,无师自语,所以对于武林掌故,知道的极其有限,既不知,所以也就无所谓怕。
雪山魔女,可是识货,这“银枝骷髅令”已经近二十年不曾出现江湖,令主是谁,可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此令现踪之地,必然有人丧生,从来就不曾听说过有人能逃出“银杖骷髅令”之下,这不啻是死亡的标志,她焉能不心生寒意。
她恨极了司徒文,因为他撕碎了她的心,他给她太大的痛苦,但此刻,她又为他的安危而担心,这一种微妙的心理,证明她情丝难断,她仍深深的爱着他。
在“情”字的主宰下,很多人作出了不可思议的事。
他看见她凛惧的神色,不由大奇,这“银杖骷髅令”的威力竟公然能使这一代红粉魔王害怕,宁非怪事。
穷神聂飞阴恻恻的向雪山魔女道:“李姑娘如果不愿趟这场浑水,此时退走还来得及!”
“这个不劳操心!”
“李姑娘不听忠言,恐后悔无及,我穷家帮与雪山派,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所以好言相劝,请姑娘三思!”
她偷眼一瞥那负心人,俨然一尊不可侵犯的天神,毫无惧怯之容,气定神闲,心中暗叹了一声:“冤家!”毅然向穷神聂飞冷冷一笑道:“好意心领了,本姑娘想长点见识,会会高人!”
穷神聂飞神色一变,不屑的哼了一声。
“嘿嘿嘿嘿!”怪笑之声,又自林中传来,宛如鬼啸狼嗥。
场中顿时布满神秘恐怖的气氛。
穷神聂飞在怪笑声中,率三人缓缓退出五丈之外。
那银杖骷髅令在残月星光之下,熠熠生光。
司徒文也觉察出事态不寻常,当然,人家是专为了他而来,他可不愿雪山魔女陪他冒险。
“李姑娘请便!”
“什么意思?”
“在下的事,不愿别人插手!”
“哼!你准知我要插手?”
他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转念一想,管你呢!你爱看热闹你就看吧。
静——
静寂得有如置身鬼域。
司徒文蓦地想起,被逍遥居士扣留在李家堡中的母亲和姐姐,安危莫卜,还有那名分已定的蕙兰姑娘下落不明,一时忧心如焚,心想,你不出手,难道我不会先出手,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干耗下去。
看着那银光闪亮的“银杖骷髅令”,愈看愈气,右掌蓦出,向那插在地上的“银杖骷髅令”挥去。
呼的一声,狂飚卷处“吱吱”鬼叫之声立起,那银杖直向半空中飞去,疾苦流星,不亚于飞来时的速度。
四周众穷家帮高手,脸色大变,数十年来,还真没有人敢这样轻视这根“银杖骷髅令”。
雪山魔女花容惨淡,她预料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就在银杖破空飞起的一刹那,一条黑影自林中疾射而出,迎向那半空中的“银杖骷髅令”。
倏忽之间,人杖俱杳,捷于鬼魅飘身,以司徒文的目力,竟未能看出这“银杖骷髅令”主的形貌,其功力不言可喻,不禁心中微凛。
“嘿嘿嘿嘿!”
怪笑之声又起,摇曳在这荒野破庙的夜空中,分外显得阴森刺耳,使人不由浑身起栗,意味到鬼气森森。
“小子有种,竟敢出掌劈我‘银杖骷髅令’,不愧是魔笛摧心的传人!”声自林中传出。
“尊驾何人,何必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嘿嘿!小子,武林中还没有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你是老夫生平所遇的第一人,第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司徒文微微一晒,宏声道:“为驾今天来意如何?即请说明,小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无法久候,否则要失陪了!”
“嘿嘿嘿嘿!”
怪笑声较前更烈,震荡林空,充塞大地。
雪山魔女下意识的朝司徒文靠近了一步,她暂时的忘却了他与她之间的恨事,满腹凄怨也被这突来的意外风涛,扫得一干二净,这动作说明了她仍然爱他,她右手紧握腰间剑把,必要时她准备出手一战。
“小子,为何伤我门下四大金刚之一的火金刚,又把老夫幼徒聂飞击成重伤,显然是不把穷家帮放在限内!”
司徒文星目一转,哈哈一声长笑道:“尊驾想来是穷家帮辈分极尊的人,小可有一点不明,想就教尊驾,纵容门人,参与群斗合殴,强取豪夺,不顾江湖道义,这又算是哪一门的规矩?”
“依你所说,是我门下自己取死了?”
“不错……”
穷神聂飞等人不由脸上变色,轰雷也似的众人气势汹汹的向前涌了一步。
司徒文不屑的向众人扫了一眼,目中威棱毕现。
“小子口灵舌利,这件事暂且不谈,你掌劈‘银杖骷髅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知道吗?”
雪山魔女心中大急,她担心他不是“银杖骷髅令”主的对手,他既不是对手,自己更无能为力,如在从前双方还没有决裂的时候,她可以出声阻止他,但现在,她不好意思开口,只有在心里干着急。
司徒文毫不为意的道:“小可不知犯了什么大忌?”
“嘿嘿!小子,银杖骷髅令出必见血!”
场中气氛顿现紧张,恐怖的色彩愈来愈浓。
“在下极愿见识见识!”
“嘿嘿嘿……小子这一分胆识豪气,老夫极是欣赏,可惜,你死在目前,到阴司里去耀武扬威吧!”
“未必!”
蓦地——
一团银光雪亮的光芒,挟着“吱吱”的厉啸,从松林之中电射而出,直袭司徒文。
雪山魔女面色陡寒,不自觉的拔剑出鞘。
就在这银光暴射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声轻啸起处,一溜乌光孤形由地面射起,发出褫魂夺魄的呜呜怪啸,势如孽龙出海,长虹经天,疾朝那四银光射击。
这一刹那之间,空气似乎冻结住了。
眼看着生死俄顷立判!
雪山魔女惊怖的仰望这一白一黑的光影,一颗小心,几乎夺腔而出……
聂风等人也屏息静观。
“噗!噗!”一连串的劲气击撞声中,传出一声金声玉彻的声音,劲风震波,扫得十丈外,松林叶落如雨,四周群豪衣服猎猎飘舞。
一黑一白的光影,一触即分,如流星过渡,闪电经空,如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弧,飒然落地,光敛风停,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落地之后,连连向后退了五步,方才立稳身形。
这后退的人影,正是那怪手书生司徒文,铁笛横胸,一双星目,在夜空中射出慑人寒芒,如两颗小星。
另外一个,高大魁梧,头脸全罩在一幅黑巾之中,只露出两个眼洞,射出两缕冷电精光,手中持着那银光闪闪的“银杖骷髅令”,伊若一尊巨灵之神。
两人相隔一丈,冷然对峙。
这一招下来,双方心里有数,论功力,司徒文差了半筹,但彼此均有绝着未展,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料。
雪山魔女至此,才喘出了一口大气,一颗虚悬的心,也告稍稍放下,而穷家帮众人,却震惊莫名,在他们的心目中,祖师爷“银杖骷髅令”主的武功,已是超凡入圣,想不到这年青书生,竟能轻易的接下一招,这真是空前之事,打破了数十年来的纪录。
银杖骷髅令主,冷寒已极的闷声说道:“小子掌击银杖骷髅令,已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看该接受怎样的处治!”说完目中冷芒暴涨,状极骇人。
这句话却激起了司徒文的怒气,剑眉一挑,星眸电张,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之后,冷涩的道:“尊驾看着办吧!在下一力接着就是!”
那一股凌云气态,确实令人心折。
原来这“银杖骷髅令”主,是当代穷家帮主聂风的师父,已二十年不问世事,生乎狂傲怪僻绝顶,不同之处,就是人还正派,不似传说中的邪恶。
穷神聂飞自上次率领风火雷电四大金刚,参与夺取“玄天秘录”之役,火金刚当场殒命,锻羽而归之后,力恳师父出山收拾怪手书生,但却隐起夺宝一节不提,一方面广派门下搜索怪手书生的行踪,两天前,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行踪,派出的人,也逐渐集中,所以才有今夜这浩大的行列。
司徒文这句狂傲的话,听在银杖骷髅令主的耳中,相当的不受用,像这种硬顶硬撞的对他答话,在他纵横江湖的一生中,还是破题儿第一遭遇到,这与掌劈令杖一样,同样的使他震怒莫名,纵然他心折于司徒文的铁胆英风,但这一股怒火却按捺不下。
“嘿嘿嘿!”
紧跟着这一长串慑人的怪笑之后,一声暴喝:
“小子少狂,接招!”
招字才落,手中杖幻起耀眼银芒千丝万缕,寒气森森,杖头上的银骷髅,发出凄厉的吱吱鬼叫,挟着一片如山劲气,径向司徒文当头罩落,劲势之强招式之凌厉,泣鬼惊神。
雪山魔女,心头不觉一震,以她的功力,竟看不出招式起落,只觉满眼一片银光波影,暗地为司徒文担心。
司徒文蓦感一片银山,挟无比威势,匝地卷来,心头微凛,闷哼一声,手中铁笛,顿化千层笛影,疾卷向那银海波光,呜呜怪啸,应势而起,顿时淹没了那吱吱鬼叫。
一连串“锵锵”暴响,密如连珠。
场外众人,不由脸色乍变。
倏忽之间,一触乍分,银光突敛,怪啸立停。
在这短短的一触之间,笛杖竟然碰出了十次之多,换句话说等于交换了十招。
这等玄奇绝奥的招式,可说是盖古凌今。
这一招下来,可说是秋色平分,司徒文还不觉得怎样,银杖骷髅令主可就不同了,以自己的辈份声名而论,竟然与对方一个后生小辈平分秋色,心中比死还要难受百倍,数十年英名,岂不要毁于今朝,一时凶焰陡炽。
暴喝一声,手中银杖猛抡,圈起层层银晕波光,宛若一张银色网幕,狠辣无伦的暴伸狂卷过去。
司徒文,豪气激荡,雄心蓬勃,一声响彻青冥的长啸起处,铁笛厉啸,破空而起,摇曳长空,四野齐应,闪电般穿入那一重银网之中。
场外众人纷纷掩耳后退不迭,满面惊悸之容。
刹那之间,只见一条乌龙,腾耀展闪,舒卷起落,穿插在银光雪网之中,锵锵之声,不绝如珠。
双方各展所长,狠命抢攻。
一个是数十年前即已名震武林的巨魁。
一个是百年不一见的奇才。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二十余招。
看得四周众人,眼花缭乱,目眩心震。
圈圈银光,上下翻飞,宛如龙翔凤舞,罡风凛冽,荡起裂帛风声,劲疾锐啸,端的慑人已极。
乌光盘绕,如皓荡江河,纵横无际,又好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天矫旋盘,宛若神龙卷空,锐不可当。
司徒文脚下,怪异已极的施出“烟云飘渺步”,如一缕捉摸不定的轻烟,凝神静气,绵绵施出笛招,笛影层层叠叠,凌厉紧密,使人无懈可击。
银杖骷髅令主,愈斗愈惊,自己平生所遇敌手,能够在自己凌厉奇奥的枝招之下,走出十招的,从来没有一人。
现在,这俊秀书生,竟能有攻有守的交换了二十招以上还没有败象,焉能不惊不骇不气。
而且,对方发出的绵密笛招,如浪翻涛涌之势,一波接一波的,愈来愈强,有时还逼制得自己杖招,不能尽量发挥威力,再加上那飘忽迷离的奇奥步法,更难捉摸。
场周穷家帮众,看得胆战神摇,这小子的功力,想不到竟高到这种地步,能与祖师互较短长。
震山魔女,这时已完全放下心来,色然而喜。
月落星沉,昏昧的大地,已露出一丝曙色。
天——快要亮了。
倏地——
银杖骷髅令主,发出一声厉啸,声如夜枭嘶啼,刺耳难听已极,绝招已自紧跟着啸声施出。
只见他的身形,蓦地临空而起,全身恍如一团寒光万道的晶球,身躯由上,反往下扑,捷若鬼魅,几个连贯动作,连续施出,实无法测其奥秘。
万点银星挟着一片深如海洋的浩荡劲气,袭向司徒文的全身要害,三丈之内,泼水难入,尽为银星布满。
这一招是他穷毕生之力,精研出来的一招杀着,叫做“殒星追魂”,今天尚是第一次施展。
司徒文大是凛骇,连妙绝人寰的“烟云飘渺步”,也觉有施展不开之感,目前要避开这一绝招,简直是不可能。
时间,决不容他稍有犹豫。
心念动处,护身神罡,应念而生,在周身布了一层钢墙。
随口发出一声撼山拔岳啸声……
运足全身功劲,贯注在“坎离铁笛”之上,笛法中最凌厉奇奥的一招,“穷阴极阳”,已电疾施出。
只见一片铺天盖地的笛影,夹着撕心裂肝的呜呜怪啸,以雷霆万钧之势,往上直迎那一片银色网幕。
这一瞬,似乎阴阳倒转,宇宙沉沦。
四周群豪,除了雪山魔女,任督二脉已为司徒文在脱出黄药山庄地窟时乘疗伤之便打通,功力深厚,微觉气翻血涌外,其余穷家帮众,功力高的,纷纷坐地运功抵敌,那功力不济的,已被这一股摧裂心肝的铁笛怪啸,震得口喷鲜血,卟卟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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