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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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陈箫出院。接他回去的正是胡三秋。陈箫非常不情愿地被拉上车,因为胡三秋威胁他说如果不让他送,他就把陈箫曾六次光顾他家火锅店的证据全部曝光给伍岳。想到伍岳那张让他感到极度麻烦的脸,陈箫被迫就范。坐在车里还想这胡三秋果然是胡汉三的传人。
“你回来了?”
伍岳头也不抬,坐在电脑前,手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屋子里震耳欲聋的音乐。
嗯。稍微晚了点,半路上去银行取钱,还你医药费。”陈箫边说边脱衣服。
“你干什么?”伍岳终于抬头,看陈箫脱完最后一件衣服:“大白天你脱衣服干吗?”
“洗澡。”陈箫拢了拢头发,淡淡应了一声,穿上拖鞋向浴室走去。
伍岳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轻声叹息,继续手头的工作。
水打在地上,混着音乐,传到陈箫耳朵里有些缥缈。陈箫眯着眼抬头,迎住打在脸上的水珠。门开了。伍岳叼着烟进来。陈箫转身,背靠墙壁,看着他。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脖颈流下来。
伍岳正对着陈箫,抽烟。对视许久,扔掉烟头,上前,手撑住墙壁。
“你想吻我?”陈箫抬眼,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
“不想。”伍岳回答。身上的衣服已全然淋湿。
“哦……那就是我想吻你了。”陈箫若有所思地沉吟,然后贴近那张原本已经很近的脸。
濡湿的布料与濡湿的皮肤摩擦,声音细密清晰。伍岳很粗暴地揉弄着陈箫的头发,手又顺着头发滑下脖颈,后背,找到那个隐秘的洞口,手指伸进去。
那里温润,将伍岳的手指紧紧包围。这真是个奇妙而又温柔的地方。就像一个久违而温暖的怀抱。投身其中,世界就会无限美好。
有时候伍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寻找些什么。他不逞强。他知道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软弱的一面。当软弱来袭,他需要寻找的是温柔地安慰。而一旦软弱过去,他又回到原来那个毫不在意的自己,他所追求的却是摧毁那些安慰。一方面追求,另一方面摧毁。陷入这个夹缝中的伍岳,在陈箫的身体里寻找安慰的同时,又狂暴地摧毁着一切。
陈箫咬紧嘴唇。他抓不住光滑的墙壁,就像抓不住自己的命运。
他并非甘心任伍岳宰割。有时候一些事很难说清楚——比如,是快乐还是不快乐这事。和喜欢的人**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快乐的,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觉得,和不喜欢的人做更快乐呢?
陈箫闭上眼喘息。他已经分不清,他是快乐还是不快乐。一如他分不清,他对伍岳,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切结束,水声和音乐声又渐渐真实。伍岳弓着腿坐在地上。陈箫靠在他旁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坐了一会儿,伍岳想把陈箫摇醒,要他擦干净了回床去睡。刚想挪地方,陈箫却突然开口:“雨。”
“什么雨?”伍岳不动了。
“春末夏初的绵绵细雨……一个人坐在窗前,忧郁的神情……雨一直也不停。那人总是忧郁。只是忧郁,却不哀伤……他在思念一个人。那人远走。他望着忧郁的雨,想念远方的人……”
“missingyou……”伍岳听得有些失神,下意识地说出一个名字。Missingyou,正是此时,漂浮在空气中的,音乐的名字。
“这首呢?还有这首……”伍岳像个小孩子一样喜形于色坐在电脑前。陈箫坐在旁边,无聊地打着呵欠:“我说你干吗这么兴奋……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真因为你是随便说说,我才能当真。”伍岳双眼冒光地看着陈箫:“音乐所凸现出来的意境是不能刻意用语言描绘的。它必定是在听者脑中成像,由二维到三维,再通过语言方式表述——音乐和语言之间的联系,是必须经过大脑成像这个重要环节的。你刚才脑海中所形成的影像是无意识的,却能准确地表达歌曲的意境,这说明你有这方面的天赋……”
陈箫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懒得跟他辩驳。方才只是一时兴起胡编乱造几句,倒真给他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看着伍岳目光如炬满怀期待地盯着他,陈箫也不好意思打击他太甚。于是无奈地挠挠头,随口说出:“这首曲子……空旷地舞台,台上空无一人。台下坐着一个人,灯光都打在他身上……”
“嗯。那这首呢?”伍岳愈发兴奋地换了支曲子。
“冬天。积雪。路灯。”
“这首?”
“海边。傍晚。沙滩。风很大,几只海鸟飞过,很凄凉……”
“陈箫,”伍岳不再放音乐,表情凝重地望着陈箫:“我发现,你是个天才。”
“嗯。经常有人这么夸我。”陈箫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
伍岳低下头。他下了个不可谓不大的决定。他知道这个决定将会改变陈箫所剩无几的人生。甚至,改变他自己的后半生。
伍岳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认真地对陈箫说:“陈箫,我要你唱歌。”
“现在?”陈箫质疑。
“不是。”伍岳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我要你唱歌,唱给全世界的人听——我要你出唱片。”
“那个,我谢谢你的好意。”陈箫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抬眼看看伍岳,脸上挂着和煦地微笑:“不过很可惜——我五音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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