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照歧 第十六章 战·龙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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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图早将自己的大将军号隐于百余艘军舰之后,遥遥指挥,心中犹在嗤笑,狂妄自大的龙神人,竟将旗舰置于舰队之首,直入敌舰队深处,未免过于自大,一着不慎,就有将旗舰与主将置身险境的危险。
既然如此……
“分军而上,不惜一切,务要在首轮交锋将敌人旗舰拉入包围圈中!”甘图狠声下令,意图极为明显,他却顾不得对方是否是在兵行险招,或是施用计谋,务必是要直取龙神水军的旗舰和主将!
杀声大起。前军已然交锋。
紫泰赫令声一下,立时龙神号与紧随的第一波艨艟巨舰之上,合抱一般大小的巨石,丈长的粗木巨型弩箭,燃油的火球,俱都从甲板上冲霄而起,恍如漫天飞蝗,呼啸声中直往迎面而来的迦蓝舰队而去。
同时,对面迎来的敌舰也不稍迟。
阴沉一片的远攻器械所发的武器,在波涛之上当空相撞,纷纷砸落海水之中,更多的却还是纷射到了对面的敌舰上。
终于,有惨呼声响起,已经不能分辨是出自哪一方。战争,终归是要流血、死人的。
巨大的滚石从天而降,足以将巨舰极厚的甲板砸得龟裂开来,若是击中人身,立时便要化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十分得惨烈;那丈长的巨型弩箭呼啸着电射过来,士卒避之不及,要一连穿透数名士兵的身躯,才能被舰上重盾手的巨盾挡住。
所幸龙神号乃是东海水师的旗舰,长达三百丈,旷世独一,其甲板乃是纯由铁甲铸成,护甲也在木质船身之中夹有铁甲,堪称是当世水军战舰之中独一无二的大手笔,巨石砸在甲板上,刺耳地铿响,却不能损坏分毫,弩箭击中舰体护甲,也是破入少许,随即坠落海水之中。
然而,士卒伤亡,依旧不能阻止。第一轮的远程对轰之中,一片惨呼哀嚎声里,龙神号的甲板之上,已经涂血满地,死伤无算。
立即又有水军士卒毫不惜死地冲将上来,代替了亡去战友的位置,重新架起投石机、弩车,更加疯狂地向对面攻击。
龙神号上只是伤亡士卒,战舰却是不能伤之分毫,然而迎面而来的迦蓝大型艨艟巨舰却不可与之同日而语,只是一轮轰击之下,已是船甲崩裂,塔台毁损,甲板处处被砸出坑洞,死伤也是无算。
金兖喾、青伦、天图也与莫从珂四人立身龙神号舰首,面对那漫天扑来的飞蝗一般的巨石弩箭,巍然不动,自有强悍无匹的气势从他们身上爆发出来,横跨百丈之遥后,依旧能够洞穿数名甲士的劲弩在他们身前数丈远处,纷纷如被重物所坠,自行坠落海水中去。
巨舰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经又进数十丈,已经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顿时,箭矢飞射,比之适才更甚,瞬息之间几乎将两舰之间的天空覆成一片阴压,如同乌云罩顶,更有锋矢划破空气的尖啸连连,不绝于耳,十分得恐怖。
惨呼声更甚,士卒如同割麦一般层层倒下。
转眼之间,两舰错身而过。浅水之上突起狂潮,惊涛拍打巨舰船身,激浪迸射,却是两支舰队互相错入,海战正式大起了!
浓烟划过,烈焰汹汹的燃油火筒交织成一幕烟火大网,最终纷纷砸落对方甲板之上。
哗啦!哗啦!
舰上有巨型楼塔,早从海中汲去上来的海水储备其上,火油袭上甲板,许多水军士卒避之不及,染身火海,那楼塔上立时便有一股涛涛水流,形同瀑布,冲将下来,将火焰吞没。
片刻之间,两只舰队终于混淆一处,百余艘大小舰只在方圆数十里的波面上相互攻击,鼓声、号角声、呼嚎声、浪涛声夹杂一处,刹时晴天突黯,昏光染空,远天乌云压至,阴光沉晦,直如天穹之将倾,上苍末世。
甘图将军身在大将军号上,这一艘巨舰也只是比之龙神号稍逊而已。甘图将军跳脚喝令:“合阵!合阵!”
刻下龙神东海水师云海、怒潮、狂涛三营犹在缓缓拉动阵线,若要合围过来,绝非一时半刻之事。腾龙营固然是东海水师首屈战力,然而比之穷尽所有而发的迦蓝舰队,仍有不迨。
在兵力上,也是三万之数对六万之众。对于这种几乎史无前例的超大规模海军舰队混战而言,整体的战阵策略几是空谈,只有战舰与战舰之间的逐舰对抗,才是真正的根本。
双方几乎便是以一敌二的比例在对抗着。所幸龙神多是大舰,且在战舰本身条件上占据优势,纵然如此,势态依旧不容乐观,龙神诚然居于劣势。
每一刻间,双方都是数以千计的伤亡,生命仿若不值一毫的草芥,前后相继地倒在血水之中,不时有牺牲的军士因为阻碍了甲板上活着的同济们的行动,尸身被战友忍痛抛入海水中去,黑泽的浅水波涛渐染殷红。那红丝缕纠结,渐行成片,红得分外惹目。

战事惨烈到了极点。
轰!这一声巨鸣如似开山裂地,随即咔啦啦的大响声连成一片,传遍整片战场。
却是龙神号巨舰横行无忌,超过十艘的迦蓝大型战舰竭力围杀,龙神号寻一方向猛突,巨大的撞角如同狰狞巨兽的獠牙,狠狠撞入一艘百丈长的迦蓝大型战舰的船舷,直直。
龙神号突进,舰首撅起,那迦蓝战舰可不似帝国战舰那般内嵌铁甲,顿时不堪以受,舰身从中轰然迸断,几次巨响之间几乎便彻底断碎!
海水如同噬人凶兽,鲸吞猛吸,片刻之间,偌大战舰陨没深海。军士亡命呼号,终归无用,人力终究有时而穷,抗争不能过稍许,一同没入海中,一瞬之间陨命者以千数。
龙神大军一片欢腾,鼓动如潮,号角如山奏响。
甘图远在迦蓝大军之后,恨声顿足,那坚硬的铁木甲板也吃不住他大力之下,深深现出一个足印。
已经渐渐有两军舰只不自禁地接驳,悬梯绳索,钩锚吊环,相互通联,却是要将战舰相连,展开近身赤膊的血刃大战。
眼见交战渐渐盛,天图也等人已知时机将至,不由将头高抬,遥望那处。
正在那如山的鼓渐至最时,忽而,一道清音炸裂,恍从天降,数十里连绵的水军战阵之中尽数能够听闻得清晰,寰宇之间为之一清,所有两军将士耳际如有雷鸣突兀,竟是不漏一人,尽皆闻见。
“嘀——!”
这一声直直袭入数万人耳中,直达脑海,立时浪潮涌起。
那天日已然不在,渐渐现出昏光,缓缓阴压起来的天幕,一刹之间,仿似陡降三丈,周遭气息里豁然间压抑了几许,浅水上的狂涛也似在这突来的巨压之下猛然迭起,激越了数分。
紫泰赫于龙神号甲板之上高声喝令,指挥桅上控旗手不断变幻旗语,统驭整支大军的运转。紫泰赫猛然听得这一声清音,身躯不可抑止地震颤了一下,回身高抬起头望去,那百丈高桅的塔台之上……
紫泰然停身塔台之上,直如停山峙岳,气势沉凝到了极致。高空本是天风如罡,他却衣衫静止,不动分毫,只有须发微微拂动。老圣王,这位紫龙氏的当世族长,正自短笛横陈,双手微搭,指节微一屈动,清音再起。
那玉笛呈紫,似短笛而略长,如长管而稍短,通体有龙纹旋绕,古朴而苍然,取自在手,顿时苍凉如山压,其势无上覆压,与其尺余长短之身远远不符。
紫泰然一只玉笛横于唇下,便似如天神卓立,万化苍生皆不入眼目之中。于是,他阖目敛光。自顾奏起。
笛音如吟啸,清缓缕缕。
紫泰赫直到那笛音第三次音符响起,方才回过神来。这却是紫龙氏最无上的辉光,最强大的手段……
紫龙清音破万军。这又岂是虚谈?
紫泰赫不敢稍迟,猛然大喝:“传令!我军退避,不准与敌稍近!”
旗手很快即将军令通过旗语传达下去,紫泰赫,包括舰首一直静立观望,不作行动的天图也、金兖喾尽皆唇露笑意。什么是战阵杀伐,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氏族,能够与紫龙氏匹敌!
随那笛音奏响,天地之间似乎若隐若现地有一股奇异的大力开始澎湃开来,战阵之中的浅水波涛渐生异变。
龙神腾龙营水军众战舰得军令,仿佛早有准备,顿时纷纷变更战策,再不与敌相触,尽皆调转战舰,疏离敌舰,只以弩箭投石机等压制,仗着战舰船身远比迦蓝一方的舰只要坚固强大许多,一位硬抗。
甘图将军再大将军号上目露疑光,那突兀而起的仿佛无处不在,从天穹之上降下的笛音清亮响彻,直叫他心神急躁起来,强制以本身也是极强的功力修为压下这一股躁意,然而龙神人的姿态越发奇怪诡异,竟是有了渐渐退却之意,纷纷不敢与己方战舰正面相触,疏离开来,却又没有要脱离战阵的迹象。
有传令兵报讯,龙神余下的更大部兵力,已经渐成合围阵势,却待而不发,只在数十里外徘徊,缓缓地收拢阵型,不知是打的什么诡异注意,必然有大阴谋于其中!
甘图眼眶深凹,沉凝不语。
笛音仿似天地皆有,纷纷跌宕,八方袭入人心。那一股天地间因笛音而起的奇异大力轰轰然袭来,浅水上滚潮如雷,浩荡漾散,浪沫如鱼肚翻上,激散点点。
天图也四人中,只有莫从珂乃是外来家臣,片刻之后方才想起,冷酷脸色一瞬不再,惊声呼出:“《腾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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