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位诸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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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山岳倾倒,东天将颓。
一刹间,长刀裂空,强光灼目。呼啸的龙吼声中,千丈紫色刀罡与百丈天龙轰然相抗。
巨龙嘶吼悲鸣,刀罡断碎!
不止的爆炸之音在已然于一霎那之间萎缩大半的天地之桥中响起,轰鸣着,通天连地的天地之桥在这片照亮方圆数百里的紫白强光中化为乌有,恍若星辰陨落,炸破在天际尽头。
漫天乌云逆卷,被这片光华染上浓重的色彩,钩织成一幕炫丽的画卷呈现在帝都上空的天穹上,它掩盖了东升的初月与星光。
这是绚烂而可怕的一次冲撞,两位绝世天位强者的巅峰相抗,整个帝都被山呼海啸一般的轰响与天际极光般的光辉吞没,谁家的纸窗,谁家的瓦片被震落断碎了……
宫纯绯樱生平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国度的这件国器邪刀逞威,天行空是何人?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他师尊柳生志西也极其忌讳的人物,紫君固然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然却生凭此刀与一位同自己国度被称为“神”的人比肩的强者相抗不落……
而那一道千丈刀罡也必将永远留在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的心底灵魂深处!数以千计的武者骇然长大嘴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接受着这一幕,这……便是武道极致的力量?
真正天位禁忌强威百年也难得在世人眼中一现,以至于世人近乎忘记了这一人力之巅的存在。然而今日帝都圣府一战,那些已然踏在天穹最高处的人必将一一回到世人的视线之中……
劲风渐止,漫天不可计数的乱物抛洒向帝都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天坤等人不由暗道:“明日,不知低速之中会是怎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了。”
天行空恍若无事一般地自天空悠然踏来,怀中抓着的那白衣紫发凌乱之人赫然正是紫君。
天行空甫一落地,立即便将紫君放置于地,一手扣住他背心,紫君便自行盘坐起来,就在紫泰然的身边。
这一刻的紫君长衣凌乱,乱发披散,哪里还有半分往常俊美近妖的模样?那面貌依旧,只是此刻的脸色却苍白如膏,双眼紧闭,睫毛都在颤抖,薄唇紧抿着毫无半分血色,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君——”“君哥哥——”“少爷——”
呼声里掩不住的惊恐担忧,甚至带着几分哭腔。
三名少女便要冲将过去,却被天坤拦下。天行空淡淡地道:“无忧,此子杀意太甚,陡然尽去,此刻心神逆反,以他的修为尽可压制,加之些微脱离,稍事休息调整即可。”
紫可儿的爆发这才止住,只是双眼依旧定定地注视这气息促动,盘膝行功的紫君。
紫可儿死死地咬紧下唇,那张温柔却并不甚美丽的脸颊上忧色有如浓云笼罩,一双眼眸中泪光泛泛。
“君……君……无论你是那个伏在我怀中的君,还是会偷偷吻我的君,抑或是如今这般强大的君……你终究是君,是我的君……”
有些柔情,本不须撕心裂肺的呐喊,就这般默默地凝望,甚过世间一切的千言万语。
然而,你却不懂,你要的那般强烈,强到叫我无法抗拒,所以……原谅我的回避。
紫雾般的真气一缕一缕地在紫君身周缠绕,天位的境界便是于天地勾连,化外力为己用,不是一般武者那般需要由饮食等外物中汲取再经体内炼化为劲。须知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无中便可生有的,武者所谓的劲气修为也是如此。
紫雾缭绕中的紫君却不会知道,外面某个心伤人儿的心思,于是依旧沉浸在天地间股股精纯元气的洗礼之中,体内劲力运转,经脉中甚至发出“汩汩”的通畅声响。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适才一战的回忆之中,那澎湃的八部天龙劲力有如潮涌,又似锋矢所至,发于一点,看似磅礴大气,实则尖锐无端。
第一次在现实之中将那股杀意暴露,短暂的心力枯竭之余,竟是这般的畅快,那淋漓尽致的一刀,仿佛亲身扑杀过去,劲力、心神、意志俱都在杀意的催发之下达到无上的巅峰……
似乎能看到血染长空,刀罡霹雳如雷霆,张扬着心头的一股狂意,不可阻挡!
天行空收回扣在紫君背心的手,站到一旁,不再出言。
天行云慨然道:“此子不仅福缘天定,资质也是天纵。竟是硬接了兄长至少四成修为而只是些微脱力……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天行空默然不语,五老之中最迟入天位之列的天隆基更是喟叹:“以他的年岁……吾等皆不及也!千百年以来,当以此子为第一人!”
天隆基这般喟叹却是因为他自己最是明白,自己百年修为,虽不至于接不下大长老天行空四成修为的一击,却是万万不敢这般以力硬抗,悍然不惧的。
自由扶须道:“最后那一刀,杀意过甚,那柄想必就是村正了?邪气果真可怕,凶戾非常,竟将那一刀的真实境界掩去了,看不透,看不透……”
天行空依旧不语,天行云等人只能注视向他,等候着亲自与紫君交手的他做出断论。
然而,天行空的脸上却渐渐泛起奇异的神色来,天行云大惊,“莫非……五成?”
天自然等三人一惊,大长老五成劲力的一击,便是天自然与天自由也只能竭力方能硬悍!武道修为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人能有如此修为,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天行空扫了众人一眼,漠声开口:“五成上,六成下!”
天行云惊骇地张口不能语,而天坤、金银山等人却不能尽数明白这之间究竟有何差别只是知道能让诸位长老如此惊讶,定然是极其的了不得。
然而惊骇犹然未止,只有天行云五人能够听到天行空的传音入密:“接那一刀,七成。”
这一声有如炸雷般响在耳际,只叫天行云四人遍体生寒。
正在这时,紫泰然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些许异样的气息,引起天行空等人的注意。
天行空道:“泰然果然资质也属上佳,今日大劫之下竟是又有体悟,劲气愈加敛合沉凝,这是十一重的征兆,不错……十年可入我门。”
天行空的气量果然又在其余四老之上,不过是神色略有奇异片刻,便平复下心境,这刻便当先关注到了紫泰然的变化。
紫泰然年届古稀,便已经迈入准天位的行列,而今日踢中了自己孙子这块坚硬无比的铁板后,竟然更进一层,由十重巅峰一跃迈上十一重那道门槛,彻底踏过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许久之后,紫泰然终于缓缓收势,股股浓浓的紫雾真气被他一并纳入体内。
紫泰然睁眼便见到一众人围着自己,紫可儿强忍着心底对紫君的担忧,过来将爷爷扶起。紫泰然翻身要拜,却被天行空挥手阻住。
“泰然拜见五位长老,谢太叔祖援手!”
“嗯,你又有精进,想来十数年内或可踏入我辈之列。”天行空道。
紫泰然闻言也不禁面露喜色,旋即便看到盘坐一侧的紫君,浓重的紫雾已经几乎将紫君整个人所在都吞没了,身周数尺之内不可近人,威压甚是强势。
“太叔祖……君儿他?”紫泰然难掩担心地问道。
“唔,你这孙子比你强过太多,小小年纪在我辈之中也属上流,我便是要伤他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不用担忧,不过是脱力而已。”天行空顿了顿,沉凝片刻又道:“泰然你可知道紫君这一身修为是从何而来?”
此刻,纵使年纪、辈分相差殊大,天行空仍旧以名姓相称紫君,更遑论是那般呼曰:“小娃娃”了。
紫泰然依旧有些虚弱,脸色不佳。
他瞥了一眼在场之人,见到宫纯绯樱一行在场便收住了将出叩的话。
宫纯绯樱能受命出使龙神,更是柳生志西之徒,顿时明白过来场中的异样。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盘膝着的紫君,一对如此强大的祖孙领兵东征援手照歧,究竟是福是祸殊难预料,由不得她不心中极度得不安。
宫纯绯樱微微吐气,复又轻柔地笑起,那张绝美的脸庞分外地动人。
“想不到紫君君竟有如此之高的修为,着实让人惊叹。既如此,绯樱告辞。还请陛下与圣王大人就出兵之事及早议定。”言罢,宫纯绯樱又对天氏五位长老深深一礼。
天行空道:“唔……替我天氏五老带言志东老儿,二十年降至,他的家门之火就有我龙神代灭,及早抽出身来,我等天柱之上再叙前情!”
这话说得隐晦非常,却只有金卓凡与青衫是不明白的,只见宫纯绯樱柔媚动人的眉宇间轻挑,“家师有言,二十年之期定不失约,定会再上天柱,誓夺天柱之巅!”
天行空微微轻哼,负手不再言语。
宫纯绯樱再行一礼,带随从转身离去。
……
众人有些沉寂。
天行空也不作解释,再次发问道:“泰然你且说紫君的情形。”
大长老这般发问,顿时让他有些语塞,心底稍稍顺理了一番后,终于开口道:“回太叔祖,泰然自君儿幼时便将那块玉珏予他相配,这个我四族人皆知,莫非……”
当年紫君生父紫乾殒命照歧,在偌大一个大氏族之中,紫泰然此举不过是要力定嫡长孙的地位罢了。
紫泰然又道:“前些时日,君儿曾道破此玉的‘龙魄’之名,这一点从无人对他说起,族中典籍也无有记载,想来……传说之中此玉不止是一块传承的象征之物,更有某种奇用,以致造就了君儿?”
一众人等纷纷沉默。
天行空也凝眉思索,片刻后道:“还是待他收功再问便知。”
时间一丝一丝地流走,斯一场大战之后,无穷尽的天地精气仍旧在这里涌动,紫君正竭力地一分一分饱饮着这些力量,将之纳入己身,化为己有。
一道道天地精元有如百川入海般灌入紫君体内,滋润着他耗损枯竭的身体。
而这种在人前盘膝行功的事情,对于紫君而言是从不曾有过的。然而如今,却再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她能注视到我的举止,看到一个另一样的我。然而,你可知我却宁愿依旧呢喃在你的怀里,偷偷吻去你的泪痕……”
一个沉默地行功,一个沉默地凝视;两般心思,一种惆怅……
朝圣般的武人们被帝都的禁卫军阻在了远远的地方,此刻业已渐渐散去。然而今日所见,那种天地大能,必将永远笼罩在这些人的心间,一个不知道要被传成何等模样的神话想必将要流传在江湖武林之中了.一股静谧而怪异的气氛在场中滋生出来,涌上每个人的心头。正盘膝着的那个少年人,他那张回复了血色,依旧清俊得不似凡俗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笑,那笑意中有解脱般的怅然,萧瑟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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