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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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正值宋仁宗嘉佑五年的初冬,距离陈抟老祖在华山莲花峰得道飞升已经有八十个年头了。而就在他昔日居留的西岳华山,他的弟子门人、慕道者们聚集在一起追随着他的妙法,求索着大道,形成了一所修道者的大学院,时人谓为“华山圣地”。
白景泰与无邪、元重出潼关,远远就看见华山了。
片削层悬的诸峰矗立群山之上,半截在云里裹着,似露非露,像还未尽脱娇羞的清丽绝俗的少女,更像将要离开凡尘俗世的飘然登仙的隐士。
而向华阴前行,距离华山愈近,反为冈陇所蔽,越走越不见了华山,洪荒猛兽似的无名群山直铺过来。这是追求少女必然要经历的曲折?还拦在修仙者面前的魔障?
白景泰纵马缓缓行进在华阴古道上,思绪又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在边塞清涧城周仁杰逝后,白景泰欲携其尸骨还乡,路途遥远又没有水晶棺这等异宝保存尸体,只能以火焚之,盛装在棺木中,由白景泰送回东京。
临行之时,种谔分出几名兵士驾车相送,三辆马车中倒有两辆放置着灵柩。太山护着两个孩子坐在另一辆车中。
无邪经此变故,身体大损,很是憔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好在田真幼承母教,年纪虽小却是精通医术。在旁通护理,悉心照料。
金、白二人并骑行在最前。金台久久沉默,走出很远的路后,才深深叹息一声,对白景泰说道:“贤弟,你我兄弟同心,为兄有一件事不敢再隐瞒,只望兄弟听后能够平和心态,万万不要再添伤悲。”
白景泰见他说的郑重,诧异道:“兄长有话但说无访,小弟非是激烈之人,况且刚刚经历生死,什么事也都看得开了。”
金台点了点头,却又默然半响,才黯然说道:“当时无邪毒入血液,唯有用血脉融通之术为其换去全身毒血才能挽回性命。但是人身之血液循流,一但停止,人的生息也必断绝。唯有先封闭全身经脉,割绝阴阳二气,令人处于假死状态,才能去施以换血之术。阴阳二气不通,任督二脉断绝,是难以再练上乘武功了。”
白景泰闻言心头巨震。他仅有无邪一子,实在是寄予了厚望,无邪在襁褓中就开始锤炼体质,六岁开始习武,八岁起修炼内功,一年前又随他游历红湖以增见识。
白景泰将全部心血都于培养爱子,实在是想将他培养成一个成就还要大过自身的武林豪侠。哪里想到经此一劫竟然终身无法再言武,实已与废人无异。一时万念巨灰,比在清涧城面临生死关头还要难过。
金台劝道:“我辈为人,首重侠,次重武。无邪有仁侠之心就已经足够了,况且习武也未必是好事。浪埋、陶醉、伯一彩等人若不会武功,也不会杀人如麻终遭天遣;周仁杰夫妇若非江湖中人,也可安享天伦;纵然武功练至为兄境地,若非贤弟舍命相助,也一样的要丧命异域。可见武功乃是一把双刃剑,不但伤人,还能害己。”
说着也是黯然一叹,原来这时他想到的是妻子田灵素,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非一代女侠,也不至于红颜薄命了。
白景泰若笑一声,道:“兄长教诲的是,若不是小弟期望过高,无邪这般小的年纪就**来闯荡江湖,他也不至于遭此大难,能够因此而远离江湖,对他来说,未始不是好事。”
金台道:“贤弟不必怅惆,为兄岳父田七先生在医道上学究天人,必有弥补‘血脉融通’的弊端之法,为兄自当努力寻访他老人家的下落,尽力解除无邪之缚。”
白景泰只觉前事渺茫,喟然一叹,再不言语。
走着走着,忽然又生感融——他少年成名,十年前便已名动河朔,号称黄河以北第一高手,中原刀法第一名家。只是随后无邪出生,妻子难产而死,十年来独力抚育幼子,武功不觉荒废。在中原时坐井观天,固步自封,来到边塞才知不但远逊于金台,比之陶醉、浪埋这一众西域高手也有不及。既然难以靠无邪来光大白氏一门,唯有自己发奋,重振声威。突然间心灰意冷,突然间又雄心万丈。

一路向东南而行,间关万里,这一日终于到了东京汴梁。
这东京汴梁乃是大宋之国都,又称开封府,地处中原腹地,最是山河形胜,水陆要冲。在远古时大禹划分九州时即为预州,先泰时为魏都,五代时梁、晋、汉、周四代建都于此,宋太祖立国时也定都于此。经过百年的建设,已成为“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军州辐辏之地”,实在是天下第一名城。
金台、白景泰一行人来到东京城,先到位于大相国寺附近的中天镖局报讯。
在中天镖局位居中原五大镖局之末,规模还称不上宏大。除去周杨夫妇,还有六名镖师,几十个趟子手,其中位居副总镖头的孟天轩是周仁杰岳父杨鼎的结义兄弟,号称是“一掌翻天”,也是江湖中成名的英雄。
众人得知来人乃是举世闻名的豪侠,都是兴奋莫名,随即听说局主夫妇双双殒命异域,又转作悲痛。
金台拿出周仁杰留以为证的“惊神五箭”中的第五箭,向众人说明了前因后果,众人才知道白景泰已成为继任局主。
孟天轩对周杨一门最是忠肯,听说周仁杰留有遗命,带头拜见新局主白景泰。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昔日武林盟主的义弟,当世著名的豪侠支撑门户,中天镖局免于因周杨之死而风流云散,更加有远大前途。众镖师、趟子手在悲威之中也有欣喜,纷纷随之拜叩白景泰。
白景泰坚不肯受局主之名,只做总镖头,仍尊死去的周仁杰为局主。
按照周仁杰遣愿,众人将他的尸骨葬于城南禹王台下。
看着棺木没入黄土,金台默默祝:“周兄弟,你一家人殒命异域,只有你一人尸骨还乡,也算是江湖一大惨案。但你的血脉在无邪身上得以延续,你的镖局在白贤弟手中必将发展壮大,也可以称无憾了。”
将周仁杰安葬后,金台也急于回归江南安葬妻子,于是向白景泰请辞。
白景泰挽留不住,便说道:“嫂嫂是该早日入土为安,只是兄弟刚刚接手中天镖局,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这一次不能随兄长南下了。”
金台说道:“为兄离乡已久,归心似箭。现在周仁杰已入葬,无邪也要康复,贤弟又顺利接掌镖局,也没什么可担虑之事,是以放心而去。此去江南路途长远,却都是通阜大路,贤弟也不必担心,只是相期重会之日吧。”
白景泰点头道:“此间事了,小弟自会带上无邪前去江南拜会。”
金台笑道:“为兄安葬亡妻后,日日扫榻以迎,真儿也必期待那一天呢!”
院中传来嘻笑之声,两人从窗口望去,只见无邪田真正在院中玩耍。无邪头上插朵红花,田真头上盖个手帕,各持青竹两端,原来是在效仿方才街口拜堂成亲。
金台温馨一笑,心中又是一动,对白景泰道:“为兄甚爱无邪,只恨不能将生平所学相授。若是贤弟不谦弃真儿顽劣陋姿,愿与无邪结下这一门亲事。”
白景泰先是大喜,继而有些起虑,犹豫道:“能与兄长结为姻亲,那是白代一门无上欣荣,真儿天生丽质,冰雪聪颖,得媳如此,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只是真儿在兄长调教下,异日必为武学高手,江湖女侠。无邪却是脉绝经闭,今生无法言武,赢弱之质恐非真儿良配。”
金台微微一笑,说道:“贤弟是怕无邪不是真儿对手,要受欺辱么?为兄早已决意不教真儿习武了。一个女孩子重要的是贤良慧德,知书达礼,弄刀舞枪又有什么好?挟绝技而行侠江湖,对女人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笑容渐失,原来是想起了田灵素:“她若是个只做个闺中淑女,没有随我飘泊江湖,就不会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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