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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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李豫飞抬眼,龙凌心笑意盈盈的问他:“怎么样,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看着龙凌心纯真甜美的笑容,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询问,李豫飞突然有一种想要呕血的冲动,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不让龙凌心小瞧了自己,李豫飞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面无表情的说:“还好吧!天天有蟑螂、老鼠、臭虫这些同类相伴,日子过的还不算寂寞。”
“既然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朕治国一向以宽大为怀,即使对于你这样用心刁毒的俘虏,也是不会虐待的。”
虽然李豫飞早就有心里准备,但是龙凌心这话还是很成功的让他在心里吐血三升。
“陛下今天来,不是来给在下送断头饭的吗?还说什么宽大为怀。”
龙凌心指了指地上摆的饭菜说:“你误会了。昨天,我国储君何嘉琳大婚,举国同庆,想必晚上的喜乐你也听到了。朕想,嘉琳与你也算有几面之缘,所以特地为你也送来贺酒。”
“原来昨天晚上的喜乐是因为何嘉琳成婚……”听到这个消息,李豫飞一时百感交集,那时月下白衣美人的飒爽英姿,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在厮杀中暗中偷袭,将她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后来甚至强行亲吻,滑腻触感令李豫飞毕生难忘。
李豫飞心底不是不知道得到何嘉琳是一种奢望,但是即使水中望月,雾里观花,也在内心深处埋下最微弱的希冀。
这次他佯装被俘来到昊月国,固然是因为想重新拿回宝藏的地图,但是李豫飞在心底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何嘉琳,他还不至于采取被俘这个笨办法,弄到今天成为阶下囚这个困窘万堪的地步。
如今,何嘉琳却已成婚。
真是时也命也,半点不由人也……李豫飞微微苦笑了一下,拿起盘子里的清酒就喝,辛辣的清酒滑过李豫飞的咽喉,像是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以后,李豫飞放下瓷碗就说:“陛下既然是来送喜酒的,现在李某已经将喜酒喝了,陛下可以请回了。”
言下之意,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李豫飞冷硬的态度倒并没有让龙凌心难堪,她笑着说:“你倒真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都赶起朕来了。实话告诉你,淮海侯已经平安归来。朕今天送喜酒过来,目的不言而喻。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这世界上最难找的就是后悔药。”
李豫飞别过头去,表示不愿再听:“既然淮海侯已经回来,陛下想必知道有关宝藏的事情了。宝藏自然人人垂涎三尺,却并非人人都能唾手可得。鲛绡纱地图的秘密只有在下一人知晓,现在可是轮到在下奇货可居了,陛下您说是吧?再说,上次陛下亲口说的,蛇蝎是根本不该妄想生活在阳光下的,现在陛下要放我出去,岂不是要自打嘴巴?”
其实李豫飞知道现在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但是因为出身而多年郁结的心结,多日封闭在阴郁潮湿的地牢中以及何嘉琳大婚给他的刺激,使他一时之间忘了算计,变的乖戾起来。现在他只想用过激的言语刺激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高高在上的女子,好像让龙凌心的神色由冷静变得恼怒,才能稍稍舒解他心中的不平之气。
听了这话,龙凌心脸色渐渐由原本的轻松变的肃穆起来,她微低下头沉吟半晌:“李豫飞,你的身世朕已经尽知。但是,朕当时在金殿说的那番话并非因为你的身世,而是由于你心地歹毒。朕没有料到,朕的一时气话,能让你如此耿耿于怀达数月之久。”
“陛下既然话已出口,现在又何必多做解释?”
“蛇蝎不该生活在阳光下,不是因为它们不配,而是如果它们这么做,它们就会灭亡。但是人不一样,蛇蝎是不可能会变的,人却可以改变。怎么,就关了你半年,你就忘了阳光是什么样子的吗?”
龙凌心的问话触动了李豫飞的心事。
出身王府的他,也有少小不知愁滋味的童年。充满威严又不失慈祥的父亲,美丽温柔的母亲,样样都十分出色的哥哥以及从小一起玩耍的玩伴。
那时的他,活泼可爱,是所有人的开心果。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他是私生子的的惊天消息,斩断了他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从此乌云遮蔽了阳光,生活充满着阴霾。
美丽动人而养尊处优的母亲变得少言寡语,常常躲着人暗自悲泣。哥哥变的异常冷漠,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亲戚好友的冷眼鄙夷,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如一根根针般的刺进李豫飞年少敏感的心中。
于是,他尝试改变。
变的玩世不恭、变得刻薄乖戾、变得心计深沉,也尝试变的……卑鄙无耻。
他常常心想,如果我是这样一个人,那么被人鄙夷应该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吧。
渐渐的,李豫飞已经忘了,是自己本来就是这样,还是自己想要变成这样。
一直到今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面,长久刻意隐藏的伤疤再次被掀开。原本以为已经可以忘却,但是现在才发现,这个伤痕,还是那么痛不可当。
看着李豫飞渐渐沉入对过去的回想中,脸上被痛苦湮没的表情让龙凌心不禁心生怜悯,她做了个手势,让狱卒将地牢的天窗打开。
时值金秋时分,太阳出人意料的温暖,金色的阳光透过天窗斜照进地牢中,铺洒在李豫飞身上。

李豫飞看着掌中温暖的阳光,如此慈祥,心中被沉埋已久的感动油然而生,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
潸然流泪让李豫飞觉得很丢人,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但是多年压抑的情绪已经被触动,经由泪水的宣泄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泪水非常不争气的又再次滚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看李豫飞哭的像个孩子一样,龙凌心非常体贴的递上自己的手帕:“想哭就哭吧。没必要掖着藏着,没什么丢人的。”
李豫飞接过手帕,一边擦干脸上的泪水一边想:又不是你像个傻瓜一般在地牢里嚎啕大哭,你当然不觉得丢人。反正我今天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龙凌心递上来的手帕带有淡淡的熏衣草香,具有宁神安心的效果,渐渐的李豫飞止住了激动的情绪,但是他看见本来一块好好的手帕现在满是泪痕,实在不好意思就此递回去,只好尴尬的继续握在手中。
龙凌心倒一时没有注意手帕这类的小事,见他哭好了,就问:“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是想出去重新做人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这里和你的好邻居老鼠呀、蟑螂呀为伴?朕近来耐心不太好,同样的话朕不会再问第二遍了。”
“要我出去寻宝可以,但我有条件。”
“条件可以提。只要不过分就好。”
“如果我依据地图找到那个藏有宝藏的小岛,宝物你们可以拿去。但是我要陛下以昊月国国主的名义将小岛封给我,顺便也封我一个侯爷当当,对了,就叫鲤鱼侯吧。”
“你以为昊月国封侯如同集市中买菜吗,拿点钱出来就可以买到一个爵位?不过朕倒可以答应将那个小岛封给你,至于爵位嘛,等你再为昊月国建了大功在说。”
“一言为定。”
“什么?要让李豫飞入淮海府当差?”司马遥听到这个消息,连忙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顿时疼的呲牙咧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昊月国所有一切航海事宜都是归淮海府统筹。他要出海寻宝,自然要归入你的麾下。”
“这个人我可招惹不起,在天蝎岛的时候我吃过他不少亏,现在不但要同朝为官,还要同府办差。陛下,不是吧?”
“人家既然已经弃暗投明,总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是堂堂的淮海侯,不必这样心窄吧。”
“这不是心窄不心窄的问题。同坐一条船上,如果不能同心划桨,只有相互拖后腿的份。陛下,还望您三思呀。”
“既然爱卿是淮海府的主管,是不是能让属下万众一心,就看爱卿的能力了。如果哪天李豫飞真的是和你唱对台戏或是索性在船底挖洞的话,只要证据确凿,朕一定不轻饶他。怎么,难道爱卿觉得能力有限,看不住这条鲤鱼吗?”
听到龙凌心用激将法,司马遥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却想:陛下,其实司马遥我脸皮厚的紧,你这么温和的激将法,戳不破我的厚脸皮的。
见司马遥不出声,龙凌心知道他并未心服,接着又说:“这次海战以后,淮海府元气大伤,缺人缺船缺银两。难道爱卿想样样伸手向国库要,还是准备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一想到户部尚书算钱时候锱铢必较的精明样子,对钱财一向大大咧咧的司马遥如同做了一场噩梦。转念一想,如果李豫飞算淮海府的人,那找来的宝藏自然缺不了淮海府一份,这样也好。
于是,司马遥就说:“好吧,那个航海寻宝的勇士在哪里呢,让在下见见吧。”
“李豫飞,你出来吧。你的顶头上司说想见见你。”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黑色长发犹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本来微黑的肌肤因为几月没见阳光变的如同月光一般白皙浅淡,眼瞳是很迷人的水蓝色。细长的眉毛、挺直的鼻以及薄薄的嘴唇,一切都显得非常精致。举手投足之间,清贵闲雅之气油然而生。
此人正是李豫飞。
司马遥呆呆的盯着他的脸看了很长时间:“多日不见,黑里俏竟然变成白雪佳人了。原来李兄你竟如此的天生丽质,在下打早真是看走眼了。”
“在下本来因为宝藏的事情装扮成海贼,自然要显得粗鲁一点。至于这皮肤嘛。司马大人也是经常出海的人,应该知道只要一到海上,这雪肤马上就会变成黑炭的。刚才在下在屏风后面听见陛下和大人谈话,觉得大人似乎因为以前的事情不愿意与在下共事。天蝎岛那件事情的确是在下得罪了大人,李某在这里向大人赔罪,望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前嫌。”说着李豫飞就要跪下行大礼。
李豫飞觉得想要得到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小岛,首先要先过了司马遥这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暂时的檐下低头实在算不了什么。
司马遥连忙下座将他扶起来,笑着说:“李兄这一拜我可受不起。我这个淮海侯还指望着李兄给我们从海上带来明年淮海府的花销呢。陛下,李兄什么时候出海?”
“下月初八吧!你也好多点时间准备船只和人手。”
“要等到下月?太慢了,这个月底就走吧。船只和人手都没有问题,重要的是把钱快点弄到手。”
见司马遥这么性急,龙凌心在座位上摊摊手:“怎么当了官以后都见钱眼开,真是当家了才知柴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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