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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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皓月当空,程海兰和伊凡走进小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随便点了两个菜,姐妹俩边吃饭边聊天。程海兰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伊凡娇好的脸庞问:“小凡,是什么原因让你孤身一个人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宁海市的呢?”伊凡春光明媚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她幽幽地说:“为了爱情!我在老家本来有一个青梅竹马非常相爱的男朋友,可是他父母嫌弃我父母是农民没权没势,硬生生地把我们俩拆散了。就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高中的一个同学打电话来说在广州好找工作还能挣大钱,于是我就瞒着父母辞掉学校的工作跑了出来。离开老家的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给我男友和他们家人看看,可是谁曾想到了广州我竟被我的同学给骗了,他所说的好工作就是搞传销。后来我好不容易离开了传销窝点,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好心的贾春杰贾大哥,他答应帮助我在宁海市找工作,我就从朋友手里借了二百块钱来到了宁海市。”
程海兰同情地说:“小凡,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的,走一步看一步吧。”伊凡看着程海兰问道:“海兰姐,刚才收拾房间的时候我看见好多你穿着军装的照片,可真漂亮啊!你年轻时候追求你的人肯定特多吧?”
提起年轻时候程海兰依然感到非常自豪:“那当然了,拿我战友后来的话说他们为了追求我连鞋都提不上,我当时那个傲劲就不用提了,连正眼看都不看他们那些男兵。”伊凡又问:“那姐夫是怎么把你追求到手的?”“这回你可说错了,不是你姐夫追求我而是我追求他。你姐夫当时是我们军区歌舞团的领队,追求他的姑娘成群结队。”伊凡佩服地:“哇塞,海兰姐你可真了不起!海兰姐,给我讲讲你和姐夫的故事好吗?”程海兰不好意思地:“讲什么呀?没啥好讲的。”伊凡恳求地:“海兰姐,你就讲讲吗?”
程海兰无限感伤地:“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在军区总医院当护士,你姐夫也就是武建军带领军区歌舞团的姑娘小伙子们来我们总医院慰问演出。我看到武建军的第一眼就被他的潇洒帅气给征服了,我觉得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整个晚上到底演了什么节目我一点都没看进去,满眼满脑子都是武建军魁梧高大的身影。为了追求武建军,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到军区歌舞团去直接向武建军求爱,闹得他从此以后很长时间都不敢见我。在我强大的攻势下武建军最终缴械投降,提起当时的婚礼我到如今依然回味无穷——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的主婚人是军区政治部赵主任,那天军区政治部礼堂特例布置成了我们的新婚礼堂,军区话剧团歌舞团的姑娘小伙子们载歌载舞。结婚后我们夫妻俩非常恩爱,两年后有了可爱的小聪聪……”
吃完饭伊凡和程海兰来到护城河边依靠着栏杆而立,伊凡静静地倾听程海兰讲述她的过去。月亮从乌云里钻出来,大地上洒下一片皎洁的银光。
“……为了照顾丈夫生活我脱去了军装,那时我既要照顾行动不便的丈夫,还要抚养儿子,又要想办法挣钱谋生。十几年的时间里我先后当过大酒店的总经理,在电视台程包过栏目,辛辛苦苦积攒下了几十万的财富。三年前我安排孩子回老家读书的时候,痴呆的丈夫竟被传销的骗子骗走了全部家底,急怒之下我丈夫也彻底傻了。绝望的我跳河自杀的时候遇到了陈浩然,是他把我从护城河里救上来。他劝说我一个人想死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如何活下去。因为活着你就有许多东西要面对,你就有很多困难要征服。而你一旦死了并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太阳照样会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第二天的报纸上顶多会多出一条某女跳河自杀的花边新闻。人不能让困难压倒,我们要挺起胸膛高高兴兴地活着……”
听着程海兰的诉说,伊凡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感。我实在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善良的女人撒谎,可是为了生存我又不能不这样。伊凡啊伊凡,如果你有成功的一天,你一定要报答海兰姐的知遇之恩!
程海兰看一眼有些发愣的伊凡问:“小凡,你在想什么呢?”
伊凡回过神来:“噢,我在想命运对你实在太不公平了!”
程海兰凄苦地一笑:“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人只要认真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我相信好人总会有好报!夜已经很深了,我们回家吧。”
2
陈浩然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强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来满屋子升辉。陈浩然正在电脑上查看股票走势,程海兰敲门走进来在陈浩然对面沙发上坐下:“董事长,找我有事儿?”
陈浩然抬起头说:“刚才我查看了一下我们集团的股票情况,情况非常不好,叫你过来商量一下对策。”
程海兰略加思索地说:“董事长说的情况我也注意到了,如果我们再不能采取有效措施,今年的这个年关我们可就不好过了。”
陈浩然脸色阴沉地:“你想到什么拯救我们集团的良方妙计了吗?”
“董事长向来都是我们集团的灵魂,我有想法也谈不上妙计。充其量也就是抛砖引玉。”
“你就不要在卖关子了,有什么想法就说说看。”
“这个月底刚好是房地产年会在广州召开,我们正好借助这个东风大力宣传,从而把我们的房地产销售工作搞上去……”
陈浩然打断程海兰的话:“我们的房地产宣传企划方案做得怎么样了?另外那些招聘的售楼小姐是不是都到位了?”
程海兰:“今天下午鲲鹏广告公司就把企划方案送过来,就等着你拍板了。售楼小姐也都招聘了正在培训……你认识一个叫伊凡的女孩子吗?”
陈浩然摇摇头:“怎么了?我不认识。”
“她说是你老同学贾春杰推荐来的。”
“贾春杰倒是好像跟我说过。公司人事都由你管,你就给他随便安排一下吧。”
这天上午当伊凡到新世纪建筑公司报到的时候,陈大壮正和副经理张维山一起商量着如何用假账应付集团公司。张维山把一摞账本交割陈大壮:“陈总,这是我让公司财务作的两本帐,其中一本帐是给集团领导们看的,另一本帐是我们建筑公司支出的实际帐目。你看还妥当吧?”
陈大壮翻看着账本:“我们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集团好多分公司都在这么做,也并不是我们一家在这样做。陈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像我们这样的分公司子公司根本就没有财务独立权,每年那么多的招待费、员工福利费,没钱怎么行啊?”
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张维山赶紧把账本收拾起来放到陈大壮的办公桌抽屉里,陈大壮把抽屉关上。
陈大壮朝门外喊道:“门没锁,进来吧。”
伊凡推门走进来看一眼坐在老板台上的陈大壮问:“请问哪位是陈大壮陈总经理?”
陈大壮打量着伊凡说:“我就是陈大壮,找我有啥事儿?”
伊凡毕恭毕敬地说:“我叫伊凡,集团程总让我来找您。”
陈大壮对张维山交待说:“咱们库房不是还缺一个保管呢吗?维山,你就安排伊凡到库房去当保管吧。”
张维山答应道:“行,没问题。”然后他转身对伊凡说:“走,我们到库房去。”
3
初冬的夜晚北风呼啸,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半截子工程和塔吊孤零零地站立在风雪中,工棚里晃动的荧光灯就像魔鬼的眼睛。民工们或躲在工棚里打牌聊天,或已经早早地入睡了。
两个身影鬼魅一般来到一个不显眼的塔吊下,其中一个人拿出一个小手电拧亮后用手扒开塔吊根基旁的积雪,另一个人拿出一把半自动电锯蹲在地上锯螺丝钉。四个固定塔吊的螺丝钉其中有两个被锯掉一半后,打手电的人关掉手电把乱草盖在了塔吊根基上。然后,两个人又鬼魅一般地离去。
天空中雪花越下越大,很快地上的脚印便被大雪覆盖得了无痕迹。
大酒店里陈浩然和贾春杰宴请程海良,推杯换盏间程海良放下酒杯说:“浩然老弟,你、我和春杰都是多年好朋友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在所不辞!”
贾春杰伸出大拇指:“大哥真够意思!”
陈浩然看一眼贾春杰,贾春杰示意他有话直说。陈浩然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不就是老君庙项目开发招投标的事情?请大哥在关键时候给指点迷津。”
程海良一语双关地:“关照的话我不敢说,因为这种事儿太敏感,而且又涉及到方方面面。不过透漏些消息还是可以的。”
“关照不关照无所谓,只要公平、公正,我就有信心!”陈浩然说。
贾春杰表情怪异地斜视陈浩然一眼,没吱声。
程海良脸色阴了一下,独自干杯。
一辆出租车在漫天的风雪中行驶着,出租车里坐着两个人。其中尖嘴猴腮的家伙在打电话:“老板,我是猴三啊。我跟马仔已经把事情办利落了,绝对干净。”
电话里卓嘉诚说:“干净就好!辛苦你们了,明天上班后找杨副总领赏去。”
猴三高兴地:“谢谢老板。”
吃完饭送走程海良,陈浩然看着贾春杰问:“你感觉程海良这个人怎么样?”
“程海良这个人比较事故,很难掏心里话。再说这么大的项目凭他一个建设局副局长兼招标办主任,根本无法左右,至少需要市级领导点头。这样吧,我安排个时间,让你和林市长的爱人见个面,让她帮个忙。不过话说回来,你准备怎样回报人家,得有个心理准备。”
陈浩然显得很为难:“春杰,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我办不来……”
贾春杰冷冷地说:“你真让我为难。”
奔驰车开过来,贾春杰坐进车里快速消失在茫茫雪夜里。宋三朝大酒店里走出来刚好遇见陈浩然,他主动上前打招呼:“董事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
“这不刚跟贾秘书谈完事儿嘛,你咋也这么晚还没有回去?”
“北京来了几个朋友,刚安排他们住下。”宋三朝关切地问:“跟贾秘书谈得怎么样?外面冷,我们还是到酒店大堂里去谈吧。”
两个人向酒店大堂里走去。
酒店大堂经理见两位老总坐在大堂酒吧里谈事,亲自送过来两杯咖啡。
大堂经理放下咖啡:“董事长、宋总,你们慢用,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你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叫你。”
大堂经理识趣地离去。宋三朝默默地喝着咖啡,等待陈浩然开口。宋三朝四十五、六岁,梳着个大背头,人长得很酷很帅气。
陈浩然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老贾倒是帮我约了程海良。听老贾说程海良这个人城府很深,不过他也未置可否,老君庙商业区开发项目要想中标老贾让我们另想办法。”
宋三朝不禁有些着急:“他说怎么办了没有?”
“他让我去找林市长爱人,我觉得不合适。老君庙开发项目我们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我真不想丢掉,可是……”
宋三朝打断陈浩然的话:“董事长,你不是常说‘做事情要想成功就必须有过人之处,而这个过人之处就是:别人能够做到的我们必须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我们还必须做到!’。林市长的爱人是你们东北老乡,这层关系不是别人想攀就攀得到的,如果我们能够加以合理利用,老君庙项目就非我们新世纪集团莫属。”为了缓和气氛他开哦玩笑地试探地说:“要不这样吧,那些行贿送礼的事情还是我俯首甘为孺子牛吧。”
陈浩然噗嗤一笑:“你还挺会美化自己的,孺子牛有你那么一身肥肉吗?你充其量也就是一肥牛!”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要是这么糟改我的话,我可要对你横眉冷对千夫指了!”
“我怎么糟改你了?你自己看看你的将军肚!”
4
这天夜里也不知道孙玉萍哪里来的邪火非要吵着跟贾春杰闹离婚,看来这一夜又无法安然入睡了!贾春杰非常后悔没有听从陈浩然的安排去洗桑拿。
孙玉萍坐在沙发里手上夹着一只烟吞云吐雾,她仿佛要把满肚子的怒火和牢骚都发泄在辛辣的烟雾中让它随风飘走。
贾春杰裹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孙玉萍更是忍不住怒火升腾。
孙玉萍大吼:“我已经决定了!我们明天就离婚,你听到没有?!”
贾春杰躺在床上依然一动不动,孙玉萍掐灭烟蒂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孙玉萍欠着身子一把掀开被子,气急败坏地对着贾春杰的耳朵吼起来:“我要离婚,真的要离婚!你要还是男人就不要逃避现实,我们认真地谈谈行不行?”
贾春杰一下子翻身坐起来,他瞥一眼头发散乱气得咬牙切齿的孙玉萍,什么也不说一骨碌从孙玉萍身边翻身下床,趿拉上拖鞋飞快地走了出去。他来到浴室门口砰地一声推开浴室的门,随后用力重重地关上。贾春杰打开热水,让哗哗的水声把孙玉萍的唠叨堵在门外。
孙玉萍呆愣么几秒,转身追到浴室门外。孙玉萍用拳头砰砰砰地砸击门板:“贾春杰,你给我滚出来,你不要一遇到问题就躲,我们好聚好散!”
贾春杰把身体放进满池子的热水里,他试图用手指塞进耳朵里好好放松一下神经。可是孙玉萍的声音穿透了一起,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贾春杰叹口气闭上眼睛,打算清静地休息一下。门外孙玉萍“砰砰砰”、“咚咚咚”地狂砸着门板,浴室里面的贾春杰实在忍无可忍他拿起身边的洗发液瓶子用力掷向对面的玻璃镜子。玻璃镜子爆裂哗啦啦地纷纷碎落到地板上。空气一下子沉静了。
只几秒钟孙玉萍便颤颤抖抖并夹杂着惊慌问道:“贾春杰,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我好怕!你开开门,你别做傻事好不好?你快把门打开呀!”
贾春杰一古脑把香皂、洗面奶瓶及洗发液瓶等统统向门砸去,又是一阵砰砰啪啪的声音。浴室门外孙玉萍几乎是哭喊着:“春杰,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快把门打开呀,有话咱们好好说!你快把门打开……”
贾春杰暴怒地吼道:“我求求你了孙玉萍,我求你闭上嘴,至少让我安静五分钟行不行?闭上你的嘴!”
四下里趋于安静,浴室内外不再有任何声响。浴室里贾春杰长长地舒口气,他很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天花板。贾春杰再次舒展身体,让暖暖的水浸泡着自己的身体。
孙玉萍离开浴室来到阳台上,她在一把小椅子上坐下忍不住哭泣起来。
贾春杰在浴室里躺了好久,外面仍然是一片死寂。贾春杰有些担心了,他赶紧起来擦干身子。看着满地亮晶晶的玻璃碎片,贾春杰感觉有点像他们千疮百孔的婚姻生活,他自嘲地一阵苦笑。穿好睡衣贾春杰来到客厅没有发现孙玉萍,他又走进卧室还是没有发现孙玉萍,他不由地一阵紧张。
来到阳台上,贾春杰看见孙玉萍坐在椅子上掩着面在低声抽泣。孙玉萍的肩膀一耸一耸,看样子很伤心。贾春杰找了一把椅子坐到孙玉萍跟前,然后点燃一只烟深深地吸一口。贾春杰柔声地说:“对不起玉萍,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知道我心里又有多难受吗?”他侧着身拍了拍孙玉萍的肩膀。
孙玉萍没有动。
“这是何苦呢?我们又不是生死冤家对头,当初我们是那样相爱,为什么现在非得死活离婚?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生活呢?”贾春杰痛苦地说。
“我好怕,这样的日子你要我怎么过下去?什么都是吵架,整天一见面就是吵吵吵,吵得人一点信心都没有,我都快崩溃了!”孙玉萍抽抽噎噎地说着,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总是这么吵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贾春杰喷了口烟低着头表示理解地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何况我也觉得与其大家都这样痛苦不如分手好些,但是你知道我作为一个政府公务员闹离婚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这个脸我还丢不起呢!”
孙玉萍没有搭腔,她抬头看向远处。窗外的远处是一片安宁祥和的灯光,仿佛整个城市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5
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整个宁海市披上了洁白的素装,放眼望去只有远处的鸡冠山还裸露着一点点葱绿。可是南方的雪并不像北方的雪那样天寒地冻白茫茫一片,让人的心灵都跟着冻透了。天一放晴太阳就露出了笑脸,远处的山岭上和城市里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乳白色的烟雾缭绕着蒸腾着汇集成云朵,那美丽的云朵就像被仙女牵着缓缓地向远处的蓝天碧海飘去。公园里心灵手巧的园艺工人堆起雪人,情侣们手挽着手来到积雪的湖边轻语呢喃,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在追逐着打雪仗笑声不断。一场突然降临的冬雪给宁海市平添了无限的欢笑。
建筑工地上一片繁忙。空中塔吊在往高楼上搬运砂石料、钢筋;地上工人们或是在推运水泥砂石料,或是在进行钢筋加工。运送土方的车辆一辆接一辆地开进来自动卸到工地上,离塔吊不远处有很多工人在往新开挖的槽基里回填土方。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了,塔吊倒了!”
干活的工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吊装水泥的高大塔吊带着呼呼的风声倒向地上。塔吊下干活的工人们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全都吓傻了,他们望着轰然倒下来的塔吊竟然没有反应。
从楼里走出来的陈大壮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声呼喊:“还不快跑,你们等死啊!快跑,赶紧快跑啊!……”
塔吊下的民工们这才醒过神来四散奔逃,塔吊已经轰然落地。有五个民工没来得及躲闪被塔吊砸在下面,顿时血光迸溅惨叫声四起。
奔跑过来的陈大壮立马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我的妈呀,这下可全完了。”
跑过来的项目经理搀扶起陈大壮问:“陈总,你没事吧?”
陈大壮面无血色地大喊:“别管我,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此时程海良家客厅里程海良在和儿子程煜拾在掇外出的用具,妻子赵红梅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打扮。父子俩已收拾妥当。
程煜看一眼还在里屋描眉打扮的母亲不满地说:“我妈也真是的,都磨蹭了一个来小时了还没画完妆。爸,要不你等吧,我先出去了。”
程海良劝儿子说:“煜儿,不用着急,今天咱们有的是时间。”他看儿子程煜有些不高兴便说:“要不我去催催?”他说着向里屋走去。
赵红梅从镜子里看到丈夫出现在她身边兴致极高地问:“海良,我今天漂不漂亮?”
程海良搂着妻子说:“我老婆当然漂亮,就像十**岁的大姑娘一样漂亮。”
程煜在外面喊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要不我先走了。”
程海良赶紧应道:“儿子别着急,我们这就来。”他拥着赵红梅往外走。
6
陈浩然正在家里吃早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一眼来电号码按键接听:“大壮,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陈大壮带着哭腔地说:“哥,出大事了。”
陈浩然惊骇地问:“大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工地上塔吊折了,当场砸死三个人,另外两个人被砸成重伤已经送往医院。”
陈浩然顿时气冲斗牛大声喊道:“陈大壮啊陈大壮,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告诉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事,你就是不当耳旁风。这回可好,你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给我惹了这么大的娄子。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哥,现在埋怨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尽早想办法吧。”
陈浩然想了想吩咐陈大壮说:“你赶紧派人到医院送去足够的钱,说什么也要把受伤的民工给我抢救过来。”
“我知道,可是我们公司没那么多钱。”
“没钱你也得把事情给我办好!”陈浩然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程海兰正在家里伺候丈夫武建军吃早饭。一碗粥让武建军吃得顺着嘴巴直流,衣服上床上哪儿哪儿都是。程海兰边喂武建军喝粥边给他擦流下来的口水和粥米汤。卫生间里王姐在洗衣服,洗衣机发出嗡嗡的轰鸣声。
武建军看到碗里的粥没了口语不清地说:“要,我还要。”
程海兰边给武建军擦着流到脖子上的米汤边朝卫生间喊:“王姐,你看锅里的小米绿豆粥还有没有?有的话给冬冬他爸再盛一碗来。”
王姐放下手中搓洗的衣服答应道:“哎,我这就去。”她在围裙上擦着手站起身走出去。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程海兰拿起电话赶忙接听:“董事长,我是程海兰。”
电话里陈浩然说:“海兰,建筑工地发生了严重伤亡事故,你赶紧通知集团财务部周经理让她马上准备十万现金,立即送到市中心医院。然后通知集团副总宋三朝、建筑公司经理陈大壮和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马春林,半个小时后到集团会议室开会。”
程海兰惊恐地说:“是,我立即去办。”
7
市中心医院妇产科候诊室门外的长椅上坐着腹部或大或小的孕妇。有的由丈夫陪着聊天,有的相互问着彼此几个月了。胡莉娜在靠窗口的位置上坐着,她独自闷坐了很长时间也不与任何人交谈,目光始终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电话好像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重要的电话。这时一阵骚乱声从远处的走廊里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时间不大一群医生护士和民工抬着五个血肉模糊的工人从楼道里跑进来,有两个民工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着。
顿时嘈杂的意愿一片寂静,很多人抻着脖子屏住呼吸张望。还有人相互打听:“怎么弄的,出什么事儿了?”
一个民工回答:“工地塔吊倒了,砸死三个人,重伤两个。”
护士从候诊室里探出头喊道:“胡莉娜,谁叫胡莉娜?该你了。”
坐在窗口位置上的胡莉娜应道:“哎,来了。”她抓紧手里的包起身向候诊室走去。
新世纪集团办公室里。陈浩然一改往日儒雅的风度,面沉似水,表情凝重。窗外美丽少见的雪景本该是他创作天赐的良机,多年养成的习惯他理应有佳作问世。然而此时他绝对没有这个雅兴,刚才几十分钟里发生的惨剧对他和他的新世纪集团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宋三朝、陈大壮、马春林和程海兰等所有开会的集团领导都已经陆续到齐,宋三朝和马春林看到陈浩然严肃的神情进门时没有像往常那样相互打个招呼,他们悄无声息地落座。陈大壮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宋三朝和马春林不知集团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正揣摸着。面窗而立的陈浩然转过身走到座位前表情严肃地说:“今天不比以往,我向各位通报一下,就在半个小时前我们集团陈大壮的建筑工地发生了三死两伤的重大恶**故。由于时间紧迫、事发突然,没有时间讨论,下面我宣布:建筑公司总经理陈大壮从即刻起放弃手中的一切事务,全力以赴抢救伤者,处理死亡民工善后事宜。由周副总暂时代理陈大壮建筑公司的总经理职务,至于陈大壮听后董事会处理。老宋负责事故调查及上报工作,程海兰、马春林负责后勤保障,特别是死亡民工家属接待工作一定要仔细。非常时期非常办理,可以临机决策,不必请示,各自立即行动。陈大壮,跟我马上去医院。散会!”
仓库里伊凡正在打扫卫生,一个小伙子哭着闯了进来:“姐、伊凡姐,大事不好了!”
伊凡惊骇地丢掉手里的墩布问:“彭春,你好好说,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彭春只是一味地哭着说:“表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伊凡有些不知所措地:“彭春,到底发生啥事儿了?你别总是哭啊,快告诉我发生啥事儿了?真是急死我了,哎呀,你快说!”
彭春哽咽着:“表姐,工地塔吊倒了我爹和我哥都被砸伤送往医院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表姐,这可咋办啊?”

“走,我们一块去医院。”伊凡拉起彭春就走。
8
胡莉娜从医院里走出来脸上阳光灿烂,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快速地拨号,对方没有人接。
一股失望不由地浮现在胡莉娜的脸上,但是短暂的失望并没有影响到她幸福的心情。她高兴地喃喃自语:“真是太好了,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路上行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跑跑跳跳的女孩,她不好意思地一伸舌头。
伊凡彭春姐弟俩满头大汗地跑进医院里,彭春拉住医生问:“大夫,被塔吊砸伤的民工咋样了?”
“正在急诊室里紧急抢救呢。”医生焦急地说。
伊凡、彭春姐弟来到急诊室外,陈浩然、陈大壮和项目经理等人也在焦急地等待。彭春来到陈大壮面前介绍到:“表姐,这位是新世纪集团董事长,这位是建筑公司陈总经理。”
伊凡冷冰冰地说:“董事长,我舅舅和我大表哥都在这次事故中被塔吊砸伤,恳请咱们公司能够负起责任来。”
陈浩然客气地说:“这位小姐,你放心吧。我们新世纪集团一定对这起事故负起责任来,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挽救民工的生命。”说完他转过身来对陈大壮说:“我先回集团,你在这给我盯着,在出什么乱子,咱们新帐老帐一块算!”
9
森林公园滑雪场是一个投巨资建设的大型人工滑雪场,宽阔的滑道,豪华的设施无不令人惊叹!滑雪场里云集了很多大款和公子哥,不时有人走过来和程海良打招呼。卓嘉诚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陪着一个秃头男人走进来,他四下一打量看见正在换鞋的程海良。
卓嘉诚对秃头男人说:“秃鹰,走,跟我去认识一下我在宁海市最好的大哥。”
秃鹰跟着卓嘉诚向程海良走过去。
程海良边换鞋边对妻子赵红梅说:“滑雪是一项很刺激的运动,你和煜儿第一次来玩最好先找一个老师学学。”
程煜非常自信地说:“爸,老师说我在体育项目上有着异常的天赋,很多项目我无师自通。你就瞧好吧!”说着他穿好冰鞋站起来向冰道滑去。
起初几步程煜有些踉跄还差点滑倒,吓得赵红梅大惊小叫。只一瞬间程煜就调整好了步伐,快速而平稳地向远处滑去。
程海良从滑雪场上收回目光赞赏地说:“咱们煜儿就是不一般,不但长得帅,而且还样样都出色!”他说着伸出手来拉妻子:“来,我教你!”
赵红梅胆颤心惊地站起来,刚动一动就踉跄着要滑倒。赵红梅连忙失声地惊叫着说:“还是算了吧,你去玩吧。”
程海良失望地说:“你呀真是有些落伍了,学啥都不行,以后我怎么带你出去呀?”
赵红梅刚要跟程海良发牢骚见卓嘉诚带着人来到了面前,她连忙强作欢颜地说:“哟,卓总也和朋友来滑雪呀。”
卓嘉诚哈哈一笑地说:“当然了,礼拜天闲着没事和朋友一起出来玩玩。”然后他走上前来跟程海良打招呼:“我还纳闷大哥礼拜六礼拜天为什么所有应酬都不参加呢?原来是陪老婆孩子啊!”
程海良看一眼妻子说:“应酬和工作是忙不完的,一个人不能为了工作而丢掉家庭。”
卓嘉诚夸赞地:“大哥不愧是文化人,一说话就让忍佩服。”
赵红梅听着程海良和卓嘉诚的谈话心里乐滋滋的,刚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秃鹰静静地站在卓嘉诚身边听着他和程海良谈话。
程海良看一眼卓嘉诚身边的秃鹰问:“这位兄弟是谁呀?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你看我竟顾着跟大哥说话了,我怎么忘了给你们介绍了呢?他是我在广州新结交的朋友……”卓嘉诚看一眼赵红梅说:“大哥,我们下场吧,我们边滑雪边给你介绍。”
程海良跟着卓嘉诚一步滑出好远,秃鹰也随后跟了上来。
卓嘉诚边滑雪边对程海良说:“他叫秃鹰,是道上的朋友,非常讲义气够哥们,将来我们用得着。”
“你结交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从一个人交的朋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档次来。这话一点都不假,你要是总跟这种人交往,别怪我程海良不认识你。”程海良说着向远处滑去。
卓嘉诚看着滑向远处的程海良不由地发起呆来,秃鹰走过来拍一下卓嘉诚的肩头问:“卓总发什么呆呀?”
卓嘉诚回过神来:“噢,没有……没有……”
秃鹰看一眼在远处滑雪的程海良问:“卓总,那个程主任好像比你年纪小的多,为什么你要叫他大哥呀?”
“我到宁海市来发展全靠了这个人,我叫他大哥就像你们道上弟兄们称老大为大哥一样,那是一个尊称。”
10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医生护士们推着两辆小车鱼贯地走了出来。
陈大壮拦住主治医生问:“大夫,怎么样?”
主治医生揭开口罩:“其中三个在送来之前就死了,这两个伤势也很重。”
伊凡和彭春分别看一眼车上两个伤者,没有他们要找的人。伊凡和彭春顿感事情不妙,两个人发疯地闯进急诊室。掀开盖在尸首上的白被单子,看见爸爸和哥哥已经死了。彭春不由地号啕大哭,伊凡也失声痛哭。这时,有五、六个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他们二话不说推起三具尸体就要走。彭春发疯地拦住,伊凡劝阻着彭春说:“表弟,我们不能这样,医院有规定。”然后她对医生说:“大夫,我们听您的。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医生回答道:“先把死者安顿好,然后向建筑单位索赔。”
伊凡点点头:“大夫,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11
新世纪集团小会议室里在召开紧急会议,空气异常紧张沉闷。陈浩然表情异常严肃地说:“大家把各自掌握的情况都说说。陈大壮,你先说。”
陈大壮一改往日的骄横有些口痴地说:“那……那三个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这……这你是知道的。”他看一眼陈浩然。
“拣我不知道的说。”陈浩然看着陈大壮就来气。
陈大壮磕磕巴巴地继续说:“剩下那两个伤势很重,但……但医生说死不了了。死者和伤者家属我已经派人去接了,有两家的家属估计晚上能到,那三家可能得明天上午到。医院方面我已经交待好了,让他们对两个重伤民工全力抢救。跟患者家属谈判的人选我都选好了,标准也定了,我的情况就这些。”
陈浩然白了陈大壮一眼:“再出差错,我绝对饶恕不了你!如果你能将功补过还则罢了,否则你就是失街亭的马谡!”他说完看了一眼程海兰:“程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程海兰看了一眼马春林,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程海兰说:“董事长,我们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医院的押金按照你的吩咐我早就送过去了,我们先给送去了三十万,如果不够我们让医院随时给我们打电话。家属们的住处和谈判地点我们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家属们来集团闹事。”她说完看一眼身旁的马春林:“马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马春林摇了摇头。
宋三朝放下茶杯说:“我们首先查看了塔吊基座,发现有人动过手脚。固定塔吊的螺丝钉被人锯坏两个,至于是什么人干的,目前还没有线索。这一情况我已经向市公安局报了案,市公安局也派人勘察了现场。是不是向市政府和安监局报告我拿不准,还没来得及办这件事情。我的情况就这些。”
听说塔吊是被人为破坏的,众人都为之一惊。特别是陈大壮耷拉着的脑袋立刻支棱了起来,他既兴奋又愤怒地骂道:“日他娘的,是谁敢跟老子过不去,我扒了他的皮!”
陈浩然厉声喝道:“行了!有人破坏的就没有你责任了?为什么操作前不检查?你一样罪责难逃!这段时间你不许再生是非,好好处理善后工作,上午会上对你的决定依然不变!”他说完看一眼大家,口气沉重地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明摆着是冲着老君庙开发项目来的,对手明明要置我们于死地。真是一剑封喉啊!要不要上报,大家说说吧。”
陈大壮顿时来了精神:“这件事我看得往上报,这不是给我自己择毛。塔吊事故根本就不是我们不注意安全,而是有人故意搞破坏。公安局我再跑跑,万一破了案对我们竞争老君庙项目还会很有好处。”
听完这番话陈浩然有点暗自高兴,心想这个猛张飞话糙理不糙,有长进。陈浩然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投向了圆滑事故的宋三朝,宋三朝也从陈浩然投过来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宋三朝知道该自己发挥的时候到了,他清了清嗓子胸有成竹地说:“我认为不能上报,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如果上报就是重大事故,不论什么原因,毕竟三死两伤!眼前出这么大事故,再去竞争老君庙项目,其结果可想而知。这是得瞒住!只要我们把死伤民工家属安抚好,完全可以把事故瞒下来。至于民工家属那边,我相信大壮会有办法的。只有拿下老君庙开发项目,我们集团才能够走出困境、起死回生!”
两种意见已经形成,陈浩然再看一眼其他人。众人都低着头不再言语。
陈浩然想了想说:“老宋的观点和分析固然有道理,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不是明智之举。既然对手这么狠辣,他们在做这件事情之前必然是经过周密策划和预谋的。不知道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上报,对手在招投标会上给我们来个攻其不备,那个时候我们才是真的无力回天,必死无疑!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不上报反而会欲盖弥彰!我们现在上报,说明情况,我们就争取了主动,从而还有可能是我们的对头阴谋破产!老宋,赶紧整理一下材料,在今天下班之前把材料呈送到市政府和安监局。”
半天没说话的马春林提醒道:“据我所知卓嘉诚早就盯上了老君庙项目,还扬言志在必得。卓嘉诚和程海良可是铁哥们。”
“是啊,我知道。”陈浩然不由地流露出一悲观和茫然。
细心的程海兰看出了陈浩然的悲观情绪,她鼓励地说:“董事长,你以前不是常对我们说:‘要把事情的成败看得淡一些,从气势上绝对不能输给对手!’我相信我们新世纪集团绝对不会输给非凡集团,因为我们有好舵手。相比之下,非凡集团董事长卓嘉诚充其量也就是个酒囊饭袋。没有什么可怕的!”
陈浩然意味深长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也不能小看了卓嘉诚。卓嘉诚的背后可是有着一座高不可测的靠山,否则我们也不会这样举步维艰。”
“董事长,你可不可以在和市里领导谈这次事故的经过的同时,顺便谈一下老君庙项目开发的事儿?或许能得到有关领导的支持。”马春林说。
陈浩然说:“刘书记刚刚调到省里,新来的赵市长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马春林有提示说:“市政府主管城建的林市长是老君庙开发的总指挥,林市长的秘书贾春杰又是你的老同学,而且林市长还是咱们东北老乡。我认为只要林市长点个头,支持咱们一下,肯定就没问题。”
陈浩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林市长如果支持我们肯定好,但是他凭什么支持我们呢?再说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陈大壮按耐不住地说:“林市长当时建委主任那会儿我们新世纪集团没少给市政府出力,你们俩关系有那么好。林市长不支持我们支持谁呀?”
程海兰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啊!董事长和林市长私人交情是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发展到那种过命之交。况且这是一种很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或者说是引火烧身的敏感问题,没有人回为别人披肝沥胆的。我太清楚那些所谓的政府官员了,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我看要想让林市长支持我们,没有非常手段肯定不行。”
陈大壮期盼地看着程海兰:“海兰姐,那你说我们该用什么非常手段?”
程海兰摇摇头,她把目光看向凝眉思索的宋三朝。
宋三朝在新世纪集团历来以小诸葛著称,凭他多年的威信以及聪慧的头脑,宋三朝的建议很少不被陈浩然采纳。可是今天得出的结论却被陈浩然出口否定,宋三朝有些不理解。为了共同的利益一起共事多年,宋三朝和陈浩然彼此可谓相互了解很深,陈浩然的一反常态让他感到很没面子。所以宋三朝一直没发言。
陈大壮看向宋三朝大声说:“宋总,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得到林市长的支持?”
宋三朝眼前一亮兴奋地说:“程总,你弟弟程海良不是咱们市建委副主任兼招标班主任吗?而且你弟弟的老泰山赵毅民赵市长原来可是林市长的顶头上司,只要你说通程海良帮助我们,那样一切就迎刃而解了。你何不……?”
不等宋三朝说完,程海兰就连忙摆手:“宋总,你快绕了我吧。就算我冻死饿死,说的在难听一点就算集团因此而垮掉,我也不会去求他!”
陈浩然接过话头说:“好了!大家的心情我理解,都是为集团的发展着想,但是有些观点和做法我不敢苟同。我陈浩然不敢说自己是个地道的正人君子,但也还算得上是个正直的商人,那些鸡鸣狗盗只是还是留给那些旁门左道之人去干吧。我搞竞争凭的是实力和本事,还是那句话,那些下三烂的事情我做不来。公平竞争,如果我们在老君庙项目上胜利了,说明我们具备了竞争实力,我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如果我们失败了,说明我们既不如人。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非常时期我们要同舟共济、共度难关。下面我就安排一下工作:一要妥善处理好这次事故的善后工作,不要再引发其它的不良影响;二是各位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尽快做好老君庙开发相的准备工作。我们要在心理上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这时,女秘书来到陈浩然耳边小声说:“董事长,建委监察处的高处长打电话找您。”
陈浩然一惊:“他说什么了吗?”
秘书摇摇头:“没有,他只是说让你接电话。”
陈浩然对开会的众人说:“大家稍微等会儿,我去接建委监察处高处长的电话。”他说完起身走出会议室。
与会的众人一边等陈浩然一边暗自揣测,尤其是宋三朝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陈浩然快步走进办公室接电话:“高处长,您好!我是陈浩然……”
不等陈浩然把话说完,高处长就在电话里骂开了:“好个屁!我说陈浩然啊陈浩然,你们新世纪集团不给我找点麻烦是不是心里就不舒服?我告诉你陈浩然,这次塔吊事故动静很大,你们要是不处理好了,我就吊销你们的施工资质证书!”说完就啪地挂断了电话。
回到会议是大家都在瞪大眼睛看着陈浩然,静静地等待着陈浩然开口。陈浩然表情凝重地说:“果然不出所料!塔吊倒塌事故早就有人捅到建委去了,刚才高处长打来电话就为的这件事。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老宋,你快去准备吧。散会。”
12
滑雪滑累了的程海良来到场外休息,赵红梅拿起毛巾给程海良擦汗。
赵红梅边给程海良擦汗边说:“刚才你手机响个不停,看看都是谁的电话。”
程海良从妻子手里要过衣物取出手机查看。手机上有十来个未接电话还有两条短消息,其中有六个是胡莉娜打来的,程海良不由地皱起眉头。
程海良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对妻子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赵红梅说:“刚才妈来电话说是中午让咱们到家里去吃饭,他老舅从美国回来都两三天了,咱们也应该过去看看。”
程海良边走边回过头来说:“好,咱们今天中午就到程煜姥姥家去吃饭。”
来到卫生间里程海良根本没有方便,他急急忙忙地打开手机查看短消息。
胡莉娜第一条短消息:你在忙什么呢?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二条短消息:为什么你老是不接我的电话?我恨你!
看完短消息程海良赶忙给胡莉娜回电话,可是没等程海良把电话打通胡莉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胡莉娜在电话里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程海良捂着电话小声解释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礼拜六礼拜天不要给我打电话,我要跟家人在一起。”
“我有要紧事跟你谈!”
程海良压抑着声音说:“今天不行,孩子他老舅从美国回来了,我得过去陪客人!”他说着挂断电话。
时间不大胡莉娜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程海良没好气地质问道:“你还有完没完?你到底想怎么样?”
胡莉娜大声地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问你——是你儿子他舅从美国回来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重要?”
程海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孩子?什么孩子?”
胡莉娜哭着说:“我怀孕了!”
程海良顿时全身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立刻就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里,好半天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消失了,他就定定地一动不动地伏着卫生间的墙壁站立不动。
这时程煜走进来看见父亲有些不对头,他在父亲肩头轻轻地拍一下:“爸,你怎么了?”
程海良一愣缓过神来:“啊?噢,没……没什么!”
程煜关心地:“爸,你脸色怎么那样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程海良压下满心的惶恐与不安,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可能刚才滑雪又有点累着了。”说完他向卫生间外面走去。
坐在长椅子上休息的卓嘉诚看见程海良收拾东西要走连忙站起身说:“大哥,怎么要走啊?”
“我们局长找我有急事儿,今天中午我就不和你们哥几个一起吃饭了。”程海良想了想他又交待说:“噢,对了。嘉诚,烦劳你派人把你嫂子和侄儿送到我老丈人家去。”
卓嘉诚哈哈一笑:“大哥,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咱们哥俩谁跟谁呀,还说那些个客套话。你放心吧,我保证安全送到。”
站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红梅生气地问:“怎么今天中午又不行了?”
程海良连忙赔笑地说:“不是我不想去,我是真的有事儿。”
卓嘉诚连忙打圆场说:“嫂子,你应该理解大哥,所谓官身不由己嘛。”
赵红梅瞪一眼程海良说:“谁知道他是公事还是私事呢?”
离开滑雪场后程海良立即给胡莉娜打电话,两个人约好有事见面谈。
13
程海良开车来到郊外一家不起眼的西餐厅门口停下,随着两声怦怦的关车声程海良和胡莉娜分别走下车来。路面由于积雪刚刚融化比较滑,胡莉娜一不小心差点摔倒。程海良见状赶忙过来搀扶,两个人手拉手地向餐厅里走去。
走进包房服务生送上两份西餐和饮料礼貌地离去,程海良起身把门关上。回到座位后程海良严肃地问:“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胡莉娜把化验单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今天到医院作的检查,都两个多月了。”
程海良看一眼化验单冷冷地说:“把孩子做掉!”
胡莉娜眼圈红着说:“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你就让我生下他吧!”
程海良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绝对不行!”
胡莉娜拉住程海良的手哀求地说:“求你了,海良,这也是一条小生命啊。我们做父母的哪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啊,我真的好想为你生一个孩子!”
程海良甩掉莉娜的手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胡莉娜见软的不行口气突然强硬起来:“你不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也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海良恨恨地看着胡莉娜说:“我就知道你们女人都贪得无厌,什么你不在乎我是谁的丈夫,只要我爱你!说的多好听,纯粹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你说吧,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是要房子还是要钱?”
胡莉娜失望地摇着头说:“海良,想不到你竟然把我想象成那样一个女人。其实我想跟你要的很简单……”
这时程海良的手机响了起来,程海良示意胡莉娜不要说话。电话是赵红梅打来的,电话接通后程海良故作镇静地问:“红梅呀,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里赵红梅说:“海良,我妈的心脏病犯了,这几天我可能回不了家。”
程海良焦急地问:“严重吗?要不我马上过去看看?”
电话里赵红梅说:“不是很严重,已经稳定了,你就忙你的事儿吧。”
程海良挂断电话看着眼泪汪汪的胡莉娜说:“你继续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胡莉抹着眼泪说:“其实我要的很简单,我就是想做你的女人,没有名份都成。你答应我好不好?”
程海良不解地:“这我就奇了怪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做我的女人吗?”
胡莉娜娇嗔地:“这不算,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和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程海良坚决地:“不行,要孩子绝对不行。”
四目相对,一时沉默。
良久胡莉娜缓了口气让步道:“既然这样,我就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总可以了吧?”
程海良还是有些不理解地问:“家?你还要什么家?我不是已经给你买房子了吗?”
胡莉娜摇着头说:“那不算,我要到你和那个女人住的家里去当一回你真正的女人。我要看看那个女人住的家是什么样,我也要你给我一个那样的家。”
程海良无可奈何地说:“好好好,我看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14
黑夜降临了,建筑工地工棚里两盏二十五瓦的电灯泡就像魔鬼的眼睛在晃动着,十几个民工聚集在四处漏风的工棚里,气氛沉闷。民工们或站或坐在木板搭成的床铺上,工棚中间红彤彤地烧着煤炉子。工具和材料堆了一地,显得非常混乱。彭春红肿着眼睛对坐到火炉旁的伊凡说:“人死了都一天了,公司也没给我们个答复。姐,大家伙一致推举你代表死伤民工去跟新世纪建筑公司谈什么来着?噢,叫谈判!”
伊凡闻听当即回绝道:“不行不行,我哪能代表死亡民工去跟新世纪建筑公司谈判啊?我好不容易才到新世纪建筑公司上班,你们这不是害我吗?”
一个壮实的年轻民工忽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当时就说了吧,别看伊凡是我二大爷的亲外甥女,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也只会为自己想。这就是所谓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还不信,看看看看,怎么样?”
一个正在烤火的老汉回头瞪一眼年轻的民工:“二头,你就别在那里说风凉话了,我就不信伊凡能看着她二舅白白地被砸死而不管!”
彭春哭泣着哀求道:“姐,我爸和我哥死得好惨啊!姐你千万别不管我们啊,你要是不管,你要是不管我们就连说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二头:“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听说这件事情市里头都知道了,市里有关部门还要调查。如果新世纪建筑公司不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我们就到市里头去闹。我看他陈大壮怎么收场?”
老汉厉声地对二头吼道:“闹什么闹?我们撇家舍业地出来是为了挣钱来了,还是为了出来闹事?现如今出了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不愿意,我们就得商量出个解决的办法。老年古语讲:民不与官斗,穷不跟富斗。就咱们这些土豹子跟那些大老板能斗吗?把人家逼急了,到时候我看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民工二头低头不语,老汉看一眼坐在一旁的伊凡语重心长地说:“伊凡大侄女啊,你是我和你二舅看着长大的,从小你二舅最疼你了,举在手里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如今你二舅死得这样惨,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说着他语音严厉地:“如果你真是为了自己安稳地在新世纪公司上班,而不管你死去的二舅和大哥,别说你二舅和死亡的民工会死不瞑目,我们临漳县下二道河子村所有老少爷们全都不会认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老栓叔,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答应你们!”伊凡痛下决心地说。
老栓满意地点一下头:“我就知道小伊凡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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