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
第二天，林沐沐拉陈婉去逛街。
陈婉清丽，沐沐可爱。两个女孩走在街上，回头率颇高。
她们走进一家大头贴店，林沐沐抱来好几本橡框册，说：“选好看点的哦，我们多拍几张哈。”
陈婉安静地看着这家店。她来过这里，很多次。
曾经。和他。
淡淡地笑了。
她挑了几张，站起来：“沐沐，你好了吗？”
“我还在看，哈哈。”
正说着，最近一个隔间的布拉开了。
走出来两个人。
男生穿着名牌格子衬衫，米色长裤，依然静默。另一只洁白柔软的手指与他相扣着。
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满足地笑着：“俊城，你能和我出来，我真的很高兴。”
可她得不到回应，只感到苏俊城身躯猛得一僵。
“婉？”
“嗯。”
“出来玩吗？”
“嗯，天气很好”，她浅浅地微笑着，“是吧？哥哥。”
男生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看了看陈婉，终于什么都不再说，拉着身边女生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你遇见我，依然会失去平时的淡定。
我该高兴还是悲哀呢。
哥哥。
“他是你哥哥？”
“嗯。同父异母。”
⑥
苏俊城对她说：“婉，自很久前我就注意着你。你的眼角眉梢都是倔强。我很心疼。”
那时他们在一起已经7个月。陈婉已经懂得了苏俊城的落寞。
俊城是渴望温暖的。彼时少年心性，他一次次企图用闹事来唤回事务繁忙的父母的关注，却总是与心中的念想背道而驰。
“可是我多么高兴能遇见你，婉”，他拥紧她，“看见你一个人在那里安静地抽着爱喜，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孤独骄傲。我知道，我们是相同的。”
他把她抵在墙角。
他按住她企图挣扎的手。
他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落下响亮的吻。
“婉，我要给你幸福。很多很多的幸福。”
陈婉中考时未发挥好，考上的高中离苏俊城的高中很远。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不免有些情绪低落。
有个男人找到她。四十左右，穿着考究的名牌西装，英俊挺拔。
在星巴克下午两点的咖啡香里，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婉。我是你爸爸。”
时光的流失带来的是这样一个俗气的故事。男人离家创业，爱上美丽能干的女上司。她爱他，提携他，甚至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于是他回家，留下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柔弱美丽的妻子哭着哀求他，他硬着心肠无动于衷。而她骨子里亦是骄傲的，终于签下字，什么都没拿地离开。
他也是在很多年后才从别人处得知，那时，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陈婉觉得全身的骨骼都在紧缩，静静地开口：“她一直告诉我，我未出生时，你就死了。”
“她一定恨极了我。”他的眼里有着愧疚与怅然．
“你们男人就是这么没良心的么？”
“婉，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补偿你。”
“给我看看你的家庭。看看你的家庭，多么幸福美好。你就能知道，你是多么残忍地，毁灭了我和妈妈的幸福。”
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钱包，打开，里面果然有照片。
然后她全身颤抖起来，指着其中的一个人，问：“这是？”
“我儿子。他初中和你同个学校的。苏俊城。你认识？”
⑦
只有一份爱。你要不要？
可这一份爱。全是罪过。
我们都是命运凌辱下不堪的罪人。
⑧
陈婉站在苏俊城和他的母亲面前，面无表情。
耳边是爸爸略显苍老的声音；“我前妻死了。这是她的女儿。”
女人并没有不高兴，或许她是真的爱他，所以可以包容他的一切。
“那你住到我们家来吧。婉。”
“不了”，陈婉望着双手紧握成拳的男生说，“我租房子，一个人住。”
在黑暗的屋子里哭干眼泪的时候，我只是想选择这样的场景，同你道别。
所以原谅我的懦弱与残忍好么。我真的没法独自面对你，告诉你，原来我是有爸爸的。我是你的妹妹。
⑨
黑暗里最后的声音是你轻轻的一句“当然”。
那是年少里最最宝贵的许诺。
我想幸福。要很多很多幸福。
可是，我们总是与幸福，背道而驰。
⑩
苏俊城死了。车祸。那天，学习委员在黑板上用红色的粉笔写下：加油！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苏俊城死后的第七天陈婉回到了学校。林沐沐看着陈婉臂上的黑纱，看着她沉默地做着作业。
这是她来这个学校后做的第一份作业。她写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黑笔把纸都穿破了也不知道。
林沐沐把她的笔拿掉，握住她的手：“婉，我们出去走走。”
陈婉坐在秋千上。林沐沐轻轻地摇着她。
“婉，不要难过了，好么？难过了就抱着我，好么？”
“阳光很美呢。”陈婉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里阳光温暖，可是心里的黑暗仿佛能扯裂身体般地生长着，再多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冰冷的心脏。
“你知道么，我爱他。即使知道是罪，我还是爱着他。”
“我爱他，可是不想将他拖下这无边的黑暗里。所以我选择家庭聚会作为我与他之间的结束。可是我又好贪心，我和他保持距离，又想能经常看见他，便找了个理由让爸爸把我转到了这里。”
“可是我终于，害死了他。这就是我的报应。”
“他是为我死的。你知道么？”
女孩转过了头：“你知道么？”
林沐沐看着陈婉毫无生气的眼睛，感到一阵寒意：“婉，你别做傻事啊。”
别做傻事。什么才是傻的事。
比如他有着优越的家庭背景，出色的能力，金光闪闪的未来。他却穿着CK的白色衬衣，飞跑着把她从失控的货车前推开。
他是不是在做傻事。
比如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却依然挣扎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白色手帕，捂在伤口上，手帕几乎是在几秒间便红透了，而他笑着问她“记不记得”。
他是不是在做傻事。
比如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好高兴救了你。我们的罪，我来背负就够了。你一定一定要幸福。一定一定要幸福啊，婉。”
他是不是在做傻事。
苏俊城。
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①①
林沐沐一直很担心陈婉会想不开，可是出乎她的意料，陈婉却渐渐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不做作业。她依然会在她的关切下露出漂亮的笑容。
可是林琛琛知道，终究是有一些东西，死在了那双深亮的眼睛里。她却，无能为力。
高考很快就到了。学校停课做考场。
考试的最后一天清晨，林沐沐收到一个快递。
她打开。里面是很多条色彩斑斓的手链。那是陈婉一直戴着的。
她曾戴着它们。日日不离。
有种恐惧的感觉从心底尖叫着升起，她打开那张附在里面的白色卡片，那里面只有一句话：“我终于可以飞。”
天台上。女孩一袭素白的衣。她凝视着右手腕上一条条像虫子般丑陋的伤疤。没有了手链的遮掩，它们只能**裸地暴露在日光下。那是一场无形的惨烈的溃烂。
她曾经在无尽黑暗里，想着他的那句“当然”，拿着刀狠利地划向那小小一方白净的皮肤。
她曾经想就那样离开吧。然而她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
但所有的事情总会尘埃落定。
天台边缘。女孩甩掉鞋子。裸着脚。白色的裙摆在风里飘扬着，笑容宁静而洁白。
跃起的瞬间，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曾经挣扎着要我幸福。可是我说过，我只有一份爱，已经给了你。
我所有未完成的幸福的想象拼凑起来都不过只是那样一句请求：
请带着我一起
飞
在那个世界。请你带着我，一起飞。
好吗？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著沈默,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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