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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安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莫再上前。
然后缓缓说道:“展昭,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白玉堂身中冰凝魄,若你执意反抗只会害他加快毒发。”
“你!”
展昭亦知白玉堂现下不过是在强撑,而眼前除了数十天书教众还有这武功高强的西夏六王爷,二人要平安离开此地可谓难比登天。
耳边忽然听到颤微声息:“猫……你先走……”
脑海中瞬间忆起大理寺那夜……
你先走!
快走。
这里我来应付。
猫儿,你信不过我幺?
是的。他信得过他。
然后,却亲眼见到浸满鲜血的白衣。
“不。”
他这次断不会如此轻率,将白玉堂独弃狼群。
李继安冷眼旁观,中原人讲的是仁义道德,江湖人讲的是侠肝义胆,却偏偏是这一个义字,如囚枷锁身,困死多少英雄好汉。
他没有猜错。
这二人之间所存羁绊,足让牵制彼此,令展昭受伏。
“若你现下弃剑,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刀剑无眼,只怕纵有一人能逃,另一人必死在乱刀之下。”
白玉堂傲骨性子,又怎容自己成为展昭负累。
“别、别听他的……”他拼尽全力,举起画影指向模糊人影,“便是鱼死网破,白某亦奉陪到底!”
话音一落,他甩开展昭臂膀,剑骤直刺,将仅剩内劲灌注剑身拼作最后一击。
“哼,强弩之末。”
李继安轻蔑一笑,手中长鞭席卷而至如蛇缠缚白玉堂手臂,手腕抽转,顿将他连人带剑如陀螺般甩上半空。
漆黑鞭头翻滚而上,足能穿瓦之力直打空中无防身体。
“住手!!”展昭飞身而起,巨阙横扫,崩震鞭身,险险挡开致命招数。顺势伸手揽住白玉堂下堕身体,稳稳落地。
“叮当——”画影如幻星坠凡,溅出飞花碎华。
李继安收回长鞭,冷笑道:“展昭,你是否还要再试?”
白玉堂已是半昏半醒,气弱游丝,适才一击不仅令他毒发攻心,更险些被鞭穿胸膛横死当场。
握剑之手青筋顿起。
展昭,现下是怒火烧心。
非因这李继安之胁,却为白玉堂这一份不顾己身的冲动妄举。他要说多少次,这只莽撞的白老鼠才会懂得珍惜性命?
难道说,他就甘愿以身犯险才得痛快?!
可恶。
“铿!”
巨阙掷地,展昭弃剑了。
昏暗的囚室,仅有一根小烛晃着弱光。
展昭手足皆被铐上沉重铁镣。这付铁镣看来是经过精心打造转用来制压懂武之人,其重竟近百斤,戴上此镣莫说反抗挣扎,便是举足抬手亦困难艰辛。白玉堂与他同囚一室,但李继安见他身中剧毒浑身虚软疲力,只将他丢入囚室而未以铁镣加身。
困难地挪着身体靠近白玉堂,摸索探他脉息,冰冷皮肤之下,仿佛连热血都被冻结成冰,只能勉强探得微弱跃动。
冰凝魄果然一如其名,寒水凝冰,夺魄勾魂。
一番折腾,白玉堂已是神智不清,地蜷缩身体以求温暖,但那寒毒害的是体内血脉,他缩得再紧,亦无法驱散体内寒气,只得不住嗦嗦发抖。
冠玉面庞此刻更是苍色无血,青紫唇瓣抖得怕人。展昭怎看得他如此痛苦,却苦无解药,现下能做的只有立即将刺体毒针引出,再图缓其寒冻。
展昭运力提臂缓慢扶起白玉堂。
那付已尽衰弱的身体无力自撑靠在展昭胸膛,眼帘紧锁双眸,贝齿咬合不松,腮边留下的一缕凝结殷红如此哀艳。
暖热的人温将白玉堂连魂魄都快被冻僵的身躯绵绵包裹。
在意识昏乱之间,白玉堂无法辨识身边乃是何人,只感到身侧热源,本能地贴得更近。
展昭小心解开白玉堂衣上钮扣,掀开薄薄衣衫,散出一身结实的肌理。
籍借暗淡光晕,极难看清伤口所在,只得伸了手去轻轻在胸膛附近摸索,触手之处,但觉犹似白玉凝脂,加之中毒后体如寒冰,真可算是冰肌玉肤。
谁又能料这一个习武男子皮肤可比女子细腻,自知自事,难怪每次有人提他貌若女子,总要有番暴跳如雷……
“冷……”身体袒露教白玉堂更是寒冷,哆嗦得更加厉害。
展昭连忙收摄心神,仔细辨查毒针所在。在右乳下血海**附近,手触此处乃觉极寒,展昭连忙以二指拈压附近皮肤,待确定针位,另一手在白玉堂背上对应方位输劲猛推,只听“叮”的一声,一口混着幽蓝红艳二色的银针落在地上。
逼出毒针,展昭却未有撒手,一手按在白玉堂腹里上出关元**,推血过宫,一手按其风府**,顺阳脉之刚缓缓将内劲输入冰冷体内。
浑厚内劲在白玉堂体内运走,但这冰凝魄确实厉害,不仅消磨他大量内力,且获效未佳。过了半个时辰,展昭几乎毫去大半功力,始终无法将盘踞在身体各处的毒气压制。

白玉堂依旧是浑身冰冷,幸而毒针取出,已令他多少有些恢复,只是不住地小小瑟缩发抖。
展昭无奈,只得撤回双掌,盘膝运气。
无法压住白玉堂体内寒毒,若一旦发作,恐怕没有解药定是回天乏术。
三个时辰……那女子曾言三个时辰内必须得到解药。
现在,大概已有两个时辰。
只怕时间不多了。
待内息稍缓,展昭又小心地为他拉好衣衫,眼光过处,是那片鞭痕累累的背脊……
公孙先生的药已经给他了,但之间发生多少变故,白玉堂怎会有心思去打理背上伤疤。
伸手,轻轻抚上沟壑满布的背脊。
展昭不是瞎子,怎会不懂那一片赤诚之心。
纵是身在官门,他始终有一方傲心。冲他南侠御猫之名,来找麻烦为图扬威之徒何止十数,他一一打发,不屑与之纠缠。
偏遇了这只锦毛白鼠,胡闹难缠,竟轻而易举便撩拨起那颗自官门后敛藏极密的江湖莽心。
逃不开,躲不过。却在夜阑细想之时,方才察觉,或许一开始,便是自己不想逃,亦不想躲。
他嘴皮子毒,但当他嚷嚷着叫自己“臭猫”,他总会回头去应。
他满肚恶作,但每次闯祸之后留下的烂摊子,他也不厌其烦地收拾。
他急躁冲动,但便是带来的麻烦比好事多上百倍,他亦在忙碌的偶尔,抬头看那窗台,期待突然出现的白影。
唯独的特别。过命的交情。
其实,早有默契。
只是,尽在不言中。
“笨老鼠,”展昭轻轻结上白衣的纽扣,“还不醒来,要展某伺候么?”
“伺候白五爷……是你的福气……”
衰弱声息,幽幽传来。
“白兄?”
展昭连忙扶稳白玉堂,见他已睁开了双眼。
不甚有神的眼睛左右打量,青紫嘴唇微微抖着裂出一个勉强得教人心疼的苦笑:“笨猫……”
想起不久前那刻惊险,展昭不禁皱了眉头:“当不及以身试险的笨老鼠。”
“嗤……”白玉堂哼哼唧唧,念及既然二人被擒,山下等待的董毡不知如何了。“董毡那小子……”
展昭截道:“他人虽小但机灵聪敏,看到有人出谷搜找,必能猜到出事,应会赶回青唐求援。”
“如此便好……”
看来神智是恢复了,展昭多少放下心来:“白兄,别说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白玉堂忽觉寒气袭心,不禁抖了一抖。
展昭担心问道:“可是觉冷?”
“还行……”
可这句还行,由那片发青唇瓣说出却有欠说服。
想要驱毒却苦无办法,眼下他冻得浑身发抖便连替他驱寒亦做不到,展昭只觉心脏如遭煎熬。
白玉堂有气无力地瞟了他一眼:“猫儿,你这什么脸色……”
“展某只是担心白兄身上冰凝魄之毒,三个时辰的期限已剩不多。”
本以为他会为中毒之事辩驳一通,却不料迎来了沉默,那双硕亮的眸子盯得展昭浑身忐忑。
“白兄……”
“猫儿,”白玉堂打断了他的话,“都怪我一时大意,中了那女子的暗算……否则你我亦不会被困此地。”
展昭初有愕然,认识他如此之久,便是盗宝闹京惹出滔天祸事,这只白老鼠亦未曾稍稍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更未说出半句歉语。
却又一想,温儒脸上顿漫上了然笑意。
因为盗宝是他意,闹京是他想,好事坏事,不论别人怎看,只要是他认为没错,纵有千斤压顶,他的脑袋是纵掉不肯半分低。
但若确为己过,他却干脆承认,毫不遮掩作伪。大丈夫敢作敢当,方不愧承那江湖侠客之名。
赞许的笑脸,白玉堂是怎看怎不舒服:“笑什么哪!”
“没什么。”
忽略掉那张减不去笑意的猫脸,白玉堂这才注意到二人间距离如此之近,想要挣脱却不料中毒之后浑身乏力,莫说将展昭推开,便是动他一下亦是艰难。
猫鼠天敌,纵有不得已的原由,白玉堂怎说也不愿意靠在这只猫儿怀里。
“臭猫!你还不放开我!”
展昭知他别扭,却不意将他放开,只微笑道:“白兄见谅,地面冰冷,对你身上寒毒有害,且苦牢无被缛伺候,还是让展某代劳吧。”
瞪着展昭,白玉堂突然生了一种错觉,他好似一只被猫儿准备吃之前抱在爪子里**的老鼠。
锦毛鼠脸皮薄得很:“你若不放开白五爷跟你没完!”
便是放开了,还不是一样没完没了?
“展某自当奉陪。”展昭完全不把他的威胁听入耳中,抬眼看向囚室门口,神色转沉,“只是现下,却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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