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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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两次,年年不断,“下流女孩”们都会聚到一起。我,伊丽莎白,萨拉,丽贝卡,尤斯内维,还有安贝尔。不论身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我们“下流女孩”总是满世界忙??我们都会登上飞机、火车或别的什么交通工具,赶回波士顿,为的就是一个晚上的相聚,吃上一顿,喝上几杯(我的最爱),然后便海阔天空地胡侃神聊。这样的例行聚会已经坚持了六年,从波士顿大学毕业时我们就说好,每年相聚两次,年年不断,直至终生。是呀,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承诺。不过你也知道,女大学生嘛,正是多梦的青春年华。你还别不信,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大多数人都遵守了约定,“下流女孩”俱乐部的聚会一次都没落下。告诉你吧,朋友们,原因就在于我们“下流女孩”个个都富有责任心,个个都重承诺。就这点而言,比我所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强,而那个大脑袋的得克萨斯人埃德就更甭提了。这不,我正消消停停地坐在酒吧有着橘红色塑料窗的格子间等着她们。这家小餐馆名叫“牙买加平原”,经营的波多黎各菜肴,却标榜为“古巴风味”,为的是吸引更多比较上档次的消费者光顾。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除我之外,只有三个半大小伙子,个个头发都染成浅黄色,穿着宽松的牛仔裤,戴着亮闪闪的金耳环。三个人都讲西班牙语,不时掏出传呼机瞧瞧。我尽量不去看他们,但难免还是有一两次目光的对撞。我连忙把目光收回,欣赏着我刚上过法国指甲油的指甲,不由得自我陶醉起来。我的一双手那么有女人味,这指甲油的颜色也相当般配。餐具垫上印着古巴地图,我用手指在上面搜寻着找到了哈瓦那,试图想象父亲儿时的模样:一个穿着短裤的小学生,戴一只小小的金表,隔海眺望北方,展望着自己的未来。再抬起头来时,三个男孩中的一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该不是有毛病吧?要是他知道我的体重,只怕就不会这么瞧我了。我掉转眼神,望着中央大街上在风雪中蜗牛般爬行的车流。车灯发出黄色的光,照耀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又一个郁闷的波士顿的傍晚。我讨厌十一月。才午后四点天就黑下来,满地是雨雪凝成的冰渣。小小的餐馆里,那木板墙壁、还有轰轰作响的老掉牙的电冰箱,看上去都那么令人沮丧,让人闷得直叹气。餐馆里又热又潮,弥漫着一股廉价男士香水和烤猪肉的气味。厨房里,伴着碗碟的丁当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唱一首萨尔萨。歌曲。我支着耳朵,努力想听清楚歌词,希望这歌的内容也跟它的曲调那样活泼,能帮助我一扫灰暗的心境。结果令我失望,那歌唱的是一个失恋的男孩,要杀死他的恋人然后自杀。我抓起瓶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总统”温啤酒,无声地打着嗝。我太疲倦了,能感觉得出眼球充血,每次眨眼,眼珠都被干涩的隐形眼镜硌得生疼。我昨晚一夜没睡,前晚好像也没怎么睡觉,疲倦得连隐形眼镜都懒得取掉。猫也忘喂了。唉。好在她够肥,死不了的。真正害得我心情不好的是埃德。一想起他我就心脏抽搐,额头平添许多皱纹。我跟他的关系时好时坏,你凭我的指甲就看得出来。漂亮的指甲:关系很僵,不光是指甲,把自己整个人都收拾得漂漂亮亮。难看的指甲:开开心心的罗兰,也用不着刻意去修饰打扮。你也可以通过我的胖瘦判断出我过得怎么样。过得开心时,我吃什么都津津有味,这时穿的衣服得大到10号。我伤心时,吃了东西就会呕吐,衣服也减小到了6号。今晚我穿的淡紫色的Bebe牌低腰休闲裤,8号,就显得特别宽松。挪挪**,裤裆里便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埃德,大脑袋的得克萨斯人,是纽约市长的助理,负责为市长写发言稿(换言之,是个职业撒谎者)。从我这位情人的电子语音邮件分析,他似乎跟一个名叫罗拉的小丫头搅上了。我没开玩笑,真的。怎么搞的,女招待哪儿去了?我需要再来一瓶啤酒。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是这个世界再一次显示了它有多么讨厌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的生活是臭狗屎,童年是臭狗屎,我的一切,凡你能想到的,都是臭狗屎,而现在,好不容易在职业上干得不错,而随着那些虚情假意的、漂亮的花花公子的出现,一切又都乱了套。他们对待我就像??你猜都猜得到??臭狗屎。确切地说,不是我选择了他们,而是他们来缠上我的。谎言是他们把我骗上手的共同武器。注意了,拄意了,右前方酒吧里,那个伤心的小娘们儿,还算得上漂亮,在那儿借酒浇愁,完了又大吐特吐??去干她。完毕,没错,随便上,干死了事。到头来,我成了一个忍不住总要检查男人的钱包和衣兜的女人,如果发现他对不起我,我就会踢他**一脚。这种行为固然不可取,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几乎每次都能找到他背叛我的证据??在灯光朦胧的意大利夜总会消费的收据,而他却骗我说跟兄弟们看比赛去了;熟食店餐巾纸撕下的一角,上面写着收银员的电话号码,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小荡妇。我碰上的这些个男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角色,只怪我爱上不该爱的人,自讨苦吃。是的,我也求助过医生,可是连个屁用都没有。拉丁男人的不忠可以说是与生俱来,源远流长,不是治疗就能解决得了的。拉丁女人对此也只好认命。我把屡遭男人欺骗的事跟住在尤尼恩城的祖母讲了,你猜她怎么说?“别抱怨,亲爱的,看看自己还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地方,再加把劲儿。”你说,面对如此状况,医生又能如何?你被男人欺骗了,本该站在你一边的女人们,譬如我祖母,却反倒来责怪你。“我说,”祖母操着刺耳的、带浓重古巴口音的英语责问我,“你是不是体重增加了?你跟他见面之前是否肯定把自己打扮妥帖了,还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穿着你那条蓝色牛仔裤?头发收拾了没有?我希望你别再剪短发了。你是不是又长胖啦?”我的治疗师不是拉丁人,披着雅致的围巾,她认为我的问题源于我父亲的“自我陶醉型人格紊乱”,据她的诊断,我父亲把生活中的一切都跟古巴牵扯到一块儿了。她从没去过迈阿密,要是去过她就会明白,岂止我父亲,凡是四十五岁以上的古巴流亡者莫不如此。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比古巴??一个仅有1100万人口(比纽约城的人口还少200万)的加勒比海小国??更重要、更令人向往。古巴仍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麦加”,他们似乎都还抱着希望,希望重返故土。一个群体性的错觉,我只能这么评价。当你的家庭生活在这样一个弥天大谎之中,你遭遇撒谎男人就不足为奇了。我把这些对治疗师做了解释,她建议我忘掉古巴一心一意按照美国方式生活。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就像我认识的多数古巴流亡者的子女一样,我不知怎样才能做到。而眼下,勾搭勾搭那几个漂亮的小痞子也许能暂且解忧。瞧他们那副吃相,手抓着小虾,大蒜油顺着胡子直淌。这就是**,只知道傻笑的埃德缺的就是这种**,这一辈子没救了。知道么,我可以把勾搭他们当做对男人的报复。不这么做,我就只有敞开肚子海吃,吃炸奶油,吃甜甜圈,直吃得眼珠翻白、心脏病发作了事。再不然就回家躲着,喝它个一醉方休,痛痛快快哭一场,还得来点伴奏,放上**张扬的墨西哥歌手安娜?加布里尔的碟片,听她歇斯底里地倾诉对吉他的爱。我需要这样一个夜晚,跟姐妹们好好聚聚。这些死丫头,怎么还不见人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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