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闭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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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或许还有十几人,那个可怕的乌子好像也在里面,她和那些人之间,只隔了一层隐身结界。她害怕极了,甚至能听清火把燃烧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脚步声在离她三四步的地方经过。
这是土地庙墙壁上一个年久失修的洞,直通到山墙里头五六尺。乌子那帮人赶来的时候,她实在跑不了了,因为她身边还有韶华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稻草掩盖了这个洞口,把韶华娘藏在里面。这时候,阿雪担心的是韶华娘的安危,自己的安危倒是无关紧要。要是韶华娘被他们发现,韶华娘就死定了,那么她和天辰的努力就白费了。还要讲什么公道啊,不就是技高者胜的道理嘛!
韶华娘与他们只有一层稻草之隔,他们真的发现不了么?阿雪越想越害怕,这时候,她想起天辰了。阿雪向上天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天辰不在我身边呢?天辰你在哪里啊?父亲,你怎么也不在我身边,要是今晚我有个三场两段就不妙了,你伤心一辈子的。”
“唉,天辰。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天辰……”
天辰在跑,在半空中,疾行如风。
风急速地从他的身后吹过,风刮过耳畔,吹疼了天辰的耳朵。今日的风异常地刺骨,虽然今日天气好得很。
他从没有这样着急过。想当年被拿着追命绳的敌人追杀,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着急过。今日,他几乎要急疯了,在半空中俯瞰大地,零零星星的亮着几重灯火,显得格外刺眼。今日,像这样跑得根本看不清路的方向,他唯一知道的是土庙的方向。
但,知道这就够了。
他知道他必须要坚持不停地跑,这样才能早点达到土庙。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在这个时候,他后悔当初没向师傅学习动术,要是他将动术学得好些,他就能快点赶到土庙,就能在那帮王八蛋动手之前,将那帮王八蛋干掉。
天辰,向土庙这边赶。疾行如风,心急如焚。
“少爷,那个贱人真的是在这里么?”乌子对一个闭月的士兵说。
“不会有错的!”士兵肯定地说道,“刚才看见天辰是从这里往府里去的,只剩一个小丫头和那个贱人,今日,她们一定跑不了。”
“将军,天辰号称神熊大侠,在北方受到百姓的拥护,我们真的惹火了他,不止是个小麻烦。可能会引来北方百姓的骚乱。”乌子身边的一位老者的拱手说道。他可能是乌子的军师,再可能就是乌子的参谋吧。方正是那类靠动脑子吃饭的人。
“这里可是我们的地方,北方里我们这里可远着呢。再说北方的北疆不是已经骚乱了,就算北方再次动乱,又楚王在怕什么,又不是对付不了。这里是我们闭月的地方,管他神熊大侠还是狗熊大侠的,这次不立下威风,以后还硬得起来么?这次立下了文风,就算为十年前他重伤主人报仇……”
“将军,可是主人那里……”
“主人那里不是还有我吗?”
“少爷,凭借小的敏锐的嗅觉,我觉得这里还有女人身上的香味,那两个女人应该没跑远,应该在附近,我敢肯定那两女的没有跑远。”
“好,你的鼻子行啊!兄弟们,给我一寸一寸的搜!”
士兵拔出明晃晃的刀子搜查每一处地方。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阿雪。
散落下来的稻草,被一片一片掀了起来,凌乱地散落到地上。
不久前还被收拾干净的土庙,顷刻间就变得一片狼藉。
“这次逃不过去了!”阿雪的牙齿都在打抖,“这次难道真的完蛋了么?”
韶华娘被阿雪的法术封住,动弹不得,正瞪大死灰色的眼睛看着她。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强笑道:“别怕别怕,神熊大侠马上就回来了。”
神熊大侠会回来么?
阿雪自己也不相信.
正如天辰说的,他也个人,不能分身。
就算分身,那也不可能无处不在?
翻稻草的那人已离自己不到两步远了,阿雪觉得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情况危急,她终于决定了,她要做一些事情。她不想再看见韶华娘绝望的眼睛,那比杀了她还难受。她更不想让韶华娘被杀,她想好人都应该活得更长。
阿雪阿雪虽然出身皇族世家,平日里胆子不笑,但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她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她不甘心总作娇生惯养的楚冰琴大公主。要自己出来做点事情,所以三番五次逃出宫,但大多数又被人给找回,被带回宫。换来的是几天的面壁思过。

十年前,杜鹃如火云如海的时候,万马奔腾的时候。血水染红了小溪岸边,于是,一个背着玩具弓箭的少年。那个少年翻越尸体,在黑夜里穿行。
他说:“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拿命来……”
这个形象久久萦绕在阿雪脑中。
天辰急速的跑着,比风跑的更快。树木与他擦肩而过,树叶猛烈地摇晃。
可是,土庙还是那么地遥远,仿佛是永远不能达到似的。
此时,阿雪要给自己一个证明,证明自己的能力,她想自己可不像天辰那样怕死。
猛烈乱飞的思绪逐渐停滞。
阿雪忽然安静下来,她把一大堆稻草堆在韶华娘的头上,轻声说:“神熊大侠就要回来了。”
说完,阿雪飞快的窜出了山墙,奋起全身力量向土地庙外跑去。一个纤巧的白影唰的一下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把那个闭月士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墙上有一个堆满稻草的窟窿。
一个士兵指着那推满稻草的窟窿大声喊道:“看,她是从稻草窟窿里逃出来的。”
“不出所料!”乌子笑了,笑得很阴,很可怕,仿佛阴谋已经得逞,已经将人杀死了似的。
“不对啊,韶华娘怎么还能跑这么快的?”
“没错!就是她,你给我闭嘴!小子们,跟上,给我追,谁追到那个丫头,我就给他记功论赏!”
风一样的消失了。
疯一样的追了拼命地向前。
天辰还是来得及赶到土庙。
一团火光吸引了他。他停下了。
着火的地方是一个樵夫歇脚的小屋。凭天辰的直觉,他知道阿雪有难了。现在那座小屋已经满是烟火了,天上开始飘起小雨,火势却越来越大。天辰愣在那里看着飘忽高涨的火苗,忽然,他拔剑了。他的剑带着狂风劈开了小屋的木门。
浓烈的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可是天辰不在乎,这时候,急忙地连法术都忘记发动,那保护自己的结界,那可以令自己法术增强的结界。
浓烈的烟雾呛得他已经根本不能顺畅呼吸。乌黑泥泞的土地上,散落着雪白的湘绸,乌黑是盔甲。在破碎的布片里,他看见了阿雪,十分安静地躺在乌黑泥泞的土地上。他看到的是少数士兵的尸体。阿雪娇小的身子,看起来还像孩子一样。血从心里一直冲到头顶,胀红的他的脸,而后升起的是冰寒。
是心死的冰寒。
天辰的血,已经冷了。
他听见自己的剑落在地上。
火还在烧,韶华娘勉强的站着,远远的看着天辰。他似乎已经傻了,呆呆的抱着阿雪。
此时,空空荡荡的樵夫木屋旁,人不多。
一个身影在天辰的头顶上空悄然徘徊……
她悄然流泪。感动。
“韶华娘……她没事么?”阿雪使劲的睁大眼睛,可是她确实太累了,眼皮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没事。”
“你有没有杀了乌子?”
“……他已经死了……”
“他们都是坏人,都应该死,对不对?”
“对,都该死。都他们的该死。”
“我……嫁不掉了吧?没人会娶我的……”阿雪轻声的问。
天辰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泪落了下来,阿雪呜呜的哭了:“没人娶我了……”
“怎么会没人娶你,你可是明国的公主啊,千金之躯啊!”
“我不喜欢别人娶我。”
“我娶你,我娶你。我给你爹爹说去。”
“你骗我的,你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阿雪还在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只是瞎说的。”
火越烧越大,火光照亮了阿雪婴儿一样的面孔,泪水滑出了晶亮的痕迹。
“我只是瞎说的……我真的只是瞎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天辰再也听不见了。他抱紧了阿雪,那娇小温软的身子在怀里渐渐冰凉了。
风吹在身上,一直冷到了心里。
风吹疼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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