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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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的手臂为什么会有这颗六芒星吗?”断婴看着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这是天神国王室的烙印,在他们出生的时候便有了。而你——索尼采,正是流亡在外的王室成员索尼归的后裔。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低下头看着她,采儿在看到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满脸诧异的自己。
她的大脑现在嗡嗡的,好像有几千只飞蛾在周围乱窜。
索尼归的后裔?难道真的是自己吗?
爹爹,这算是不祥吗?
“你难道不应该感谢爱尔斯神对你的眷顾吗?如果你还不能相信的话,那么就让你看看这个吧。”
还没有等采儿弄明白他的话,断婴的手杖已经再次指向了她。他念动咒语,银杖头上的开始冒出一缕缕绿烟,浓重如同黏稠的液体。
绿烟绕着采儿打转,慢慢将她围住。她感到头越来越沉,似乎身体已支持不住。
终于,她倒在地上。闭眼前,她只记得眼前一片浓绿。
周围很嘈杂,采儿感觉自己穿过了黑暗的长长甬道,不知身在何处。
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躺在黑色的玄武岩上,冰冷刺骨。旁边人来人往,都走得很匆忙。她抬起头来,惊讶地观察着周围。
这是一座圆形的宫殿,高高的黑色圆顶像是不可触及的苍穹,深邃而遥远。周围的一切,不论是墙壁,雕像,还是地面,桌椅都是黑色的,玄武岩一般的黑色。整个大殿呈阶梯状,越往中央越高。采儿此刻正坐在大殿最边缘的角落里,看着周围来往的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安静!大家请安静。”这是从宫殿中央最高座发出的声音,威严且尊贵。大殿倏地安静下来,几乎听不到呼吸声。采儿看向最高座,那里坐着一位身穿金色长袍的男子,一如从天而降的神,在一片暗黑中显得格外的耀眼。然而最最耀眼的是他头上的金冠,像是暗夜里突然升起的太阳,夺目绚烂,让人膜拜倾倒。
“陛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他身旁的跪立的黑衣男子问他。
黑色的长袍,银色的手杖,这个跪在那里的人不就是断婴吗?只是他的黑袍还没有现在那么华贵,没有散发黑色的光。
那么那个神一样的男子就是国王了。可是,天神国早就没有国王了啊!自己到底在哪里?
“带他上来吧。”空间里响彻国王的声音。
阶梯的中间突然伸出一个石台,上面是一个黑色的囚笼,方方正正的。囚笼里躺着一个人,采儿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觉得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是他仍然慢慢地爬起来,朝着国王的方向跪下。
“陛下。”他声音沙哑得,宛如燃烧的干柴。
“那么,你是供认不讳了?”国王盯着他,眼里飘过一丝轻蔑。
囚笼中的人只是低着头,避开了这如针刺的眼神。他眼中并没有多少反抗,而是一种绝望。
“是的。”他答道,调子里藏着悲怆。
“那好。”国王的语调满是轻松,好似他不是在审判一个囚犯,而是在欣赏一场乐舞。“断婴,宣判吧。”
“是的,陛下。”断婴说着,手中多出一份羊皮纸。
“索尼归亲王,国王陛下之弟,犯谋反罪,意图谋害国王,篡夺王位。现在将其驱逐出境,永世不得返回天神国。”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亲爱的弟弟?”
“陛下,无论宣判什么,只要我的牺牲能换来您的醒悟,我都愿意。只希望您不要再相信奸佞小人了,否则,天神国迟早是要亡的。”索尼归狠狠瞪着断婴。
断婴只是低头沉默着,仿佛那些话只是吹过的风,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你不要管那么多。”国王轻笑着。
不知哪里飘来的绿烟,又一次弥漫在采儿周围,将她与那个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慢慢离开了地面,然后一阵眩晕,她又重重地回落到地上。仍旧是黑色的玄武岩,只是,面前是断婴放大的脸。
她又回到了议政厅。
“你刚刚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在曾经的议政厅里对索尼归的审判。囚笼里的人是索尼归,他因为犯了逆谋罪而被逐出天神国。你是他的后裔,这颗六芒星就可以证明。因为除了索尼归,天神国所有王室成员早已不在了。所以,现在你是天神国的唯一继承者,我的公主。”
“那么,我的爹爹呢?他能进宫吗?”她隐约猜到了答案,却仍然要问。她是爹爹唯一的亲人,如果她离开爹爹的话,他一定会难过的。
“抱歉,这是不可能的。你的爹爹并非你的生父,况且总有一天你要继承天神国的大统,到那时,难道你要你的子民接受你有这么一位爹爹吗?”断婴突然没有了笑容,冷冷的声音像是深冬的湖水,一**在空中扩散开来。
采儿扶着石椅站了起来,那种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不住地抖动。
爹爹为了她,什么也没有,她就是他唯一的天下。
她好像又看到爹爹抱着小时候的她,高高举过头顶,面朝东北。“采儿,看到远处的山了吗?”

一碧万顷的草原被风吹得伏向远方,那里群山连绵。那是钰山,阻断了这片平原与外面的世界。
“等到采儿长大了,爹爹就带着你一起去王城,去看爱尔斯神庙,好不好?”爹爹一直虔诚地信仰着天神,哪怕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诸神已经遗弃了这个国度。
“好啊!”她欢快地回答着。只要跟着爹爹,不管到哪里她都觉得幸福。“到时候采儿背您去。”
“呵呵,”爹爹笑了,“傻孩子,爹爹还走得动呢,过了十年也一样走得动。”说着,他把采儿抛向空中。
她觉得自己像是飞鸟,在空中她闻到了参杂着青草气息的花香,是温馨愉悦的味道。
爹爹,现在我就在王城里,神庙近在咫尺。可是我是一个人来的。您怪我吗?
悲伤的情绪像涨潮般在采儿心里蔓延。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让安风哀带你回宫吧。”
断婴话音刚落,一阵银光泛滥而至。一直等在一旁的安风哀从黑暗中出来。采儿几乎忘记了这大殿里还有另一个人。
“以后,他就是你寝宫的侍卫首领。”断婴转身走向黑色石椅。
“公主,请跟我来。”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行,如果不能让爹爹进宫,至少让我见上他一面吧。他现在病了,我又不在他身边,他一定会难过的。”采儿突然冲向断婴,他正闭幕坐在石椅上,对采儿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没有等她靠近断婴,她已经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好像虚空里存在着透明的屏障。
采儿爬起来,想要再冲过去,却觉得右手被一阵冰凉的感觉所包围。她转头,安风哀已牢牢抓住她,拖着她向外走去。
什么王室遗脉,她真的不愿意自己是的。她现在只想看看爹爹,哪怕一眼也好。
暮色已然四合。
月光如水般均匀地铺撒下来,把一寸寸土地染成淡淡的黄。
整个王宫依山势而建,勾心斗角。高低冥迷,难辨西东。
他们穿梭在徘徊逡巡的回廊之间。这里大得像是一个迷宫。
“公主,这就到了。”安风哀此刻已松开了她的手,只是在她前面五步的位置。他一直向前,也不回头看她,好像知道她不会逃走。
她心里翻涌着不甘与无奈,但是现在身在这个充满咒语的王宫,她又能怎么逃呢?
她快步走到前面。安风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见到她起就没有变换过表情,如同千年玄冰般坚固。
“我真的要呆在王宫里吗?真的不能见爹爹吗?”
安风哀转过脸来望着她。一瞬间她觉得他眼里闪着迷离的光,然而等她再仔细去看时,才发现那只是潋滟的湖水反射到他眼底,金光熠熠。
“是的。”他只回答了两个字,然后继续向前,在她五步之外。
“公主,这里就是您的寝宫,海岚殿。”她沿着安风哀声音的引导向上看去。
这是一座即使在暗夜中也闪着金光的宫殿,简直不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大殿的金顶在清幽的月光下仍然闪闪发亮。四根擎天大柱撑起前殿。每根柱子上都用金片雕饰着不同形状的图腾,流光溢彩。刻着雕花的镂空的窗户和门,八面玲珑。
“公主,”他隔着虚空轻轻画了一个十字,门开了。“您先休息吧,您的侍女已经为您准备好一切了。”
她缓缓踏进这个黄金般的宫殿,最华丽的神庙也不能与之媲美。
“公主,奴婢叫布玢,是海岚殿的侍女。”
眼前的女孩低顺地垂着头,站在空旷的前厅里,仿佛等了很久。
“你好,我叫越……我叫采儿。”采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叫自己。
“公主,您累了吧?让……”
“叫我采儿吧。”
“公主,这是礼法,千年都是如此。”布玢这才起头。她是个婉丽的女孩,年纪大概比采儿还小。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偌大的宫殿,却只有她一个侍女,她实在不能想象这个看起来柔柔的女孩能忙得过来。
“是的,其实奴婢的任务就是听公主差遣。其它的事摄政王大人会安排的。”
“是这样吗?那你觉得摄政王是个怎样的人呢?”看着安风哀对断婴那样臣服的样子,还有以前听到的那些传言,摄政王应该是个威严而仁慈的人。可是,今天他给采儿的感觉,却是让她捉摸不透的。明明上一秒还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可是下一刻却又变得冷酷无边。
“公主,这些事我们不能乱说的,”布玢说起话来有些吞吐,“不过,摄政王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
采儿看到她剪水双瞳里闪烁着光,像是天神国黑夜里的一片繁星。
“其实女婢只是一个战俘,来自天神国南部的一个小国家,公主一定没有听过的国家。被俘虏以后,摄政王没有杀我们,只是问我们愿不愿意到王宫里去做事。这真的是天大的恩赐,所以我就跟着来到了王城。”
他真的是这样好的人吗?采儿在心里默念着。
可是,要是他真的很仁慈,起码应该让自己再见爹爹一面啊!现在,爹爹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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