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神情我最熟悉不过了，曾经，也有人用这种表情看着我，那是爱恋的眼神。
“原来，你也爱过我妈妈。”
“爱？是啊，那样才华横溢的她，那样美丽从容的她，又有谁能不爱呢。”
他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我看到她对我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听到她清脆地叫我杜大哥，无数羡慕的目光都围绕在我身上……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如果，如果不是他……”
他的拳头蓦然收紧，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那个小混混，他不过是街头的一个小流氓，不务正业，他连玉如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却居然用卑鄙的方法骗去了她的感情，不管我怎么恳求，她都不肯回头。”
“你胡说，我爸爸没有骗妈妈，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忍不住反驳。
“真心相爱？他凭什么？我才是真正爱着玉如的人。”他大叫：“我不甘心，我发誓一定要将玉如夺回来。”
“爸爸。”杜江波怯怯地拉了拉杜凌的手臂，这时的她，脸上已没有了以前的骄傲和得意，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深深的悲伤和惊惧。
任何人，听到自己的父亲口口声声爱着自己母亲以外的女人，恐怕都会难受的吧。
这一刻，我突然不恨她了，这个杜凌如此偏执，想来这么多年，她和她母亲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杜凌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看着我，忽然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想，还是先听坏消息吧。”我淡淡道。
杜凌看到我的神情，微微一怔：“你和她确实很像，特别是那嘴角淡淡的微笑，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啊。如果我早一点看到你，就不会被雷霆那个混蛋骗了这么多年了。”
“或许你想先说好消息？”我不想听他那么多废话，他这个人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杜凌嘿嘿笑道：“那也可以，好消息就是，你的心上人已经知道你藏在这里，估计很快就找来救你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来了，就别想再出去了。”
“爸爸。”杜江波惊呼道：“您不是说只要对付雷氏吗，雷护他，他并不是雷霆的亲生儿子啊。”
“他不是雷霆的儿子，可是他也姓雷。”杜凌恶狠狠地道：“如果不是他，华凯怎么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华凯败了？”杜江波惊讶更甚：“您不是说，只要龙氏肯和您联手，雷氏就完了吗？”
“别提龙天远那个混蛋了。”杜凌咬牙切齿道：“他嘴里说答应跟我联手，暗地里，却和雷霆那混蛋沆瀣一气，把华凯的股票挤到跌停板，而辉煌集团陈伯儒那个老家伙，说是两不相帮，却趁我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落井下石，居然一口气吃下华凯51%的股份，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居然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杜江波显然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喃喃道：“这么说来，我们失败了，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的。”杜凌看着我，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我们还有她。”
看着他几乎是狂乱的目光，我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这个杜凌，他真的是不正常了。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我的头发。
“现在我可算知道为什么陈伯儒会帮着雷氏了，这十几年来，他对雷霆和雷护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他真的是恨雷霆入骨了呢，原来你才是正主儿啊，真是想不到，雷霆居然有这么深的心机，这十几年来，他把你藏得真好，连我都给瞒过了，他倒是真舍得啊。”
“还有那个龙天远，他是看中你了吧，想让你给他龙家做儿媳妇，这样，雷氏和龙氏就等于是合并了，哼，你倒是比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厉害多了，我费尽心思和龙氏联姻，将江波送到龙家去，可是这么多年了，别说雷护，就是龙扬，也没有正眼瞧过她，你倒好，一下子把他们两个人的心全掳走了，真不愧是玉如的女儿啊。”
他把我的头发揪得很紧，我吃痛地挣扎着，大声道：“你自己心存歹意想要害人，失败了却只知道怪别人，你才是卑鄙小人。”
杜凌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我不害他，难道等着他来害我吗？那个小混混，当年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如今却居然变成了一头狼，我可没有忘记当年的事情，那血红的眼睛，充满了仇恨的目光，如果是你看了，也一样会做噩梦的。”
我的挣扎嘎然而止，愣愣地看着他：“原来，是你害死了我妈妈。”
杜凌一怔，下意识地放开了揪着我头发的手。
“是你害死了我妈妈！”我大叫，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怒他：“你这个混蛋，你还敢说很爱我妈妈，你是凶手，你赔我妈妈的命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我没有想到她会冲出来，我要杀的是雷霆，我不知道她就在后面，我没有想到会打中她的！”
“爸爸，爸爸，你怎么样！”杜江波惊慌地抱住了杜凌，两行泪水从她大大的眼睛里流了下来：“爸爸，我们走吧，忘了这一切吧，我们回日本去，妈妈不在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滚开！”杜凌一把将她甩开：“如果不是你这么没用，我怎么会输得这么惨。我叫你引雷护上钩，你却反而被他给骗了，人家稍微给你点好颜色，你就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以为他就真的爱上你了。”
杜江波跌在地上，泪水流得更快更急了。
仓库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坚毅的下巴，桀骜不驯的头发，不是雷护又是谁？
他缓缓走进来，目光直直落到我身上，神情焦灼而关切：“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急急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很危险，这个杜凌，他疯了。”
“是我叫他来的。”杜凌冷笑道：“我对他说，如果他告诉第二个人，我就会让他再也看不到你。这个傻小子对你痴情得很，当然舍不得让你冒险。”
“你的目标不过是我，跟雷护没有关系，为什么把他扯进来。”我急急道。
雷护却道：“你答应过我，如果我来了就放她走，快放了她。”
“你看到没有，他的眼里只有这个陈荒意，根本没有你，你还在那儿哭什么啊。”
杜江波抬起头，看着雷护，泪眼朦胧道：“雷护，你和我交往真的是在骗我的吗？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雷护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骗我，我也骗你，就是这样。”
“原来你早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杜江波点点头：“怪不得当初你那么轻易地就同意和我交往，我还庆幸着，你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多深，一张照片就能让我梦想成真，原来，原来你是怕我会伤到她，所以才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说过了，不管是谁，想要伤害她，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杜江波惨白着脸：“可是你这个代价付得也太大了点吧，难道你不怕死吗？”
“就算你父亲将我们全杀了，难道他心里从此就快乐了吗？杀了我们，真的能挽回他逝去的爱情，能挽回这十几年来的漫长岁月的煎熬？这世上还有许多其他值得热爱的东西。如果当初他肯放下仇恨，今日又何尝不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轻叹一声，看着她：“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延续到下一代的身上呢，你父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难道你也要步他的后尘？”
杜江波神情微动，看着杜凌，目中露出微微的乞求之色。
“要我放弃，那不可能！”杜凌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乌黑的手枪，他将枪口直直地抵住了我的太阳**。
雷护脸色大变，道：“你做什么？骗你的人是我，跟她没有关系，你放开她，我愿意任你处置。”
“不行，我才是雷霆的女儿，跟他没有关系。”
杜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不愧是姓雷的，情深意重啊。不过，不要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狞笑着看着雷护：“她要死，你也要死，你们两个，一个是雷霆的心肝宝贝，一个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失去你们，一定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过，他得到华凯又有什么用，我要让他尝尝大喜大悲的痛苦，我要让他生无可恋。”
雷护愤怒道：“荒意说得不错，你真的是疯了！”
“我是疯了，早在二十年前，她说爱上了雷霆的那一刻，我就疯了。”杜凌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要怪，就怪她是雷霆的女儿吧。”
“你这个疯子！”雷护怒斥道，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
“不要！”我惊恐地看到杜凌的枪口转向了他，肝胆欲裂。
一个身影忽然飞快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雷护身上，将他撞了出去。
“砰！”一声，枪响了。
身影软软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身体上喷射出来。
“龙扬！”我尖声叫道，徒劳地想用手去堵住他的伤口。
鲜血很快染红了我的双手。
他看着我，艰难地笑着：“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看着他缓缓闭上的双眼，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沉入了水中，冰凉而沉重。
门被撞开了，从门外涌进了许多人，恍惚之中，好像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可是，我却一个也没有看清楚，脑海中全是那朵盛开的血花。第十八章
他轻抚着我的长发：“我说过，你是属于阳光的女孩，应该永远拥有像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急诊室外，一大群人焦急地踱来踱去。
我颓然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龙扬进去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却毫无消息，一想到他满身的鲜血，我的心就禁不住吊得高高的。
万一……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一向不相信什么神明，可是今天，我却由衷地祈祷着，如果真的有神明，请你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只要他能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急诊室外的红灯终于熄了，大家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门被推开了，龙扬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龙夫人第一个冲了上去，这个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优雅仪态的贵夫人这个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
“对不起，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请你们让开。”随行的护士拦住了她。
“医生，我儿子的伤势怎么样，有什么危险？”龙天远毕竟是见多识广，虽然焦急，却还不失冷静。
医生取下口罩，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们已经尽力了，因为子弹击穿了肺叶，并导致肺部出血，虽然我们已经取出子弹，并导出了肺里的瘀血，但是能不能度过这三天的危险期，就要看他的身体素质和求生意志了。”
我觉得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已经尽力”这几个字，这就代表着无能为力，代表着放弃。
龙夫人已经嘤嘤哭泣起来，龙天远也终于露出了不可抑止的悲伤。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听天由命？
不，不可以。
我忽然想起开学第一天，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脸上全是温暖的笑容：“龙扬，也是1（3）班新生。”；想起他在蓝调酒吧拉着小提琴，为我演奏生日快乐歌；想起他搂着我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用真挚热烈的眼神看着我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想起他中枪后倒在我的怀中，笑着对我说：“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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