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问香骑鹤时人醉 磊落青衫自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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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怒海
第一章:问香骑鹤时人醉磊落青衫自横行
碧落青天匣中鸣,醉酒高阳时未行。
古道轻骑浮尘睡,一纸幽香横刀城。
历数剑门仗义客,载艖茕然幽幽魂。
夜澜风雨飘摇月,晓阙催寒底事沉!
问鼎狂呵哭且笑,姹紫嫣红且品茗。
劝君斗酒骑鹤去,瀚浩长空阔别离。
――调寄《陷空崖》
长空瀚日,青云磊磊,春意盎然,车如流水马如龙,贬夫走卒穿行于闹市,吆喝叫卖,不绝于耳,一派繁华景象。
此刻正当日午,暧日高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泰。“问香阁”内早就宾客满座、菜香四溢。“问香阁”乃扬州有名的清雅之地。酒、菜价目尽皆不菲。来这阁内之人,自是“骑马轻裘子弟、载酒吟诗王孙。”因此,这生意固然火爆,阁内之人却是浅笑低吟,绝无闹市之喧嚣。步入“问香阁”门前,一副楹联令人耳目为之一震,上联:高阁问香有酒语;下联:量浅杯怜九九樽。横联:君且去。字迹苍劲有力,隐隐透露出一股雄浑豪气,磅礴之势跃然而上。令人拍案叫绝,只是不知是哪位天纵才俊手笔。好酒问香,这“问香阁“一时名噪四野八方。
就在此时,“问香阁“楼前突然冲进一人,蹬蹬蹬上楼。满座宾客尽皆愕然,店小二赶忙拦住此人,一阵酒味直逼入鼻,闻之欲呕。当下,小二急道:“客官,声细些,莫不是醉了,小的给您先泡壶茶,先醒醒酒……”只见那人醉眼惺松,微也斜着双眼,一袭青衫上酒渍油渍斑然,年纪却不大,二十上下,满口胡茬,端是落拓。青衫少年脚步轻浮,身形不稳,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粗声说道:“醉,谁说我醉了。”顿了顿,又摇了摇头,道:“我一早醒来,滴酒未沾,你就说我醉了,莫不是小二偷吃,一大早贪杯,我且找你们店掌柜的。”说完便欲住里冲,店小二急了,忙一把抱住青衫少年,急声道:“客官,店掌柜不在,小的也作不了主。您老人家要酒喝,且到别处。”青衫少年一时挣脱不开,口中却囔道:“好个欺生之徙。误我行酒之乐,该杀、该死……”说到最后,似是不胜酒力,竟然靠在店小二肩头,自睡起来。店小二一时手足无措。松开了手,却见眼前一花,耳边传过来一声大笑:“若不如此,怎能登得去这大雅之堂。”青衫少年却早已溜进阁楼了。找了张临街的位置坐了下来。店小赶忙赶了上去,哭丧着脸道:“客官”
话未说完,青衫少年醉眼一翻:“怕我不给酒钱…”
“不敢,小的吃罪不起。”
经此一闹,众宾客也没了喝酒吟诗的兴致,皆转首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有的掩口轻笑、有的鼻孔微叱,甚是不屑、有的轻摇脑门微微叹气、种种神情,不一而足,青衫客却至始未瞧上众人一眼。自从怀中掏了半天,方自缓缓的掏出一张沾满油渍酒渍的银票,却是张一千两的山西大通钱庄的银票。口中喝道:“看清楚些,,办一桌上好酒菜、其余的都赏了你。”小二心中咯噔咯噔,只觉得一口气都要闭了,眼睛顿时睁得圆如皮球。当下,将心中一横。登时换了张笑脸,谄笑道:“小的这就办,您老人家稍等片刻。”满座宾客也尽皆愕然,如此豪客,尚是首见,就算置办一桌上好的宴席,怕也只用到五佰两,也难怪店小二那吃惊的表情。只欠东风见青衫少年,一手着筷,敲击着桌上的碗,高声叫道:
“酒、酒、酒;菜、菜、菜;快、快、快!我左手拽,右脚踹,世人神情下酒菜。”这一吆喝不伦不类,却甚是押韵,登时有人忍不住喷笑出来。
青衫客寻声望去,瞪了一眼,又自顾自的叫道:“酒口朝天外,老天也无奈,撑死了莫怪,笑死了莫怪,醉死了才怪。”
“快!快!快!小二还不上酒上菜。”言毕,店小二刚好置办好端了上来,口中吆喝:“鲍鱼参翅、清蒸龙虾、牛腩脆皮、九转莲子…”摆置完毕后,哈腰谄笑道:“您老还有何吩咐?”
青衫客道:“今日我诗兴好,你去准备笔墨。”小二听完,面有难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好好的又招什么灾。吃吃道:“客官,小的吃罪不起。”青衫少年脸色一沉,似欲发作,良久,摆手道:“罢、罢、罢、你且去。”再不看小二,自顾自吃菜喝酒。小二松了口气。如此怪客,他尚是首见,忙去招呼其他客人。怕青衫少年再提出苛刻要求,自己办不成,刚刚的打赏又要了回去。
正在这时,噔噔噔,楼下上来三名腰悬大刀黑衣骠汉,满脸凶悍之色。六目环顾满座宾客。众宾客吓得低头饮酒,心中颤悚,怕找到自个头上。店小二只觉两腿发软,想过去招呼,全身却抽不出一丝力气。最后那黑衣骠汉的目光落在青衫少年的身上。
“擒拿江洋大盗铁悍天,闲杂人等退后。”一众宾客闻言,登时溜了个精光。连店小二也跑的不知去向。一时“问香阁”
人去楼空,只剩下青衫少年和三个黑衣骠汉。
黑衣骠汉目光死死盯住青衫少年,步步紧逼。在青衫少年面前形成合围之势。
青衫少年匹自饮酒吃菜,仿若不见。口中喃喃道:“吃顿饭都不得安生,这是什么世道。六扇门的人平日都是这般为祸乡邻的吗?”
为首的黑衣大汉沉声道:“快说!铁悍天在哪里?我兄弟三人可是盯你有些时日了。”
青衫少年也斜着,慢慢夹了口菜,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问我吗?不才李爷爷。李爷爷正是在下。至于什么铁悍天、铁悍地的,我的乖孙儿,你爷爷不知。”
黑衣大汉登时变色,长刀出鞘,厉声道:“找死!”这一下快若闪电,直劈青衫少年面门,眼见青衫少年便要性命不保,这时,只见青衫少年身形晃了晃,张中一呼,一口酒箭直逼那刀而去。“嘣”的一声,登时断成了两截。
青衫少年纵声大笑:“笑死我了,六扇门的人都是带这些小子过家家玩儿擒拿办案的吗?”
黑衣大汉登时面如死灰,愣在当场,身旁的两名大汉也拨刀退步,不敢再逼近。青衫少年只此一招,便震住了三名公门中人。
半晌,另外两名大汉似欲出手,为首的黑衣大汉一摆手,嘎声道:“二弟、三弟我们不是此人敌手,出手只会自取其辱。只望这位兄台留下万儿,日后好相见。”
青衫少年叹了口气:“可惜了一壶好酒。”身形微晃,黑衣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怕少年痛下杀手,急忙避开。远远传来青衫少年长笑:“拿着断刀去问杨守敬吧,霍家三兄弟何时也成了朝庭的走狗,可笑…”转眼间消失在街头闹市中。

杨守敬就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也就是霍家三兄弟的上司。
此刻,杨守敬正站在六扇门后堂仔细瞪着那柄断刀,额上微见冷汗,闭上双眼,跌坐在太师椅上。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却甚是萎顿。
霍家三兄弟惶惑的立在一旁。
良久,我们的杨总捕总算睁开双眼,嘶声道:“霍捕头。”
霍家三兄弟忙道:“属下在。”
杨守敬道:“老夫入六扇门至今,三十五年零三个月了吧。”
霍老大忙陪笑道:“杨大人记性不减当年,却是越老越精壮。小的们望尘莫及。”
杨守敬“嘿”的一声。“那也不见得啊。”言下却甚是唏嘘。
那神情仿若陷入无边的回忆之中。
霍老二接口道:“杨大人能有今日的成就,往日自是战功郝郝。”
杨守敬又是“嘿”的一声:“盛名累人啊”。言下却甚为自嘲。
杨守敬轻轻抚了抚了额前华发,低头看了看霍老三道:“你说呢?霍三。”
霍老三神情顿时紧崩,吃吃道:“呃…这个…”却说不出子丑寅卯来。
杨守敬嘿嘿笑道:“你也莫要紧张,老夫生平大小二百二十二场战役,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三年前阴山一役,也如你这般。”说完。缓缓伸出左手手臂来,只见上面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从肘关节一直伸展到腕关节处。
霍家三兄弟见状色变。骇道:“是何人有此功力。”心下却隐隐猜到,只是不敢言语。
杨守敬闭目叹息:“便是断此发的主人。”那神情仿似心有余悸。
霍大讶声道:“可此人方二十出头,竟有此等功力?”
杨守敬不答,喃喃低语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更何况…”他没有说下去,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霍家三兄弟心下明白:宦海沉浮,何尝不是如江湖一般,终日战战噤噤。微微躬身,便欲退下。
杨守敬却叫住他们:“铁悍天一案,疑点颇多。莫要草率行事,此人即已决定护送铁悍天到关外避事。想来,就算出动整个六扇门的人,也无法撼动他们两人分毫…为此事丢了性命那可是冤的很哪!”言罢,神情似是甚为倦怠。
霍家三兄弟轻轻走了出去,只听身后传来杨总捕头的喃喃轻语:“东离尘、东离尘、阎王殿勾魂…。”
难道此人便是三年前大闹少林武当之后却消失不见的东离尘?
只是霍家三兄弟却已没有再问。知道太多秘密只怕会死的更快。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今日能从虎口脱身,已属侥幸。
“问香阁”方一出事,店小二见状不妙,怀揣着那一千两银票撒腿就跑了。不跑的是爷们,可咱是小人物,比不得江洋大盗、六扇门的捕头。那青衫少年既是江洋大盗,想必这银票便是赃银吧。那六扇门的捕头若是知道了,还不假公济私把它给侵吞了。这年头衙门八字开啊。小二心中患得患失,初始还在闹市转悠,怕被人跟踪。片刻间离闹市越来越远,来到扬州城郊外,不远处有一幢芧屋。
店小二抬头看了看天色,斜阳西下,已染红了半边天。
“去他妈的江洋大盗,去他妈的六扇门。”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死也不交出银票。那可是他这一辈子都挣不来的。人为财死。
店小眼珠四转间,便欲踏身进入那间芧屋。谁想里头却钻出一人来,吓了他一跳。“是你……”他登时口吃了起来。门里出来的那位,一袭青衫,一脸的胡茬,不正是中午在“问香阁”的青衫少年吗?
店小二忙道:“对不起,小的走错地方,打扰您老人家。”转身欲走。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你没有走错,这里不正是我的家吗”
小二心中直是发毛,双腿不住发抖。
青衫少年道:“小二哥,麻烦你去办件事。”
瘟神啊,店小二忙道:“您老吩咐。”
青衫少年从怀中掏出一物事,却是张画图。上头画着一把剑,这剑形状却有些说不出的邪魅。剑尖上挑着一条巨蟒吐着红杏挣扎。旁边写着几行蝇头小楷:日晒三竿后、相聚复转首、浊世激飞扬、无稽莫相问。
“且将这张画图交与扬州东门桥外一叫化子。此人姓郭,是个拐子,想必小二哥认得。”
店小二点头道:“认得认得,是不是人称郭半生的那位。”
青衫少年道:“正是此人!速将此物交与他,他看后自会明白。然后你再领他前来,我另有酬谢。”
店小二接过画图,放入怀中,双目中有一丝光芒闪过,转瞬即逝,却不住哈腰道:“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办。”转身而去。
店小方走,只听里头传来一声孱弱的声音:“贤弟,此人可靠吗?咳……咳……’言罢又是一阵咳嗽。
青衫少年转身进屋,来到一张简陋的竹榻前,只见一人躺在床上,面色腊黄,眼眶深陷,两道剑眉直入云鬓。显见未病之前是位昂藏七尺的好汉,只是此刻却已形销骨瘦。
青衫少年心下黯然,脸上却笑道:“铁大哥放心,此人虽是胆怯,却也本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只要那郭半生前来,大哥身上这毒自可迎刃而解。”
那汉子从被窝中缓缓伸出一只枯木般的手,口中轻“嘿”:“黑寡妇那婆娘可不是好相与的。我这条命能捡回来,算是万幸了。贤弟也莫瞒我,若是能见着郭半生,你不也早见了。还用得着麻烦他人……”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喘。
青衫少年道:“铁大哥莫要再说话,我自有道理。”
那汉子却哈哈笑道:“直娘贼,若不是病的不轻,早就痛饮三百杯,有酒不能喝、有肉不能吃、没了半点男儿气概,一点都不痛快,将来这点帐可得好好与那婆娘算算。”
青衫少年微笑道:“铁大哥所言极是,兄弟记下了,这三十天来,大哥一共少饮了九千杯酒,到时一并赐还黑寡妇,怕不将她喝个肚皮朝天。”言罢,两人相视而笑。那汉子匹自骂了句“直娘赋”笑也只是有一声,没一声,青衫少年转过身,强忍胸中痛楚,满眶热泪几欲流出。这几日来,眼看大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从苏州到扬州,一路辗转,便是为了找那郭半生治“黑寡妇”的“离恨天”之毒。只是有几股暗势力却不停多方阻挠,或明或暗。以至于郭半生也一路逃离,不只为了避开那暗势力,还刻意要避开自己找上门。好不容易探听到郭半生的老窠就在东门桥外,自己若是离开太久,只怕,于现在铁大哥的身体,片刻就要遭到毒手,虽然自己从来未问大哥是怎么得罪“黑寡妇”那批人,可是,他相信此事一定是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秘辛。铁大哥既然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铁大哥,治好他身上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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