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丧气地走到一张半新的写字台前，凌辉有气无力地开口：“拿包烟来，钱下次给你。”
写字台后的光头大汉一脸笑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软中华丢给他，随即又看了看已经走到凌辉身后的胖子，很随意地说了句：“下个礼拜就再找地方了，到时候打电话通知你们。你那车我只能给你留半个月。”
“不要半个月，下个礼拜我就来拿。电话别关。”胖子一脸无奈地说着，随即也问光头拿了包烟才跟着凌辉一起走了出去。
这里是一大片桔园，而这栋只有两层楼高的房子就是一个小型的赌场。上海这种地方赌场向来是见不得光的，那些开场子的大佬们也只能时不时地换地方。反正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赌客，圈子里随便放个消息找几个人拉人就能拢来一大票。
两人蹲在桔子树下抽着烟，无奈地等着窑车来接。
胖子叫李彬，老头子自己开了个不算小的厂子，家里还算有钱，而凌辉则是纯粹地出来胡混。两个人从小学就已经认识，后来胖子他老头子发了家，中间隔了几年没见，没想到20出头的年纪在外面瞎玩又碰上了。于是两个人就每天混在一起，胖子自己有车，到处玩。
一年多的的时间，凌辉在普通人眼里可谓是成了真正的地痞，吃喝嫖赌，打架砍人，几乎什么都做过了。而他堕落的原因既简单又可笑，如同大多数冲动和单纯的少年一样，因为跟女朋友的分手而自暴自弃。他倒是从没有怪过那离开自己的女孩子，在他看来女朋友离开自己会过得好一点。就算没有这样出来玩时，好吃懒做的他也同样算不上一个好男人。当初那女孩子跟着他两年，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被家里人找了过来。结果冲动的凌辉硬是在女孩子的爸爸扇了她一个耳光之后冲上去扇了她爸一个耳光。
两人的恋情因此走上了绝路，女孩子最终迫于家里的压力而离开了他，而他也彻底走上了这条没有任何希望的道路。凌辉的父母尝试过许多次，也找人把他找回去过几次，但他却每次都会溜出来。最终父母放弃了，再也懒得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凌辉和胖子都好赌，总想着一天赢个上百万然后好好地风光一阵。可惜两人的运气似乎从来都不怎么好，钱多的时候每每都是输光了跑路。钱少的时候也是输多赢少。
这一次胖子从老头子的保险箱里偷了十万出来，上去做庄结果没几把就已经被人打光。情急之下他把自己那辆帕萨特的钥匙丢给了看场子也兼带放水（高利贷）的光头做抵押，拿了十万之后上去再玩。可惜，胖子的运气似乎变得更糟糕了，两把牌就已经输的精光。虽然不是什么大的场子，但十多个苍蝇赌客的能量都不小，一人几千也够他受的。
“妈了个比，每次都这么霉。”狠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胖子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车子怎么办？你老头子要是知道了你个比样把车也押上去了，非敲断你的腿。”凌辉跟胖子倒是真正的朋友，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过去他有很多朋友，不过没钱的时候，真能够给他钱花每天跟他混在一起的也只有胖子。所以到现在能让他心里承认是朋友的，也只有胖子一个。
“没办法，总要拿回来的。今天你住老万那里去，我先回家看看。”胖子也皱起了眉头。老头子虽然有钱，但自己这么搞也绝对不是小事，虽然不至于被打断腿，但挨揍是难免的，搞不好还要被关上几天。
这时候，一辆很新的宝马却从桔园唯一一条能够让车通行的路上开了进来，车牌号赫然是XX6666。
凌辉和胖子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谁都知道这辆车的主人就是卫先生，不仅是这个场子的幕后老板，也是这个区最有势力的黑道大哥。像他们平时认识的一群在附近称王称霸的年轻混混，他们的老大都是卫先生的徒弟一辈的。
虽然心里对混混，痞子这样的职业没有归属感，但能够见到这种名气大到连别的区的混混都知道的“大人物”，两人还是有些激动。
车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很快下来。那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体恤，西裤，光头，脖子上如同细链条一样的项链。
凌辉和胖子都认识这年轻人，他正是卫先生的一个徒弟，如今年轻一辈中名气最大的阿耀。看这架势，车里的必然是卫先生了。
年轻人顾不上看周围，直接给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
下来的人是一个老人，衣衫光洁，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包。
两人诧异起来，卫先生撑死只是个中年人，绝对不会像这老头一样有着一头白发。难道这老家伙是一个有钱的赌客？
“你回去吧，代我向你师傅问好。”老头下车之后就摆摆手。
阿耀显得颇为拘束，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之后就上车离开。看得出来他很是忌惮这老人。
两人都感觉到了一丝诡异。要说这老头是道上混的吧，看他衣衫光洁，皮肤也保养得很好，根本不像过去那个年代里打拼出来的。更让两人有些不安的是老头直接朝着他们走来了。
“你们怎么不进去玩？”老头走到两人面前微笑着开口。
两人有些意外地发现这老头说的是普通话而非上海话。不过想起这老头有资格坐着卫先生的车来，两人都不敢得罪，站起来说道：“输光了......”
“赌钱么向来是有输有赢的。”老头把手里的包提了起来，“想翻本么？”
凌辉和胖子对望一眼，原来这老头也是放水的。不过两人都不是傻瓜，摆出一脸无奈地说道：“算了。万一再输光没钱还了。”
“怎么会，我看你今天有财运，肯定能赢钱。”老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在突然间亮了起来。
两人都是一阵恍惚，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异样。下一刻，胖子已经有些意动。
“这样吧，今天我第一次来这场子。”老头把手提的提包递了过去，“这里是三十万。你们拿去，赢了钱，利息今天只算五千。”
按照放水的一般标准，借一万块一天的利息是三百，三十万的话就要九千。这老头开口只收五千，似乎真是有很大的把握。
胖子的手伸了出去，却被凌辉挡了下来：“这钱算我一个人借的，怎么样？”
胖子不禁呆了一呆，思索起凌辉的用意来。老头却露出了笑容：“还怕我坑他么？真是笑话。就算你一个人借的好了。”
凌辉松了一口气，接过提包拉了开来。仔细地看过之后他终于不再疑惑，里面的的确确是三十万。之所以要开口是一个人借的，只是因为想到这老头有可能是冲着胖子来的。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也不怕这样的老家伙有什么目的。但胖子不同，他老头子可是有家有产的，这些黑道上混的老家伙图胖子家里的钱也不是没可能。
“老板，进去吧，我写借条给你。”凌辉紧了紧手里的提包，不由一阵神情恍惚。毕竟是三十万，如果输了或许自己下半辈子就得换种活法了。不过赌徒的心态还是很快占据了主导。到此刻他丝毫没发觉自己的异样，若换了别的时候碰上有人说他会算命，看出他有财运之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相信。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借条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不怕你不还。”老头笑了笑，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两人都点点头，光看这老头来时的架势就知道他应该是很有能量的那种人。人家能让卫先生安排自己的车送过来，还让最得意的徒弟跟着，不是那种道上混的老家伙就是跟卫先生关系不浅的有钱人。别说借这种人的钱不还，换了别人躲着都来不及。
下一刻凌辉露出了一种上法场才有的“壮烈”笑容，对着老头说道：“希望能沾你大老板的福气让我通杀几方吧。”
看着一胖一瘦的两人走进房子，老头嘴角再度挑了起来，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诡异笑容。
“你们干吗？”看到两人又走了进来以及凌辉手里的提包，光头脸色先是一紧，随即缓和下来，“难道你老头子给你送钱来了？”后面这话当然是跟胖子说的，话里还带着三分戏谑。
“看老子翻本。”凌辉眼中颇有拼命时的狠光，一步一步走向那堆赌得正酣的家伙，开始了这场改变他人生轨迹的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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