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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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翻了一遍《爱与勇气——英雄们闪光的生涯》,我发现——”和比尔、艾里两人一起走向林中偏僻所在的萝纱像是有了多了不起的发现般大声宣布着:“英雄们的队伍中常有一些小鸟啊、小魔兽之类的宠物,又能体现英雄们的爱心,关键时又常常能派上用场耶!”
艾里撇撇嘴没搭理她,这丫头最近好像对那本名字恶心巴拉的书着迷了。走在前头的比尔捧场地回头接话:“那又怎么了?”
“所以啦,人家也想养只宠物!”
“拜托不要盲目摹仿好不好?养宠物很费钱的。”刚刚还不以为然的艾里突然话风一转:“……啊,那么想要的话,前面这个怎么样?”他停下脚步直指比尔前方。比尔懵然转头。
只见一条儿臂粗细的蟒蛇自头上的树枝悬垂下来,蛇头昂起正对着他的脸,如灯火般的两眼瞪着三人,细舌舔动间丝丝声不绝,一股腥臭之气迎面扑来。它作为蟒蛇来说虽说不算太大,但不论大小,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蛇类可爱。
“夜路走多了终会遇到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千百年来人们总结出的这些俗语自有其道理在。他们一行人没事都往无人的地方钻,又是在这蛮荒野莽,会碰上这种事并不能算太过突兀。
“啊呀~~”猝然受惊的惊叫声划破了宁静,蟒蛇头微微往后一缩,似乎反被吓了一跳。
不过惊叫并不是女孩的专利。发出叫声的是被吓得变了脸色的比尔,萝纱却没什么异状,打量了大蛇几眼,撇嘴道:“冷冰冰的摸起来不舒服啦!”看来对艾里的提议不感兴趣。
艾里并不上前,叉着手臂悠闲自在地在后头鼓励比尔:“不用害怕。想想我和德鲁马教过你的方法,这条蛇并不太大,你能对付得了的。”
自十几天的鞭打事件后,比尔虽也想按艾里教的应对办法对付里茨,但总是临阵胆怯,关键时刻脑袋一片空白,身上反而又多了些伤痕。德鲁马看不过去,干脆每日直接教他一些保身的功夫。艾里虽知道,也只是顺其自然,有时也会指点两句。(原本萝纱也跃跃欲试地想教他魔法,但在众人骇然目光和死命劝止下只得作罢。)
虽然比尔没有武学根基,他们传授的只是入门的运气方法和施力的技巧,但他资质并不驽钝,这些天下来也应有所成就。只是比尔见艾里平日那副窝囊模样,对那些传自他们的武技很难抱有多大信心,同时也是自身畏畏怯怯的性格所致,明明他的体内已有了那种力量,自己却全然不信,出手时犹豫畏缩而始终无法将力量发挥于体外,于是艾里便想趁这机会让他练练手。
可比尔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满头大汗淋漓而下,脚都吓软了。听得后头艾里还在逗萝纱:“可是女人看到蛇啊、虫啊这种软绵绵冰冷冷的东西,不都是该尖叫着躲到男人怀里吗?你怎么这副德性?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萝纱嗤笑一声:“那是你太不了解女人。有喜欢的男人在身旁时女人才装得娇柔无力,让他们有机会表现;否则就算多来几条也一样能自己搞定!谁叫我身边的男人是大叔级的,十岁的差距代沟都有两条半了,根本不需要人家费劲扮柔弱。”
“代沟?!我、我有那么老吗?”
“……我不算男人吗?为什么忽略我?”比尔欲哭无泪。“……啊!现在是研究这些的场合吗?!”见蛇头越来越靠近自己,怕得狠了,比尔将心一横,发一声喊便向左边飞奔。那蛇顿时从树枝上飞窜下来,蜿蜒游向他。
回身见蛇身落地,比尔一晃左手引开蟒蛇的注意,右手握拳直捣向它的七寸。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他的反应和身手变得敏捷不少,后面的艾里和萝纱停止了无意义的争论看着他表现。
然而就在拳头触及蛇鳞之时,比尔的手一阵微颤,再度怀疑起自己的拳头究竟能有多大用。自知一向不是孔武有力之人,这一拳若是不能阻住大蛇,反而恐怕会被它缠死!心中顾虑之下,一股原本已通到手腕的热气又退缩了回去。比尔自练武来体内偶尔会感到这种热气,他一时也未在意。
这一拳落下,当真如他方才所想并无大用。虽是落在了七寸上,却从滑腻的蛇鳞上滑到一边,蛇身稍一停滞旋即回身向自己再度扑来!比尔亡魂大冒,说什么也不敢再出拳,只得回身拔腿没命地跑。艾里见状挫败地摇摇头。看来这只鸭子是怎么赶都不上架,只有等下次机会了。
萝纱见比尔满场跑来跑去,早觉不耐,俟他跑近身边时便一脚将他踹翻。艾里知机,早闪得远远的,看她两手一合便向追在后面的蟒蛇推出一大片火幕。蛇性本就畏火,那蟒蛇大概也和这些两条腿的动物玩腻了,吞吐了两下细舌便掉头蜿蜒游进林间草丛。比尔嘘出一口气瘫软下来,对这平日总是笑眯眯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对自始自终都龟缩在后边的艾里倒不觉怎样。
事情平息后,他们总算得回安宁。萝纱躺在巨树枝干上又开始研究那本《爱与勇气——英雄们闪光的生涯》,艾里和比尔则在树下如往日般教习武技。
教了没多久,艾里见有几人向这里走了过来便住了口。走到近处,当先一人开口道:“想不到刚救了菲欧拉小姐的‘英雄’,会这么闲地窝在这里啊!咱们兄弟几个陪你聊聊吧?”
艾里暗叹,知道麻烦事又上门了。这也是意料中事。昨日在众目睽睽下上演了那样一场**戏,虽然菲欧拉之后便不曾有什么表示,已经足以令妒恨之人决定向自己下手了。向比尔萝纱示意不要插手后,他打着哈哈迎了上去。走得近来,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几人的面目,倒是面带笑容和善得很。
“我是巴特,今后咱们多亲近亲近。”当下之人边说边伸出手,艾里不及多想便与他相握。两手分开,手中却多了一件物事,低头一看,是一小小钱袋。那原先笑着的几人猝然变了脸色,骂道:“好贼子!连大爷的东西都敢偷!”“到底是见不得世面的乡下人!”纷纷掏出兵刃向艾里攻来!刀风霍霍,刮面生疼,一招一式都是劲道十足,竟是当真要取艾里性命。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虽曾听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个落到自己身上,艾里怒极反笑,只觉得荒谬得可以。心念转动间已明白这些人若只是因妒恨而想给自己点苦头,是顾不得耍这种小手段的,他们这般做作寻了个名目,恐怕真是想借题发挥置自己于死地!
不过是想和平度日方潜身商队中,却被人当病猫欺到头上了?!艾里心中难得地燃起怒火。闪过几下攻击,他怒哼一声亮出兵刃护住身子,架式颇为威风,可惜敌手很不捧场地嗤笑起来。也难怪他们,因为艾里一本正经地横在胸前的,不过是柄沾着不少泥土烂叶的烂锄头,未免与摆出的架式落差太大。
然而没多久,他们脸上猫戏老鼠般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了。
对付这种杂鱼,自然不需用多强的武技,艾里仍只是用些寻常的招式。虽然锄头仍未用得顺手,许多剑术上的精妙变化都使不出来而威力大减,但此刻他怒火充盈间自然而然身贯其意,力道渐渐充沛精纯,招式间一股宗师气度也开始显露出来,招式虽平实却无懈可击。那几人虽是围攻,却还是落在下风。
而他们的亲身感受,远比看上去的更辛苦十倍。几人的虎口都被艾里锄头上的劲道震得渐渐发麻,片刻前的战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偏偏对方不停手他们也不敢先行罢手,只得暗自叫苦不迭。
那巴特心下大悔,为何刚才听了青叶的几句话便被撩拨起妒火,自己跑来招惹这瘟神?早该想想这男人能对付得了里茨自非弱者,自己却一心认定他是一时侥幸,真是蠢到家了!那么,先前他的庸碌表现,真的只是因为用剑不顺手吗?他……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比尔也是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便是那个平日时常与自己一起被人轻视欺辱的人。然而惊讶过后,心情便低落了下来。
艾里先生原来竟是这样厉害的人,根本与自己这般平凡的人完全不同。也正是因为他已有了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才能好整以暇地不在意武技高低,笑着说出“各人自有各人的长处,有什么高低之分?”这种话吧。只有已经拥有之后,才有资格说这是好是坏,自己这样只会种菜的乡下小子,哪里够格说这种话呢?
而他们又为什么接近自己呢?自己这样无用的人……那样强的人怎会在意?是一种施舍吗?就像腰缠万贯的巨富,却因为闲极无聊而隐藏身份与街边的穷人称兄道弟,怀着戏谑的心态施舍他们一些好处以打发时间,享受那种优越感?想到连艾里他们对自己的好也可能并不是出于真心,比尔又感悲伤又感羞辱,在没人注意下微微红了眼眶。
树上的萝纱虽瞧见下头情况不对,但对武技一窍不通的她哪里阻止得了濒临暴走的艾里?正着急间,远处一人喊道:“这是怎么了?”走了过来。宽广的身躯令萝纱一眼辨出了来人的身份,便似是招呼似是提醒艾里地叫道:“红姨你来了?”
艾里怒火稍平,手下放缓令那几人得以脱身。那几人已是精疲力竭,将兵刃拄在地上方不致瘫软下去,边剧喘不已边惊疑不定地瞪着他。艾里也不多和这些家伙废话,用只有他们听得清的音量低喝道:“要是我在外头听见什么有关我的闲言闲语,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晦气!明白了吗?”眼光冷如电光般一扫,那几人都是一颤,虽不明就里也明白他绝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角色,不敢多说什么仓惶去了。
艾里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转身迎向红姨:“亏得红姨你来解围,不然还不知被这些人纠缠到何时。”红姨待己虽亲厚,但自己等人处境尴尬,因而在她面前也要作戏作到十足。
红姨看了那远去的几人一眼便已心中有数,问道:“这些人是为了菲欧拉的事来找你麻烦的吧?”。见艾里微笑不语,她歉疚道:“昨日你救了菲欧拉,一直未好好谢过你,现在又累你遭人妒恨……”艾里忙客套几句,请她无需放在心上。两人在树下坐下细聊,比尔、萝纱也靠了过来在旁听着。
红姨叹了一声:“菲欧拉那孩子,自小因某些原因极少机会与人接触,完全不知如何与人交际,心也像初生婴儿般纯净明澈,能如一潭清水一样映出接近她的人的真实心意。对方若是心性不正,她便会瑟缩恐惧,对方若是善心,她自然会亲近于他。从菲欧拉往日的表现看,艾里你和那些只想利用她向上爬的人并不一样,是个极好的人,相信今后还有不少请你帮忙之处……”
昨日青叶的诡计为何会落空,艾里一直疑惑不已,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幸亏菲欧拉这样特殊自己才能幸免于难,那青叶算得再精,也算不到她并非用耳目而是用心来判断人的好坏。想来红姨从菲欧拉口中知道了昨日的经过,便借机向自己说清楚。
忽又想到一事,艾里打断红姨的话问道:“红姨你刚才说对方若是善心,菲欧拉才会亲近他。菲欧拉好像也对那青叶不错,可我看他似乎也只是为了向上爬才接近菲欧拉啊?”红姨却一笑:“不见得想往上爬的人,心地都不好啊。”
话是这么说啦,但刚被青叶陷害过的艾里实在无法将他和“善良”这类词联系在一起。
“菲欧拉的特殊身份,今后想必还会给她带来灾祸,若真到了那么一刻,还望艾里你能尽力帮她呢。”摸了摸萝纱的头,红姨叹道:“抛开身份来历不谈,她和萝纱一样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本该是只为了打扮和约会烦恼的年纪,实在不该受这些罪的。”萝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说自己可不曾为了打扮和约会烦恼过。
艾里道:“红姨你过虑了吧,佣兵团这么多能人,哪里需要用上我这半吊子的本事。”
“那可不见得。有些事可难说得很了。”红姨压低声音道,“前天我随菲欧拉参加商队的高层会议时得知,灰鹰战团在法谬卡王国的眼线传来消息,凯曼已经向法谬卡宣战……”
“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啊。凯曼和法谬卡因边境划分素有积怨,隔三岔五便有些小纷争。这次凯曼也是因为这类事而跟法谬卡开打。”

艾里默然。他知道凯曼王的野心,自然明了所谓边境纠纷应不过是他挑起战端的借口,今后战火定会不断蔓延扩大,将更多国家卷入其中,不知要再过多久才会熄灭……
红姨继续道:“所以,法谬卡更急于抓到‘绯羽’的人,又派遣了三个高手来拦截我们。这三人若拦住了商队,寻常佣兵再多恐怕也不顶用。而且法谬卡王会知道商队的事,我觉得很可能是商队中隐藏着奸细才走漏了风声。只要这奸细没找出来,我看咱们和那三人对上的机会可不小……”
“三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萝纱好奇问道。
“难、难道是……‘红黑白’?”比尔照例有些结巴,但这次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惊惧。他过去虽是生活在法谬卡边境的荒僻山村,却也听过这三人的威名。红姨点点头,眉间忧虑重重。
“红黑白”是三个人因各自的特征而得来的名号。在法谬卡,他们是虚无飘渺的存在,因为并没什么人清楚他们的形貌,只知道他们的胸口都有个五星烙印,但这三人的名号带来的恐怖却是确确实实的。自六年前他们投入法谬卡王麾下,成为王室的御用杀手后,短短几年时间,他们便声名大噪。被他们盯上的目标无论请了多少护卫,躲到多么安全的所在都难逃生路。
本来不少国家为方便治国,或多或少都有利用这类黑道的力量。艾里在凯曼帝都接触过的天行门便与天庐第一大国塔思克斯帝国的蒂优勒王朝有着密切联系。王朝司掌光的一面,天行门执掌暗的一面,这已是广为人知,却也不致令人闻之色变。实则因为这些年法谬卡国王日益荒淫无道,国家颇不安定,需要这红黑白做的事大为增多,这三人最活跃之时甚至有一日间出现在五个地方大开杀戒的记录。频繁出没的这三人渐渐成为法谬卡国人的一个噩梦。这三人要是真的截住了商队,那些平庸佣兵便不顶用了。
“可法谬卡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他们来,却偏要拖到现在?”听艾里介绍了“红黑白”的名头后,萝纱问道。
红姨面上现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因为前些日子法谬卡王的后宫走了个叫碧妃的宠姬,法谬卡王前一阵子便是令红黑白三人到处找她呢!不过似乎一直没有下落,这里的事又急,他只得抽调他们来了这里。”
艾里暗叹一声。素闻法谬卡王好色无道,却未想到如此离谱。在边境动荡不安之时还为了宠姬之事如此大动干戈,现在凯曼已经宣战,这样的法谬卡国能撑得了多久呢?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她为何要我帮忙?若这三人真的出现,只会耍锄头的艾里又济得了什么事?是刚才的打斗已经被她看出深浅?还是她不过随口说说?”
正疑虑间,红姨忽然长出一口气道:“不想这些烦心事了!”转头问众人:“对了,你们前两个月去过庞洛斯城吗?”
正疑神疑鬼的艾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听说凯曼封魔英雄之一的艾德瑞克曾在那里出现啊!要是他也在咱们商队里,对付那红黑白也许就不是难事了。”
艾里的脸色还来不及变,红姨又道:“不过后来好像又听说那个只是假冒的,那骗子被整城的人追打,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艾里才舒了口气,却听“噗嗤!”一声,原来是萝纱见他神色变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
“呼……”艾里呼出今晚第一百二十六口气,翻了个身。
已是夜半了,还是没有睡意。索性起了身,他小心不惊动帐篷内其他熟睡着的佣兵,随便穿戴好出了帐子。
今晚并没有月光,天幕上黑沉沉的都是厚云。仍是如常的静,只有间或传来的远方的鸟兽鸣叫和守夜人的脚步声,但今夜的静却不知为何给艾里一种不安感。仿佛是黑夜中无声流淌的河面下却隐藏着急流般,这股寂静似乎酝酿着什么巨大的动荡。
摇摇头,他暗笑自己太过多疑了。也许是这些日来在这佣兵团中遇上的事接连让自己出乎意料而变得疑神疑鬼了吧!原本以为这趟旅行会很单纯平淡,但因为比尔的事而令自己对上青叶这等难缠人物,连红姨今日也让自己开始拿不准她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了。种种变故,令自己心神难安竟失眠了。
正思前想后,猛然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震。艾里一惊,凝神感应。自修雅为他与六系魔法精灵缔结契约后,艾里对于察觉魔法施用时引起的魔法波动的灵敏度便远胜常人,此时远方猝然传来的一阵魔法波动便如一个重锤冷不防锤在他胸口,令他险些跳了起来。
从不曾感应到这么大规模的魔法波动!必定是有人在施行一个强到不可思议程度的巨型魔法!可究竟谁又如此惊人的法力来推动这么大的魔法?这魔法又有什么功用?难道会是为了对付自己这商队?!
无数疑问瞬间从他心头闪过,艾里摸摸裂天剑正好带在身边,便念起那段久违的飞行咒语,打算循着魔法波动的来源飞去看个究竟。突然一只小手牵住了他的衣角,令刚离地的他失去平衡,很没面子地一**摔回了地上。转头一看,原来刚才心神不属时,萝纱已走到了自己身边,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也失眠?”
“不是啦!”惺忪的睡眼,散乱的秀发证明了少女不久前的好眠。“人家本来睡得好好的,可突然全身一阵不对劲就醒了过来。”
“不对劲?”
“嗯。突然喘不过气来,全身血流得好快,耳边就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萝纱迷惑地形容着当时的感觉,“不知该怎么说。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在拉寇迪的赛场上初次见到那位‘无’先生时也是这样。所以我出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正碰见你了。”
“和见到‘无’时一样的感觉?”艾里心中警兆大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向萝纱道:“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萝纱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牢牢捉住他的衣角不放:“刚刚你就是想去看出了什么事对不对?我·也·要·去!”口气固执得很,小嘴微撇的神情,就像是好动的小妹硬扯着懒散的哥哥陪她逛街似的。
但她并非在闹娇娇女脾气,那东西早在她失去所有亲人后不知丢到哪儿去了。执意要和他同去,是因为那一夜艾里在星光下寂寞疏离,仿佛身在不同世界的神情突然在脑中浮现出来,似乎……似乎放他一人这么一去,他便会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又没什么事,干嘛这么执拗?”艾里还想充作无事。
“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敌耶!破坏人家好梦的元凶,我当然要弄个明白喽!”在以胡言乱语掩饰真实心意上,萝纱也似乎渐得艾里真传。见艾里还在支支吾吾,她眼珠一转又道:“你不肯,我自己去便是了。反正飞行魔法我也还搞得定!”言罢身周忽地卷起了一阵旋风托起了她的身子。声势倒是不俗,不过看她晃晃悠悠,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对其安全性抱有多大信心。
“好吧好吧,不过得答应我一件事。”艾里无奈道。
“小心照顾自己,不要碍手碍脚是不是?知道啦,知道啦!”萝纱有些不耐。
“我是说,你得负责记回来的路。”
艾里很清楚她自保的能耐。再三警告她不得用那半吊子的魔法来荼毒自己后,他便携着她的手小心避开守夜护卫的视线,一同飞入那黑沉的天空。
飞到发散着魔力波动之处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但艾里只觉全身都处在那股魔力波动的包围中,却弄不清源头到底在哪。胡乱兜了几个圈子仍是一无所获,下方只是黑茫茫一片遍山的密林,并未见什么可疑之处。
萝纱忽道:“艾里你飞得高些看看。”艾里虽想着:“连飞得低尚且找不到什么可疑之处,飞得高了岂不是更加什么也看不清?”但找不到头绪下也只好姑且试试,便依言飞至高处俯瞰下去,然而所见到的景象却令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森林仍是森林,但见林中有些地带隐隐透出淡淡的白色魔法光芒。在低处时自是难以察觉那淡薄得如雾一般的白光,此时身在高处看来,这大片大片的白光连缀成规则的线条,竟在地上勾画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的六芒星阵!不需萝纱再说,艾里与她落向星阵的中心区域。着地后,两人开始了搜索。
刚才身在半空时很容易被看见,要是这林中真有其他人物在,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所以他们并没有刻意收藏形迹,也做好了随时面对意外的准备。然而当奇貘雷牙出现在前方时,艾里还是吓了一跳。
并不是第一次和这家伙打交道了。十年前魔族入侵时,它便曾是其中相当让人头疼的高等魔兽。
奇貘雷牙是人族给它的名字。奇貘,如貘般的短尾长鼻,皮厚毛少,在这近乎可笑蠢笨的外形下却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和再生力。雷牙,雷神之牙。经历过与魔族的战争的人们,至今都记得它放出的苍蓝闪电撕裂沙场上的天空,将无数人体化为焦炭的景象。
有着优异的抗魔法力和迅捷行动的奇貘雷牙,是人族相当难以对付的敌人。当时若不是修雅·艾美拉用“圣域天涯”压制住它们的行动,人族还不知要增加多少伤亡。“圣域天涯”是光系的上古魔法,圣光照耀下的一切都会被净化。魔族多数属性黑暗,这“圣域无痕”对付他们极为有效,便是魔王罗炎也曾受其牵制。
那么自己感到的那阵巨大的魔法冲击,难道是这头奇貘雷牙无意间穿越魔界和人界间结界夹缝时所产生的吗?但这并不能解释那巨大的魔法阵……艾里决定还是要再往林中一探究竟。
魔兽呼哧作声,凶暴地盘踞在往林中的通路上,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不让人靠近。但它越不让人靠近,艾里却越想看个究竟,而这种闯入人界的魔兽本就该尽早收拾,以免伤害人类,于是他抽出剑,顺便向同伴问道:“喂,你妈有没有教过你‘圣域天涯’?”
“香芋填鸭?她没教过我做菜啊。”
“当我没问。”
那只有修雅一人掌握的魔法,在这当时才八岁的丫头身上重现的希望确实不大。虽然没有“圣域天涯”的牵制,现在的自己也不见得就收拾不下。
奇貘雷牙可没有耐心等他人结束谈话的好涵养。低吼声中,它周围的空气有了微妙的变化,光象玻璃细丝一样隐约闪烁着,艾里知道这是它召来闪电的前兆。一把将萝纱推到后头,他弓下腰,身影随即消失。不,应该说是萝纱的眼睛捕捉不到他的影像。
速度。快到极致的速度,就是决胜的关键。没办法用“圣域天涯”令奇貘雷牙行动迟缓,那么相对地加快自己的速度,效果也是一样的。
最神奥的武技也只是如何避开敌人的攻击,突破敌人防守距离,杀伤敌人的方法而已。十年的时间让艾里的修为更加精纯,也拥有了骇人的速度。他的身体像是穿行在时间的缝隙,奇貘雷牙召来的落雷电幕虽是迅捷无伦,但总在击中艾里的瞬间被他以毫厘之差避开。被落空的闪电击中的大树化作了枯木,劈散的碎木横飞,却阻止不了艾里。他从容地逼近魔兽,挥剑!
奇貘雷牙想靠轻捷的行动闪避,但跟艾里相比他的速度太慢了。如铁甲般厚实的皮挡不住艾里灌注真力的剑锋,不多时魔兽已是遍体鳞伤,蓝血洒了一地。虽是哀鸣不已,但它却仍是死守着不肯逃去,左右奔突着想找出艾里的破绽。艾里渐觉不耐,一声暴喝,长剑便如泼雨般向魔兽攻去。
魔兽眼看避无可避之际,黑暗的林子深处传来幽幽一声叹息,虽低沉,艾里的喝声却压不过它。“这不是你能应付的对手,退下吧。”话声未落,魔兽蓦然消失无踪。
“是召唤兽?”只有召唤兽才能在不施用位移魔法的情况下攸然消失。林中那人应是这奇貘雷牙的主人,见挡不住自己便把它收了回去。
追寻着声音,艾里和萝纱踏入了林中,没多久他终于见到了他们今晚追寻的对象。这人既能收服高等魔兽奇貘雷牙为召唤兽,艾里心中已有准备,知道他必非等闲人物,甚至可能跟魔界也有关系,但当亲眼看见这人时,艾里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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