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六章 婴儿与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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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萨克不是多么魁梧威猛的大汉,只是个精悍结实的中年战士,一张脸常挂著笑容,与艾里交谈时亦相当和气,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也没有对艾里的身份有任何怀疑,报到进行得很顺利。
办好登记兵籍等手续后,基洛又带艾里去分派他住宿的营房。将艾里领进房门,他拍拍手吸引房中人的注意,笑呵呵地大声介绍道:“哥儿们,看过来,看过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莱文。里博尔!几天前死神挥动镰刀收割人命时漏割走的那一株奇葩!”
拉夏军中的普通士兵都是二十人合住一个大房。现在是午餐过后将近午休时间,其余十九人都在房中,在各自床位上或坐或躺地休息。基洛这么一嚷嚷,十九双或好奇,或友善,或漠然的眼睛集中到艾里身上。
虽然觉得基洛的口气太夸张了,不过艾里还是配合他的话,向房中未来的室友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经历了一番病痛磨难,艾里的面色颇显憔悴,神色萎靡,不过宽容温和的气质仍在。有这样气质的人,本来就很难惹人恶感。何况未来又将是并肩而战的战友,如果不是实在看不顺眼的人,也没人想和其他人结下什么仇隙。因此房内的十几人,就是性格最冷僻的人也都向艾里略为致意,表示欢迎。
然而艾里却发现坐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黑壮士兵原本面无表情,看到自己后反倒显出几分轻蔑不屑,闷哼了一声撇开眼去,懒得看自己一眼。艾里不觉对他有些在意,多瞥了他一眼。
而这多瞥的一眼,让他忽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和这里的环境不大搭调。仔细一看,艾里发现这士兵的床位旁还有个小篮子,而如果没看错的话……
事实上,艾里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因为……
在这充满冷硬风格的兵营中,在一个铁铸一般的粗犷士兵身旁,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裹著可爱花布的小篮子?而且还是镶著许多蕾丝花边的那种!怎么想,都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吧!?
“那么,我也该走了。”
这时,基洛的告别声让艾里暂时收回了注意力。基洛引路的使命算是全部完成了,终于准备离开。临走,他还热情地和艾里招呼:“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间,有空来找我聊聊吧!”
“一定。多谢了!”艾里笑著应允。
与基洛相处的这一段时间,艾里已约莫摸清这人的性格──说好听是热情好脾气,说难听,就是好事鸡婆,不然之前他也不会跑来主动给还不相识的自己带路了。不过有这么一个人在,倒是能帮自己更快地融入将要在此生活的十四分队中。
送走基洛,艾里走回房间,其他室友开始逐个报上姓名,向这新加入的队友作一段简短的自我介绍。一下子面对这十九位室友,艾里一时也不可能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只能尽力在脑中留个印象,向对方微笑表示善意。
至于要真正记住他们的名字,也只有等待以后日常接触时才好记住。不过在轮到那先前对艾里态度不善的黑壮士兵时,艾里本已对他比较在意,便特别留意著他的名字。
“巴德莱。席达。”
瓮声瓮气地说出姓名便嘎然而至,敷衍了事地结束自我介绍。没有对他个人多做任何描述,没有“很高兴认识你”之类的客套话,也全然漠视艾里友善的笑容。艾里终于完全肯定,这人确实是厌恶自己的。
这是今天第二次毫没来由地被初识者露骨地嫌恶了。不过以现在的状况,不是适合发掘这些琐碎末节的时候。他以落魄的流浪汉身份行走多年,神经早已磨练得粗大,对他人的险恶轻视本来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况且,刚刚经历过更悲惨百倍的遭遇,身心都还未从那打击中平复,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小事?
和新室友的寒暄结束之后,艾里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放松地躺下。离开了人们的视线范围,挂在面上的那副应酬笑容便渐渐敛去。
基洛的亲切和大部分队友友善的回应虽然让人感觉不坏,不过以他现在颓丧的状态,这些小小的善意并不能让心情有多大改变。
他仰躺在床上,打量著这个房间。这里虽然简朴粗陋,住起来尚不至有什么不适。而且,来没多久,便算是结交到了一个性子和善的,过一阵或许会发展成有些交情的朋友。看起来,今后与室友的相处应该也还能和睦……他的眼光一不小心落到了巴德莱身上。呃,这个姑且先略过不计吧!
总之,一个平凡的环境,一个还算不错的开端。
艾里似乎能想像得到自己今后几年的生活,大概就是在这里过著再平常不过的军旅生涯,直到“退役”……或是战死?失去了力量的自己,除了行动稍为灵活敏捷些,并跟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大概战死沙场上的机率不会太小。
而虽然很清楚这一点,艾里也并不想改变留在这里的决定。因为这里是避开黑旗军或是其他旧识最好的藏身之所。虽说风险比较大一些,不过再大也不过和其他普通士兵一样。既然自己已经失去力量,和普通人无异,那就该顺其自然地承受战乱中一个普通人所要面临的危险吧?
艾里神情淡漠地躺在床上,有如置身事外地考虑著有关自己生命的各种事。纵然性格再怎么豁达,失去力量对他的打击仍是不可讳言,考虑事情时往往有意无意地采取了自暴自弃的消极态度。
正在胡乱想著未来种种,忽然间似乎有种怪异的声音钻入他耳中,听起来就像……?艾里疑惑地动动眉,不过想著这里应该是不可能有这种事的,他还是没有动弹。
直到细微的怪声终于发展成鲜明刺耳的哭声,而且,的的确确,明明白白,是婴儿的哭声!他终于确定刚才自己并没有听错,咕噜一下翻身下床。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奇景发起怔来。
应该与一切婆婆妈妈的事绝缘的军营中,居然会出现细心哄奶娃吃饭的画面!?
好吧!就算有人哄小孩吃饭,也不该是那位黑黑壮壮,一脸凶相的酷大叔来扮演这个角色吧!?
然而就算把眼睛睁大到脱窗,艾里所看到的画面也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一个白嫩幼小的婴孩,还是像团棉花似的窝在铁塔般的大汉巴德莱怀中。而巴德莱还用一副与他刚硬面容不相称到极点,温柔到令旁观者全身发毛的慈爱表情,诱哄著怀中幼儿张口吞下面糊。
当看到巴德莱刚毅的嘴唇像一般女人哄小孩时常做的那样微微嘟起时,艾里一时所受的震撼过巨,以毒攻毒下,终于从移动不能状态恢复过来。他表情呆滞地望望室中其他士兵,却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似乎大家都已经对巴德莱的这副模样司空见惯。有的人视若无睹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有的甚至围到巴德莱旁边去逗弄婴儿,似是也相当宠爱那小东西。
据说所谓不正常,就是指想法感受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大家对军营中的小孩都视若寻常,一惊一乍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艾里几乎要怀疑究竟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正常,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疯了。
脑中正混乱成一片之际,与艾里邻床的那个叫盖伊的士兵注意到艾里惊骇的表情,伸手过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开导道:“我知道你现在会有什么感受。别太在意。初次来的人,反应都和你差不多。当初我们也是过了好一阵才习惯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军营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艾里的眼珠终于能恢复转动:“……还是那是巴德莱自己的孩子?可看著不像啊!”
难怪他床边会摆著一个摇篮!那小孩眉目清秀,皮肤白嫩,巴德莱却黑得炭烧似的。两人样貌特徵相距之远有如猩猩与小绵羊,谁也无法想像它们会有任何亲近的血缘关系。
“当然不是了!我们这些当兵的,老婆在哪里都还没著落呢,哪里来的小孩!”盖伊一口否认。
“那他怎么会带著个小孩?”
“说起来……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盖伊稍停下来回忆了一下,小声道来。
“那时在一个村镇作战,巴德莱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了,硬是要从战场上把那死了双亲的小孩捡回来养。大家都在劝他军营不是孤儿院,不能随便养小孩,可他就是不听,非要自己养这孩子!凭军功他本来有机会升迁到副队长职位的,为了这事到现在还是个普通二等士兵。如果事出有因也就罢了,这孩子又跟他完全没关系。真不知道巴德莱的石头脑袋中到底在想什么?”
注意到艾里和盖伊的视线,巴德莱猜到他们两人正在谈论自己,顿时收敛了所有温柔,沉黑下脸投过来警告的一眼,而望向艾里的目光更是凶狠。盖伊做了个鬼脸,倒也不敢再多说了。
艾里看巴德莱目光阴沉地瞪著自己,似乎在想著过来给自己一个警告。他对自己的厌恶感真的相当大……看巴德莱的体型壮硕,动作沉猛,虽然可能不是修行有真力的武者,但在战场上也可算得上是一员勇猛的战士。凭自己现在的状态若真和他对上,恐怕是败多胜少。
只是该来的终是要来。他交叉抱著手臂,等著巴德莱采取行动。
房内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到这两人间的气氛不对,陆续看向这边。只是巴德莱不是好说话的人物,而“莱文”只是和任何人都还没交情的新人,因此每个人都只是冷眼旁观。在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没人想主动站出来调停。
迅速变得紧绷起来的气氛,却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作为终结。一位女客的到访,冲散了一切火药味。
看到一个女人站在窗外挥手示意自己出去,巴德莱便不再理会艾里,抱著小孩迳自出去了。艾里透过窗户看那女子的面容,觉得颇为眼熟,随即想起,那不是先前医护所中对自己态度恶劣的那名妇人吗?
妇人手中提了些瓶瓶罐罐,大约是奶粉之类的婴幼用品。她将这些东西交与巴德莱,巴德莱接过后又将那小孩交给那妇人抱著,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看那妇人的神态,似乎也极宠爱那小孩,和在医护所时对待自己的那副冷口冷面大不相同。而巴德莱本来总显得冷硬凶恶的面容也很柔和。
不过本来一男一女加一个小孩,最正常的联想就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然而在艾里看来,巴德莱和那妇人的感觉却不知为什么更像是两个女人在谈育儿经……想到这,他就忍不住觉得好笑。或许是先前看到巴德莱那副温柔模样的冲击太大了吧!
原本因为无辜遭到这两人厌恶,艾里相应地也对他们难以抱有多少好感,此时他对二人的感觉却有了不小的转变。按盖伊的话,那正被两人悉心呵护的孩子与他们都没有任何亲缘上的关系。一个会真心爱护照料与自己全无关系的孩子的人,不会是坏人的。
之前巴德莱对自己没来由的嫌恶,其中的原因也变得很明白了。巴德莱一个大男人一开始终究不懂得照顾那么幼小的婴孩,应该是得了那妇人不少帮助,也因为孩子而和她熟络起来。那妇人认定自己是装死逃避战斗,巴德莱必定是从她那里听说了,才会先入为主地对自己十分不齿。

艾里想起其他士兵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正常,看来巴德莱虽然认定自己是懦夫,却没有把此事向他人宣扬。从这一点看来,这个巴德莱或许还是个不错的家伙吧!
无端招来的轻视,无法解释的误会,军营中的婴孩……望著窗外那副怪异画面,艾里好整以暇地想著,虽然和自己过去所经历过的风浪相比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总算是些波折。今后待在拉夏军中还活著的日子,或许不会太平淡。
拉夏第七军营的操练场上,十四分队的队员们正在进行徒手搏击的对练。队员们两人一组,相对而立,十多组人静立操场上,只待康萨克队长的号令便会扑向对方。
如果稍为细看,便会发现队长在分派互搏的队员时是藏了些心思的。上次战役结束后,不少幸存的残部士兵被编入十四分队。在新成员到齐后的第二天操练中进行这种对练,而且与新队员进行搏击对练的都是老队员,只要稍有观察力的人就会明白队长组织这场对练旨在检阅新成员的实力。
而若是再认真点观察,便能看出还没轮到上场的许多队员的眼光都集中在场上对练的其中一组人那边。
那一组其中一人是高壮黝黑,轮廓深刻的中年汉子。与他相对而立的青年虽然身量也颇高,还是比他矮了半个头,削瘦精悍的身形本来该是能给人相当威慑感的,不过在那超出一般标准的高壮大汉的反衬下竟显得有几分纤弱单薄了。或许,犹带些许病容的清俊面目也是造成这种印象的原因之一。
这两人引来其他队员关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体型、气质上的强烈反差,而是因为许多队员都对那金发青年,那个名为莱文。里博尔的新队员的实力深感好奇。
莱文来到十四分队不过两天,已经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虽然队员们眼中的他是个喜欢独处,不大爱说话的男子。他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人群保持著一定距离,虽然不至于远得让人觉得冷漠,却也很少成为中心点。就算是队中因为带路而与他比较亲近的基洛,也没有越过他无形的防线。
按理说,这样的人该是团体中很不起眼的角色,但他的同侪偶尔聊到他时,却往往发现彼此都不由自主地对这新加入的沉默寡言的室友相当在意。究其原因,他们发现莱文或许就是那种具有强烈存在感的人物。置身人群中时,他不需要说话便能自然而然地令人留意到他。
有时,他的室友会发现莱文在没有参与大家的谈话时,眼神空茫地凝视著窗外或是墙壁上空无的任何一点陷入沉思之中。通常被人称作发呆的这一举动,却不知为何令他们觉得莱文正在思索著什么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去想的深奥事情。
纵然明知道莱文。里博尔只是个和自己一样的拉夏士兵而已,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身份,但是他给他们的感觉却不像是他的身份听上去的那么简单。虽然他很少向人提及自己的过往,但在那缄默淡然的神色后面,彷彿隐藏了什么十分复杂的过往。
这一切,都令队员们不由自主地在这位新成员身上多加一分注目,同时也令越来越多的人对这位带给他们几许神秘感的莱文。里博尔究竟有多少实力抱持了强烈的好奇。
莱文常常挂在面上的笑容,温和中似乎又蕴涵著深沉的沧桑感,兼且形貌俊朗姣好,一身神秘也为他加分不少,如果这里不是美女珍稀度可比沙漠中的绿洲的军营的话,他想必会相当受女人青睐吧!而这种男人,通常很容易招来同性的排斥。
在军队中,士兵的价值主要取决于他们战斗能力的高下。如果莱文不具备坚强的实力,那么便意味著他是个只会摆架式唬人的软脚虾──平日外表扮得深沉有型,内在却不过尔尔。平时莱文给人留下的印象越深,招来的恶感将会愈强烈。
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明明白白知道他究竟有几分实力的机会了,对他感兴趣的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揭开谜底的机会。
更何况,或许是出于巧合,或许是出于康萨克队长刻意的安排,与莱文对练的人正巧是不知为何与他十分不对盘的巴德莱!巴德莱可以说是队中最强的好手,本来他的战斗就已相当吸引人,现在他和莱文的对练更是成为大家注目的中心。
“来了!”
康萨克队长发出号令后,巴德莱低沉地嘶吼一声,随即便如出闸猛虎般纵身向前方的莱文扑去。他的动作刚猛而又恰当地控制著力道,显得十分轻捷,然而在他所袭向的对手看来,巴德莱如小山般高壮的身躯再加上那迅猛的速度,简直就像是一座山岳朝自己倾压下来!
有经验的战士都知道,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拚杀跟普通人的一般打斗并不相同,战斗的技巧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在与敌人交手的那一瞬间,以无可阻挡的逼人气势令对手的战斗意志发生一瞬间的动摇,然后抓紧这时机,以无坚不摧的力量砍杀掉面前的一切敌人。这就是常胜战士赖以在战场上生存下去的不二法门!
巴德莱此时进行的攻击,便完全达到了这样的气势。虽然只是徒手,但是连坐在场外观战的士兵们也感受到巴德莱身上那股要将他前方的所有敌人碎成齑粉的逼人气势。一些不够沉稳的战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在观战的战士眼中,莱文虽然没有被巴德莱的气魄压倒,闪过了他的扑击,然而身法却并不甚灵巧。
相反的,落空的扑击并没有让巴德莱露出破绽,他以轻巧平稳的动作煞住去势便要回转身来,可以说显示了很高的身体控制技巧。
只看这瞬间两人的表现,已经是高下可判,经验丰富的士兵已经可以猜到谁将是胜利者了。
果然,莱文闪过扑击后绕到巴德莱左后侧,似乎是想趁这个机会制住巴德莱,一手擒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扣向他脖颈。但巴德莱一发现手腕被扣,低吼一声发力甩臂猛挣。
莱文似乎没什么根底,单薄的身子发不出多少力量,脚步也虚浮不流畅。抗不住从巴德莱臂上传来的强悍力道,竟反被巴德莱拖至身前。
至此莱文步法已乱,来不及摆脱不利的体势,巴德莱自不会与他客气,立刻以沉猛流畅的动作猛然反制住他并扣压至地上,以体重压制得他再不能动弹!
胜负只在这转眼间就已决定!
巴德莱抬起头傲然环视周围,只见其他组都还在激烈的互搏之中,他这一组竟是场上十多组中最早决出胜负的。
以莱文速度差、技巧烂、力量更弱的表现,水准自是不足挂齿,不过巴德莱漂亮俐落的动作还是令许多人满意地向他大声叫好。
巴德莱挥挥手向欢呼的人致意,便放开艾里起身下场。人们的眼光都追随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人愿意向从地上灰头土脸狼狈起身的艾里多投去一眼。
刚才的对练很明显地揭示了结果──莱文的水准连中等都算不上,根本是个一肚子草包,只懂得装酷的绣花枕头罢了。所有人对莱文的兴趣转眼化为不屑。
艾里掸掸身上的尘土,垂头丧气地也走下场去,眼中充满了挫败。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知晓周围的人对自己的看法因这一战而生出了怎样的变化,只是因为刚才的战斗让他完全体会到自己变得如何弱小,他的沮丧全是缘此而生。
那场短暂的战斗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精彩之处。只有艾里自己知道在那短短片刻间的感受。
巴德莱的威势对于经历过无数场战斗,也曾经是大陆上最强剑士之一的艾里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依照过往选择最省力方式的战斗习惯,他身体微向后倾,打算等到被巴德莱扑住前的最后一刻才迅速闪开。到时巴德莱去势将要用老,只要从后加上轻轻一推或是用其他许多种方法,都可以轻松结束这次战斗。
幸好他没有真的这么做。
在行动的时机变得太晚之前,他猛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真力,根本不可能还有过去那样的速度,必须要多留一些行动的时间!他仓促地移动身体,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总还算是及时地避开了巴德莱的扑击。
巴德莱在一般士兵眼中完美俐落的动作,在艾里这行家的眼里却是破绽处处。闪开他后,艾里不加思索地便要利用他最大一处破绽制服他。在搭上对手的手臂后,他便要运力将他牢牢制住,然而原本应该使出来的力量却毫无动静。
过去一般对手的躯体在他的感觉上,都如稻草般容易掌握,一旦握住便根本不可能让对方还有挣扎的余地,但是这一次手中握的巴德莱的臂膀,却像是钢铁铸成的一般,变成稻杆的反而是自己的手臂了!
不,稻杆并不是合适的比喻,应该说更像是一条软糖,软绵绵地无法抗衡外力。当巴德莱回身挣臂,对上他的蛮力,自己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蚂蚁撼树般无力可施。至此,战斗便一败涂地。
以最清楚的方式,他再次体认到了没有力量的事实。明明可以看透对方的一切行动和大堆的破绽,脑中也按著过去的战斗经验迅速设计出最好的胜利方法,然而却没有力量来实现。对于曾拥有过无所不能的力量的他来说,这种无力挫败的感觉令他尤为难以忍受。
而且他也很清楚,战斗的胜负往往取决于电光石火间的反应,多年来养成的对战斗情势的反应已经如本能一般深入骨髓,纠正起来绝非易事。何况就算纠正了,没有力量的自己仍是处于绝对劣势之中。只要一日没有恢复力量,要在战斗中取胜都将是困难的。
虽然已经接受了失去力量的事实,但是真实尝到惨败于过去根本算不上对手的对手手下的滋味,这败北感的苦涩还是超乎了他的想像。惨败就是惨败,不管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失败带来的痛苦还是降临心头。
对康萨克队长失望的反应和其他人投来的多了些许排斥的眼光浑没在意,艾里只是默然想著,自己一开始时或许低估了失去力量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武技略有所成的二十多年来,身体早已习惯了有真力相护,就算是在没有运用真力的武斗以外的时间里,在御寒、感知、行动的轻捷度上都和普通人有别,行动时也会自然而然地用出一部分真力来减少身体消耗的力量。因而突如其来地失去了真力,身体的负担和不适应感都会相当大。
自己既然变成了拉夏的一员士兵,今后免不了要上战场的。如果想尽量活得久一些的话,最好还是让身体尽快适应没有真力的现状。或者,等到身上经脉受的伤害恢复之后,自己可以再试著重头修练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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