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第二章 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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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艾里神色异常地揪著看护士兵追问,已引起小小一番骚动。周围的其他士兵有人认出首领的相貌,想到纪贝姆之前的命令,便赶忙前去通报,纪贝姆很快便赶过来了。
听出纪贝姆的话中有异,艾里疑惑地看著他。
明白首领的疑问,纪贝姆率先向门外走去,并示意艾里一同出来。毕竟伤兵哀声连连,看护士兵人来人往的室内不是谈话的好场所。
走到外头,呼吸到不带血腥的新鲜空气,艾里觉得脑袋似乎清明一些了。
略一思索,先前的疑问不待纪贝姆来说,答案便已自动浮现。他转向纪贝姆,苦笑。
“你是担心我心太软,会因此动摇?”
“不论是人族还是魔族,自古以来能平定乱世的英雄,都有可以为了大局而牺牲小部分人的冷酷一面。在帮助山贼脱围时,你因为不忍看到旁人牺牲,不畏风险大费周章地找到既可以达成目的,又能避免牺牲山贼的方法。那时我便明白你还不具备英雄霸主应有的冷酷。”
纪贝姆没有否认艾里的说法,只是将自己的看法倾泄而出。
“本质上你是个浪漫的人,凡事追求完美,不愿意看到任何缺憾。我想,当年在我们和人族的大战中,修雅的死亦是对你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打击,才会迫得你去反省自己过去的想法吧?”
被人以这种论断的语气当面剖析自己,感觉绝不算愉快,但艾里只是沉默著继续听下去。
纪贝姆智谋深沉,又曾辅佐过魔王罗炎,看人的眼力自是毋庸置疑。
以旁观者的角度,纪贝姆或许更能看到自己本人都未察觉之处。
他所说的这些,自己过去虽然并没有想过,细一思索却发现他的分析并没错,自己也确实是个心软的人,现在还做不到无视旁人的牺牲。
现今大陆上的其他王者霸主,几乎都是为了野心或是责任而参与这场席卷全大陆的战乱。
无论是出于邪恶的野心,或是以正义的责任作为托词,这二者都能让人找到藉口将杀戮正当化,渐渐习惯让别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牺牲。
但是自己不一样。从一开始打算创建黑旗军,便只是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开创一个可以抗拒其他势力的压迫,令大家能按各自心意生活的自由天地。
说白了,也就是希望得到足以谢绝干扰的力量,然后尽情地偷懒罢了,实在扯不上野心或是责任。
然而,黑旗军为了立足和自保而采取的必要行动,自然而然发展的结果,便是令自身卷入南方动荡不安的局势中。黑旗军不得不与巴兰、奥瓦鲁发生一连串的对抗。
可以预想,将来这样的战斗还会不断发生。也就是说,牺牲将不断产生,扩大。
而不管是黑旗军伙伴,还是敌方的士兵、平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受害于战争的无辜者。任何一方的伤亡,都扩大了战争给这世界所造成的伤害。自己战斗的理由,怎值得让这许多无辜者为此牺牲?
自己想建设一个美好和平的自由天地,却令这世间增加了那么多流血,这会比那些企图将天下纳为私有物的野心家好的了多少?
“身为王者,心灵太过柔软的人很难在这乱世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去,终有一天是要在霸业和仁慈之间作取舍。虽然上次帮山贼脱围时被你想出了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暂时避开了这个矛盾,但很难每次都这么幸运。这一次魔核光炮的事,
便是如此。在奥瓦鲁人和我们自己人之间,势必要有一方牺牲。”
艾里在思索的同时,纪贝姆亦在继续他的话。
“我知道以你的心性,如果看到这些奥瓦鲁伤兵的惨状,很可能因此受到打击而动摇了意志。而一个信念不坚定的首领,对羽翼尚不够丰满的黑旗军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所以我才选在这个僻静处安置这些俘虏,还特意交代守卫士兵不要让你进入这里。”
纪贝姆浮现一丝苦笑:“想不到你自己仍是找到这里来了。或许这是上天注定了你会有面临这个矛盾的一刻吧!”
听他说完事情原委,艾里呆愣地眨眨眼,才想起自己为了避免被城民认出而戴帽挡住容貌,先前进入大门时又没有报出身分,只是出示高层将领的徽章。原来竟是阴错阳差,才进得来这里。纪贝姆说得没有错,在这里的发现,确实令自己对统率黑旗军的责任产生了动摇。
内心犹自混乱不定,艾里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默然走到院子中的水池边俯视青绿的池水。摇动的水光间,不时可以看见红色的金鱼浮出透气觅食,点啄出层层涟漪。
水池旁的一块石头上放著一小块不知谁喂鱼剩下的面包。艾里随手捡起掰成碎屑,蹲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进水中,引来许多鱼儿争食。被鱼儿搅动而泛起的圈圈涟漪和细碎珍珠似的水泡,将本已水波荡漾的水面扰得更加紊乱。
艾里虽俯视著这景象,给人的感觉却是视而不见,更像是下意识地藉著喂鱼的动作,把内在的不安投射在不定的水波中。
“那么,既然我已经看到了这些,你现在想怎样?”
有一定统率能力的首领在向下属发言时都比较注意口气的拿捏,一般会在话中适度展现魄力和居高临下的地位。艾里此刻的话未免显得不够强势。不过他明知这一点也不想有所改变。
反正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首领的样子,纪贝姆也不是靠虚浮的领袖魅力就能留得住的。坦诚地弄清双方的想法,才是更明智的做法。
“我想知道,你对今后的想法。”纪贝姆亦很明确地表达出他的想法。如果艾里无法确定下自己今后的方向,他也得相应地改变立场。
艾里静默了片刻,忽地像是有什么在体内爆发开来一般,他猛的站起身来,将剩下的面包屑全都抛入池中。
转过身,他面向纪贝姆的神态和说话的口气意外的沉稳镇定,截然异于刚才肢体语言所显现出的激动。
“当然是结合可以联盟的力量,铲除敌对的势力,令黑旗军继续成长壮大了。我依旧还是黑旗军的首领啊!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纪贝姆冷静地审察首领的神色。眼神不曾闪烁,表情从容清明,语气也不见勉强。伤兵的事是给他带来了些冲击,不过刚才的片刻功夫里,他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态,明确了自己的立场。
或许是自己把这男人的心智想得太过软弱了?
既然艾里能以足够冷静理智的态度接受血腥的现实,那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纪贝姆不再多言,随即告退。他离去后,艾里并没有马上离开这里,而是一个人静静立于原地,沉思著什么。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经过附近的士兵们多半知道他便是首领,纷纷投来敬畏好奇的眼光。
不过艾里虽然只是静静站著,没什么动作,不知为何却像是有一股冰冷疏离的气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隔绝著旁人的窥视,因而始终没人想去接近他,令艾里得以独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在被纪贝姆问及自己今后的想法时,先前所受的震撼暂时被他撇到了一边。仔细想想,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魔核光炮的威力,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吗?
思考的结果,是不会。这只是令自己经历更多的挣扎和罪恶感罢了。到最后,仍是会选择动用魔核光炮。
因为要保住黑旗军,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管当初创建黑旗军是不是正确的决定,这都已经是既成的事实。如德鲁马、汉瑞般的许多人的生活轨道,已经因为自己而大大改变。
身为黑旗军的领袖,便有责任守护他们。自己不可能明明知道消灭敌人的办法,却因为对敌人的怜悯之心而坐视他们面临危险。
自己再怎么厌恶给世间带来流血和不幸,当面临决定黑旗军生死存亡的关头时,也势必要以守护自己的队伍为优先。
背负上了黑旗军的责任,便必须学会对敌人残酷冷血。
只是以自己的性格,永远无法做到冷淡看待无辜者承受不幸。既然明白是自己的行动所造成的血腥后果,由此而生的愧疚感不会因为事出不得已而减少几分。
自己一日还是黑旗军的首领,自身的感情和身负的责任,这两种重负便会继续压在自己肩上吧!
想得入神,艾里不自觉地苦笑起来。
一心只求能自在生活的自己,怎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困窘的境地?
不过,在黑旗军伙伴们的将来有著落之前,身为首领的自己势必不能不负责任地拍拍**走人。
在现在这乱哄哄的时局,惟有让黑旗军壮大到无人敢捋其锋,才能确保他们的未来无虞。要达到那个程度,不知道还要耗费多长时间。
而黑旗军的壮大,也意味著有更多加入黑旗军的人命运会因为自己而改变,自己肩上的责任便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责任……
责任。
让自己必须把黑旗军支撑下去的,就只有责任而已。原本建立黑旗军的理由已经动摇,从此,领导黑旗军已不是出于自己本心而做的事。
可以想见今后的日子,黑旗军若取得什么成就,自己恐怕也再感觉不到真心的喜悦。
但纵然如此,身为首领的自己若是显露出情绪上的不安定,必定会让身边的伙伴们感到动摇,影响整个黑旗军的军心。像今天这样的失态,也只能是最后一次。
艾里默然站在池边,无视旁人窥测的眼光,沉凝著一张脸。
今后,不管内心的真实感受如何,在黑旗军伙伴眼中的自己只能是原本的整日嘻笑,彷彿心无挂碍的艾里。这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表现出真实心境了……
许久,他终于回神,差人带自己去安置魔核光炮之处。
魔核光炮自那日大逞锋芒之后,便被严密收藏于一处为重兵守卫的库房。通过层层把守,艾里最后进入的空阔房间中,除了光炮外别无他物。
看到光炮时,艾里微愣了一下。上次看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这次或许是见识过了它的残酷威力,再看便觉得它彷彿散发出一股鬼神般阴森冰寒的气息。
昏暗的光线中,金属折射出的冷硬反光勾勒出光炮庞大的炮身,有如君临天下的魔神般俯视著踏入房中的每一个人。
将陪同的部属遣开,艾里神色阴沉地望著光炮半晌,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幽蓝光亮的冰冷炮管。
顺著炮管抚摸而下的手掌渐渐握紧,停顿。手上力道将发未发,在将会令金属圆管扭曲变形的临界点凝结,无视于艾里本人的意愿,就是无法再增加一丝一毫的力道。
在刚知道那些可怕的伤亡都是因为光炮威力太过强大所致时,艾里便决定自己应该毁掉魔核光炮。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能确信,今后会不会有一日抵御不住诱惑,滥用它的力量制造更多的血腥。还是尽早毁掉它,方能安心。
过去在黎卢时曾听说,魔核光炮是在一次实验意外中偶然成功的,如果毁了这台光炮,世上便不大可能再有类似的武器出现了。
或许它的威力太过威猛横霸,强得足以破坏这个世界的武力平衡,根本不是应该存在于人世的东西,本就该被封禁住吧!
然而,临倒可以动手了,却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手下触摸的金属机械,蕴涵著强横无匹的力量。有了它,实力尚弱的黑旗军要生存下去便轻松多了,将来更可以用它来完成许多原本极难的事……
该毁掉,还是留下?
心中不知何时生出一匹野心的猛兽,大口大口地吞噬良知和决心。而纵然自知这一点,他却无力阻止,也不知是否该阻止。
实力乃是军队致胜的基础,而以少胜多除了要耗费大量脑力事先筹谋外,也相当仰赖运气,实在是危险又累人的事。
黑旗军初建不久,一直以来为求生存,被迫要以薄弱的兵力与周围的强敌对抗。
捱过这近半年来的艰苦,光炮威力可以带来的极大助力,便成了致命的诱惑,令他难以下决心毁掉它。
掌心之下,金属表面已经因为手掌的温度,由一开始的冰冷而渐渐变得热烫,艾里的身影仍是没有动弹半分。
半晌后,他长叹一声。感慨著自己到底还是抵御不住对力量的渴望,他终于松开了手。
心中虽隐隐生出愧疚,不过他旋即想起在黎卢初次拿到光炮核心时用尽力气也无法摧毁它,可见就算自己现在有心也是无能为力,愧疚感不由得被冲淡了许多。
他索性自我开解,既然光炮无法被销毁,由自己控制住它,总比落到其他野心家手里好多了。
应该是这样吧……
相对于奥瓦鲁人作战时的紧张危险,在洛茨城休养的日子可以说平静得让人快睡著,时间的流逝也显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大半个月,黑旗军将士被全城城民娇惯得肥肥白白的同时,派往周边各国联络的使者也陆续回报好消息。
对于联盟之事,吃过魔核光炮大苦头的奥瓦鲁人果然不敢再从中作梗。奥瓦鲁的位置连接著预定参加同盟的众国家,如果它不参加,同盟便难以成事。现在它既然同意参加,虽然还有拉夏等少数国家反对,同盟之事也不会有大碍。
因而使者们的联络进行得很顺利,各国很快便协商确定了举行联盟会谈的时间和地点。
会谈时间定在二十天后。至于地点,因为参与会谈的都是南方各国的重要人物,如果有什么闪失便非同寻常,最后终于确定在亚布尔城举行。
亚布尔是个商业自由都市,位于南方诸国的中心地带,从交通上来说相当适宜。
另外,亚布尔历任总督都是从当地的商人推选出来管理政务,没有什么野心,立场一直相当中立,选择在这里会谈,也比较能令尚无法对其他国家撤除戒心的国家安心。
黑旗军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得到使者回报后,便决定由黑旗军中最重要的精神领袖,圣剑士和圣女两人,双双代表黑旗军出席亚布尔的联盟会谈。
各国君王派往亚布尔的,多数是拥有相当权位的王族重臣,为谨慎起见,极少由君主本人出席。
因此当其他各国国王领主知道这个消息时,都觉得有些意外。身为黑旗军最高领导者的圣剑士和圣女,何必亲自前来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艾里和萝纱可以算是黑旗军中本领最高的两人了,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发生,他们反而比一般使臣更能应变,至少自保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派他们两个出面,还可以充分显示黑旗军对同盟一事的诚意。此外,也是因为这两人是黑旗军中﹁唯二﹂不事生产,平日没有负责具体工作的人。从工作效益的角度来讲,派这两人去参加会谈,对黑旗军的损失是最小的……
“首领看起来好悠闲呢……”
几个捧著大包物事走在街上的黑旗军战士中,有人发出羡慕的感叹声。
一上午都忙著准备参加会谈队伍的行装的他们,正巧看到艾里在前头悠闲地晃来晃去。这副景象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理不平衡。
参加联盟会谈到底不可能只是艾里和萝纱两人的事。作为黑旗军的代表与各国使节会面,当然不能太寒酸丢脸,总要有些行头,因而同行侍卫的选择、路线行程的确定、应该携带的物品,在艾里和萝纱动身之前就够其他人忙上好几天了。
在这期间,身为当事人的艾里和萝纱两人反倒是没什么可做的,愈发地清闲了。
“是啊!他这一阵子看起来还过得愈开心了。”
“会吗?”
萝纱神色不似平日的轻快,微颦双眉,若有所思地接口。先前她看到这几人在忙碌,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便和他们走到了一起。
“怎么不会?这些天我们看到他,都是一副很乐的样子!”
“可是……”萝纱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可是我总觉得他的样子不大对劲……虽然他老是挂著笑容,那种笑却像是订做出来的模子,似乎有些生硬。不管遇上的是什么情况,他都用那副好像很开朗的样子来回应人,好像不是出自内心,倒像是一种行为模式……感觉怪怪的……”
“什么意思?首领不是一向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一旁众人越听越迷糊。过去黑旗军几次遇上危难,他还不都是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怎么就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萝纱摇摇头。他们与艾里相处不深,看不出异样不足为奇。而自己跟在艾里身边这么久,他情绪上的波动没有表现于外,也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再者,自己和他很快就要动身前往亚布尔了。联盟会谈的成败,对实力尚弱的黑旗军来说至关重要。而且这也是黑旗军首次在正式的政治场合亮相。
自己虽然平时也都是嘻嘻哈哈的性子,但每次一想到该如何在会谈上表现得更好,也不免有些紧张。在这样的时刻,艾里的表现没有任何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你们不相信?”她转头问身周的战士们。
众人互看几眼,虽顾及萝纱圣女的身分没有直接否定,不过摆明了就是不认同她的看法。萝纱也不著恼,点点头笑笑。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言罢,她抛下众人大步赶上前去,拍拍艾里的肩膀。
他一回头,果然又是那张笑脸面具。
以前看他那张笑脸,还觉得挺亲切顺眼的,现在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拳打掉的冲动。
不过她还是按捺下来,一脸自然地说道:“刚才纪贝姆先生托我转告你,请你把
准备在会谈上发表的说话先整理好,作一份备忘录。”
这自然是萝纱瞎掰的。黑旗军的决策方向还是完全由艾里决定的,所以该在会谈上说什么,完全由艾里自己决定便可。他怎么想就怎么说,要什么备忘录?
“这样啊?”艾里却毫无所觉地笑著应道:“我知道了。没问题。”
不远处观望的战士们,下巴险些应声落地:“首领他……确实不对劲!”
艾里一向擅长把事情推给别人去做,实在推不掉的就会寻找各种理由以证明这事没有去做的必要,现在竟然毫不推诿地接下工作!?
除了首领已经换了个人的解释外,便只能说他是如萝纱所说的,笑得太快,应答得太习惯,导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答应了。
“骗你的啦!”测试出预想中的结果,萝纱若无其事又丢给艾里这么一句。
没去理会艾里的一脸错愕,她垂头闷闷地往回走。虽然验证的结果,自己的推断果然没错,她却不可能因此而觉得开心。
她所知的艾里,一直是相当率性而为的。如今他却变得彷彿是戴上假面具的傀儡一般,她看在眼里,心中滋味也很不好受。
一边兴致缺缺地继续和那些战士们瞎扯,她暗自揣想艾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变成这样,其中定有原因……算起来,他的变化是从击退奥瓦鲁人后不久才开始发生的。
想到这,她猛的醒悟过来。
定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了。
对付奥瓦鲁追兵时,她见到第一次发射后奥瓦鲁军的情景后,曾试图阻止艾里再次发射魔核光炮。
她心性淡漠,奥瓦鲁军当时的凄惨景况虽令她颇受冲击,却还不足以令她动摇。之所以这么做,正是因为知道艾里不是个滥杀之人,隐隐预感到艾里今后若是知道了魔核光炮威力的残酷,很可能会对自己做下的决定后悔愧疚不已。只是当时时势所迫,自己终于还是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由此想来,恐怕是艾里终于知道了光炮造成的伤害,开始觉得当黑旗军的首领不是什么好事了。
只是责任已经揽上了身,不得不继续保持著平日那副轻松的模样撑下去,他的言行非是出自本心,不够自然,方才会让自己觉得怪异……
心口好像有些痛痛的,沉甸甸的。她用手轻轻按住胸口。
“萝纱,你怎么了?”与她同行的战士留意到她神色动作的异常而讶然探问。
“我没事。”她回以粲然一笑,不让心中因为艾里的消沉而生出的阴霾在神色上泄漏出半分。
在这一刻,她决心让自己也有所改变。既然当黑旗军首领对艾里来说,已经开始变成沉重的负担,那么自己也该试著多承担起“圣女”的责任,这样应该能为他减少些许压力吧!
……呃,虽然凭自己帮倒忙的不俗功力,别的事或许还没办法帮得上忙,但至少可以先从培养“圣女”的威仪,帮圣剑士凝聚军心做起吧!
萝纱很有自知之明地想著。
萝纱她知道了么?
突然被萝纱没头没脑地摆了一道,艾里暗自纳闷著她平日应该不会说这么冷的笑话啊?略一思忖,他便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自己烦恼了许久的事,被人家小姑娘三下两下就搞明白了,这让他不知道该是哭自己头脑太过简单,还是该高兴有人如此瞭解自己的好?
回想起来,这一阵青叶亦有几次投来关切的目光,问自己是否有什么心事。自己不想让周围的人多担心,始终推说无事,她便不再多问,只是比往日更温柔地陪著自己,谈一些开心的事。现在想来,她其实也该看出了几分自己掩饰在表相下的真实心情。
这些日来习惯性地挂在面上,几乎有些发僵的笑容中,渗透出真正愉悦的笑意。虽然事情并没有任何改变,不过知道还是有人能瞭解自己真正的心情,还是让艾里感到轻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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