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寻芳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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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晨
“洛公子,今天的任务是什么?”霍小棠打了个哈欠。
洛槿香瞥了他一眼:“找到那个驼背老乞丐。”
“为什么洛公子对讨饭的如此感兴趣?”
“你猜猜看。”
又开始故弄玄虚了,小棠想。
“霍捕快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办案啊?”
“反正洛公子也不曾指望过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洛公子不会以为那两个乞丐或其中一个杀了郝大人吧?”
洛槿香扬起两道秀丽的眉,笑得嘲弄:“霍捕快如此认为?”
霍小棠感受到洛槿香笑中的轻视,忙说:“怎么可能!”
“是啊,连霍捕快都看得出的东西,还须问我吗?”
霍小棠心中不忿,好个狂傲的官府公子,真是没口德到欠扁的程度。
“是步幅。”
洛槿香欣然点头:“是步幅。”
在郝图佳的书房内,洛槿香曾经用手丈量过脚印的大小和步幅长度,步幅一般能够反映出此人的大约身高,照此犯人的身高大约在七尺六到八尺,而那两个乞丐的身高由郝府下人说来,均不及这个高度。
“另外,驼背者的脚印必是前深后浅,郝府中的却不然。”洛槿香补充道。
“凶手另有其人!”
“但他俩或其中一人与本案有关!”洛槿香用手指绕弄着垂下的鬓发,侧头沉思。
“难不成他们是凶手的同伙,事先来打探情况的?!”这是霍小棠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恰恰相反!”洛槿香的语调平静如这个普通的清晨,但清晨的阳光却洒在这位清俊的公子身上,镶出一圈不同凡响的金色,如同这件在西原王朝历史上不同凡响的案子。
“洛公子,何以见得?”
“还记得大黄吗?”
霍小棠眼皮一跳。
“昨日厨娘将郝大人未吃的晚膳喂了大黄,大黄事后腹泻不止。”
“也就是说,若那晚是郝大人吃了这些,一定要拉肚子。”霍小棠昨日便觉得其间有蹊跷,看来洛槿香这小子一定又看出些什么道道了。
“那日兽医也说了,饭菜中泻药的剂量对人来说没有大碍,这说明有人在郝大人的晚膳中放了药,并且只想让他拉肚子而已。”洛槿香边说边扫视着路边往来之人,“郝六昨天说过,他刚走出书斋所在院落,就见郝大人将餐盘拿了进去,所以晚膳离开郝六之手再到郝大人手上这段时间内没有旁人下药的可能,郝六没有下药动机,而且若是他下的药,就不会把饭菜给厨娘让她倒给大黄,同理,下药的也不会是厨娘或者郝夫人,郝府所有下人同样也没有动机。排除下来,可行的、有价值的下药时间和地点只有在后院,饭菜从厨娘之手到郝六之手当间的那段时间,你说那两个前日申牌时分,进郝府后院讨饭的乞丐值不值得怀疑??”
的确,那两个乞丐在案发当日的出现很蹊跷,听家丁说,那个驼背老乞丐那日饿得昏倒在郝府后门口,一边的乞丐向他们呼救。郝夫人一向敬佛,关照下人都要积德行善,管家郝六便准他们进来后院,施舍了些饭菜,还给老乞丐几钱银子看病。
“若是他们下的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洛槿香蓦得停住脚步:“京里乞丐何时会唱这么一首曲子了?!”
霍小棠听闻熟悉的旋律,苦笑着说:“这该算是韶京的一大景致了吧!不想洛公子和初来乍到的在下一样孤陋寡闻。”霍小棠想洛槿香这种公子哥平日定然是前呼后拥,车来车往,养尊处优,偶尔破个案打发打发时间,虽说破了几个难办的案子,毕竟不知民间疾苦。
洛槿香没有搭理霍小棠的嘲讽。
“歌词写得工整,曲子也清丽,像是出自文人之手。”
“涂大人也喜欢做这事儿,有空没空地就在书斋里捧着书哼哼。”
洛槿香浅笑,竟慢慢把歌曲哼了出来。
“洛公子唱错了!”
“怎么错了?”
“不是‘青石巷中挑花走’,是‘青石巷中桃花楼’。”
“桃花楼?!”
“对呀!我会记错?!”昨晚小糖对他疲劳轰炸的结果是,他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也能将曲子唱出来了。
“但刚刚那个乞儿分明唱的就是‘挑花走’,不是‘桃花楼’!”
“桃花!!”两人当街大喊出声。
洛槿香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你那里听来的‘桃花楼’??”
“也是一个……小乞儿。”霍小棠心中没来由地希望小糖与案件无关。
“在哪儿?”
“不知道。”
“看来今天一天我们都得在乞丐堆里度过了。”洛槿香意气风发。
霍小棠却有些沮丧,送个公函(非本职工作)竟碰到个老谋深算的京兆尹强迫他变成御史中丞公子的跟班,陪着这个清高孤傲的奇怪公子往乞丐堆里钻,破什么桃花案!霍小棠清楚罪魁祸首是自己的直属上司,难道老涂还在为春药事件耿耿于怀,怪他丢了衙门的脸??!!苍天呀,他霍小棠才是最大受害者啊!!
“洛公子您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呢!为什么那两个乞丐要在郝大人的饭菜里下药?”霍小棠截断痛苦的回忆。

“这样郝大人吃完晚膳后就会拉肚子,便不会独自呆在书房彻夜工作,也就是说……”
“不会被杀掉!”霍小棠脊骨一阵凉意,惊诧于洛槿香的推断,这个年少贵公子的眼中到底装了些什么?!
“有人要杀他,有人要救他,救得滴水不漏,无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那日恰巧郝大人身体不适没有食欲。”洛槿香叹息摇头,“一切证明,救人的知道此时此地有人要害郝大人,只要找到那两个乞丐也许就能找出凶手,防止他继续作恶。”
一阵沉寂后,霍小棠咂嘴摇头:“我看那两个乞丐一点都不饿,倒像是吃饱了撑的。”
洛槿香斜睨霍小棠,冷冷地说:“何以见得?”
“若像洛公子说得那样,要救郝大人为何不用更直接的方式通知他,这样还能保得长久,救人命又不是过六十大寿送贺礼,一辈子一次!!侥幸这次救成了,下次呢?”
“或许这个问题救人者也没想好!”洛槿香双眉深蹙,“因为背后的利益牵扯?因为他们打心底不喜欢郝图佳,甚至可能恨他?”洛槿香的回答更像在质问自己。
是你没想好吧!霍小棠赫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小子除了破案外还有做神棍的潜质,真能瞎掰。
经过多方打听(确切地说应该是广泛施舍),洛槿香和霍小棠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小糖经常和一个驼背老乞丐在一起,他们的落脚点是城西旧庙。
霍小棠不知道那个名字读法和自己一样的少年是怎样沦落为乞丐的,现在他所能获悉的是,少年的栖身之所根本无法阻挡烈日风雨的袭击,庙里潮湿霉变的气味现在正让洛槿香的鼻腔、气管非常不舒服,以致咳嗽连连。
“看来它们都上工(要饭)去了。”霍小棠检视周围,“洛公子,对于这四起案子您到底是怎么看的?我想您知道的不止于此吧?您大可放心,我不会到程府尹那去泄密的!”
洛槿香冷哼:“程叶知也不是吃素的,告诉他?!大可不必,说不定他早已了然,只是未参透其中重要关节。”洛槿香拣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守株待兔也着实无聊啊!”他拾起地上的稻草,在手中捻转起来。
两人无语,四下静寂,唯听到庙外林间鸟儿的鸣啼。太阳在这个秋日的上午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光明,洋洋洒洒的金光在草木间斑驳,仿佛人世的一切恩怨情仇、光怪陆离都与它无关,并且还在慢慢晒干庙内某人脑中的不快记忆,让他恍惚韶京本就风平浪静,如斯祥和。
“第一个被害的是太常寺卿傅祎,被害地点是自家花园。”洛槿香平和的声音瞬间又将霍小棠拉回现实,“傅大人习惯每晚在院内打一套太极拳,凶手正是觅得这个被害人一人在场的时机,潜入傅府将其杀害。”洛槿香紧紧盯着天王殿里毁损的天王像,青脸的增长天手执宝剑髭须怒目,护法佛祖。
“第二个遇害的是大理寺卿胡衍圣!行凶地点在大理寺官衙!那日晚间胡大人发现一份明日需完成的重要卷宗没带回家,便回官衙取,不幸遇害。刘副都统更加不幸,他是三人中唯一会武功,可与凶手抗衡的人,可无奈那晚宴饮,酩酊而归,途遇不测。”洛槿香用手上捻转多时的稻草不断抽打地面,“凶手似乎很了解被害者的一举一动以及相关场所,郝大人的案子也可见一斑。刚进郝府时霍捕快不是转得头晕吗?这就是郝府一绝,在有限的土地上营造无限风光,大凡不经常来郝府的人都很可能在府内迷路,但这个凶手却没有!”
“洛公子,想说便说个痛快的,好让在下少受些罪!!我是粗人,经不得这么些弯弯曲曲。”眼前的白面贵公子太会故弄玄虚了,霍小棠想,先前一脸不愿说的臭屁样,现在又滔滔不绝一大堆,真是目中无人到极点,纵然他的论断很有建设性。
洛槿香微怔,脸颊浮起浅浅的绯红,他扔掉手中的稻草杆子,看着霍小棠:“不弯曲就不会通向幽僻之所,发现问题!”
“我看洛公子这辈子是不会弯曲的。”霍小棠漫不经心地说,“特别是脖子和腰。”
洛槿香又怔,继而轻笑:“霍捕快尚能阅人呀!但不知霍捕快有没有仔细看过郝大人书房中凶手的脚印?”
霍小棠噘嘴:“不是量过长度了嘛!”
“它告诉我们的信息远不止这些!你可发现郝府花园中的土色是青色的,那是郝大人特地派人到松州运回的长生泥,此泥极利草木生长,中原却没有,唯独产于松州地界,韶京的土则是红色的。案发那日大雨,土地必然泥泞粘鞋,书房内足迹有泥沙残余,却是街上红泥,不见青泥,这说明凶手是沿着石板路一路而来,心境安然,郝府道路曲折,凶手应是熟悉郝府地形之人,另外……。”洛槿香轻轻蹙眉,“郝侍郎似乎人的这个凶手。”
“洛公子又发现了什么?”霍小棠对此已毫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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