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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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李致轩的包袱已让掌柜吩咐小二偷偷摸去了,一来瞧瞧李致轩所说的是否真话,二来可装作捡到包袱以讨好李致轩。掌柜的翻查了一遍,当然看到了包袱里那封顾仲高写给岳斌的书信,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开罪李致轩。
他正犹豫是否一味装做不知之际,忽见回廊转出一个黑衣汉子,正是刚才和李致轩交手那人。黑衣汉子和李致轩动手时,掌柜的正在楼下,不知他是李致轩的对头,见着他,立即挤出惯有的待客笑容,道:“黑爷,您又回来了?”
黑爷淡淡一笑,表情一贯冷傲,道:“不错,那小疯子现在如何?”
掌柜愣了一愣,问道:“哪个小疯子?”
黑爷冷“哼”一声,道:“就是你刚才接进上房去的那个小子。”
掌柜又是一愣,这才猜知适才与李致轩动手的人就是他,反问道:“黑爷可曾受伤?”
黑爷道:“没事,那疯子现在如何?”
掌柜嘘了口气,道:“他也没事,但似乎对你耿耿于怀。”
黑爷冷笑道:“或许他真的疯了吧!”
掌柜支吾道:“敢跟黑爷动手的人的确有些疯,但他似乎没疯……”
黑爷急道:“你查到什么?”
掌柜沉吟起来:“呃……”
黑爷急道:“你有事瞒着我?难道他是微服出巡的厉害家伙?”
掌柜道:“我不清楚,他只是似乎不怕黑爷,而且似乎还认识……”
黑爷问道:“他可曾说过什么人的名字?”
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说他跟岳二爷有关系。”
黑爷一愣,叫道:“他是岳斌的手下?”
掌柜道:“不清楚,不过他有一封要交给岳二爷的信。”
黑爷甚是惊愕,叫道:“当真?”
掌柜的默然点头。
黑爷神色稍变,一脸疑惑,自忖道:“难道岳斌已发现此事,暗中派人来追杀我?可是单凭这小子,能杀得了我吗?”想着虽然年轻小伙子可以减少敌人疑心,可是要用他来对付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然而他又想及方才那小子的刀法,的确有些门道,当下收起托大之心,暗道:“小蛇亦能吞大象,还是小心些为妙。”
李致轩本是用剑之人,若知道黑爷以为他是用刀之人,岂不活活气死。
黑爷转向掌柜,问道:“你能摆平他么?”
掌柜面有难色,又再沉吟起来:“这……”
黑爷道:“不是让你杀了他,这会惹来很多麻烦。我是说,他如果追查我的事,你可要尽量替我掩饰。”
掌柜的这才应道:“是!”
黑爷问道:“信呢?”看见掌柜手上的包袱,夹手夺过,抢了里面的信再扔回掌柜手中。
掌柜自不敢多言。
黑爷把信放入怀中,看看天色,怨声道:“看来这里不能留了,那杨姑娘已误了那么久,为何还不来?”又转向掌柜,问道:“我原定今天动身,所以先吩咐你备马,你可备妥了?”
掌柜道:“一切已备妥,在大门口外恭候。”
黑爷频频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十两银子够不够,不够,下回再补给你。”摸出一锭银子丢给掌柜。
虽然这十两银子已够付马钱,但加上毁损桌椅,似乎嫌少许多,掌柜不禁暗暗怪他越来越小气,心中暗暗嘀咕:“堂堂‘四煞’之首,连那小鬼也怕!看来这笔帐只好找那小鬼头算了,好在那小鬼头比较大方。”
黑爷喃喃说道:“她应该来了。看来,我得先到马车上等她。你到四处看看,若有她的消息,请她到外面来见我便是。”
掌柜应道:“是!”已拱手离去。
黑爷思索一阵,也往街外走去。
李致轩在上房大吃大喝,好不容易填饱肚子,才又寻思着黑衣家伙是何角色,要是下次碰上,非教训教训他不可。或者先找到岳斌,安下身,再找人收拾他也不迟。他想及岳斌,突然想起那封重要的书信,左右顾盼,突然急叫:“我的信,我的包袱呢?”但觉书信可能遗失,哪还顾得了进食,登时夺门而出,不断喊道:“来人,来人。”
他不熟道路,竟然迷路摸到了柴房,看见柴房堆满了薪木,方知自己走错了地方,立即掠向屋顶。厨房正在烹调食物,烟囱冒烟,更巧的是风向也朝着他吹来,直感双眼隐隐作痛,已被炊烟熏得男儿落泪。
方掠过两座屋顶,忽见外边的街道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忽现黑影,直觉引他目光瞧去。原以为是那黑衣家伙,可是方一闪眼,却见及一个白衣妙龄女子正往车门靠去,月光下依稀可见,那女子秀发披肩,脸容甚美。
李致轩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忍不住瞄多了几眼,但心头仍是记挂着那一封书信,随即又往前院方向奔掠而去。
街外那马车正是黑爷让掌柜准备的,好不容易等到杨姑娘,他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你可终于来了,不过已误了一个时辰。”
杨秋雨笑道:“似乎有人跟踪,我自该绕道,所以误了时辰。”
黑爷道:“是谁在跟踪?”
杨秋雨道:“不清楚,也许不是跟踪我,反正已被我甩开了,说吧,左护法要我做什么?”
黑爷道:“立刻到洞庭湖,监视沈玉魔,他若想潜入荆山,立即回报。”
杨秋雨点了点头,道:“我省得,左护法还有什么吩咐?”
黑爷拿出一封信交给她,道:“其他的全写在信上,等你过了长江再看吧!”
杨秋雨收下之后,又问:“黑爷不去?”
黑爷想了想,道:“有特殊状况,我还得回去见左护法。”
杨秋雨道:“听说方才你跟一个年轻人打架?莫非就是指他?”
黑爷正想回答,卒见一个少年已站在墙头,连忙叫道:“别说了,快走吧!”
车夫立即驱马驾车,急奔而去。
墙头少年正是李致轩,心想:“车里之人多半是黑衣汉子,若非做贼心虚,岂会看见我就跑。”当即冷喝道:“把书信还我。”掠向街道,狂追而去。
马车刚起奔,速度不够快,眨眼已被追及。
杨秋雨嗔喝一声,掀开门帘,即欲抽剑教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
李致轩正诧异这姑娘娇美白嫩,双眼精灵中带着妩媚,含有一股迷人风情,直觉上是位美女,怎会是黑衣汉子?
他正犹豫是否追错人之际,车帘又被拉下,这回是黑爷探出头来,急忙对杨秋雨叫道:“别让人随便认出你,你先走,我来引开他。”
杨秋雨似知自己身份特殊,冷声喝道:“那小子倒够狂的,车夫,快走。”

车夫立即抽鞭,催着马车快跑。李致轩仍想追。
黑爷突然穿帘而出,长剑直刺过来,叫道:“好小子,不杀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剑势税利,直指对方心窝。
李致轩自从去了神亭岭,便以神亭教众自居,那是何等自豪之事,有人瞧不起自己便是瞧不起神亭教,他不由得傲气大盛,冷笑道:“就怕你没种,斗不了三招就要开溜了。”当下无锋剑一横,猛往利剑挡去。无锋剑尚未开锋,倒像块铁板。任那利剑砍来,只将剑身挡去,当当之声一连数响,硬将对方的所有攻势拦下。斗得几招,他但觉对方的武功只不过尔尔,已自嚣笑起来,道:“就凭这两下子也敢来现宝,看剑!”剑身一抖,忽然间劲风大作,狂势劈扫过去,心想大概能一剑击落对方利刃。
果见对方连点数剑之后,已抵挡不住似地连连后退,突见他弃战而逃,直往一条小巷里掠去。
李致轩见状,怔愕当场,冷道:“没用的大家伙,说逃即逃?”
黑爷哈哈大笑,逃得更快。方才他分明是佯攻,只不过想掩护马车驶开罢了,如今马车已走远,哪还肯恋战,一溜烟已躲得无影无踪。
李致轩怒不可遏,想着那封书信又是心下大急,直骂道:“可恶!管你是什么人,照样打得你谁都认不出。”挺起无锋剑,仍自穷追不舍,直冲小巷而去。
巷中果然打斗激烈,不时传出当当当的金铁撞响声。
然而在追过百丈蜿蜒小巷之后,李致轩不得不放弃追逐,原是这柄无锋剑实在太大了,拿着它没走几步,没使几招,已然手臂酸麻,只好抽身跳上屋顶,想再找人,已是落得寒夜森森,不见踪影。
他不断叫骂,黑爷仍不肯现身,只好先收剑,且回客栈再作打算。或许找掌柜探问探问,能知道书信到底落在何处。想及信箴重要,赶忙折回客栈,掠过屋墙,直吼着要掌柜出来见自己。
掌柜哪敢得罪,躲得跟龟孙子似的。直到李致轩准备烧他屋子的时候,他始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李致轩见人即叫:“说,我的信是不是你们偷了?”
掌柜的装糊涂,问道:“什么信?”
李致轩怒道:“当然是重要的信,藏在我包袱里的一封书信。你们把我的包袱拿到哪里去了?快快交出来,否则我会用这柄剑把你们都钉在墙壁上。”
掌柜面无血色,道:“那封信很重要吗?”
李致轩道:“当然!那是我身份的凭证,比什么都值钱,你们要是找不出来,以后别想在这做生意了。”无锋剑往地上一拄,震得众人血脉贲张。
掌柜心知不说实话已不行,道:“你那封信可能被人偷了。”
李致轩冷道:“偷了?是你这家伙干的吧?”
吓得掌柜连退三步,急道:“不是我,是方才那位黑衣人。”
李致轩道:“是他?”
掌柜道:“就是他!我们许多人亲眼看见他潜入二楼的上房。”
李致轩想了想,又问:“他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信?”
掌柜的也想了想,道:“也许他想探探你的底细,在搜包袱时才发现那封信的。”
李致轩再问:“他凭什么来探我的底细?”
掌柜自刮一个耳光,道:“都是我不好,无意间告诉了他,您是岳二爷的朋友,他听了之后,脸色顿变,开始向我问起你的来历,我说不知道,他则喃喃自语,说要亲自打探一下。我敢发誓,一定是他偷走的!”
李致轩暗骂几句,可是信已被偷,那混蛋又已不见踪影,如何才能寻回?又道:“你们是不是跟他很熟?我看你们侍奉他,就像龟孙子一样。”
掌柜苦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只要进门来的就是大爷,逢迎自是常事,小的跟他并不太熟,他只是……只是来过小店几次,给的小费也不少,所以小的才特别照顾他。”
李致轩冷声问道:“他还会再来?”
掌柜道:“也许会,却不知何年何月。大约三个月来一次,也曾试过半年才再来一次。”
李致轩心想:“三个月,那时永乐帮可能已被快活堂夷为平地了。”当下不由得大皱眉头。随即寻思着,局势已不可能让他等那么久,为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会见岳斌,可是介绍信已遗失,如何能见?心念一转,对掌柜说道:“你跟我一同去见岳二爷,当我的证人,说我的确有那封介绍信!”
掌柜直打冷目,道:“去……去见岳二爷?小的恐怕……恐怕不行啊!”
李致轩栽了个大筋斗,只能把气撒在掌柜的身上,冷道:“什么,你不相信我有此信?”
掌柜急道:“不不不,是因为小的从未见过那么大号的人物。何况小的也没见过那封信,要是他逼问,小的哪敢撒谎,顶多只能说看过信,却不知里面写些什么。如此一来,对少侠帮助可能不大。”
李致轩皱起眉头,掌柜说的没错,现在正值永乐帮和快活堂争斗的紧张时刻,岳斌若是疑心,除非有顾仲高的真正书信,其他的证据恐怕会越描越黑。可是,遗失了书信,当真就见他不着了么?对了,神亭令。李致轩露出一丝希望,冷冷地说道:“反正到时叫你做证,你去便是了,现在先告诉我,岳二爷住在哪里?”
掌柜听其口气,似知风暴已过,心头稍安,呐呐说道:“少侠是说永乐帮的岳二爷?”
李致轩冷道:“难道还有其他的岳二爷不成?”
掌柜又被吓了一跳,忙道:“没了,襄阳城区方圆百里恐怕已没有第二个岳二爷了。”
李致轩冷喝道:“那还不快说!”
掌柜吞了吞口水,始道:“其实襄阳虽是永乐帮管区,但岳二爷一直住在永乐帮总坛,也就是襄阳城西南五十里那座荆山之下。少侠到了那里,只要打听右护法别府,就可以找到岳二爷了。”
李致轩心想:“原来还要走五十里路。”已决心速速前往,当即对掌柜道:“你替我买件像样的衣服,要和我身上穿着的这件一模一样。”
掌柜连连应“是”,领着李致轩回到上房,还特地吩咐小二们好好侍侯,自己则连夜去找了间布庄,也好弄一套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衣交差。他这时已不计什么回报,只求能够平平安安把人打发走,已是悦宾客栈大运临头了。
李致轩要一套和身上白衣一模一样的衣服,自是怀念陆青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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