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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白冷眼旁观,心知少林派追捕一痴之事,尚无结果,但由少林弟子散布的情况看去,重点似在豫南,想来一痴逃遁的方向,必在嵩山以南。忽忽一日,车过临汝,道上已见不着少林弟子。
这日晌午时分,左少白正在车内,探视黄鹤周正的病势,大车突然停了下来。高光忽由前面急急奔了回来,扑到车前,大声说道:“盟主快到前面瞧瞧。”
他似是激动过度。短短距离,竟然跑了过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讲不出来。
左少白微微一怔道:“是否遇上了敌人。”
高光伸手向前一指,喘息道:“万护法截住了一批武林人物,为首之人,正是盟主的杀父仇人之一。
左少白心头猛地一跳,道:“金钟道长?”
说罢,大步奔去。
高光道:“不,飞叟胡梅。”
说话之间,二人已奔到车队之前,早已看清了真象。
只见万良与黄荣站立路中,挡住了一批武林人物的去路,对方共有十二三人,为首一人是身材矮小,鹰鼻削腮的老者,左手执着一块铁牌,右手拿着一把短刀,正在大声讲话,万良仰首望天,一付充耳不闻的样子。
左少白一见这矮小的老者,脑海之间,顿时显出了“生死桥”前,那一幕血腥的惨状,未及开口,已唰的一声,抽出了身后的宝剑。
这矮小老者正是八卦门中的高手飞叟胡梅,左少白认得他,他也认得左少白,两人都未想到,在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飞叟胡梅先是一惊,继而仰首望天,哈哈一阵大笑。
万良“呸”的一声,冷冰冰的说道:“老匹夫,你是借这一阵笑声壮胆么?”
飞叟胡梅笑声一住,两道阴骛的目光在万良睑上转了一转,移日一望左少白,道:“左少白,近来江湖上有一种谣传,说你组织了金刀门,自任盟主,这谣传真是不真?”
左少白冷冷说道:“并非谣传,是实。”
飞叟胡梅脸上斥过一片阴霾之色,道:“生死判万良,想必你是金刀门下之人了?”
万良傲然道:“老夫是金刀门的护法之一。”
飞叟胡梅微微一惊,忖道:“这左少白何德何能,连万老儿这种成名数十年的高手,也自居属下,甘心在他的手下出力?”
转念之下,一望四戒大师,纵声笑道:“如果胡某老眼不花,这位大师应是少林高僧,名列四大护法金刚之一的四戒大师了。”
四戒大师道:“老衲正是四戒。”
飞叟胡梅冷笑一声,道:“大师乃是佛门高僧,总不会自贬身价,也投人了金刀门下吧?”
四戒大师肃容道:“老衲亦是金刀门四大护法之一。”
此言一出,飞叟胡梅与同行之人,无不脸色大变,骇异之极,仿佛突然之间,被人在心口猛地击了一拳。
要知四戒大师乃是声名久著的高手,以他的身份和武功,意然也充任了金刀门下的护法之职,这突然崛起江湖的金刀门,也就使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胜震惊了。
只听左少白厉声喝道:“胡梅!”
飞叟胡梅心神一颤,道:“有何见教?”
左少白煞气盈面,冷冰冰说道:“当年在‘生死桥’前,围攻我左氏一家的武林人物,其中有你一人,那是不会错了。”
飞叟胡梅强自镇定,道:“武林动了公愤,胡某岂能后人?”
左少白冷笑道:“如果我未曾记错;是你一刀刺入我母亲的后背,是么?”
飞叟胡梅感到一股寒气,起自足底,逐渐向上升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但闻左少白冷漠的声音道:“我大哥左继白被你们劈作两半,尸体跌入绝壑之中,那也不必提了,我姊姊左文娟被你生擒过去,你却应该有个交待。”
飞叟胡梅微微一呆,道:“那左文娟确是被我生擒到手,但……”
左少白冷冷道:“被你杀害了?”
飞受胡梅大声道:“没有。”
左少白厉声道:“好!人在何处?”
飞叟胡梅心中暗道:“江湖上久已轰传,这小子身兼王剑、霸刀两家之长,加上那四戒大师与万良助阵,老夫若不使弄一点狡猾,只怕不能生离此处了。”
此人老奸巨滑,一瞧情势不对,立即盘算逃命之策。
只听他嘿嘿干笑一声,大声说道:“左文娟的下落,当世之间,只有胡某一人知道,但你若不露上一手,使胡某心服口服,今生今世,你就不用想得知左文娟的下落了。”
这乃是以进为退之法,料左少白听了之后,定然不敢伤他的性命,他既无性命之尤,那就不难见机行事,徐谋脱身之策了。
但听高光怒声道:“这老儿眼珠乱转,他的话不能相信。”
黄荣道:“大哥请退向一旁,待兄弟们效劳,宰了这个老儿,以慰伯父大人在天之灵。”
左少白暗暗忖道:“这胡梅死不足惜,只是姊姊下落未明,但恐杀了胡梅,再无线索可寻。”
心念电转,口中缓缓说道:“两位贤弟请在一旁掠阵,愚兄要亲自对付他。”
高光拔出双笔,厉声喝道:“不相干的退后五步。”
飞叟胡梅道:“左鉴白是武林公敌,这里没有不相干的人。”
左少白怒声道:“你若想倚多取胜,那是枉费心机了。”
宝剑一振,向胸前刺出。
飞叟胡梅铁牌一挥,呼的一声,直向宝剑磕去。左少白冷冷一呼,唰唰两剑,把胡梅圈入一片剑光之中。飞叟胡梅凛然一惊,八卦牌左推右拒,勉强避过了两剑,右手短刀未及攻出,数杂剑花,又已袭近身前。
飞叟胡梅原想上手就全力抢攻,以八卦门中的绝技“翻云八式”,先与左少白周旋一阵,能够勉强维持个平手,那就不难找到脱身的机会。
他这套刀法,隐在那左手铁牌之中,攻势奇诡,招招恶毒异常,极难御防,却不料左少白剑势浩瀚如海,前招未尽,后招又至,招招连线,此薄彼起,飞叟胡梅那牌中藏刀,凌厉绝伦的攻敌招术,竟然施展不出,反被左少白那大开大阖的剑势,迫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转眼间,飞叟胡梅脸上汗水滚滚而下,眉宇间一片惊愕、畏惧之色,那矮小的身子,畏缩于铁牌之后,东门西避,狼狈已极。
忽听一阵暴喝,四个手执铁牌短刀之人,齐齐扑入了场中。
只看这四人用的兵器,已知都是八卦门中之人,其中一人是胡梅的师弟,另外三人乃是胡梅的师侄,这四人眼看胡梅挣扎于左少白剑势亡下,岌岌可危,虽然心头同感骇异,却不能不硬起头皮,拔刀相助。
但是左少白宝剑一挥,瞬眼之间,朝四人各个攻了一招,宝剑飞舞,将四人一起裹人了剑势之内。
高光、黄荣相视一笑,二人早有经验,左少白这天到招术,以寡敌众,最具神奥,对方纵是再多几人,依旧只有居于被动,难挽颓势。
左少白出道以来,连经战阵,功力火候,业已大进,已尽得天剑的神髓,对付八卦门中这五人,实是游刃有余。
这四人被裹于剑势之内,恍若泥牛入海,丝毫未能挽回颓势,飞叟胡梅仍未扭转颓势,招招都觉措手不及,大有伤亡在即之感。
转眼间,刀光剑影,传出了沉重的喘息之声。那三名八卦门的弟子,首先感到眼花缭乱,支持不住,胆战心惊之下,恨不得立时弃掉手中的刀盾,束手就缚,听凭宰割,但因师门规戒,临阵投降,乃是死罪,只得咬紧牙关,拼命支撑下去。
此际,左少白占尽了上风,但却感到对方五面铁牌,此遮彼架,深具防守之妙,除非对方自行认败,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一个制服敌人,结束战门之策。
忽听范雪君道:“这五人都非善良之辈,又是盟主的杀父仇人,盟主何不痛下杀手,将五人一齐伤在剑下。”
那三名八卦门的弟子全力应敌,不知范雪君何时到了场边,闻声之下,不禁心头大骇,忍不住转脸望去。
但听剑风咝咝,左少白宝剑连闪,袭近了三人的胸腹要害。
三人骇然大惊,匆匆挥铁牌挡去,忽听一声惨叫,仓促之间,一人手中的短刀,扎入了另一人的腰间,鲜血泉涌而下。
这乃眨眼间的事,左少白早已变招换式,转向飞叟胡梅袭去。
那八卦门中的弟子,被同门一刀扎入腰际,重伤之下,战志全消,当的一声,扔下铁牌短刀,手掩伤口,就地蹲了下去。
飞叟胡梅既惊且怒,厉声喝道:“谁敢……”
他本要严令门下,誓死力战,怎奈自己也打的心胆俱寒,恨不得扔掉手中的兵器,但想昔年“生死桥”前之战,左少白已经留下深刻的印象,自己是主凶之一,纵然投降,也只是坐以待毙,倒不如抗拒到底,或许能找出一条生路。
恐惧、焦急集于一身,恼怒之下,铁牌猛地一挺,直向左少白袭来的剑势撞去,左足一翘,将那名蹲下身子的弟子,猛然踢了开去。
这时,左少白心头也暗暗焦急起来,只觉得要想伤人,非得动用古刀不可,仅靠手中的宝剑,竟是不知如何才能取胜,以结束眼前这场打斗。
但听范雪君冷冷说道:“盟主若是要留活口,就请退下阵来,让黄、高二位护法出手。”
范雪君讲这种话,其中含着极深的用意,高光却是浑然不解,脱口说道:“对!盟主歇息一阵,看小弟生擒这几个人。”
左少白闻言,只觉得脸上一热,怒声喝道:“看剑,看剑……”
言未了,一阵当啷声响,飞叟胡梅等四人手上齐觉一痛,四块铁牌同时掉落在地。
万良先是一怔,随即大喝道:“好剑法。”
黄荣、高光楞了一楞,移目望去,飞叟胡梅等四人同是脸如死灰,左手握住右掌,原来四人的右手小指,同被齐根斩断,鲜血淋漓,溅落在地。
高光大为兴奋,道:“哈哈!你们再不束手就缚,那就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大步走了过去,骄指如戟,直向胡梅点去。
第六十章手刃亲仇
飞叟胡梅猛地一跃,跳开了丈许,嗔目道:“狗仗人势,算什么好汉!”
高光勃然大怒道:“老匹夫,胆敢出口伤人,拾起兵器,我教你识得厉害。”
飞叟胡梅老奸巨滑,心知继续打下去,纵然胜得高光,也是毫无好处,当下傲然一哼,转脸一望左少白道:“胡某人自认不敌,你待怎样?”
左少白呆立当地,脑海之内,依然在思索刚才那一招的手法,对胡梅的话,恍若未闻,理也不理。
原来那“王道九剑”,看去招招攻向敌人,其实招式一老,剑势早已转变,全凭那股流动的剑气,与穆穆隶隶的剑势,迫使敌人穷于应付、疲于奔命之下,自行认败服输,实际上,那九招剑法,剑剑沾衣即止,没有一招伤得着敌人的身体。倘若伤到敌人,那已是超出了王道九剑之外,属于另外的武功了。
在此以前,左少白施展剑法,一直未曾脱出那天剑姬侗的窠臼,换言之,他所施展的一招一式,全部保存了王道九剑本来的面目,因此,遇上一个顽抗到底的敌人,那就只有一直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力竭为止,但刚才因受范雪君刺激,左少白一时情急,信手一剑,同时斩下了四人的手指。
这随手一剑,并非王剑、霸刀中的武功,而是孕育他胸中的武学潜力,加以发挥而成,至此,左少白的武功已是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飞叟胡梅见左少白呆立当地,久无反应,不禁暗暗想道:这小子到底年轻,未曾经过阵仗,胜了一招,就惊喜成这种样子。
他心中盘算,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即抱拳道:“胡某人败得不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一剑之赐,改日必有报答。”拾起铁牌短刀,大步奔去。
但听左少白怒喝道:“站住!”
飞叟胡梅驻足转身,傲然道:“你莫非想打听左文娟的下落?”
左少白冷冷一笑,道:“我只想取你的性命。”长剑一挥,欣然袭去。
飞叟胡梅心头大骇,历声喝道:“姓左的,你讲不讲江湖规矩?”
万良哈哈大笑,道:“这老儿,他倒讲起江湖规矩来了”
只听左少白冷冷一哼,宝剑连闪,在飞叟胡梅胸上,陡地划了四剑。
这四剑疾如电掣,飞叟胡梅枉有铁牌护身,依然遮挡不及。
这仅是一两句话的工夫,八卦门那另外三人才刚刚捡起铁牌短刀。扑奔拢来。
左少自那四剑,在胡梅胸前交叉来去,划了一个斜斜的“井”字,创口虽然不深,但却长达**寸,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怖之极。
这时,四人又被左少白围入剑势之内,四人以背相向,狂挥手中铁牌,抵挡左少白的攻击。
忽听左少白长啸一声,唰唰唰唰,剑光电闪,陡然在四人左腕上各刺了一剑,当啷声中,四块铁牌,一起掉落在地。
这四剑来势奇突,飞叟胡梅等莫名其妙,谁也没有看出那剑势的来龙去脉,但觉眼前一花,左腕一痛,铁牌已然脱手。
左少白似是突然变了一人,只见他剑眉双剔,满脸杀气,宝剑一振,朝飞叟胡梅心口猛地刺了过去。
飞叟胡梅心胆俱裂,来不及丢弃右手的短刀,双臂一举,骇然叫道:“慢来。”
左少白宝剑一顿,抵住胡梅心口,阴沉沉道:“有话快讲,我若不杀你,对不住父母在天之灵。”
飞叟胡梅脸如死灰,喘息道:“左文娟是你的亲姊姊,你真不关心她的生死?”
左少白暗暗忖道:这老贼卑鄙无耻,若不施展强硬的手腕,势难令他就范。
心念电转,冷冷一笑,道:“你想以此要挟,妄图活命,那是做梦。”宝剑一挺,刺入了胡梅胸口。
飞叟胡梅一阵剧痛,脱口惨呼一声,双手捏住剑身,颤抖不已。一股鲜血,由那剑刃之旁,泉水般涌了出来。
这时,不但与胡海同来之人心胆骇破,就是黄荣、高光等人,也感到怵目惊心,不忍卒睹,谁也想不明白,何以突然之间,左少白的心肠变得刚硬起来。
忽听四戒大师道:“阿弥陀佛。”
大步上前,朝左少白合什躬身道:“盟主暂请息怒,待老衲来盘问他。”
左少白宝剑一收,退后了两步。
四戒大师目光在胡梅胸前掠了一眼,面有不忍之色,道:“胡施主,你是江湖的上成名人物,事到如今,理该爽快一点。”举手一挥,连点胡梅数处**道,止住了鲜血外流。
飞叟胡梅喘了一口大气,冷笑道:“多谢大师解围之德。”
四戒大师缓缓摇头,道:“老衲并未解施主之围,施主不用道谢。”
胡梅脸色一变,狞笑道:“大师有何指教?”
四戒大师目光如电,深深凝注胡梅一眼,道:“左文娟左姑娘,如今身落何处?”
飞叟胡梅心中暗道:“眼前的情势,不讲实话已是不行,这老秃驴素有慈悲之名,说不定有他转圜,尚能保全性命。”
心中盘算,顿时面露愧色,道:“当年在‘生死桥’畔,确是胡某擒住了左文娟,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左文娟当时就被另一人抢走了。”

四戒大师目尖一皱,道:“你胡施主并非好欺之人,是谁那么厉害,竟将你到手的俘虏,抢过手去!”
飞望胡梅狞笑一声,道:“那人姓齐,是江湖道上大大有名之人。”
四戒大师仰首望天,道:“江湖上的成名英雄……风云会主齐子豪?”
飞叟胡梅冷然道:“大师既已猜到,那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四戒大师道:“江湖之上,并无关于此事的传闻,施护知齐子豪掳去左姑娘之后,作何处置?”
飞叟胡梅道:“这个么?那就只有齐子豪才知道了。”
四戒大师身形一转,眼望在少白,面露哀恳之色,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他久在佛门,素以慈悲为怀,眼看胡梅狼狈之状,有心向左少白求情,宽贷胡梅一死,但知白鹤堡惨遭灭门之祸,血海深仇,非同小可,因之话到唇边,却又无法出口。
左少白饱经忧患,对人情世故甚为练达,睹状之下,已明白四戒大师的心意,当下举手一挥,道:“有劳高兄弟,将这四人先行擒下。”
高光道:“兄弟遵命。”大步走了过去。
飞叟胡梅已被左少白打的心寒气馁,眼看高光走近身前,竟是不敢闪避,但觉腰际一麻,已被点住**道,摔倒在地,其余几人,见胡梅束手就缚,更是不敢抗拒,高光手臂连挥,一口气点闭了四人的麻**。
黄荣大步走了过来,带着高光,将几人搬进了车内。
与飞叟胡梅同行之人,另外还有七个,那七人自始至终,袖手旁观,未曾插手,这时目光交投,相互间交换了一瞥眼色,倏地一言不发,转身奔去。
四戒大师陡地纵声喝道:“诸位施主暂留贵步,请听老衲一言。”
他这两句话,是以佛门“狮子吼”的上乘武功讲出,雄浑的语声,贯入众人耳中,仿佛响起一连串焦雷,那七人骇的身心一震,脸色大变,齐齐驻足站定。
左少白心头大惑,暗道:“这位大师向来息事宁人,怎么我已将这几人放过,他倒加以留难起来。”
只听四戒大师道:“请恕老衲眼拙,不知几位施主是何门何派的英雄?”
那几人一楞,其中一个双目深陷,身形枯瘦的黑袍老者,双手一抱拳,道:“老朽阴山呼延豹。”
四戒大师容色微动,道:“原来是阴山派的碧怜箭呼延老英雄,失敬失敬。”
他似是突然变了一人,炯炯双目,冷焰迫人,转向一个五旬上下,背插单鞭的锦袍男子望去。
那锦袍男子与四戒大师的两道目光一触,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道:“青城姜成协,末学后进。”
四戒大师冷然道:“原来是‘一鞭断流’姜施主。”目光一转,朝向那五短身材,发须如戟的红面老者,接道:“这位施主生具异相,如是老衲猜的不错,该是昆仑派的郑老英雄,矮昆仑郑锰。”
那红面老者嘿的一笑,道:“大师好眼力,好记性。”
伸手一指身旁二人,接道:“这是郑猛的两个师侄,大师多指教。”
四戒大师目光一转,移向左边一个满脸横肉,背插砍刀的劲装男子,道:“这一位……”
那劲装男子毫无惧色,漠然造:“樊霸,人称恶屠夫。”
四戒大师眉头一皱,想了一想,道:“樊施主莫非是铁胆会的好汉?”
恶屠夫樊霸冷冷道:“不错。”
左少白心暗道:这事奇怪,十个人,竟然包括了许多门派,这绝非偶然之事。
但四戒大师道:“这一位施主,谅必也是江湖闻名的英雄了。”
那最后一人是个中年男子,白面青须,脸色甚为阴沉,一见四戒大师盘问自己,立时干笑一声,道:“在下宇文清,无名小卒,不敢当英雄之称。”
四戒大师暗忖道:宇文清?这名字倒是陌生的很,似是从未听人说过。
心念转动,口中缓缓说道:“字文施主是否是九大门派或四门、三会、两大帮的人?”
那宇文清摇首道:“家传几手庄稼把式,不在任何门派之列。”
四戒大师漠然一笑,陡地目光电射,扫掠那几人一眼,道;“诸位施主恕老衲多问,你们浩浩荡荡,结伴而来,难道是奔往嵩山不成?”
那几人闻言,神色齐齐一动,但却无人答言。
四戒大师眉头一皱,道:“诸位之中,可有领头之人?”
那几人目光交投,相互望了一眼,那宇文清倏地放声一笑,道:“不期而遇,偶然同行,那有领头之人。”
四戒大师道:“那么老衲请问宇文施主,你是要去少林寺么?”
宇文清默然片刻,大声道:“在下并非去贵寺。”
四戒大师目光一转,道:“郑施主呢?
矮昆仑郑猛微微一怔道:“郑猛与少林高僧仅只慕名,却素无交往,高攀不上,去干什么?”
高光心中暗道:“这老和尚今天怎么搞的,反反覆覆,罗罗唆唆,全无一点有道高僧的样子。”
但听四戒大师道:“这位樊施主呢?我看一定是去往少林寺的了。”
那恶屠夫樊霸生性暴急,只因惧于四戒大师之名,又见左少白在旁,这才忍气吞声,一直不敢发作,但忍到此时,再也忍不下去,不禁双目一瞪,怒声道:“老和尚,你那来这多废话?”
四戒大师突然之间,变得异常固执,道:“老衲请问施主,是否要去往少林?”
恶屠夫樊霸冷笑道:“如果我懒得回答呢?”
四戒大师道:“若不回答老衲,那就只好请樊施主就此回头,不能继续前进了。”
恶屠夫樊霸哈哈一阵狂笑,道:“我以为天下只有我恶屠夫强梁霸道,原来少林寺的和尚,也是蛮不讲理之人。”
四戒大师说道:“老衲生平未曾如此,今日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恶屠夫樊霸冷冷一哼,道:“谁迫你了,此地离少林寺百里之遥,阳关大道,人人可以行走,你拦路盘查,强辞夺理,难道还有道理不成?”
四戒大师脸上一红,暗道:“此事确实理亏,但这些人结队而行,明明与少林失宝之事有关,但事无佐证,岂能入人于罪,唉!那范姑娘智计如海,若能得她相助,焉有这多困难,可惜她……”
但听那宇文清道:“大师如此留难,到底是奉金刀盟主之命,或是奉少林掌门的差遣?”
四戒大师先是一怔。随既大为窘困,转眼一望左少白,茫然失措。
忽听范雪君轻笑一声,道:“老禅师,你有何为难之处!”
四戒大师道:“姑娘才慧过人,定能看出,这批人联袂而来,其中必有缘故。”
范雪君道:“是啊!依贱妾猜想,定是少林失宝的消息已经传扬开去,这批人闻风而至,志在越火打劫,趁机劫夺少林寺的宝物。”
四戒大师道:“但老衲有所不解,前后不过一两日工夫,消息怎能传播的如此快速?”
范雪君道:“谣传如风,不径而走,有一两日的时间,想来也就够了。”
四戒大师微微一怔,随即摇首道:“姑娘有所不知,老衲那几位师兄,乃是日夜兼程,赶往一痴的前面,然后再回头围捕,而且消息早经封锁,纵然泄露,也不致如此快速。”
范雪君轻轻一笑,道:“大师既然如此信任少林弟子之能,贱妾就不便多讲了。”
四戒大师道:“老衲……”
他似是有着极大的困难,迟疑良久,方下定决心,道:“唉!姑娘才智高超,老衲不及万一,与姑娘勾心斗角,老衲万万不是敌手。”
范雪君道:“大师过谦了。”
高光暗暗叫道:“好啊!原来这两人在暗中斗智,大伙倒被他们瞒住了。”
四戒大师目光一转,眼望左少白,满脸愧疚之色,道:“盟主恕罪,老衲奉师兄之命,与诸位同行,另有私心。”
左少白先是一怔,随即含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纵有私心,想必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四戒大师道:“盟主宅心仁厚,愈增老衲心头的愧疚。”
万良高声道:“大师到底有何隐情,何不坦白讲出,也可释去我等心头的疑惑。”
四戒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少林弟子,如今正在全力追捕叛徒,老衲那几位师兄弟,深恐诸位插手其事,故命老衲投效金刀门,暗中监视诸位的行动。”
范雪君道:“那四空大师等,是怕我趁火打劫,谋夺少林寺的失宝么?”
四戒大师道:“慢说劫夺,倘若金刀门抓住了一痴,夺下宝物,然后送还少林寺,那也是我少林门下的羞耻,和无法弥补的恨憾……”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其实范姑娘才慧如海,老衲投效金刀门,阴奉阳违之事,如何瞒得过范姑娘。”
范雪君道:“那也未必。”
四戒大师苦笑道:“老衲是迫于无奈,内心实感不安,不过,关于这几位施主……”说到此处,移目朝恶屠夫等人望去。
但听范雪君道:“大师不用再解释了,贱妾也觉得这批人来的过分凑巧,其中定有内幕。”
四戒大师精神一振,道:“老衲愿听指示。”
范雪君道:“白鹤门惨案,四门、三会、两大帮和九大门派,全都难辞其咎,金刀门对付他们,也不必多作客气。”
四戒大师道:“姑娘的意思是……”
范雪君道:“先行擒下,再作定夺。”
那七人闻言,脸色齐齐一变,想到左少白那深不可测的武功,再加上四戒大师,谁也禁不住胆寒。
蓦地,那宇文清一声不响,扭头狂奔而去,其余的人早有逃遁之心。睹状之下,立时纷纷效尤,转身疾奔而逃。四戒大师微微一怔,手执禅杖,即时追赶下去。
忽听范雪君喝道:“大师且慢。”
四戒大师道:“姑娘……”
范雪君转脸朝向东方,倾耳静听,道:“大师听一听,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闻言,一起凝神听去。这一群人中,论到内功的深厚和精纯,四戒大师首屈一指,左少白也远为不如。
四戒大师略一倾听,顿时听到一阵闷雷般的声响,那声音隐隐约约,仿佛远在天边,但紧密急聚,恍惚有千军万马,正在远处奔腾。
左少白也听出那声音,道:“好像是马蹄声。”
四戒大师皱眉道:“听这声音,只怕有百匹马……”
范雪君道:“东面一带是什么地形?”
四戒大师道:“丘陵起伏。”
范雪君道:“是否有道路可循?”
四戒大师目光电扫,道:“人可勉强通行,车马却难以通过。”
范雪君道:“舍妹说右边第二座高岗,车马能够上去。”
四戒大师凝目一望,大声道:“对!那面似乎能够通过。”
左少白道:“咱们登上那座高岗看清地势再说。”
范雪君急速扶着妹妹范雪仪,跃入了车内,黄荣、高光跳上车座,马鞭一挥,驱车疾驰而去。
这官道左侧,丘陵起伏,荒草没胫,无路可寻,左少白与四戒大师领先而行,拣那平坦之地,朝前疾奔而去。
约莫顿饭工夫,马车行上了土岗,但不能攀上那最高之处。
黄荣大声叫道:“启禀范姑娘,咱们须得步行一段路程。”
言未落,范雪君扶着范雪仪已跳下地来,朝岗上奔去。只见人影动,张玉瑶和闲云大师同时赶了上来。
这时,那密雷般的蹄声,已更为清晰,但声音竟然隐隐约约,听去距离甚远。
须臾,众人登上了土岗,凝目一望,人人大吃一惊。
原来这一带连绵起优的岗峦之后,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旷野,旷野中荒草没胫,渺无人烟,一眼望去,充满了荒凉肃杀之气。这时,荒野的东南方,沙尘滚滚,上百骑马,正向西北方疾驰。
这山岗左面看来不高,对右边广大的荒野来说,地势却是异常高峻,众人站立岗上,旷野中的景色,一览无遗,只是那百余骑距离此地甚远,遥遥望去,只见大群铁骑,结队狂奔,详细情形,却是看不清楚。
四戒大师对范雪君的才智,已佩服的五体投地,知她目难见物,忙将所见的情形,—一告知。
万良突然叹道:“好大一片旷野,纵有千军万马,也能展开一场大战。”
高光道:“万老护法说的不错,此处用来做个战场,那是再好不过。”
范雪君心头一动,道:“这旷野的东南方,是不是连绵不绝的山岭?”
万良道:“正是,山虽不高,却似一道堤防,与这面的山岭,遥遥相对,将旷野包围在内。”
范雪君道:“万老护法看一看,这左面的山岗,是否以第三座最为高峻?”
万良转面一望,道:“正是,姑娘如何晓得?”
范雪君道:“此地是古代一个有名的战场,东汉末年……”
突闻左少白惊道:“诸位请看,那批马上人的装束。”
范雪君道:“有何奇异之处?”
左少白道:“所有的人都戴有黑色头罩,只有双目显露在外。”
众人凝目望去,果然发现百余骑马之人,头上全都戴着一个黑色布罩,掩去了各人的面目,只有双目显露在外。
四戒大师突然惊叫道:“这批蒙面人,正是少林寺的叛徒。”
张玉瑶道:“大师由什么地方看来出的?”
四戒大师道:“这批人中,大部份穿着灰色僧袍。”
他内功精湛,目力强过众人,看得比较清楚,接道:“盟主请看,那些携着长兵器的人,拿的不是禅杖和方便铲么?”
左少白道:“大师说的不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其中小部份衣着、颜色与式样很杂,不像僧侣打扮。”
四戒大师双手连捷,道:“唉!不知一痴那逆徒是否在内?”焦急之心,流露无疑。
这时,那百余骑士,正向西北方结队狂奔,一来距离太远。二则沙尘漫天,万良也只能看到大概情形,黄荣。高光和张l玉瑶三人,更是看不真切。
但听范雪君道:“后面的追骑尚未出现吗?”
四戒大师道:“尚未出现。”
黄荣道:“范姑娘,这地方距离太远,咱们何不……”
范雪君笑道:“咱们不能插手其事,反正是作壁上观,在这高处,看的更为清楚。”
左少白道:“追兵出现了。”
众人闻言,急向东南方望去,荒烟漫草间,果然出现了一些移动的人影。
万良默默估计了一下,道:“追兵约有三十余人。”
范雪君道:“大师尚未寻出一痴么?”
四戒大师戚然道:“尚未找出那叛徒。”
范雪君道:“一痴身为首领,若不在全队之前领军,就在队伍后面押阵,大师再仔细看看。”
四戒大师目凝神光,仔细望了片刻,搔首道:“相距太远,沙尘太大,分辨不出马上人的身形。”
那百余人头戴黑罩,伏身马上疾驰,纵然在近处,也很难分辨得出谁是一痴,四戒大师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冲下山岗,将那奔骑迎头拦住,但又觉得自己已经投效金刀门,除非得到左少白的允许,不便擅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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