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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雪宜不禁一呆,暗道:“原来他比田远地位高出不少,毋怪他口中对魔刀田远毫无尊敬之意呢!”他心中虽想着这大汉的身份,口中却道:“尊驾原来是四灵之首,区区失敬了。”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尊驾怎么称呼?”
大汉道:“本座姓高,大名无敌,武林朋友尊奉本座是“神力天王”,小子,你听过没有?”
方雪宜暗笑道:“这人莫非有些浑憨吗?”口中应道:“区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是三生有幸……”
那高无敌显然被方雪宜捧得十分开心,朗声大笑道:“不敢,不敢……你老弟要见那田远,有什么大事没有?”
方妻宜此刻已然确信,这高无故似是一位不通心机的人,当下一笑道:“区区与他乃是旧识,特来拜望于他,不知高天王可否传人叫他一声。”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道:“老弟,你今年多大年纪?”
方雪宜道:“区区行年十九。”
高无敌道:“十九岁吗?”
方雪宜道:“不错。”
高无敌忽然摇头道:“老弟,你在骗人。”
方雪宜虽然觉出他说的有些奇怪,但口中却道:“区区说的句句实情,高天王为何不信。”
高无敌突道:“想那魔刀田远,在绿林道上,乃是川滇一带的首座,他怎会有你这等年轻的朋友。老弟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方雪宜心中忖道:“原来他不相信我认识田远——”口中却道:“高天王如是不信,何不叫那田远前来一见?”
高无敌想了一想,道:“不错,本座何必为这等事烦心呢?你老弟说的对,叫他出来一见就明白的了。”
高无敌看了方雪宜一眼,向他的小厮道:“去叫那田护法来此见我。”
那名小厮,看上去十分清秀,闻言溜了方雪宜一眼,转身走进了茅舍。
方雪宜心中暗暗一震,忖道:“这茅舍的四周,只怕藏有不少暗桩,怎地自己一路行来,竟然未曾发现。”心念未已,只听得高无敌大声道:“方老弟,你也是武林中人吗?”
此人忽出此言,倒是把方雪宜问得怔住了,他猜不透高无敌这种用心何在,只好含糊应道:“区区只不过学了几手强身壮体的庄稼把式,算不得武林人物。”
那高无敌有些相信,但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问,竟哈哈一笑道:“能跟魔刀田远相交,本座看得出你老弟将来必然大有出息。”
方雪宜暗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不跟田远交往,就没有出息了吗?看来这四灵教也许是个极有野心的组织了。”
他天赋极高,是以高无敌这等无意中漏出的话头,却使他敏感到此人话中必有所指,因此,他又兴起了多套对方口风的主意。
当下笑道:“区区年幼无知,今后尚祈高天王多多提拔才好。”
高无故听得大为受用,笑道:“哪里,哪里,办要本座一句话,你方老弟定可大大出人头地……”
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般,接道:“老弟你是什么门下,如果本座将你引入四灵教中,你的长辈会不会反对?”
方雪宜心中迅快地转动念头,忖道:“我若是说出恩师姓名,只怕他们就要大吃一惊了,但如捏造一个假的,却又于心不安。”当下沉吟了一会,道:“区区的武功,得自一位东耳老人。”
方雪宜话音一落,高无敌脸上就有些难看,他怔怔的道:“东耳老人,他是谁?在武林中,可是有很高的地位吗?”
方雪宜瞧的暗暗失笑,但口中却一本正经他说道:“东耳老人是否在武林中大有名望,区区并不清楚,当年,老人传我武功之时,只是区区家中一名老仆。”
那高无敌完全被方雪宜唬住,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老弟果然只学会几手庄稼把式了。”
方雪宜道:“区区素无大志,但求强身壮骨,这已经很够了。”
高无敌点了点头,大笑道:“不错,你这等想法,本座倒也相信,不过……”语音一顿,望着方雪宜咧嘴一笑,接道:“不过,老弟如想出入头地,在江湖上闯闯,本座也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方雪宜暗道:“你这傻瓜,倒是想自入陷阱了,少时那田远来此以后,只怕你准会大吃一惊……口中却道:“尊驾盛情,区区心领了。”
高无敌笑道:“老弟,你敢情不想要本座帮忙。”
方雪宜道:“区区上有老母在堂,下无兄弟姐妹,如是涉身江湖,就将招致不孝之讥,是以……是以……”余音未绝,只见那茅舍之中,走出一位神情诡异,目光闪烁不定的白髯老人。
方雪宜顿时切断话头,轻咳了一声,住口不语。
原来,这位白髯老人,正是魔刀田远。只见他看都未看方雪宜一眼,大步向那高无敌走去,双手抱拳,神情恭敬地笑道:“首座召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那高无敌目光一转,笑道:“田护法,你有位老朋友要见你。”
田远闻言怔了怔,道:“属下的朋友,在哪儿?”
高无敌指着方雪宜道:“这不就是吗?”
田远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瞧了半响,方道:“首座,是否这位小兄弟,乃是属下的朋友吗?”
高无敌笑道:“田护法,这可不是本座说的,这位小兄弟,独自找上门来要见你啊!”
魔卫田远呆了一呆,道:“奇怪……”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田总瓢把子,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区区方雪宜,仅只三年多未见,尊驾就忘记了吗?”
魔刀田远怔怔地道:“小兄弟,你……真的是前来寻找老夫?”
方雪宜大笑道:“总瓢把子可记得当年与中州三侠的那场约会吗?”
田远陡然脸色大变,沉声道,“你是方瑜?”
敢情魔刀田远,当年被方雪宜一剑刺伤,迫得他不得不放走中州三侠,并且发下誓言,不杀方瑜之前,决不找中州三侠报仇,是以,方瑜的名字,在他口中直如生根一般,牢牢记住,方雪宜一提中州三侠,他自是立即想起来。
方雪宜淡淡笑道:“不错啊!方某眼下已改名方雪宜,总瓢把子最好记住。”
魔刀田远冷哼了一哼,道:“老夫此生是不会忘记你这娃儿的了。”语声一顿,接道:“娃儿,你三年前的那一剑,虽然救了中州三侠一命,但是,你娃儿可知道,这正不啻替你自己敲响了丧钟。”
方雪宜笑道:“是吗?区区似是不大相信。”
田远冷冷笑道:“小娃儿,你立即就会知道老夫说的不假了。”
方雪宜笑道:“总瓢把子可是要试试区区剑法吗?”
魔刀田远轩眉道:“娃儿,当年老夫一念轻敌,中了你的诡计,这些年来,老夫倒是想明白了。”
方雪宫笑道:“尊驾当真想明白了,但不知区区那一剑的来厉,你想出来没有?”
魔刀田远冷冷一笑道:“老夫虽未想出那一剑来历,但老夫却己想了破解的招法……”
语音未已,那高无敌忍不住问道:“田护法,你跟这位老弟有过什么节吗?”
田远神色严肃地点头,抱拳道:“属下当年曾败在这小娃儿手下。”
高无敌心中一震,脱口道:“魔刀田远会败在这小娃手下吗?”
田远低头道:“属下一时上了他的当……”
高无敌瞧了方雪宜一眼,忽然大笑道:“本座不信,田护法,你是怎样吃了败仗。”
田远狠狠地盯了方雪宜一眼,这才把当年之事,简略他说了一遍。
高无敌沉吟了一会,掉头向方雪宜道:“老弟,这田远说的可是真的?”
方雪宜道:“句句真实,不过,有一点他却未曾说对,”
高无敌微笑道:“哪一点不对。”
方雪宜道:“区区并未行险取巧,也未如他所说,用诡计战胜于他。”
高无敌笑道:“本座知道,老弟,以魔刀田远的武功,休说是你,就是功力强过本座之人,要想使用诡计能够一剑刺伤于他,只怕也不可能。”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姓高的倒很通情达理!口中却笑道:“不错,尊驾说的也是实情。
高无敌望着田远笑道:“田护法,这位老弟今天找上门来,田护法可有什么打算?
昔年的那一剑之仇,你是否还要报复。”
田远目中陡射凶光,接道:“属下昔日己有誓言,纵然这娃儿不肯找上门来,属下也会有一天前去找他……”
方雪宜笑道:“不必了,区区今儿正是自己送上门来啦!”
田远恨恨地怒道:“娃儿,今天不是你死,那就是老夫自刎刀下……”
方雪宜大笑道:“太严重了,区区并无从你之心,你何必自刎”?”
高无故忽然接道:“老弟,你今日来此,是否要找这田护法较量?”
方雪宜道:“区区并无所谓,如是田远不服气,区区自是愿意奉陪他走上几招。”
高无故笑道:“老弟倒是豪爽得很。”
语音一顿,向田远喝道:“田护法,你说当年之败,乃是一时轻敌,今日本座在旁作证,你不妨再试试这位方老弟的剑法,到底是你轻敌落败,还是方老弟剑法高明。”
田远道:“属下遵命!”转身竟向茅舍内行去。
方雪宜瞧得心中一行,付道:“他怎么溜了?”
这时,高无敌已接口道:“方老弟,田护法入内取刀,你可是要小心些才好。”此人到替方雪宜耽心。
方雪宜心中甚是感激,口中却道:“不劳尊驾费心,方某至少尚有胜他之能。”
说话之间,田远已棒着那把古刀,大步而来。
方雪宜一探手,抽出肋下宝剑,笑道:“魔刀田远的拔刀一击,据说武林之中,甚少有入能够躲过,区区当年侥胜一招,这几年来,阁下定然皆练不休,看来今日你魔刀出手,必是石破天惊,十分吓人的了。”
魔刀口远步履沉重的走来,闻言大喝道:“娃儿,你能知道老夫这几年苦练不休,你就不该自己前来送死。”
古刀忽地一摆,接道:“当年老夫先你出刀,却伤在你的剑下,老夫今日却要托大些,让你一个先机。”
高无敌笑道:“不错,你年纪大的多,自是应该让年轻人先动手才是。”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田远明明是尚未想出当年自己一剑,究竟是如何伤了他,还这等故示大方。”
当下微微一笑,向田远道:“阁下盛意,区区心领了……”
目前的方雪宜,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剑神的全套剑法,他已撩然心中,田远纵不出刀,他也不会像当年那般,举剑难以攻敌了。
因此,话音一顿,一挥长剑,轻轻地向田远刺去。
这一招他用的乃是虚招,既无伤敌之意,也不是剑神的剑法,说穿了,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田远年老成精,而又是疑心特重的人,方雪宜虚晃一剑,他自是瞧得出来,冷笑一声,竟然斜身倒退了三步,喝道:“娃儿,你不必弄鬼,老夫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原来,他错以为方雪宜这虚晃一招,乃是诱他出刀,好再蹈昔年覆辙。
田远闪身后退,目光盯在方雪宜长剑之上,瞧他是不是又像昔年一样,长剑刺出之后,竟在中途停下。
他当然不曾料到,方雪宜已然是第二个剑神出世,跟三年前相较,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方雪宜虚晃一招,立即收剑,笑道:“阁下为何不进反退?”
田远冷笑道:“小娃儿,老夫上当,一生也只能上一次,你想要老夫再先行出刀,只怕你……只怕……”
高无敌喝道:“只怕什么?”
魔刀田远道:“属下昔年是败在这等手法之下,因此属下不得不小心一些,”
高无敌冷哼一声,道:“田护法,以你的声望,年纪似乎不应如此小心才是。”
魔刀田远脸上神情大为难堪,皱眉道:“首座,属下当年曾经被他一剑刺伤胸腹,此情此景,如在目前,这娃儿故技重施,属下自是不愿上当。”
方雪宜忽然大笑道:“田远,听你话中之意,仿佛区区必须等你出刀之时,方始施展什么诡计胜你了。”
田远怒道:“你本来就是这等用心……”
方雪宜摇头一笑道:“看来区区如不当真先行攻你,你是不会相信的了。”
田远道:“不错。”
方雪宜道:“好!区区就先攻出一剑,要你见识见识方某的剑法。”长剑一法,刷的一声刺了过去。
田远目光一亮全神贯注地瞧着方雪宜,直到方雪宜的剑尖已然迫刺到自己胸前,这才觉出不对,连忙右手挥刀,直往方雪宜剑上缠去。
原来田远先前只道方雪宜剑到中途,也许又会停顿下来,像当年一样,不再往前刺出,但就在他略一犹疑问,想不到方雪宜的长剑,却当真的刺了过来。
容得魔刀田远出刀阻挡,为时已晚,但听得方雪宜淡淡一笑道:“田过,区区这一剑只是叫你明白,方某并非如你所想的那等使诈求胜罢了。”
田远陡感右臂一凉,半截衣袖,业已跌落地上。
魔刀田远倒抽了一口冷气,呆呆地瞧着方雪宜,道:“这是什么剑法。”
方雪宜笑道:“不告诉你。”话音一顿,接道:“田远,你如是心中不眼,咱们不妨重来一次。”
田远注视了自己左臂,并未被方雪宜所伤,心中暗道:“这娃儿到底功力不足,经验不够,这一剑倘若换了我出手,这条左臂应是连着衣袖,一道被割下来了。”口中却应道:“娃儿,老夫不是跟你斗气,服与不服,根本毋庸多谈。”
方雪宜似未曾明白魔刀田远话中含意,笑道:“你不打算再斗下去了。”
田远冷冷笑道:“老夫一剑之仇来报,岂肯就此住手。”
方雪宜一怔道:“你还要拼一场?”
田远道:“娃儿,老夫如是不能伤你一刀,这口气又怎能出得了……”
说话之间,蓦然大喝一声,挥刀斩了过来。
他深深地记住当年一剑之辱,因此,他刀势斩出,用心在诱使方雪宜出剑,自己就可凭仗着数十年深厚的功力,将对方宝剑震飞。
他这想法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就常情而论,方雪宜这般年纪在功力上,怎可与魔刀田远相较?
但此刻他可大大的错估了对方的功力了。
方雪宜得剑神阵希正所给药物之助,短短三年中,不仅替他竹丁了深厚的练武基础,传授他无上的剑法,更在不知不觉之中,使方雪宜在内力方面,已不比魔刀田远稍有逊色。
因此,田远刀势劈出,方雪宜不再像昔年那样,仅凭仗着剑招的神奇,错过刀势,一剑刺中田远,而是振臂一剑,直往田远的古刀上撞去。但闻当的一声,田远的古刀,已被方雪宜一剑封开。
两人一个错身,交闪而过。
魔刀田远心头大震,脱口喝道:“好强的内力。”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阁下过奖了。”
剑势突然一变,反手攻了出去,寒芒一闪,指向魔刀田远的背心。
田远怒哼一声,旋身出刀,竟然也横砍方雪宜的右臂部位。
显然,方雪宜如果不撤回长剑,纵然可置田远于死命,但自己的右臂,也必难保全。
似这等不顾死活的打法,方雪宜当然不取。
当下冷笑一声,移身斜掠尺许,喝道:“老匹夫,你想耍无赖吗?”
田远刀势落空,但却嘿嘿鬼笑,道:“不错,老夫只要毁得了你,纵然身死剑下,也是划得来。”
方雪宜怒道:“无耻之尤。”
田远道:“老夫比你多活了数十年,人世一切,全部享用够了,用老夫即将入土之躯,换你这毛头孺子之命,有何不可。”
话音未落,寒芒电闪,刷的一声,挥刀狂劈而下。
方雪宜顿时心中大怒,忖道:“这种人阴险之至,是不必与他讲什么道义了。”心念一定,右手剑势忽起,只见一片光影旋转之中,夹着一阵阵金铁交呜之声,两人刀剑交击之下,人影一闪而分。
方雪宜退开五步,长剑已然入鞘。
他脸上一片肃穆之容,目光投往在田远身上。
那魔刀田远右手举着古刀,依然高过肩头,双目素皱一起,脸上神色一片苍白,左胸部位,却是汩汩地流着鲜血。
半晌,方始听得田远吐出了一口气,道:“你……你使的是……剑神之剑……”语音未绝,当的一声,连人带刀,仆倒在地。
高无故大吃一惊,走了过去,叫道:“田护法,你伤的很重吗?”
魔刀田远,双目已然闭上,敢情方雪宜这一剑,正好刺中了他的心脏。
一代魔刀,竟然就这么死去。
高无敌脸色大变,连忙俯身探视,方雪宜微徽一笑,道:“不必看了,他已经死了。”
高无敌怒形于色,转向方雪宜道:“你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方雪宜笑道:“逢人且说三分话的道理,尊驾莫非都不知道吗?”
高无敌看了那业已气绝的田远一眼,冷哼道:“老弟,你似乎是专为杀他而来的了。”
方雪宜笑道:“那倒不一定。”
高无敌呆了一呆,道:“还有别的事吗?”
方雪宜道:“虽然有事,田远已死,那也不用说了。”
高无故目光中,露出一份奇异的神色,道:“老弟如果真是有事找他,为何你竟一剑取了他的性命。”
方雪宜笑道:“区区并未料到,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魔刀田远,居然这般不长进……”语音一顿,接道:“尊驾在四灵教中,位充首座,不知道首座可就是教主?”
高无敌摇摇头道:“不是。”
方雪宜道:“那是还有一位教主,在你之上。”
高无敌道:“不错。”
方雪宜心中忖道:不知这四灵教的教主是什么人。心念一起,脱口问道:“贵教的教主,不知是武林的哪一位高人。”
高无敌道:“这个……恕难奉告!”
方雪宜脸色很平静地打量了高无敌一眼,笑道:“尊驾既然不愿说,区区算是多此一问了。”语音一顿,抱拳道:“告辞了。”
高无敌一怔道:“怎么你要走?”
方雪宜道:“田远已死,方某留此已然无事……”
语音未落,高无敌忽然冷哼道:“你不能走!”
方雪宜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那魔刀田远,乃是本教护法之一,你想必知道吧!”
方雪宜道:“尊驾已经说过!”
高无敌双眉一耸,道:“老弟既然听本座说过,就该明白,你眼下不能离开此处的了。”
方雪宜心中一动,忖道:“他莫非要为田远报仇吗?”

转念之间,接道:“区区爱来则来,要去就去,尊驾只怕无权过问!”
高无敌蓦地仰天大笑道,“好狂的小伙子,高某若是无权过问,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方雪宜似是已经听出了高无敌的话中含意,那是说,他既然来到四灵教中,想走,可就不易。
当下微激一笑,道:“依尊导驾之见,方某的去留,似是其权在你了。”
高无敌道:“算是你说对了,四灵教的川西重地,又岂是容人随意进出的所在!”
方雪宜冷笑道:“尊驾可是要动强吗?”
高无敌道:“你杀了本教护法,如是四灵教中无人过问,传说出来,本教岂不被天下耻笑?”语音一顿,又道:“少不得本座要将你留在此间,等候教主回来处置。”
方雪宜笑道:“话是有道理,方某杀了贵教护法,你们要拿下方某,那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他忽而沉吟不往下说,瞧着高无敌直笑。
高无故瞪目道:“只是什么?”
方雪宜道:“只是你们少算了一桩事。”
高无敌道:“什么事?”
方雪宜笑道:“你少算了方某的心意!”
高无敌怔了怔,道:“这与你老弟的心意,又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当然有关系。”
高无敌叫道:“快说出来,到底有什么关系?”
方雪宜道:“方某的心意,乃是主宰方某今后的行动,留与不留,至少该由方某自己决定。”
高无敌至此,方始明白方雪宜的话中意,原来是不肯留下。
试想以韵在四灵教中一向高高在上,臣指气使惯了的人,岂肯受这方雪宜的奚落?
顿时脸色大变,喝道:“小娃儿,你是不愿留下了?”
方雪宜道:“是又如何?”
高无敌道:“娃儿,你自以为武功很强,是吗?”
方雪宜道:“不敢。”
高无敌冷声道:“杀了区区一个魔刀田远,那也算不得什么高明,高某不必动剑,只须一指,就可取他性命于刹那之间……”
方雪宜接道:“你也自认武功很强的了。”
高无敌道:“不敢。”
方雪宜道:“尊驾如是想留下方某,今天只怕很难办得到。”
高无敌道:“你娃儿如想离去,只怕更难。”
方雪宜忍不住笑道:“咱们是谈不拢了。”
高无敌道:“不一定。”
方雪宜心想,我何不逗他一逗?
当下装出一副期待之色,道:“那是说尊驾尚有条件可谈了。”
高无敌道:“条件十分简单。”
方雪宜故意脸露喜色,急急问道:“什么条件,尊驾快说。”
高无敌笑道:“你留此十日,等候教主回来。”
方雪宜明明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他依旧这么发问,显然是在调侃他,只因这位生来宛如霸王一般的神力天王太过愚蠢,才会上了方雪宜的当,只道他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脱口说出,要他在此等候十天。
方雪宜容他说出真正用心所在,立即笑道:“十天吗?太长了。”
高元敌沉吟道:“五天如何?”
方雪宜笑道:“五天了贵教主五天之内,能够回来得了?”
高无敌道:“这个……可不敢一定,说不定你娃儿运气好,教主在今天就回来了,不然的话,也许十天半月也不会回来。”
方雪宜道:“听尊驾口气,根本不知教主何日会来此,是吗?”
高无敌道:“教主的行动,本座不能过问,但本座相信,三五日内,教主一定会来。”
方雪宜不待他稍有思虑之机,接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因为三日之内,咱们有个强敌要来,如是教主不亲自抵此,本座将会应付不了。”
方雪宜道:“原来如此!”
高无敌道:“老弟可肯留下?”说话口气变得十分客气。
方雪宜笑道:“想不到神力大王也有对付不了的人物,看来你那强敌,一定很凶了。”
高无敌道:“五大魔主中人,自然很凶的了。”
五大魔主四字入耳,方雪宜不禁心中一震。
纺想起了恩师的遗命,这五大魔主,不正是师父所最最不能放心的武林强人吗?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却在此间遇上,那是千万不能放过的了。”心念一定,慨然道:
“好,我留下三日。”
高无敌有些意外地喜道:“你……老弟答应留下?”
方雪宜道:“方某说出这话,自是不会更改,不过,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说明。”
高无敌道:“什么事?老弟请讲。”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三日之内,仍未抵此,在下可就难以久候了。”
高无敌道:“那是自然……”语音一顿,接道:“屋外不是待客的所在,老弟既愿留下,咱们入内说话吧!”
方雪宜道:“不必了。”
高无敌闻言一怔,道:“老弟又改变了心意吗?”
方雪宜道:“没有啊!”
高无敌道:“老弟既是未曾改变心意,为何不肯入内稍叙,而且……,也好让本座为老弟备酒洗尘啊!”
方雪宜道:“区区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喜欢山居野宿,尊驾用不着为我张罗了。”
高无敌显然猜不出方雪宜用意何在,接道:“老弟,你既然留下了,怎地——怎地——”
他一连说出了几个怎地,都未能讲明要问的话。
方雪宜道:“天为翠幛地为床,尊驾用不着多为在下食宿担忧。”
敢请方雪宜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再问,就先行说了出来。
高无敌讪汕地笑道:“不错,本座正是想不出老弟既已愿意留此三日,却又为何不入本座的居住之所……”
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但老弟露宿屋外草莽,不是本教待客之道啊!倘是教主抵此知道,本座少不得要挨一顿骂了。”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有责问,区区自会为你担代,不过……”
高无敌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适才尊驾言下之意,贵教主一旦来此,十之七八,要拿区区治罪,不知尊驾又为何以宾客身份留住在下,莫非那田远早就该死了吗?”
如此一问,把高无敌问得半晌无言相对。
原来,这神力天王高无敌所以要留下方雪宜,乃是有了一片私心,他目睹方雪宜出手的剑法,简直是高明得自己意想不到,容得魔刀田远被他一剑穿胸致死,更使他惊凛莫名,高无敌心中有数,方雪宜跟他要反脸之时,也可真的暗暗耽心,虽然他比田远强了一些,可是,绝对无法那么容易杀死对方。
虽然表而上看,高无敌似是个不懂心机的莽夫,实则,这等武功高低,可判生死的大事,他也会粗中有细,不敢冒失,因此,方雪宜倘如真要跟他动手,他绝对不敢应允。
幸而方雪宜正想套他的话,而缓和了口气,于是予他以借口之机,不借道尽自己教中强敌压境之事,想博取方雪宜的相信,究其私心所在,不过是想留下方雪宜来,共御强敌,也只有他明白,教主短期之内,不会来此,放着这等大好帮手,用来对付那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令自己借他之力,想必是可以稳操胜算的了。
因此,他才一再挽留方雪宜。
但方雪宜这么一问,却又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方雪宜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尊驾为何沉吟,莫非区区说对了吗?”
第十三回权宜之计
高无敌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虽然不会完全说对,但高某人决无向你报复之心。”
方雪宜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顿了一顿,皱眉接道:“但在下不了解的是,你将如何向教主解说田远致死之因。”
高无敌笑道:“老弟不必为此耽心,本座自有道理。”
方雪宜瞧他这种神态,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哈哈笑道:“在下明白了。”
高无敌一愣道:“老弟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你们教主,可是最近不会来此吗?”
高无敌道:“这事咱已向老弟说过了,教主行踪飘忽,本座怎敢断言?”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
高无敌顿时脸色大变,嗫嚅地道:“这……本座……本座……”敢情他用尽了心思,也想不出方雪宜因何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一时间,他答不出道理来了。
方雪宜道:“你用不着隐瞒,方某虽然年轻,但却向来不容易上当。”
高无敌闻言,既觉惭愧自己的骗术低劣,又心中大为着急的叫道:“老弟可是不肯留此了?”
方雪宜严肃他说道:“不错,我本来在识破你的用心以后,不打算再留下来了。”
高无敌失望地叹息道:“本座不敢强留老弟……”言下之意显然已在认错。
方雪宜冷笑道:“只是,区区先前已然说过,在下行事言出必行,所以,我……”
余音未绝,高无敌已大声道:“老弟还肯留下?”
方雪宜豪爽的道:“你这等想套我留下的用心,果真十分可恶,但目下你处境又可怜,因此,我依然如约留此三日。”
高无敌喜道:“多谢老弟了。”
方雪宜瞧他一片真诚之意,暗道:“这人倒还不会坏到不可收拾,如是自己能够施恩于他,解他目下之危,焉知不是替武林正道力量,增一助益。”
原来方雪宜心中已然暗暗觉出,这四灵教既有田远作为护法,那自然也是就魔道中人所创,这位神力天王既是首座,在教中应是有着相当权势,自己倘能服此一人,说不定就等于暗暗拢络了四灵教四分之一的敌人。一念及此,当下大笑道:“高兄不必客气,兄弟决心留下,助你破强敌。”
口气一变,使那高无敌大感受用,忙道:“方兄如肯留下,我高无敌一辈子都感激你……”
方雪宜摇头笑道:“高兄言重了。”语音一顿,接道:“日内来此的强敌,高兄可知五大魔主中的哪一位?”
高无敌尴尬他说道:“这……这连在下也不知道。”
方雪宜听得大感诧异,脱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吗?”
高无敌道:“方兄弟是否不信,其实,本教教主也是五魔之一。”
方雪宜目光一亮,忖道:“果然不错,这四灵教也是五魔教中人所手创,奇怪的是,他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过不去之处,彼此结有仇怨呜?”果真如此,那倒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
方雪宜故作诧异不安的神色,问道:“贵教主也是五魔之一吗?”
高无敌道:“兄弟,你见过五大魔主吗?”
方雪宜道:“没有见过。”
高无敌道:“以兄弟这等年纪,照说也应是不曾见过五大魔主。”语音一顿,大为感慨地长长吁了口气,道:“自从那被人称作为剑神的陈希正大侠以武功慑眼五大魔主以来,咱们兄弟可真是苦不堪言。”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五魔等人忽然大提组帮,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师父的死讯了吗?我何不套套他的口气?”当下放露同情之色,道:“听尊驾之言,那陈大侠可是你们的仇家吗?”
高无敌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老弟说,剑神陈希正,正是我们的死敌,五大魔主退出江湖数十余载,主要的就是被剑神所败……”
方雪宜暗笑道:“这还要你来说吗?”但口中却道:“这么说来,五大魔主再现武林,莫非是已经练就一身武功,足与剑神陈大侠相抗吗?”
高无敌摇头道:“这个兄弟并不明白,但本教教主公开创立四灵教,必然是无须再怕那剑神了。”敢情,他并不知道陈希正已死。
方雪宜知道这位首座并不如自己想象那么聪明,登时不再多问,淡淡一笑,抱拳说道:“高兄请快派人安置这魔刀田远的尸体,在下告退了。”
高无敌道:“兄弟遵命……”话出口,才想起方雪宜那句告退的话,连忙又接道:
“方老弟,你要走吗?”
方雪宜笑道:“在下并非远去,就在这山后打坐一刻,三个时辰之后,再来与高兄把晤……”略一抱拳,便自转身行去。
高无敌目送方雪宜背影消失草丛之中,这才招呼手下人,掩埋魔刀田远的尸体,并将那柄成名的古刀,一起葬在田远坟莹之内。
且说方雪宜迅快的转入草丛之中,约行十丈左右,忽然折向右侧的一带山丘之后,举目望去,果然瞧见一位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瞪着两眼,向自己龇牙裂嘴,直作怪笑。
方雪宜心中一震,付道:“当真是他!”
原来这发笑之人,正是在那茶馆中,自称宋老邪的老人,方雪宜在抵达茅舍时,就已觉得有人追在自己身后而来,只道这追踪之人,乃是宗士义的属下,孰料竟是这位高人,一时之间,倒叫他木立当地,怔怔地发呆不已。
那宋老邪瞧着方雪宜的呆相,不禁大声道:“老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适,咱们一日之间,居然三次碰在一起,说来应是缘份不浅啊!”语音未已,蓦地仰天哈哈大笑。
方雪宜剑眉一皱,暗道:“我明明才跟你碰第二面,你怎他说是一日间,三次碰在一起?显然这宋老邪了上年纪,记事有些颠三倒四了吧!”方雪宜究竟不失至诚君子,虽然心中觉得这位老人有些言语颠倒,口中却十分忠厚,双手一拱,笑道:“老丈说笑了。”
那宋老邪目光一转,忽然低喝道:“老弟,你好大的胆子,年纪轻轻,一错岂可再错?”
方雪宜一呆道:“老丈何出此言?晚辈几时做错了什么事来?”
宋老邪冷冷笑道:“你说没有作错事,剑杀魔刀田远,不就是一桩大不应该的错事吗?”
方雪宜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想必这老人不知道我跟田远之间的过节,自是不能怪他了。”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那田远与晚辈早有过节,我如不将他杀死,则死的必将是我了。”
宋老邪两眼一翻,怒道:“胡说,你当老夫是瞎子吗?休说你点年纪,根本不可能跟那魔刀田远结下杀身大仇,就从你举手之间,即可置他于死地的武功而言,纵然那田远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会跟你结仇吧!”
方雪宜被他喝斥得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老丈认为那田远不敢与晚辈结仇呢?”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说出,你定然无法了解其中道理方雪宜道:“正要请教指点?”
宋老邪道:“其实,老夫说出来,却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恶人物,个个都是贫生怕死之徒,试想一个怕死之人,又哪有胆量跟武功高过自己太多之人结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见地。”
宋老邪摇头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义之间的选择,他见道义所在,虽明知不可为而仍然不稍却步,这等人就是侠义之士,反之,只懂因时就势,自私保命,乃至视名节如儿戏的家伙,就是邪魔之辈……”
这一番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暗道:“这位老丈是何许人物,竟然判断人心善恶,大有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之概?看来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辈受教了。”
宋老邪这才转怒为喜地笑道:“不必客气,你既然承认老夫所说之后,你杀了田远,岂非是错了吗?”
方雪宜原只道这位宋老邪说明个中道理,就不会再提及到自己杀那田远是否有错的问题,而可能是会询及自已的出身、来历,怎么老邪偏又转回了田远身上,令他觉得不将昔日之事说出,必难从得此老谅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辈早与田远结有怨恨吗?”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经阐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给你听了吗?那田远乃是魔刀,沾了一个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个怕死的魔徒几时会拿自己性命去争气来着?老弟,你明明在哄骗老夫……”
方雪宜不觉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辈没有骗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连声道:“老丈,晚辈与田远之间仇怨,乃是结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话说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声一敛,接道:“不过,老弟啊!你该知道,如今的田远,已经有了靠山,杀了他不大要紧,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对付的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杀了田远,才犯了第一错。”
方雪宜听他自称明白之后,依然咬定自己剑诛田远,乃是一错,不觉微微一征,付道:“他硬要指责我错,即使多费唇舌,恐怕也没有用处,何不先问问他所谓再错何指,也许能找出他的漏洞……”转念及此,笑道:“老丈关心晚辈,实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辈又错了哪一桩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应那大块头,留在这儿三日。”
方雪宜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错,老丈误会了,晚辈答应那高无敌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与这老人并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呢?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声道:“乃是什么,大不了你老弟想仗着一身武功,扬名闯万独斗那个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辈不会如此冒失?应允于他,不过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这等朋友吗,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点头道:“这一点晚辈没有忘记。”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该与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长叹一声,道:“老丈,也许晚辈是不当与他结交,但是,晚辈却发现,其人良知未泯,尚非无可救药之辈。”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来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辈人微才轻,只怕难以使他幡然觉悟,本费工夫,老丈莫要见笑。”
宋老邪道:“不会,老夫一万个不会。”语音一顿,接道:“老弟这片仁义之心,老夫多少已经明白,如果老弟不弃,老朽深愿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闻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门来了,我如是拒绝于他,定会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师父说过,扶持武林正义,必得多结合几个回道,我何不答应于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谢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辈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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