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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刚道:“你二哥既然当面和我绝交,已经是毫无情意,他心中定也晓得咱们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必然要全力追查,天涯海角,他如有心逃避咱们,咱们又到何处能寻到他呢?”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就算找到了他,他也不肯说出内情。”
石俊道:“这些年来,二哥二嫂一直是一往情深,我想他定然不会弃二嫂于不顾,如若咱们能商得二嫂同意,以二嫂作饵,或使二哥上钩。”
郑大刚心中一动,沉吟不语。
石俊不问郑大刚有话,忍不住接道:“大哥认为小弟之策如何?”
郑大刚回头看去,只见方夫人靠在大树之上,似是在运气调息,方珞紧偎在母亲身侧,神情间一片凝重。
果然,他童稚的心灵之中,已然受了极大的创伤。
郑大刚缓缓地回过头来,低声说道:“三弟,小兄,想问你一件事,你要据实回答。”
石俊道:“什么事?”
郑大刚道:“你二嫂长得如何?不要紧,你据实而言……”
石俊道:“二嫂之美,可当得绝世玉人之称。”
郑大刚道:“平常之时,小兄未曾留心,只觉得你二嫂很美,但今日仔细瞧看之下,小兄才发觉你二嫂不但很美,而且美得动人。”
石俊道:“大哥之意……”
郑大刚缓缓他说道:“你要据实而言,不用顾虑,如若是你,是否会为你二嫂之美动心?”
石俊涨得满脸通红,道:“这个,这个,小弟实在很难说得出口。”
郑大刚道:“不妨,小兄在求证一件事。”
石俊道:“既是如此,小弟就直说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方夫人不是二哥的夫人,小弟将为二嫂的美色所动。”
郑大刚神色肃然他说道:“小兄今日仔细瞧了你二嫂的姿色,也不禁有此感觉。”
石俊道:“大哥也有此感?”郑大刚道:“咱们明知她是你二哥的夫人,心中亦难免为她的姿色所感,如是和她毫无情义之人,自然是难免为她美色所动了。”
石俊道:“大哥之意,可是说有人为了二嫂的美色害了二哥?”
郑大刚道:“红颜薄命,美色祸水,除此之外,小兄实是想不出,别人为什么要害二弟,而且害他之后,冒他之名,又仍然维持和咱们的交往。”
石俊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
郑大刚道:“此刻,你二婚情绪未尚平复,待她情绪恢复正常之后,咱们再仔细地问她。”
石俊道:“我看他们夫妻情深,如此大变之下,只伯二嫂的情绪一时间不易平复过来。”
郑大刚道:“也许你二嫂受此打击之后,能回想起很多事情来。”
谈话之间看见方夫人缓缓地站起身子。
转头看去,只见方夫人一手按着额角,袅袅娜娜,地行了过来。
日光照射之下,只见她脸上泪痕犹存,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凄凉神情中,别有一番动人的风姿。
郑大刚轻轻咳了一声,道:“弟妹,好一些吗?”
方夫人柔声说道:“好些了,多谢大伯关怀,……”黯然叹息一声,道:“现在,大伯和三弟有何准备?”
郑大刚道:“咱们先找一处住宿之地,弟妹养息两日,再设法找寻方二弟。”
方夫人叹息一声,道:“我希望能早些找到他,问个明……”她似是言未尽意,但却突然住口。
郑大刚点点头,道:“小兄了解弟妹此刻的心情,但事情已经发生,弟妹必得镇静,静而虑,虑而得,方二弟这番出人意外的行径决不简单,天涯茫茫,四海辽阔,他如有心逃避咱们,咱们又如何能够找到他呢?”
方夫人道:“照大哥说法,咱们无望找到他了。”
石俊道:“希望倒有,但要二嫂帮忙了。”
方夫人道:“这件事和我关系最大,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三弟还客气什么。”
石俊道:“刚才小弟和大哥商量,觉得追寻二哥大渺茫,因此,不如让他找我们。”
方夫人泫然说道:“他忿而离去,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再来找我们呢?”
石俊道:“他能和大哥和小弟断义,但却不能对二嫂忘情,只要他知晓二嫂的去处,又知道我和大哥不在,定然会来看二嫂的。”
方夫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些年来,他对我一直是爱护备至,这法子也许有些希望……”长长吐一口气,道:“问题是要他如何相信大哥和三弟已经离开了我们母子呢?”
石俊道:“二嫂既然同意,余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方夫人道:“三弟和大哥安排吧,只要能见到天成,妾身无不从命。”
郑大刚道:“弟妹既肯合作,咱们的成功希望就很大了,弟妹带着珞儿回故居,小兄和三弟易容暗中相随,他孤独一人,耳目不多,纵然心中有疑,也是无法确定,时日一久,自然难免现身和弟妹相会了。”
方夫人道:“弟妹一切尊命。”带着方珞,登车赶路,直奔故居。
郑大刚和石俊易容改装,暗中相随而行。
且说方雪宜满怀悲痛,纵骑而行,依照地图上划出的线路,探道行进。待天近黄昏时分,已然到了一道急流之前。
他尊照那老人函中的吩咐,取出图案,又仔细瞧了一阵,牢记于心,然后,晃着火摺子,烧了图案,投入那急流之中。
这是群山中万道青泉汇集的一道溪流,水势湍急,但却清可见底。
方雪宜行近溪旁,仔细地打量过四周形势和图案上所示,完全是吻合的,才拔出佩剑,就在溪流岸畔,斩了很多树干,扯破随身带来的衣服,把树干牢牢捆起。等他作成了一张长可容身的木排时,已然是落日西下繁星满天了。
方雪宜解下马鞍,轻轻在马背上拍了一掌,夜色中健马如飞而去。
放走了健马,方雪宜又把马鞍之物投入水中,顺流逐波而去。
方雪宜丢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迹之物,然后整整衣服,推动自己捆扎的木排,投入水中纵身而上。急流迅快,他还未坐好身子,那木排已然为急流冲出了两丈开外。
这是一次新奇的行程,望着在激流上的木排,方雪宜有着茫然无措的感觉,心中暗道:“希望我这木排能够牢固一些,不要被激流冲散。”只觉得那激流愈来愈快,方雪宜心中也愈来愈紧。
突然间眼前一黑,连星光也隐失不见。原来,那木排随着激流,进入了一道山谷之中,谷中林木参天,掩遮去了天上的星光。
方雪宜极目望去,只见那谷中的水道,又窄了很多,只有一丈多宽,水势也更见湍急。
方雪宜俯在木排之上,心中暗道:“水势如此快速,若遇上一个陡弯,这木排势必要撞上石壁不可。”
心中念头还未转完,耳际间已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只觉身上一凉,全身浸入水中。
敢情正如他心中所畏,木排撞上了石壁,震断布索,木排碎开。
方雪宜伸手一抓,抱住了两根木干,紧紧不放,全身侵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顺着激流而下。
突然间,水势一缓,那奔腾之势,也突然停了下来。
方雪宜摇摇头,睁眼望去,只见水光浮动,一池繁星,飘来荡去,敢情,急流在此聚成了一个大潭。
半轮明月,脱出浮云,清辉照耀着湖面,碧潭印月,光波粼粼。
这时,流速很微,方雪宜挣扎着骑上木干,仰天长啸一声。
啸声落后不久,突然见火光闪动,一艘小舟,直驰而来。
方雪宜不时发出啸声,告诉那舟方位。不大工夫,小船驰近。
方雪宜不禁吃了惊。原来,那小舟上,站着一头形如人高的巨猿,双手把橹,瞪着一双火眼,望前方雪宜。
忽然间,小舟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呼叫,道:“上船来吧!”
方雪宜吃了一惊,暗道:“难道那巨猿也会口吐人言不成?”
仔细的看去,只见那巨猿身后,一张架竹之上,站着一双通体雪白的鹦鹉,那巨猿瞪着一对火眼金睛,望着方雪宜出神良久、突然伸出毛茸茸的手来。
方雪宜看他似无恶意,也伸出手去。
那巨猿力气很大,一抬手,生生把方雪宜提上小舟,放下方雪宜,摇橹转船头,向前行去。
方雪宜在水中泡了大半夜,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生命替力顿发,还不觉怎样,登上小舟,已达安全之境,紧张的精神,亦为之松懈下来,顿觉一阵寒意,由心底直达全身,不自主打了几个冷战。
但他仍然被一股好奇之心吸引着,留心着那小舟的行经之地。
只见那小舟行近悬崖之后,突然转入一道很小的山谷之中。
那山谷只可容这小舟通行,两面都是高耸云霄的石壁。
巨猿操作技术十分高明,小舟在狭道中划行,竟很顺利通过。
走完狭道形势一变,水面又呈开阔。
抬头看去,只见月光直射而入,还是月挂中天时分。
原来,这水道尽处,山势形成了一个圆周,纵横四丈,除了那水道口外,都是峭立的山壁。
巨猿把小舟停在一面小壁问,壁上垂下的老藤系好,伸手指着山壁。
只听那翼划空,那白鹦鹉已当先飞了起来,直向上面飞去,口中却传下清脆的声音,道:“上山去,上山去。”
他虽能口吐人言,但究竟非人,无法把心意完全表达出来。
在巨猿手势,白鹦鹉吐言之下,方雪宜于是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凝目望去,只见那泊舟所在,隐隐可见一条可行小径。
只听呼的一声,那巨猿突然跃上石壁,手攀足登,向上行去。
方雪宜看那峭壁虽然险恶但又手却有可攀之处,当下振起精神,跃上石壁,手足并用,向上行去。
他手足都已冻木,攀踏石而上,实有力不从心之感,几次失足,但幸好手中抓住的老藤甚牢,才未摔下峭壁。
抬头看去,那鹦鹉,巨猿都已走得不知去向,寂静峭立的石壁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方雪宜长长吐了一日气,鼓余勇又向上面爬去。
这面峭壁,是四面耸立的山峰中较低的一面,但也在百丈以上。
方雪宜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攀上山峰,已然累的筋疲力尽,心中暗道:“我且伏在地上休息一阵,再找路而行。”
哪知他疲累过甚,这一趟下,竟不知不觉地睡熟了过去。
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榻之上,一阵芬芳花气,扑入鼻中。
方雪宜挺身而起,四下打量了一阵,只见自己停身之地,是一座打扫得十分干净的茅舍,木榻上铺着软草,草上铺着一张虎皮褥子。
室中竹几竹椅,一尘不染。
窗外阳光照,微风徐徐,穿窗而入。
方雪宜正待起身行向窗外,看个听白,突然一阵轻微的步履声,传入耳际。
抬头看去,只见东耳老人,手执杖,缓缓行了过来。
方雪宜急急跪了下去,道:“叩见师父。”
东耳老人点头微笑道:“你起来,咱们坐下说吧!”
方雪宜拜罢之后,站起身子,仔细地看了东耳老人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东耳老人面色苍白,数日不见,人似又消瘦了许多。
果然,东耳老人这数日中正受病魔困扰。
东耳老人竹杖点地,缓缓行到一张椅上坐了下去道:“孩子,为师的这两日病势大变,能够见到你,很是意外了。”
方雪宜急道:“师父现在病势如何?”
东耳老人道:“不要紧了,又被撑了过去,只要不再奔走劳动,还可以活些日子。”
方雪宜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说道:“师父,弟子还未行拜师大礼……”
东耳老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收你为徒,只是为了传我衣钵,拜师大礼的形式为师并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要尽你之能,完成我的心愿,如你能够答允,我就认你为徒,如是不能答允,我也不勉强你,你可以在这里小息两日,我遣灵猿送你离此。”
方雪宜缓缓他说道:“师父有何心愿,不知可否先行告诉徒儿。”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问得好,我没有看错你……”语声顿了一顿,说道:“不过,我那心愿非常宏大,你要倾尽毕生的精力,使其实现,一般人都无此等定力……”
方雪宜突然接口道:“师父看徒儿行吗?”
东耳老人道:“这个,为师也难肯定,不过,你是我所见之人中,唯一有此可能的人,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如活在世上,还有人及时提醒纠正你,可是为师的无法等你练成,就要死去了。”
方雪宜黯然说道:“师父病了很久,是吗?”
东耳老人道:“十几年了!”
方雪宜道:“师父功参造化,控制生死,能拖过十几年,为什么不再多拖延十几年呢?”
东耳老人哑然一笑,道:“孩子,这岂是人力能够挽回的吗?生老病死,大自然中微妙的消长之机,为师有何智能,能够与这大自然中消长之机抗衡?”
语声突转沉重,凄凉地接道:“但为师能做的事是,找一个资质好的人,传我的衣钵,能够就下代新生的力量,找一个替我的人。”
方雪宜道:“可是师父不是平常的人啊!你已拖延了十几年,为何不能再拖些时间呢?”
东耳老人道:“十几年来,我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神,已到油尽灯枯之境,实无法再拖延下去了,孩子,但你可以继起我的生命,我死了之后,仍有一个剑神活在人间。”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师父,请说你立下的心愿吧,弟子也要想一想,是否能够答应。”
东耳老人神色黯然他说道:“我要你承我遗志,终生一世,为维护武林正义奋斗,为师承受你师祖的神剑,一生中虽无殒越,但我以未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为憾,如今要把这干斤重任支付给你,希望你能够承担重任,完成我未完遗志。”
方雪宜道:“弟子愿尽力,但只怕无此能耐,有负师父期望。”
东耳老人道:“只要你终身奉行,能否完成,那就听命于天了。”
方雪宜道:“弟子已然年过十五,习武只怕晚了一些,奠基未固,如何能期大成?”
东耳老人道:“你有足够的才慧,具备了第一个要求,当你师祖择我继他衣钵时,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虽是很好的练武之材,却没有足够应变机智,如今刚好你和我昔年的机遇相反……”
方雪宜道:“维护武林正义,首需武功,弟子纵有机智,但无法练成绝技如何能当大任?”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老夫将尽我之能,试行创造奇迹,孩子!人虽无法和大自然抗拒,但在精密的计算之下,可能会创出超乎常规的奇迹。”
方雪宜道:“如何一个创造之法呢?”
东耳老人道:“用药物和佛门中传薪**,孩子你够聪明,所以,对那神奇的剑招繁乱的拳脚之术,你定可以学有所成,差的是你的内功,也许奠基的工夫,我要用人算胜天的办法,使你在极短的数年,补不足成有余。”
方雪宜道:“只怕我没有这份能耐,而使师父大失所望。”
东耳老人道:“师父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脸上泛现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情,缓缓接道:“说是一场豪赌,用武林正义作经,你的生命作纬,赌输了,连带所及,将有多数的生命,陪着你同沦入大劫,因此,我们必将尽其所能求赢,孩子你听得懂为师的话了吗?”
方雪宜道:“我有点懂,师父之意,是要我倾尽所有的智慧、力量。”
东耳老人点头笑道:“不错,为师在你的年龄时,智慧方面,确然和你有着一段很大的距离……”
方雪宜道:“诗书行文一道,徒儿自信可以应付,但在习武方面徒儿只怕难得师望。”
东耳老人道:“孩子,你可以,剑招上的奇变和诗书求解,是异曲同工,这方面你已经有了好的表现。”
方雪宜道:“徒儿哪里有表现了?”
东耳老人道:“好!我一件件的告诉你,不过,你先了解师父的苦衷,才不会觉出我对你使用权谋了。”
方雪宜愕然说道:“师父几时对我使过权谋了,怎的徒儿一点也看不出?”
东耳老人道:“有的因为你不够老练,所以觉不出来,但为师必得说明白,不然,你一旦悟得时,对此事一定极为不满……”
语声一顿接道:“师父病入膏盲,已到了不治之境,我必须善启珍得残余的元气,以求尽可能延续我的生命,因为我实在没有机会了,这一点你要谅解——”
方雪宜道:“师徒如父子,师父对弟子说话,用不着这样客气。”
东耳老人道:“在你未对祖师神像跪拜之前,咱们只算是一对忘年之交,你叫我师父,那也不过是徒具虚名而已,朋友相交,贵之以诚。”

方雪宜点点头道:“好吧!我谅解,师父对我用了什么权谋?”
东耳老人道:“我传你剑招,让你去解救中州三侠之危……”
方雪宜道:“那是权谋吗?”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如是智力不够,决无法在短短的几日之内,领受那奇绝一代的剑招,此去冒险,不但无能救得出中州三侠,连自己的性命,也将伤在魔刀田远的手中,对不对?”
方雪宜略一沉思道:“不错,”
东耳老人道:“如若不用谋,应该暗中赶去接应你,但我却没有如此,那是赌,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了,你如才慧不足以领受那绝奇的武功,只有死亡一途可循,但你还是一个纯洁的孩子,我却把你推进到生死中去冒险,这是权谋之一。”
方雪宜点点头道:“师父选才谨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中选了,却要先冒一场奇险。”
轻轻地咳了一声,接道:“我明知你没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却留书叫你乘木排到此地来,这其间经过了无数的凶险,而且也有死亡的机会,固然是通此之路,以那水道最易,但我却未接迎你,如果你意志不坚,怕死畏险,自然会望而却步,不会到此地来了,此为权谋之二。”
方雪宜沉吟了一阵,笑道:“易境而处,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东耳老人道:“你能谅解最好……”长长吐一口气,接道:“现在,你终于到了此地,才慧、意志都已经证明为师的选才不错,余下的该是你的定力了,唉!孩子,如是作好人,他的武功、才慧愈高愈好。如是要作坏人,他的才慧,武功愈低越好。”
方雪宜道:“我明白,不知师父还要徒儿如何通过那定力一关?”
东耳老人神情肃穆他说道:“人之初,性本善,风因为受不了那花花世界的万千诱惑,沦入魔道,而且一步失措,回首百年,再想从魔道中重新回头,只怕是万元一成的机会了。”
方雪宜道:“徒儿自信有此定力,不致为魔道所憨……”突然长叹一声,接道:
“说来只怕师父也是不肯相信。”
东耳老人道:“定力的一关,事关重要,为师日后自有考验你的办法。”
方雪宜道:“徒儿随时候命。”
东耳老人道:“现在你可以仔细地想想了,是否答允老夫这些条件?”
方雪宜道:“徒儿答允!”东耳老人道:“好!为师请出你师祖的遗像,你要在遗像之前,立下重誓,我才能正式收你为徒,授你武功。”
方雪宜道:“师祖像在何处?”
东耳老人道:“你在此稍候片刻,为师去请你师祖遗像。”言罢,起身策杖而去。
片刻之后,东耳老人去而复返,右手中捧着一幅白绢。
东耳老人缓缓放下左手中提着的杖,恭恭敬敬,把手中白绢打开,挂在壁上。
方雪宜凝目望去,只见那白绢之上,画着一个身着道装,长髯飘拂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
东耳老人先对着画像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说道:“孩子,先在你师祖像前立下重誓,再拜他老人家的遗像。”
方雪宜应了一声,先对那画像大拜三拜,然后行到画像面前,恭恭敬敬他说道:
“师祖神灵在上,徒儿方雪宜,如蒙恩师收留为徒,当终身一世,守义行侠,如若不守师训,为非做歹天诛地灭。”
东耳老人哈哈大笑道:“好!”方雪宜对那遗像拜了一拜,回头望着东耳老人,道:
“师父,弟子再拜师吗?”
东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孝心,为师如坚持,你心中反而不安了。”
当下端坐在竹椅之上。
方雪宜恭恭敬敬,跪了下去,行了大礼,站起身子。
东耳老人点点头,道:“从此开始,你才算为师的徒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道:“师父,此刻,弟子心中有几件不解之事,现在可以问问吧?”
东耳老人道:“好,你问吧!”
方雪宜道:“师父不是姓东吧!”
东耳老人道:“我姓陈——”
方雪宜道:“剑神陈大侠,可是师父?”
东耳老人道:“不错,你听何人说过?”
方雪宜道:“我那位郑大伯父。”
东耳老人略一沉吟,道:“郑大刚一身正气,确是一位侠义人物,你那三叔父也不错,只是你那位二怕,就有些不对了。”
方雪宜吃了一惊,道:“师父怎知晓?”
东耳老人道:“我只是观察所得。”
方雪宜黯然叹息一声,道:“弟子心中,有一桩百思不解的事,正想向师父请教。”
东耳老人道:“什么事?”
方雪宜道:“在弟子看过师父留言之后,准备来此之时,我那位大伯父坚持要送我一程。行至中途,突然出手点了我的**道,要取我之命,幸得郑大伯及时赶到,救了徒儿之命,徒儿割发代首,还了他养育之恩——”
东耳老人接道:“他为什么杀你?”方雪宜道:“这就是弟子百思不解之处了,平常之时,他对我和珞弟,虽然稍有分别,但还算慈爱,想不到一下变脸,竟然要取我之命。”
东耳老人缓缓他说道:“为师未病之前,在江湖之上走动,凡是力恶之徒,只要看到为师,无不退避三舍……”
方雪宜道:“所以,武林之中,才送师父一个剑神之号,神之所至,自然是宵小回避了。”
东耳老人道:“为师的本名陈希正,这剑神之号还是二十年前为师剑服江湖五魔之后,武林中人送给为师的,唉!但这剑神二字,太难当了,自从他们送了为师此号之后,为师得了一种不治的绝症……”
方雪宜接道:“师父武功已达玄通之境,而且年岁亦盛壮,会得什么不治之症呢?”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世上没有不死的人,为师也不把什么不治之症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为师必须找一个人,能够承继你师祖留下来的衣钵,如今总算被为师寻到了,此后,为师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使你能学得你师祖留下的全部武功……”
方雪宜接道:“弟子自知愚拙,恐叫师父失望了。”
阵希正笑道:“那倒不是,论你才智,尤在为师之上,但恐无法赶上你那师祖,须知你那师祖是千百年中难得一见的人才,为师的受了十年苦心教诲,也不过得他武功十之五六。”
方雪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希正道:“不过,天下没有状元师父,也许你能够青出于蓝,强过为师。”
方雪宜道:“弟子怎有此能!”
陈希正道:“你师祖留下了无上妙法,看看咱们能否运用,人定胜天——”
语声一顿,接道:“至于为师的病,此刻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日后,为师慢慢地告诉你吧!”
方雪宜点点头道:“希望吉人有天相,师父之病,能够不药而愈。”
陈希正道:“为师的事,不用你费心,倒是你自己要设法放开胸怀,不要再把你大伯之事,放在心上,需知你祖师遗留人间剑道,乃是武中之精,平常之人,无法学习,纵然是才智之士,也得专心一志才能期望有成,你如分心别用,那就很难有成就之望,尤其是在打基础之时,你那位大怕,确然有些不对,为师初见他时,就有此感,奇怪的是你那大娘方夫人,却是一位天使般的善良人物,不知他们如何相处了这些年。”
方雪宜道:“徒弟心中怀疑我的大伯,和我生父死亡有关。”
陈希正道:“为师的只能说你那大伯是个极为可疑的人,在未找出证明之前,不能轻易地出口诬人。”
方雪宜道:“弟子知道,咱们未能找出一个人的确实罪证之前,不能轻易诬人之罪。”
陈希正笑道:“如此才算得侠义英雄人物……”长长吐了一口气,接道:“你师祖有过一个心愿,那就是我们宁可放过了一个坏人,也不可误伤一个好人,因此,为师一生中格守着你师祖遗训,不敢轻易伤人,有时虽然明知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因一直未能找到对方的确实罪证,不能斩草除根,取他性命。”
方雪宜道:“师父尊守师祖的遗训,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陈希正道:“但这数十年来,为师再三想过之后,觉着你祖师的遗训,有些问题!”
方雪宜道:“什么问题?”
陈希正道:“为师想了很多年直到今日才想通了个中的道理。”
方雪宜道:“什么道理?”
陈希正道:“你师祖才华绝世,知有所不知,为人所不为,不论什么为难之事,在你师祖眼中,都难不倒他,但为师就不同了,这数十年来,为师遇到棘手的事,却常常无能解决,因此,我想到你师祖的遗训实有修正之必要……”
方雪宜道:“为什么?”
陈希正道:“因为,此刻咱们不可能再有你师祖那等才智了!”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师父说的是。”
第八回拜师练剑
陈希正道:“你师祖为人,一向是独来独往,为师的就吃了这个大亏,效法你师祖为人,独行其是,以致于无法和武林同道的正义卫道之士,结合一体,才致魑魅横行,无法诛收。为师在江湖之上行走,那些魔头们还有几分畏俱,但为师自患重病之后,武休之中就难再有一股力量,镇压那些魑魅了。”
方雪宜道:“是的,君子可欺之以方,但那魑魅之辈,不择手段对付武林中正义人士,或予斩除,或予收用,而且群恶相济,造成苍生劫难,我们既无师祖的绝世才华,消弥大祸于无形,只有设法联络仁人志士,同为武林正义效力,武林中公理伸长,才能使妖邪无所遁形!”
陈希正听了方雪宜这番言语,微现讶异之色,沉吟了一阵,笑道:“孩子,只听你这番言语,就使我放心了不少,这也是你师祖在天之灵相佑,才使为师在将要失望之中遇上了你……”
卷起那老人画像,接道:“我立刻传你奠基打坐之法,你要全心一意地练习,这山上琐事,都不用你管了……”
方雪宜道:“那怎么成,有事弟子服其劳……”
陈希正摇头接道:“孩子,咱们的时间有限,你身担重任,无暇善尽弟子之职,从明天起,你的饮食,都由为师调理……”
方雪宜道:“这个叫弟子如何敢当!”
陈希正道:“你要知道,那并非为师伺候于你,而是为了要你早担大任……”
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师祖似是早已斜想到数十年后的事,他替我留了数十神药物,我自己这些年来,走遍了天涯海角,也采取了数十种药,这些药物,对一个人的身,本大有帮助,那就是说,明日开始,你就要食用药物,以备日后习练上乘武功之用。”
方雪宜道:“既是如此,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希正缓缓站起身子,大步向外行去。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重又行了回来道:“孩子,咱们现在就开始习练武功。”
当下传授了方雪宜吐纳之术的口诀、诀窍。
方雪宜长长吁一口气,开始试行调息。
一时间,竟无法使胸中之气,平复下来。
幸好,方雪宜有着人所难及的耐心,不厌其烦,一次不成,再行来过,一连试了数十次,仍不气馁,直到了深夜四更,才算找对了路子,开始依照吐纳之术,调息运气。
他试行了六七个时辰之久,直到五更过后,人已疲乏不堪,但他仍然不停地运气调息,直到心领神会,完全学成。
这等上乘内功,一经学成,立时气走经脉,精神大见好转,疲劳渐消,进入了无我之境。
一次坐息醒来,已是日升三竿时分,抬头看去,只见阳光满窗,陈希正满含微笑,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惊,站起身子,道:“师父,弟子……”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你坐着,不要紧张,我已经替你准备了吃的东西。”
方雪宜转脸看去,只见身侧放着一个瓷碗,上面还用一个瓷盘盖着。
但闻陈希正低头说道:“孩子,先把它吃下去,”
方雪宜怔了怔,道:“怎敢劳师动手?”
伸手揭开瓷盘,凝目望去,只见那瓷盘之下的白碗之中,盛了满满一碗白色的水汁,不知是什么?一股浓重的清香,由那白碗中直冒上来。
方雪宜望了那白色浓液一眼,伸手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陈希正接过瓷碗,微微一笑;道:“好!你现在出室走走,散散步,然后再回到室中来按照口诀坐息,其他之事,你就不用管了。”
方雪宜道:“这个,弟子如何——”
陈希正脸色一整,接道:“你一定要听为师的话,不要多言,出房去吧!”方雪宜不敢再言,起身行至房外。
这是绝峰之顶,建筑的一座茅舍,室外是一片广场,遍地山花,青草如茵,一股幽幽清香草木气息,扑入鼻中。
方雪宜伸张一下双臂,长长吁一口气,沿着草坪上行了一周,重又行回茅舍。
午餐之时,陈希正又送一碗黑色的液汁,其味甚苦,和早上那碗白色液汁,大不相同。
方雪宜邹皱眉头,端起瓷碗。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孩子,良药苦口,这是你师祖留下的仙方妙法,为师要凭仗此法,助你速长内力。”
方雪宜道:“一碗苦汁,算得什么?”举碗就口,一气喝完。
时光匆勿,转眼半年。
在这半年时光之中,方雪宜一直都在打坐调息,学习吐纳之术,除了每天一次的室外散步之外,很少离开那间茅舍一步。
陈希正每日都替那方雪宜送上煎熬的药汁,每日三次,从未间断。
这日,天色忽变,大雪飘飞,整个的山峰,茅舍,都为大雪掩盖。
方雪宜做完午课,望着室外积雪,缓步行了出去。
流目四顾,只见雪如鹅毛,不停飘落,整个世界一片皑白。
一阵强劲的北风吹来,刮起地上积雪,飘落峰下。
方雪宜仰脸望天,忽然想起了大娘,不禁长长吁一口气,暗道:“大娘如若知晓了大伯有杀我之心,不知要作何感想。”
原来,他这些日子之中,聚精会神的习练吐纳之术,心无旁骛,忘去了人间诸般烦恼。
只听一个慈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孩子,叹什么气?”
方雪宜转脸望去,只见陈希正手扶竹杖,身着棉袍,头戴毡帽,站在另一间茅舍门口,当下急急抱拳一揖,道:“师父。”
陈希正踏雪而来,一面笑道:“孩子,你可知晓你到这里好久了?”
方雪宜道:“约略算来,总在半年以上了。”
陈希正道:“算上此日,你已在这峰顶之上,住了六个月另七天了……”
语声一顿,接道:“孩子,半年来你有何感觉。”
方雪宜茫然应道:“没有啊!”
陈希正微微一笑,道:“你觉着自己和过去有何不同。”
方雪宜道:“弟子觉不出来,但弟子却担心一件事。”
陈希正奇道:“你担心什么?”
方雪宜道:“弟子担心生性愚劣,难登武功奥秘之堂,有负师父一番苦心。”
陈希正道:“那是为师担心的事了,你只要全心去学就是,其实,你这半年来,进境很大,固然是你师祖遗留的妙法神奇,但你的过人毅力,也是原因之一。”
方雪宜道:“弟子有何成就,我怎么一点也觉不出来?”
陈希正道:“咱们这座山峰,四面高山环抱,很难得有这样的寒冷天气,但今日却寒风刺骨……”
方雪宜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是了!弟子衣着单薄,但却未觉寒冷,那就是,我已有着很强的耐寒之力了。”
陈希正点点头道:“孩子,这半年来的吐纳之术,已然替你扎下了习练上乘武功的根基,以你眼下体力之强,休说这刺骨的寒风,你已无从感觉,纵然陷身雪山冰窟之中,你也不会觉着有什么凉意了!”
方雪宜呆了一呆道:“师父,弟子可是已经有着寒暑不侵的能耐了吗?”
陈希正道:“不错,你此刻确已是到了寒暑难侵的地步。”抬头看了一看天色,长长一叹道:“孩子,从明天起,咱们应该开始传剑了。”
方雪宜瞧着老人苍白的脸色,在寒风之中,已有冷意,不禁心中大生不忍之心,忙道:“你老人家身体不适,弟子这练剑之事,可否延后几日。”
陈希正慈眉陡然暴耸,两眼神光忽现,盯着方雪宜,一字字说道:“该子,你可是有着偷懒之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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