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冰魄火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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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异域空间出来,东方云桑就在床上躺了十天,着实急坏了唐氏父女。到了十一日夜晚,染上黑眼圈的唐三彩几乎可以与熊猫一较可爱。
明月依然皎洁,素白的窗帘纠缠飞舞中,一道孤寂的身影绰约而立,凝望着无涯的天际。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兴许是因为丽绝人寰的姿色,又或许是因为一种原始的天性,促使唐三彩看人,眼中只容得下本事奇绝的男子。大约是枫树那刻骨铭心的一幕,改变了唐三彩的想法,让东方云桑正式走进了她的心神。这种隐约是巫山云雾的感情令唐三彩十分徘徊,只是这样的感情,每每到了生离死别的关头,却异常得有分量,常使人情不自禁,挂怀、伤心。便如此番大难,东方云桑生死未卜,直叫她寝食难安,一颗放心全系在了他的身上。情更深,义更重。
夜风忽然刮大,阳台上几盆白日里开得正旺的娇花此时受了寒意,俱都委顿睡去。
一阵惊喜的叫声从里屋传了出来:“彩,那小子醒了。”
唐三彩闻言,身子陡震,流光似地驰向房间。却忽然止步,似乎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莲步挪开,转入自己房中。再出房间时,唐三彩的眼眶四周俨然擦满了白色的妆粉,将黑眼圈隐约没去。
床上一个双颊削瘦的少年正茫然四顾。唐敛搭脉的右手骇然从东方云桑的腕上缩回,震惊道:“元气浩荡,深如潜渊,腾似汪洋,阴阳刚柔并蓄而发,无坚不摧,无利不断。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不假,哈哈哈哈!”
东方云桑很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捂着肚皮,讲出了此刻心里最大的需求:“我很饿。能给弄点吃的吗?”才说了两个字,凹陷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远远站在门口的唐三彩转身就走:“我去给你准备。”
东方云桑愣了愣,忽道:“彩,我记得你好象不化妆的?”唐敛给了他一记暴栗子,道:“蠢材,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化点妆上点粉。再说了,她上粉还不是为了——”
“爸,你跟我出来。”唐三彩狠狠瞪了一眼父亲。
唐敛笑着招手离去。留下东方云桑一个人窃笑。他当然心知肚明,不过是想借此一睹美人羞赧的芳颜。
冰箱里琳琳琅满目的食材流水似的变成了圆形餐桌上的佳肴,北京特色的家常菜,色香味俱全的时令小菜。东方云桑家境贫寒,几时见过这等丰盛的菜色,立时狼吞虎咽,如飓风过境,眨眼之间一碗饭一盘菜,不亦乐乎。很快的,一饭煲的大白米饭都进了东方云桑的肚子。搁下筷子,东方云桑依然饿鬼似地盯着桌上的烤鸭等美食。唐敛笑着,将烤鸭推到了东方云桑面前,
“你这傻小子还在客气什么?这可都是彩怕你醒来饿着,而特地准备的。”唐敛笑道。
东方云桑拿眼望去。唐三彩瞧了瞧,冷冷道:“你别想歪了。我可不想三代人王从昏迷中醒来又马上饿死过去。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哦。”东方云桑故意悻悻应道。再不看她,一双手,一张嘴巴呼呼席卷餐桌。“明明心里关心我,嘴上却死不承认。哼,你一天不说实话,我就一直跟你装疯买傻,弄到你说实话为止。”猛然抬头,灼热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射在唐三彩的身上。“对了,唐伯伯,我一昏迷是不是就下雨了。弄得脸上湿热热的。不对啊,雨水怎么会是热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唐伯伯?”
唐三彩蓦地面色绯红,拍案叫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你妈没告诉过你吗?”
“是。是。“东方云桑连连应诺,伏首扒饭,心里暗暗好笑。
抓起盘子舔去最后一块芝麻大的碎肉,东方云桑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盘子,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惬意地靠在了椅子上。
唐敛道:“饭已经吃了。我们应该说正事了。”东方云桑正忙着用舌头添着夹在牙缝里的肉丝,闻言便是点头。
唐敛肃道:“现在三代人王现世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你要尽快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东方云桑的牙齿差点咬上舌头:“怎么会这样?”唐三彩哼道:“谁让你昏迷的时候大喊大叫,说什么成为最强的人王,别人听不到才怪!”经唐三彩一提醒,东方云桑隐约记得有此一事。
见东方云桑一脸苦恼,唐敛道:“你也不必太过烦恼。现在你体内元气降伏,便如一个巨大的能源库,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发挥出绝好的效果。一般的魔族高手绝不在话下。”
“那我就放心了。”东方云桑拍拍胸脯道。唐三彩道:“要命的事还是后头。巫行雨死了,巫瞿为了给他的儿子报仇。利用手中的权势处处打压你的父母,不止让城管开出巨额罚单,弄得你家倾家荡产,还勾搭上建委,你家房子明天就要拆了。你父母与巫瞿派来的流氓起了争执,都被打了。你妹妹如果不是有李好护着,估计他的情况更糟。”
东方云桑的软弱不容置疑,同样他保护家人的心境也不容置疑。刹时,怒发冲冠,横眉怒目,元气膨涌激荡带着杀意向体外喷薄而出,无以复尽,压得唐氏父女几乎窒息。弹指漫出了屋子,比先时唐敛探脉所得,更要庞大恐怖。
唐敛低喝道:“快收敛元气!你想引来魔族的注意吗?”东方云桑自然不愿节外生枝,按下心神,将元气撤回周身百**。唐敛心惊不已:“这小子前一阵子连元气都控制不了。才数十日而已竟将这些元气驯得服服帖帖,骇然已有化境之能。真是奇怪。”唐敛越想越觉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唐三彩的美目也转移到了东方云桑的身上。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瞒得了你们。”东方云桑坦然道。
唐敛活了几百年,洞悉世事,什么真话假话一眼便能分出。
“记住,你我相见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它日时机一到,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当日神秘人如是说道。
唐敛已然运起读心术。换作以前的东方云桑势必破绽百出,只是现在的东方云桑经历阴阳劫难,受尽冰火之难,尝尽人间疾苦,心志成熟而坚韧。唐敛随意而发的脑电波蹿入东方云桑脑中,立时激起在冰火中千锤百炼的本能,将脑电波反弹,且凌厉如箭矢,几乎让唐敛吃亏。
东方云桑不悦道:“你对我用读心术?”
对于神秘人,东方云桑有着说不出亲切和尊敬。是以一旦涉及神秘人的**,态度异常严肃。理亏在先,唐敛只能认栽,诚心道歉:“对不起。”忖道:“想不到这小子竟在冰火炼狱里练出这般意志,我实在太疏忽了。”
唐三彩打圆场道:“不过我们已经替你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一路走来,东方云桑发现两侧的牢房都是油里油气的犯人。心里十分的纳闷。他知道奥运将至,北京的治安变得十分严格。东方云桑没想到一抓严,就抓出那么多该抓之人。不过,他隐约记得北京的犯罪率一向很低。
狱警推开廊道尽头的门,十几间的牢房空无一人。因为李好舅舅的关照,在庭审之前,他将一直待在这里。
得到消息的巫瞿正对着电话那一端的人发火。“喂,我是巫瞿。你们怎么做事的,收了钱居然不给我把人杀死。什么国际顶尖的杀人组织,放屁!”说完,巫瞿就有些后悔了。毕竟人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只要那么一查,自己那些事还不跟倒豆子似的滚出来。
好在对方理由亏,也不计较这个:“巫先生实在对不起。那件任务的确是我们失职。我们会尽快给你满意答复,并退还你的佣金。”
“钱,我可以不要。我只要东方云桑马上去死!”巫瞿怒吼道,对方早已挂了电话。
很快的,一亿五千万现金就转入了巫瞿的帐户。
牢房没有窗户,里外灯一熄,便昏天暗地了。疲倦了一天的东方云桑躺在木床上很快睡去。
突然,房内火光冲天,一道蓝绿的鬼火像一头匍地的蛟龙从外扑向东方云桑的床。木板腾地燃起烈火,将东方云桑包围。同一时间,无数巨大的冰锥雹雨似的砸落,钉在东方云桑的死**,喷出的血液让火焰的势头顿了一顿。

不消片刻,东方云桑就被烧成了干尸。
有了上次的教训,冰魄、火魂谁也不干轻易确定是否杀死了东方云桑。冰魄走上前,屈指一点,袭出的寒气化为玄冰包围了锁,卡啦一声将锁弄烂。
两个人将元气凝在掌间,全声警惕地走入牢房,瞬也不瞬地盯着东方云桑的尸骨,步步移近。突然,两个人同时出手,冰火如雷霆电掣,齐齐而至。
冰魄、火魂忽然心神齐齐一震,就见尸骨枯皱的眼皮猛然上抬,露出精光浮泛的双瞳。一股混沌之气从东方云桑身上砰然爆发,像一张弥天大网将二人缚在了中央。
“我尚有要事在身,无暇多留。好在你已令元气降伏,使我此去无忧。我已在你身上种下禁锢阵法,只要你不令自身元气波动,纵然皇甫小儿站在眼前,也无法瞧出端倪。现在我传你两手本事。看好,这是‘森罗万象’。诀窍是在瞬间释放出压倒性的元气,将敌人重重包围,以魔阻灭魔,神阻轼神的气势震慑敌人。最适合现在的你拿来唬人。它日你本事渐长,‘森罗万象’也能成为你杀人的利器。”这就是当日神秘人传授东方云桑保命的本事之一。
冰魄、火魂掌中的元气赫然凝聚成实体,蠢蠢欲动。外围咄咄逼人的元气却突然撤退。两个人不敢放松分毫,死死盯着自己站起来的尸骨。
干尸身上元气萦绕,划分阴阳,穿梭万千毛孔反复滋润,气势恢弘,眨眼间已经历经亿万,崭新的人皮缓是出现,直至完整。
冰魄惊道:“你的能力是**再生?”
东方云桑右手一挥,扑出的阴寒湿气立时将烈火泯灭。直视二人,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再生就是我的异能。你们都是异能者,应该知道**再生,对于一个普通人意味着什么?”
“三代人王?”火魂微露讶色,似在为对方的年轻而感慨。
“不错,三代人王就是我。”东方云桑傲然道,同时波动体内的元气,笼向二人。
冰魄、火魂发现,东方云桑真的变了,变得气定若闲,一身元气更是深不可测。冰魄目中精光一闪,道:“二十几天前,在北京大喊大叫的怪物就是你?”
提起异域空间不光彩的事,东方云桑的面皮微微发红,尴尬地点头。
火魂冷不防道:“这么说,你的力量应该还没有完全觉醒?”东方云桑自从浴火破冰重生,脑子就变得极为灵活,接口道:“人王的力量足以移山倒海,毁天灭地,我只要掌握百分之一,就足以杀死你们。现在你们只要答应我去自首、指正巫瞿,我可以饶了你们。”
火魂冷笑道:“你让我们去送死?”东方云桑道:“我知道黑天盟冷血无情。你们应该比我还清楚,任务一旦失败,只有死路一条。就算现在杀了我也一样。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你们为什么不敢赌一把?你们纵然罪大恶极,与杀人无算的黑天盟一比,便如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只要你们真心投诚,国家一定会宽大处理。”
冰魄叹道:“如果你知道黑天盟有多么可怕,你就不会轻易说出这么无知的笑话。”东方云桑道:“你们杀了我是死,不杀我也是死。干什么还要畏畏缩缩不敢行动。身为三代人王,我有无数的刑罚能让你们生不如死。”
冰魄、火魂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东方云桑莫名其妙,毛骨悚然。东方云桑纳闷道:“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火魂道:“不是好笑,是非常好笑。”
冰魄道:“黑天盟的残酷绝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话已至此,务须多言。东方云桑伸手,慨然道:“动手吧。”逞强的眼神难掩那一丝恐怖,将目光扫向牢外的角落。
冰魄、火魂久经杀戮,察言观色,立知不妙。烈火、冰锥同时扑向东方云桑眼神至处。门柱眨眼被破坏成废铁,此时空气中亦莫名其妙地飘出一线血丝。
几乎同时,火魂闷哼了一声,潮红的面颊唰地变白,鲜血从嘴角溢出。原来射向牢外的冰锥突然在中途拐道,一举洞穿了火魂的心脏。俄顷,冰锥化为了溅地的凉水。几乎同时,火魂元气暴走,萦绕着他的身体熊熊燃烧,将他化为灰烬。
扫了一眼愕然的东方云桑,冰魄冷然道:“我杀他,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因为他是杀手之王派来监视我的卧底,他至少会是六星级的高手。如果不是的他鼻子被火熏坏,嗅不到唐小姐身上的香水味,给我制造暗算的机会,就算我们三人联手也未必杀得了他。而且还会马上惹来黑天盟的高手。”
东方云桑凝视的角落忽然走出一人,声音娇而不媚,中气十足。“依你方才的身手,快准兼备,实力至少也不弱于他吧。”走出来的正是唐三彩。以强横的精神力密布周身,干扰人类的瞳光,造成隐身的效果。
东方云桑却闷了,怎么好端端的四星级杀手都变成了六星级的杀手?一个等级的实力差别已然是天差地别,两个等级的巨大差距,岂非说明对方要杀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想着,东方云桑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的不错。要暗杀他,我的确有很多机会,但是我必须考虑自己的退步。总不能一命换一命,杀了他,再让黑天盟取了我的性命吧。现在人王现世,已是人所共知之事。借你之力,黑天盟要查到我身上,恐怕不容易。至于黑天盟的实力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即使七星级的杀手也有足够的实力匹敌皇甫世家的四大守护圣使。黑天盟更有外盟和内盟之分,八星级以下都属外盟,没有任何权利与自由可言。我若非有不得以的原因,也绝不愿背叛黑天盟。”冰魄顿了顿:“至于九星级的杀手强到什么程度,已经不是我们这种外盟的杀手所能知道。而九星级的杀手更非黑天盟的最强者。真正的最强者是隐没在黑天盟背后操纵一切的神秘人。”
唐三彩皱眉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心下却是骇然,向东方云桑发出一道精神力:“皇甫世家是中华最强的异能世家,至少已经传承了一万年。”
东方云桑虽然不清楚皇甫世家的厉害,却也知一个隐于社会黑暗角落的组织居然有着和传承一万年的家族皇甫世家不相上下的实力,意味着什么。
“是非真假,将来自有定论。你若想拦我,天机一脉恐怕自此绝矣。你该不会傻到期盼他这个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人王吧。“冰魄笑着,却比凛冽寒风更令人心痛。
刀剜般的剧痛猛然刺入东方云桑的心。
听着东方云桑被点破深浅,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是又怎么样。纵然我们胜不了你,也有同归于尽的把握。”事到如今,她只能赌上一把,让冰魄知难而退。
“这个自然。”冰魄鼻孔里呼出一大堆的寒气,微笑着,看着东方云桑。
又是那种不屑、轻蔑的眼神,让东方云桑的自尊再度受挫。突然,一股强悍的元气从东方云桑身上迸发,唐三彩惊讶地望去,发现东方云桑的瞳中精光迥然,锐利的眼神直逼冰魄。冰魄也微露讶色。东方云桑道:“你想走,我们不会拦你,也拦不了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黑天盟的事?”
冰魄道:“算是对人王的尊重吧。”
东方云桑道:“谢谢。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死在三代人王的手中。”这不是一句话,而是一句大丈夫的承诺。唐三彩看东方云桑的眼神忽地暗了下来,略略有些失望。
冰魄瞥了一眼东方云桑,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有,“天机一族的异能确实了不起,不过唐小姐的本事却未免差了太多。能隐身,却不能隐去自身香味。倘若遇上真正要杀你们的人,恐怕你们早就一命呜呼。”飘然不见。
现实是残酷无定的,没有清晰的交接,也没有明确的起承转合,常常令人错愕不已。昨天还和市长洽谈如宾的巫瞿在冰魄离开监狱两个小时后,忽然被依法逮捕。因为无数的检举信突然向雪片似的飞向了北京的司法政机关,从送贿收赂到逃税漏税,从非法圈地到走私诈骗,从买卖高利贷到买凶杀人,仿佛明察秋毫的神坻宣世人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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