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海孤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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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孤舟(五)……第二章完求推荐和收藏。
在最后面的那个道士见环渊从蟾瓮里站起,大吃一惊,立即冲他大喊,叫他回到瓮中,见环渊充耳不闻,正要用非常手段,已经迟了,眼见环渊已经落下水去。
他右手一抖,甩出一条丝绦,如灵蛇吐信,堪堪缠住环渊脚踝。只是水浪冲力甚大,几乎把他也拖出蟾瓮。
这时船的龙骨已经开裂,甲板断开,月华仙子所在的蟾瓮,一半已经滑出甲板,悬在船舷外面。那道士知道时间无多,心里对环渊恼怒到极点。
月华仙子现在也已经明了了状况,见那道士甚是吃力,立即使出“万道清辉”的绝技,衣袖中甩出一团丝线,缠在环渊腿和腰上。只是她所在的蟾瓮已经有一半悬空,吃不上力,反倒被水浪拖拽着向外又移动了几分。并且她的丝线跟那道士的丝绦,使劲的方向不在一条线上,虽然现在能够保证环渊不被水浪卷走,但是要再等一会,就是捞上来,环渊也已经是死人了。
后面那个道士向月华仙子做个手势,手中丝绦一抖,已经从环渊脚踝上松开。他又把丝绦一甩,牢牢缠在月华仙子的丝线上,然后纵身飞出蟾瓮,破浪踏水,另一只手抓起环渊,正要在空中回旋,被一个大浪拍落水中。
就在这时,只听“嘣”的一声,那船在惊涛骇浪的拍打下,终于支撑不住,龙骨断开,船被撕成两半,栽倒水中,七个蟾瓮被拖带着翻滚向海里。
那道士毕竟是玄门高手,危机之中不乱不慌,见蟾瓮落水之后,被涡旋裹挟着甩向自己这边,看准时机,丢掉手中丝绦,一把抓住连接蟾瓮的玄铁链,抱着环渊一起,终于钻进最后的蟾瓮之中,立即在里面把盖子封上。
七个蟾瓮连在一起,立刻被卷进漩涡的中心。环渊本来掉在海里已经被海浪拍打的意识模糊,突然间又感到天旋地转,好像被装在一个小箱子里面,翻滚着不断撞击四壁。环渊先是晕得七荤八素,后来就只觉得周身疼痛,却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环渊渐渐醒了过来,睁开眼只见四面一片漆黑,他身体动了一下,才感到自己浸泡在水中。他挣扎了一下,就听一个人说道:
“最凶险的地方已经过去,马上就到玉蟾岛了。”
环渊这才想起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鳌魁跟自己说过,在蟾瓮入水之前,会有一前一后两人审时度势,观察水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蟾瓮,必须引开两人的注意力,他便可以趁机进入环渊的蟾瓮里面。于是就定下这条“苦肉计”。
只是,不知道鳌魁是有心还是无意,远远低估了这涡旋的凶险程度,险些送了环渊的命,并且环渊不是跟他,而是跟玉蟾岛的道士共用一个蟾瓮。
环渊也不知道鳌魁到底进入蟾瓮里面没有,他现在还真的指望鳌魁把他救出玉蟾岛,帮他恢复记忆呢。不过经过一番折腾,他累到极点,翻了一个身,就又迷糊起来。
等环渊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刚刚睁开的眼睛,马上又被光线刺得眯缝起来。他感觉自己是被一个人抱着向上走,耳边听到有人喳喳呼呼,在抱怨旅途的艰苦,似乎是一元子的声音,又听到许多鸟儿的啁哳,鼻子里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桂花!”
环渊立即断定,自己已经到达玉蟾岛。
他现在内心出奇地平静,完全没有悲喜或者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废去记忆,为什么会被掳往玉蟾岛,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家乡,也不记得自己以前的生活。他没有回忆,对未来也就没有向往,现在甚至对鳌魁也没有什么期待。环渊眯着眼睛,由着那些信马由缰的想法划过心头,深吸一口气,又睡着了。
这一觉环渊睡得很沉。他太累了,觉得身体沉甸甸的,旋转着向黑暗深处陷下去,忽而又周身软绵绵的,不着一丝力气。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在火堆边上烘烤,燥热难忍,可是这燥热之中又袭来一丝丝寒意,叫他禁不住颤栗起来。他嘴里发苦,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腾云驾雾飞了起来。
白茫茫的云雾里,他闻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眼前依稀是一株高可参天的桂花树,自己像御风而行一样,绕着这棵桂树盘旋。忽然,他看到树下有一团雪白的毛绒绒的圆球,似乎被风吹着,时不时地滚动一下。
“那是什么?”
环渊很奇怪。云彩似乎明白他的心意,带着他按下云头来到近前。
环渊伸出手摸了那绒球一下,那个绒球突然弹开,雪白的绒毛下露出一张三瓣嘴、一双红眼睛,原来是一只兔子。环渊笑起来,突然又怔住了:
“桂树、玉兔,难道我来到月宫了吗?”
正在疑惑,却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就像是冰封的山溪,在初春刚刚融化,重新流淌时的声音一样。
那只玉兔蹦蹦跳跳循着笑声跑去。环渊顺着玉兔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头扎双髻,身着轻纱,宛如一朵冉冉的白莲花,婷婷站在远处,笑盈盈的眼睛里似乎满贮着一泓清水,又似乎融化了星子的精魄。
她看到玉兔跑过来,微笑着弯下腰,一伸手,玉兔立即乖巧地跳上她的手臂。她抱起玉兔,偎在自己的脸颊上,口里喃喃着,似乎在责备它的淘气。她的余光瞥到环渊,转脸冲他一笑,摇摇摆摆地走过来,随着她的脚步,环佩叮咚作响。
环渊怔了一下,问道:
“你是嫦娥仙子吗?”
“你说什么?”
站在床前的女孩笑不可抑,又带着几分惊诧地问道。
环渊这才清醒过来,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立即羞得满脸通红,嘴里支吾着说不出话。那个女孩俯身放下,笑盈盈走上前来,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环渊想要躲开,身子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好认了。
环渊觉得她的手好凉,冰凉冰凉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挂花香味,沁人心脾。女孩的手在他额头了停留了一会才拿开,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对他笑道:
“已经不烫了。你昏睡了两三天,终于退烧了。现在一定饿了吧?你稍等一下。”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环渊刚才就近,才把这个女孩看清楚,觉得她年纪跟自己差不多而略小,长得真好看。环渊想,即使真的嫦娥仙子,也不会比她更好看了吧。他又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昏话,脸又红了。
正在胡思乱想,那女孩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玉兔在她脚下一步一趋,蹦蹦跳跳,像是被她走路时的风卷起来的一团柳絮。她来到床前,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拿起一个枕头垫在环渊身后,坐在床边,端起粥碗,对环渊道:
“你大病初愈,要先喝点粥,润润肠胃。”
说着拿起汤匙,搅了一下,舀了一勺送到环渊口边。
环渊从小在昆仑长大,并没有见过年纪相若的小女孩,身边的清修之士,也男多女少。即使有女性,也都是他的长辈,一个个师严道尊,道貌岸然,因而从来不曾跟女性如此亲近。
也正因为如此,静玄子倒不曾跟他讲过诸如男女有别之类的训诫,大概是以为没有必要,静玄子觉得环渊必然跟他一样,清修了此一生。所以环渊心里,对异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尽管如此,环渊此刻还是不由得紧张,心跳加速,脸涨得通红,手心也沁出汗来。其实,他这个年纪,正是少男“知慕少艾”的时候,这种反应实属正常。他只是觉得忸怩不安,却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
那女孩见他呆在那里,也不吃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道:
“烫吗?”
说着把汤匙就在自己唇边尝了一下,又轻轻吹了几口,道:
“不烫的,吃吧。”
一边把汤匙重又送到环渊口边。
环渊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感觉,百般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好低头伏就,乖乖吃粥。那女孩见他吃饭,又盈盈微笑起来。
她喂了环渊几口,见他脸红脖子粗,头上汗出如浆,就放下粥碗,掏出手绢给他擦汗。环渊出于自然反应,急忙把头侧在一边,一边抬手去拦,手指刚碰到她掌缘,就听门口一人喝道:
“臭小子,你干什么?”
环渊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元子。
说实话,现在环渊听到一元子的声音,非但不觉得讨厌,反倒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其一,总算帮他暂时解围;其二,他自从梦里醒来,看到这小女孩,一切就美好得如同梦境,使他如在云端,简直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现在一元子一声驴鸣,总算教他找到点现实感,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不过环渊还是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咳嗽起来。那小女孩看到一元子进来,站起身来,冲一元子点下头,叫道:
“师叔!”
说着又转过身,帮环渊轻轻捶背顺气。
一元子大步走上前,问道:
“寒簧,这小子刚才在干嘛?”
寒簧显得颇为疑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一元子,道:
“没什么啊。他刚刚醒过来,我正在喂他吃粥。”
一元子扫了环渊一眼,撇嘴道:
“他自己没长手吗?还要你喂?这小子,哪配这种福分?”
环渊自从一元子进来,就斜倚在床上,紧咬牙关,看也不看他一眼。现在听他言语刻薄,冷冷白了他一眼。
一元子看见,骂道:
“臭小子,还不是你自讨苦吃?不老老实实在蟾瓮里待着,自己活腻了,还险些拖累大家回不了玉蟾岛!”
寒簧回身看了环渊一下,把一元子向外推,道:
“好了,师叔。他才刚刚醒过来。姑姑说,不教人为难他的。你回去吧。”
一元子道:
“要不是仙子这么吩咐,我早就把他送到蟾宫喂玉蟾了。真不知道留着他干嘛。”
寒簧一边把一元子往外推,一边道:
“姑姑这么做,一定有道理的。我听姑姑说,姥姥也吩咐过,不许岛上的人为难他呢。”
一元子一惊,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月姥真的这么吩咐过?我怎么不知道?寒簧,你不是骗师叔吧?”
寒簧笑道:
“我怎么敢骗您呢。姑姑说,姥姥吩咐的,谁要是为难他,就教谁去采蟾衣呢。”
一元子舔了舔嘴唇,不再罗嗦,转身出去了。
寒簧见一元子走远,回身冲环渊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环渊从二人的对话里得知,这女孩名叫寒簧。估计她口里说的姑姑,就是月华仙子,姥姥估计就是那个什么月姥了。他见寒簧的言行,知道她也不喜欢一元子,见她又如此回护自己,忙报以感激的一笑。
寒簧走过来,微笑道:
“这是你第二次笑了。”
说着,指着脚边的玉兔道:
“你刚才还没醒的时候,就冲着它笑呢。你们原来认识吗?”
说完不等环渊回答,又“格格”笑了起来。
环渊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看到一只兔子时,的确笑了,没想到自己的呆状全被寒簧看到,当下不好意思地咧着嘴,自嘲地一笑。
寒簧重新坐到床边,突然身子前倾,嘴巴贴在环渊耳边,轻声问道:
“我听一阳子师叔说,你拔了一元子师叔的胡子,是吗?怪不得他刚才的神情,恨不得活吞了你。”
环渊没想到自己的英雄壮举已经传播如此之广,又想起一元子的狼狈像,大笑起来。寒簧忙用手去掩他的口道:
“你小声点,他在外面呢。”
环渊一挺胸,道:
“我才不怕他!”
寒簧笑吟吟看着他道:
“我知道。要我说,他该感谢你才对。不过,你也应该好事做到底嘛!”
环渊不明白她说什么,问道:
“他为什么要谢我?我应该把什么好事做到底?”
寒簧又趴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是说,你应该把他的胡子拔光才对。我觉得他没有胡子,会好看很多呢。”
环渊也笑了起来。这么多天来,此刻算是最畅快的了。
寒簧站起身,端起粥碗,凑到嘴边尝了一下,道:
“哎呀,都凉了。你等一等,我重新去盛一碗。”
说着端了托盘,袅袅婷婷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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