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乳燕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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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儿顺着蜿蜒的通道,终于摸索到了洞口。但眼前的景象却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圆形的洞口,不高,仅够羽儿这样的身形一个人出入,好像是为羽儿量身定做的一般。而且,洞口圆得有些过分,没有棱角突出,没有凹凸起伏,浑然天成得圆周,好像是某个神奇工匠用了一个圆形的凿具硬生生地打造出来。
整个洞口是封闭的,一面薄如蝉翼的蓝色光幕遮盖其上,在幽暗的通道中散发着为微弱的光芒,时不时还轻微得颤抖一下,泛起细微的波纹。这神秘的光幕就像一块幽蓝色的波斯地毯,遮掩住了后面深暗幽美的石壁甬道。
蓝色光幕是透明的,羽儿能透过它美丽的光影隐约看见外面的景色。
天哪!外面的那些是什么?
稠密轻柔的深绿色水草,顺着水流迎波起舞;一块块不规则的散碎石块镶嵌于细沙之中,纹丝不动;还有多种多样的水生生物欢畅地在它们的家园中生息,自由地游荡。还有水底时不时涌出的暗流,使劲地撞击着水蓝色的光幕,但似乎徒劳无功,仅仅激起一丝的波动。
这里难道是水中世界?那洞的出口不是在水底了?
羽儿被外面的世界下了一大跳,愈发感觉自己刚才经历的神秘。这该是怎么样的神奇所在,悬空璀璨的玉石,无中生有的通道,还有眼前的水蓝色光幕,居然能阻挡水流的侵袭,让这个洞中世界就像在炙热荒芜的沙漠那样干燥。难不成自己真的进了传说中的神仙洞府,可是又不像,没有瑶池仙境,没有琼浆玉酿,有的只是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羽儿拍了拍脑袋,算了,人安然无恙就好。回家的心情战胜了好奇心,羽儿盘算了一下,他是在怒浪峡悬壁上跌落的,随波逐流,过得时间不算太长,那应该还在云澜江流域的范围内,只是不知道脱离了怒狼峡的范围没有。
出去要紧,羽儿暗下了决心,虽然不知道那层水蓝色的光幕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去触碰它。
羽儿的指尖一点点得碰到了光幕,柔柔的,挺有质感,像触碰到了丝质的绸缎。羽儿没感觉到什么危险,又把整个手掌覆盖了上去,用力得推了推,却有了一个令人沮丧的发现,虽然光幕没有危险,触摸上去也很轻柔,但是质地很是坚韧。
羽儿手掌的力道就好像外面水中世界不断冲击光幕的暗流,仅仅让它泛起一些波动,人的实体却无法穿越出去。
羽儿有些不甘心,再把双手的放了上去,像推一块巨石般使劲地往前用力,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光幕就像一团海绵,用它轻缓的波动化去了一切力道。
到最后,羽儿甚至向后退了几步,再一个加速,把整个身躯都撞了上去,但感觉就像撞上了一床被褥,柔软舒适,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整个人被弹了回来,一摔在了地上。
揉揉的痛处,羽儿有些沮丧,外面的世界即使在危险和不可预知,也总比守在这枯燥的通道中要好,可这层光幕就像门神一般,牢牢把住了出口,消灭羽儿的企图。
羽儿苦思冥想半天,决定再试一次。他先盘膝坐下,运气了家传的心法,先把整个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气韵阴阳,出丹田,入泥宫,神透天桥,深藏于经脉之中的元气随着心法的运转,在固定的经脉中来回涌动,消除身体的不适,把能量带到身体的各个部位,滋润着骨骼肌肉。
羽儿自幼长于乡野,心地单纯,虽然有些贪玩和野气,但复杂的尘世污浊并没有腐蚀的透彻的心灵。故这家传的心法虽然不是什么神功绝学,但也让他练得纯熟无比,更加上父亲每日的严格督促,剥夺了他偷懒的机会,也让他的境界日益精进。
但今天这次运功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羽儿明显得感到生于丹田的元气在进入脑部的泥丸之后,有些阻塞,虽然不至于停止不前,但就像陷入了一潭浆糊,贯通得很是缓慢。一个大周天下来,他就感觉像过了一天那样漫长。
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好像没有其他的不适,一个大周天也是能完成,但为什么元气到了脑部就会变得很缓慢。羽儿有些担心,又夹杂了些许好奇,他决定在运转几次,好好探个究竟。
一遍遍,羽儿下意识的将元气往脑部输送,跟原先一样,元气缓慢得通过了,就好像人从陆地走到了浅水之中,虽然跋涉得有些艰难,但总是能够通过。而且当元气通过泥宫之后,一切又回复了正常,顺畅无比得回到了丹田。
羽儿愈加纳闷,不甘心得又运转了几次,更加小心得控制运转的速度,希望能发现细微的变化。
咦,不对!元气虽然每次顺利得通过泥宫,但羽儿发现,每次输送进去的元气总比输出的元气要粗壮一分,脑部好像一个容器一般,在艰难的通行中悄悄地吸纳了一部分元气。
但那部分元气哪里去了呢?整个泥宫没有一丝的异常,好像被吸纳的元气被送入了异次元空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羽儿仍然没有发现原因所在。他又运转了几个周天,更加留意脑部的变化。
羽儿记得父亲说过,脑部是人类最神秘的地方,容纳着整个人的意识。在脑部,存在着一个海一般辽阔无际的意识海,但它又不像大海那样清澈,而像一团浆糊,粘稠无比,人的意识就像一点点小光点,深藏于意识海之中。虽然人类自古就尝试开发躯体中隐藏的潜力,但大脑仍然是没有研究透彻的地方。而且,尝试研究意识海是项凶险无比的试验,稍不小心就会引起骤变,把整个人变成一个白痴。
人类数千万年的试验,耗费了无数先贤大哲的生命,也仅仅是明白了脑部是人身体一个重要的部位,意识海是存纳意识的地方,神秘,脆弱,不能受到损伤。而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明白,传说中只有仙人才会明了。
而所谓的泥宫是意识海中的一个中转站,无论是什么神功绝学,其所衍生的元气都要通过泥宫,才能完场一个大周天的运转。意识海虽然凶险,但通往泥宫的通道却甚是安全,就像苍澜国西北部危机四伏的曼陀森林,虽然杀机四伏,洪荒巨兽数不甚数,但总有一条神秘的旭日通道能贯通而过,据说这是仙人们应世人请求而开辟的通道,虽然曼陀森林危机四伏,但在旭日通道中行径却很是安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传说中仙人的手段又是怎样的神奇莫测。
位于意识海中的泥宫,就是这样一个安全的节点,元气顺着这条通道就能安全通过意识海,完成一个大周天的运转。但如今,平日里安全不比的泥宫变得有些阻塞了,它悄悄得把一部分元气吸纳,不知道输送到了什么地方。羽儿更当心因为这个,会不会让脆弱的意识海发生什么异变,造成什么危害。

羽儿有些害怕,他决定暂时停止他的研究,回家后问问父亲,是不是家传的心法到了这个地步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是他原先在那地底溶洞中神奇的遭遇导致了这一变化。
但是,一切并不如羽儿所愿。羽儿突然发现,他一直运转的家传心法停不下来了,在经脉中运转不断的元气好像受到了什么指挥,自发的按照固定的线路一遍又一遍运转着,不断地将元气往脑部输送。而且,泥宫所在的位置突然加大了胃口,方才还是偷偷的一点点地吸收元气,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张开血盆大口一般,大口大口得吞咽了。居然一次运转下来,元气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被泥宫吸纳了一大半,丹田生出的元气贯通脑部之后,就从一条涓涓细流,变成了一条小水沟,断断续续得淌过一点水流。
羽儿急了,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元气不是要被吸个精光吗。他试图控制元气的运转,让它停下来,但这时候他精心积累的元气好像变成不是他的了,仍然固执地执行那神秘的指令。
正当羽儿欲哭无泪时,泥宫好像吃足喝饱了,吸纳的元气也慢慢变少了。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
泥宫所在的位置爆发出一道白光,闪耀了整个意识海,先前融入脑部的“造化天心”四个大字冉冉从意识海中升起,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升到意识海上方后开始不断得旋转,像一个被的陀螺,越转越快,闪烁的光芒越发炫目。
这时,羽儿先前在那幻化的仙境中看到的玉璧上的那几行大字也神秘的出现,每个字是一个小光点,零零落落得从混沌的意识海中升起,像夏日夜晚的萤火虫,微微颤颤的闪烁着一丝光芒。
“造化本无心。天道自险途。人世如梦幻,难得唯一心。、光似幻,雾似电,何人堪破其间。霁风月,画烟柳,尘土砌红颜。星垂月坠,春秋轮回,似梦枕南柯。待睁眼,已是回首百年。笑尔等痴情不悔,凡心难觅,岂知大道只是毫厘间。”
羽儿自然而然得默念了一次,愈发感觉到蕴藏其间的孤独寂寥和桀骜不驯。奇怪的是,待羽儿默念完毕,这些小光点也停止了上升,静静的悬浮在意识海上方。
当时空都静止了一般的时候,那些小光点又动了。所有的光点飞蛾扑火般冲向了那不停旋转的“造化天心”四个大字,缓缓得融入其间。当所有的光点都消失其中后,那四个大字也停止了旋转,诡异得不断扭动,凹凸起伏不定,渐渐幻化成“明心境”三个字。
明心境?这不是在溶洞中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那几个字吗?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正当羽儿狐疑不定时,轰的一声,“明心境”三个字突然炸裂开来,重新散成一个个小光点,慢慢散落到意识海中。
一切都归于沉寂。羽儿也随着那一声轰然巨响陷入了昏迷。
他在昏迷中隐隐约约感觉到,家传的心法还在一丝不苟地自发运转,一次又一次得通过泥宫,只是这时候已经变得顺畅无比了。
他在隐隐约约中还感觉到,有一个苍凉空旷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语:
“造化无心,天道九境。明光曜世,阐于幽微。大千见于须弥,光影藏于昏暗。红尘多俗事,繁华一弹指。纳沧海于心,伫千仞于前。登则踏足九天,隐则藏于深渊。以明光之心,悟人间百态,大道可期。”
这声音一遍遍在耳畔回荡,仿佛可穿透心灵,让羽儿沉浸其中,羽儿甚至隐隐感觉,随着这声音高低起伏的吟唱,经脉中运转的元气也神秘得起伏波动。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包围了他,让他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待羽儿醒来,发现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泥宫阻塞的感觉已经消失,元气顺畅得在体内运转,只是削弱了许多的元气提醒着他,刚才似乎并不只是一场梦。
羽儿有些哭笑不得,在这鬼地方,自己居然昏倒了三次,而且是莫名其妙得昏倒,醒来时又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只是这一次,真的得不偿失,虽然经脉仍然畅通无阻,但自己苦修十几年的元气居然被那神秘的存在吸纳了大半,害得自己修为大减,估计回去又要被父亲逼着勤加苦练了。
想想以后悲惨的日子,羽儿头皮有些发麻。但他又庆幸了一下,自己经过了这么多磨难,居然还完好无损,也算是上苍庇佑。而且,他发现这一次醒来,虽然元气削弱了,但是似乎心法运转的速度增快了不少,而且心头隐隐有一丝明悟,感觉自己对世间万物有了更为透彻的理解,就比如外面美丽的水中世界,他都能以平常的眼光审视,还似乎有了一丝距离感,感觉这只不过是寻常。
更为奇特的是,那神秘的水蓝色光幕,如今他看去,外表的水蓝色光芒都已经消失了,好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能量。他似乎还能隐约看见其中神秘的能量在缓缓的流动。
羽儿又一次好奇得把手伸向那水蓝色光幕,他发现自己的手掌自然而然得顺着能量层的间隙穿了过去,触到了外面冰冷的水流。
咦?手掌是怎么穿过去的?羽儿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很自然得发现光幕中能量流动的间隙,然后就穿了过去。
既然一只手能穿过去,那整个人呢?
羽儿凝神屏气,慢慢德他发现这层能量中的间隙在他眼中慢慢地被放大,从原来一个手掌变成了一扇门一般。羽儿一咬牙,整个人扑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有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层被褥一般,被弹了回来,反而一种冰冷湿润的感觉包围了他。
水,这是水,他已经出来了。羽儿欣喜万分,原来那层水蓝色光幕是要这么过去的。而等他回头一望时,那被层水蓝色光幕已经消失不见,那神秘的洞口也消失了,他只看见一面光秃秃的水底石壁,上面的间隙还顽强地生长出几条水草。
但羽儿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谁知道自己经历的是怎样的神奇?反正现在人安然无事就好。
很快,归家的心情排遣了心中的好奇,他整个人被一种激动的心情充斥着,好像胸中有激流涌动一般。
在浮沉湖边长大的羽儿自然有着一身不俗的水性,很快,他就从水底跃出了水面。
待他上岸后,找了一户老乡问了一下,原来自己正是在浮沉湖北岸,与柳烟村在同一个方向,相差的距离也仅仅是百余里的路。
他在热心的老乡家勉强充了一下饥,拔腿就向自己的飞奔而去,如同一只归家的乳燕。
他并没有回去寻找那神秘的溶洞和通道,他隐约感觉到,随着他的逃离升天,那地方也消失于茫茫大泽之中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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