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夜之间，锦州城外已经布满了鞑子的营帐，绵延数里，尉为壮观。
在离程不到一里的地方，散落着东倒西歪的木柱和石头，有的木头还在燃烧着，袅袅的青烟被晨风吹散，与远处鞑子营帐中升起的炊烟互相映衬，提醒人们，战争还没有结束。
我站在北门城头，眺望着不久之前我浴血奋战的地方，心里一阵激动，今晨一战，士兵们已经完全恢复了对我的信任，他们不加掩饰的崇敬的目光告诉我，我又是原来那个智勇双全的好将军了。
两军对垒，士兵与统帅互相信任是制胜的关键之一，很幸运，我现在拥有这种信任。
程本直带着谢尚政、霍无疾和张如龙等人来报告战果：敢死队摧毁敌人抛石车6架，其余两架被李世忠他们的火炮摧毁，现在敌人已经没有抛石车了；另毙敌300多人，主要是蒙古人，其中有鞑子的牛录额真一名；抓获蒙古人一名，因为翻译难找，审讯还无法开始；此战我军阵亡12人负伤147人，其中重伤18人。
听到后来，我的笑容消失了，微微的皱起眉头。
程本直显然注意到这一变化，小声说：“大人，自与鞑子作战以来，此战应该是最成功的了。”
“哦？！”我随口应到，随即意识到大家本来都兴冲冲的来报捷，而我一张苦瓜脸扫了大家的兴。便振作了一下，笑吟吟的扫视大家一眼说道：“赖诸位努力、将士用命，今日赢得头阵，大振锦州之军心、民心，挫了鞑子的锐气。我命令，”我稍做停顿，又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敢死队、救援队等全体参战将士，先予以嘉奖，战事一毕，上报督师请功，论功行赏。另，传令下去，全军今日加餐。”
众人很是高兴，程本直认真的说：“总兵大人今日枪挑鞑子牛录额真，振奋士气，威震敌胆，当记首功！”众人都点头称是。
“不！这万万使不得！”我拒绝道，语气坚决。
众人一惊，都大惑不解的望着我。
“为统帅者，指挥全军争取胜利是其要务，非到紧要关头，不可舍身犯险，今日之事，非为紧要关头，而舍军轻出，实为不智之过，即使有功，也功过相抵，怎能记首功呢？”
我见众人还要抗辩，便抢先说道：“诸位不必多言，龙某自有主张。哦，程参军、谢将军随我去安抚受伤的将士，还劳霍将军守城。我们走吧！”言罢，拉起程本直就走。
其实对于功劳，我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衡为祸福之根”这句话告诉我，如果你得到的太多，不管是不是该你得的，都会引至不满和嫉妒而种下祸患；而如果你总是让出该你得的，那么大家都会认为你老是吃亏，就总是想让你得些什么，反而你会得到更多。
我作为锦州总兵，只要打胜仗，这功劳可就大了，可以说全城用命都是在成就我的功业。至于一些具体的战功，对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大可大大方方的让给手下，这样人心归附，一旦拥有一支只愿意为自己卖命的部队，我还需要为别人立什么功？
听完程本直的呈报审讯蒙古人的情况，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皇太极真是一个人物啊！
察哈尔蒙古首领林丹汗一直不与后金结盟，双方多年来互有征战，但今春皇太极不知怎地与之修好，共同图谋中原，原定今年十月出兵，但督师的突然进逼，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但他将计就计，先与辽东诸军对持，并说动日本进兵牵制，使辽东全线告急，欲调动关内明军来援，使关内空虚，然后蒙古发难，使明军不能两顾，彻底打败大明，三分天下。当然最终是想要消灭大明，独霸天下！
此次蒙古诸部出兵三万到辽东助战，大部已经于昨夜运动到锦州和宁远之间，准备伏击援军，另有5000余人留在锦州协助攻城，这被俘的蒙古人是一个千夫长，率领抛石车编队，好在我今日奇袭，使得鞑子的秘密攻城武器未及发威便全军覆没了。
好消息是中路军的原计划的确是攻宁远，因为那里离山海关更近，更容易调动大明关内人马，临时计划打锦州，还真是上了我的当！认为打锦州比宁远还容易，哼！
另外一个令人宽心的消息是蒙古人的抛石车改进有限，射程不到一里，即使我们射程最短的火炮都可以轻易的消灭它。抛石车还是一两百年以前的东西，而火炮却是现在的，这抛石车不足为惧。因此他们才会秘密的于夜间布置，想于黎明前夕发动突袭，破坏城防，为步兵进攻做好准备。
看来我们面临的是一次空前的挑战：皇太极提前安排了这次决战，显然，我们是缺乏准备的，尽管锦州的行动改变了皇太极的计划，但鹿死谁手还是未知。
我目前能做的就两件事：第一，把皇太极的计划通报督师和朝廷，请他们早做安排，对于锦州，不必来援；第二，把莽古尔泰率领的6万满蒙联军拖在锦州，争取消灭或者重创他们，使其失去战斗力。
想到这里，我对程本直说：“请程先生代拟三份文书，分别是给朝廷奏章、给督师的官文和给何可纲的书信，通报皇太极的阴谋。
对于朝廷，请朝廷务必加强龙井关(今河北遵化东北)、大安口(今遵化西北)一带防范，另确保辽东粮饷供应，若有可能，应争取利用蒙古各部的矛盾和满蒙之间的矛盾，说动林丹汗坐山观虎斗，暂不出兵，只要辽东击败皇太极，则蒙古自然不敢兴兵犯境。
给督师的文中，请督师勿为锦州分心，三个月之内不必来援，全力筑城。待锦州之敌败退，可由山海关、宁远来部队防守锦州，我当率部驰援平辽和北宁。又锦州自训练守备营，颇有成效，现欲扩大编制，请准予在宁远另练新军5000，为锦州守备二营，请裁定并知会宁远协助。
请宁远何总兵尽快筹集粮草，坚守待变，另我将派30名锦州守备营军官到宁远招募一支5000人的部队，并就地训练，请予以关照。”
程本直立即开始伏案起草。我忽然想起新军事关重大，补充道：“嗯，关于新军之事，也向皇上提及，另外请就新军粮饷、器械等造一计划，呈报给朝廷和督师。”
我让人把张如龙找来，请他安排送信，确定先送到宁远，再转送京师和平辽。
安排已定，我才叫谢尚政、霍无疾二人前来，说明情况，商量抽派军官……
诸事妥帖，我才轻松下来，看到大家都有些疲倦，便道：“大家还可以睡上半个时辰，待会一起坐一坐，我们还是到城头摆一桌，反正今天加餐。”
呜！――角号声起，城外一片喧哗，城头有人高喊：“鞑子攻城了！”随即，锣声大起。
我苦笑一声：“看来诸位是无法休息了，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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