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吴郞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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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郞道上,一辆骡车吱呀呀地向前走着,在后面拉出一条极深的辙迹
黄沙扬起的烟尘有五六尺高,一眼望去,蒙蒙都是土黄之色。
刚才路上跑过去几骑驿马,也不知道有什么紧要文书要传递,怕是边境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这条大道,是吴川郡直达郎郡的官道。平常杂杂碎碎诸多货物,都在这条路上相互往来,也算得上热闹非凡。只不过最近边境战乱横行,大部分的守城的士卒都被抽去了土木关守边,也少人去打击道上的山贼。因此这里也是一片混乱,时常有些劫货杀人的事情发生。
不过吴川城的丝绸陶器出名,在远近州县都算得上特产,利润也颇大,因此即使危险。也还是有不少人愿意赌上一条命,去做几笔买卖,可能侥幸躲过强盗,就能大发一笔。
估计这辆赶路骡车,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高悬的太阳照着车上坐着的两人,其中一个老些的,不时抽了鞭拉辕的马骡,还扭头向后面车厢讲话。
“大侠,这一路上你可一定要保好我这车货。”
“到了郞城,我一定让店里的伙计带您去尝尝我们郞城最好的酒菜。那里的狮子头可是我们郎郡一绝,就算京城王公也吃不到的好东西,散花楼新进的秦月姑娘既漂亮,人又懂事,最喜欢您这种刀口上舔血的铮铮汉子,又弹得一手美妙小曲。只要你保好我这车货,等到回去做买卖赚了钱。,您吃香喝辣,倒是什么都好说!”
后厢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你路上都说百多遍了,你不腻我也腻了。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给爷爷我换个坐垫,让我见了贼人也有力气打,要不等下江湖上的人说我秦三保不住镖,是因为腚子疼,那还不是丢了我秦三爷的脸面?坐在这箱子上老子都要坐出茧了!!!!”
随后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你娘的,鸡毛老鬼。”
车上的车夫叫做王老才,是吴川城的一个鼠商,是民间杂货商的简称。平日专门在周围郡县做一些小本生意,这次好不容易在一个落魄的地主家里购进了一车丝绸,正要拉去郞郡兜售,狠狠地赚一笔差价,正巧为女儿相中了一位夫君,就住在郎郡,于是顺便把女儿也接去。
听闻吴郞道上劫匪成帮,王老才又怕货物被劫,又舍不得出钱,于是到处在城里问有没有价格便宜的武师,寻找了半天,在城里经店小二推荐,见了一位据说是武师的大高手,双臂有百来斤力气,也愿意做保镖的辛苦事情,价钱还不贵。
王老才显然不懂得江湖上武人的定级标准,被拉去破落巷堂里,看到所谓的高人一身横肉,飞了几个枪花,一下刺穿一块大青石以后,长得也颇为老实,顿时心中欢喜。问了姓名叫秦三之后,忙不迭地给了一两银子做订金,说好第二天东城门回合就走了。
第二日王老才携女带货,拉着高人急冲冲就出了城。路上才跟秦三说这是要运几箱丝绸。
王老才本来就吝啬,这次因为生意做大,花光了本钱,更是扣门地要命,零时拉了辆乡下运柴火的牛车,倒腾出一个棚子,也不知道哪里去借了匹骡子后,寻思着自己是做大生意的人,千万不能引人注目,免得被劫,于是又去换了一身农夫打扮,就那么上了路。
一路上这辆改装车还被过往的客商路人嘲笑了一番,王老才厚着一张老脸,也不胆怯,拉着打扮成男子的女儿,亲自执鞭骡车,就与大侠一起上了路。
谁知道车子零时拼凑,质量不好,箱子等物安放得又乱,昨天郊外又下了一场雨,地面坑洼不平,王老才着急赶路,拼命拿鞭子抽着骡马,一路上颠颠簸簸,晃得人腰酸背痛,箱子隔半个时辰就要掉一次,一路上光在后厢扶箱子就让秦三累了个半死,在后厢就骂了王老才一家老小抠门,就差下车走人了,王老才好言相劝,就把他留了下来。
老才即寂寞又啰嗦,一路上除了跟秦三吹家中如何发达,女儿如何花容月貌,找了个好人家。就是叮嘱秦三要万万小心,见到贼人一定要杀他个落花流水,到了郞城良辰美酒通通奉上云云。
秦三憋了一肚子气,又无可奈何。
其实这秦三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这次正是奉了山上头领的命令,要抢民女回去给二头领做小房,在城里埋伏了半个月,刚好碰上王老才个衰鬼。
于是秦三只能在车厢里一直冷笑,忍着跟王老才一起赶路,只盼望快点完成大头领下发的任务。早些回去吃酒抱着婆娘,醉死睡死最好,你免得受这出力不讨好的罪过。
赶了半天路,本来货物就是重东西,王老才又不懂得体恤畜力,晌午刚过,太阳还是火辣辣地在天上悬着,骡马就累了个半死,一路挪到了葫芦山脚下,就再也不肯走了,任凭王老才怎么抽也不肯动一下。
秦三心中倒是暗生叫好。
三人一车一马,只得停下来休息。等那畜生力气恢复过来再赶路。
王老才才坐在一旁和闺女坐下来喝了口水,谁知道没过多久,就看见旁边葫芦山山石旁突然涌出两匹大马,旁边跟了一十来个的喽啰。一下子把三人连通骡车包围了起来,看那架势,刀枪晃眼,凶神恶煞的,怕是要劫道了。
王老才顿时吓得脸色发青,一下子拉着闺女躲在车后,认出了这正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山贼头目元猛。秦三倒是不慌,拿出了砍刀,就站在一旁。
顿时葫芦山下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风吹过耳边,和前面两匹大马嘶鸣的声音。
“大侠!你一定保住我这车货······闺女莫怕,秦三哥是江湖豪杰,定然不怕这些匪类。”
说罢就把头转向闺女,伸一双手护住了再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儿,又看看自己一车宝贝,说是不怕,腿脚倒早就抖成了筛子一般。
当头的一个身着轻甲,拿着长枪的彪悍汉子,正是着附近有名的山贼头领元豪的弟弟元猛,两兄弟一个使双刀,一个使枪,分别到达了铁膜和易筋的境界,平常在几郡周围为非作歹,也没少杀人,饿极了甚至连官兵都抢,凶名赫赫,也算是地方一霸,但是一直不曾见有人来管。
元家两兄弟深目褐发,脸型方方正正,也颇为奇怪,不像是大允人的模样。

听说两人父亲是车迟蛮夷的逃兵,也不知道怎么流窜到了豫州境地,了当地的一个妇女,一下就怀上了兄弟两个。谁知道世事变幻,那蛮夷没过多久就立马就被官府抓到,先是审了十来天,后来县官见这贼兵身上没什么有水可捞,就扔了牌子,把他拉到菜市口乱棍打死。尸体在那里曝晒三天,以扬大允国威。
怀胎十月以后,元氏生下了两个孩子,辛辛苦苦,一屎一尿的把两人抚养长大。
大允虽然开放,但也礼法甚严,对于这个被蛮夷强暴的柔弱女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眼色看。彼时妇女跟自乡人私通被发现,都要被小孩啐口水,遭宗族惩罚。
何况是跟蛮夷作奸犯科之人生下的孩子,简直就是在整个族里的人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两兄弟母亲被乡人冷嘲热讽,他们从小也没少挨白眼,跟村人经常发生冲突,自然养成了一副乖戾残暴的性格。
不久之后元氏在村边突然莫名其妙溺水而亡。两人便认定是乡人所杀,一人提了一把刀,当夜摸到了族长处,杀尽族长一家后,又把平日嘲笑过自己的乡人尽相砍死,一夜之中,一村人屠了一半,成了轰动郡城的一大惨案。
随后两人一狠心,凭着一股斗狠的性子,干脆出去落马做了草寇。大允如今风雨飘摇,每天逃难落草的百姓堕入牛毛,两人勇猛无匹,倒也拉拢了一群暴民,占了一个山头。
旁边骑着驴的狗头军师,着一身皂袍,一颗豆大的黑痣长在眼上,一脸的猥琐相,正是唤作文道人。本来这文道人学过几分法术,托人找关系当上了官府的一个县丞,吃着公家的俸禄,本来日子过得也算安康。谁知一次随县令出外公办,半路被元家兄弟劫了下来,随行的官兵一下子跑了八成,县令两下就被杀死。
元豪本来抢完东西,抹了县令脖子后,准备连文道人一起杀了的时候,这贼道士也识趣,立马换了阵营,倒是把县令一家供了出来,随后带着匪帮洗劫了县令藏金银细软的的地方。元豪带一群弟兄抢饱之后,知道文道人也是天性恶劣,而且还会道法,笔墨算账也不错,就把他留了下来做狗头军师。
于是三人霸了附近的一座山头,自封为首领,领着贼群转战吴川城周围十余村,专抢落单的行人和过往客商。
后来胃口越来越大,练雇有保镖的商队也开始抢了起来。有几次杀了几个江湖上门派的弟子后,从身上搜出几本武功道术秘籍,元甲兄弟门来根骨就不错,这一下有了秘籍,更是如虎添翼,学会了变本加厉扩大势力,每年又给吴川官员许多的好处打点上下。
现在已经隐隐成了地方一霸,专门在几个城附近游击作恶,日子潇洒得不得了。
前两日有线人听说王老才拉了一车货,又带了闺女准备回郎郡准备为其找个婆家,元豪就动了为弟弟找个二房的念头,就让城里的弟兄设了个套子给王老才钻,谁知道王老才贪便宜,一下子进了圈套,后面简直就是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两个恶棍带了十来个兄弟,就围在两人周围。
“二当家,货和大闺女我都带到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秦三这时才露出了本性,拿着刀指着两人,一脸的。
“你个畜生!妄我老才瞎了狗眼,请了你这个猪狗畜生,竟然要和着这群蟊贼坑我!!”
王老才现在知道秦三是内应,顿时毁得肠子都青了。说罢狠狠吐了口唾沫在他身上,这是巴不得将秦三剥皮食肉。秦三也不恼,脚步一晃躲过后就站在一旁,刀依旧指着,一脸笑意看的老才和闺女两人也是心中发毛。
“小美人,我看你长得水灵,何必要跟你爹过苦日子呢?怎么样,跟了我们老大暖床去吧,说不定还能做个压寨夫人。”
“进了我们寨子当个小房,以后吃香喝辣倒也不错!”文道人也在一旁迎合了一句,自是撸着他的两撇小须。
“军师说的对!小娘皮皮白肉嫩,元二哥今晚倒是享受了,哈哈!!”
“哈哈哈。”
周围一群喽啰顿时跟着起哄,吓得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往后缩了缩,往爹身上贴的更紧了,王老才一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自己的一身麻骨杀只猪都成问题,更别提面前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大爷了,心中恨恨,怕也是气得要吐血了。
“大王,我只求把我闺女留下,这些货都给您!一车的丝绸,我一件不要了,怕也是几百两银子了,我闺女找了人家,明年就要嫁人了,我还指望着抱个孙子···大王您行行好,我把货都给你,望大王开恩,放了我们吧,以后每年过节,老朽携全家给您上香,保佑您升官发财···”
说罢就拉着闺女一起跪了下来,不住地在地上磕头,震得周围咚咚作响。
元猛倒是不出声,一脸含笑,一张刀疤脸也越显狰狞,直看得王老才心惊肉跳,只怕心都要跳出来了。
过了许久,元猛猛的咧开一张大嘴,堆起了一脸横肉,挤出一个笑容,挥了挥手,“杀了她爹,女人留下。”
只听见那女子一下子大哭,一下子抱紧了老才,被旁边的秦三一脚踹了出去,猛的一刀,直接割破了老才的喉管。顿时鲜血飞溅,撒了旁边的闺女一脸,都把个人吓得傻了,周围的一群贼人却在那里哈哈大笑。
料想王老才辛苦了一辈子,还没有发财,就死在了荒郊野岭之外。
彼时路过几个官兵,也不出声,也不管那闺女的叫喊,冷冷看了一眼,跟元猛递了个眼色,就策马跑开了。
王老才一生中最后一眼,便是看到无限延伸的泥地之上,自己视若珍宝的闺女哭闹着回头,却被一群喽啰推搡上了骡车,远处的官兵绝尘而去,还有远处一片欢呼的一干贼人,还有元猛和文道人脸上紧巴巴的阴笑。
“包序宏····元猛······千刀······万。”
秦三听见王老才唇齿翕动,却再补上了一刀,狠狠的把王老才钉在了地上!
一滩红血,一具尸,就是一个时代的角落写照。
彼时世乱各东西,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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