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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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先生这一句话讲出来,立刻就吓了陆浩一跳
没想到啊没想到,陆浩从来没有想到息先生竟然一下子就毫不犹豫地提出把自己收为弟子。
息先生的神通他已经见识到了,方寸之地,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那么大的一间房子,说飞上天,就飞上天,必定也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尤其是刚才接住陆浩‘燕啄虫’那一招时的从容、轻而易举,这就已经不知比村里的教头厉害了多少倍了,单单这一手就已经可以折服他了。
陆浩自从陆家村出来,也差不多过了六七日了,就已经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经历了过去十六年从未经历过的许多凶险,还差些就命悬一线,但是到现在好安然无恙,简直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不能不说是祖宗造化,垂怜保佑了。
刚才如意那两下道法就已经把陆浩搞得焦头烂额,要不是他拿了“昆吾”,如意手下留情,可能陆浩连第一波的灵火都挡不住,哪里还有后面的对峙灵掌?
陆浩刚才对息先生说能赢,一是占着如意轻敌,不把他自己放在心上,二也是含了一丝逞强的孩童之心在里面,已然惴惴。
若是能入得这样的仙人门下,那以后还不是能呼风唤雨,无所不通?
至少是比陆浩现在漫无目的地乱闯好多了。有个师父教导,必定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只是,陆浩终究是陆家的族人,家规甚严,没有经过族中长老允许,就妄自拜师,简直就是烦了大不韪之罪,要是被三长老知道了,拿出了宗法,怕是打断一条腿都是轻的。
因此陆浩一下子欣喜,一下子却又满脸愁苦。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朝息先生深深唱了个喏。
“前辈好意,后生小辈陆浩心领了,只是陆浩本来暗自出了族地,在外面野了一段时间,已经是大大的不该了。现在如果未经族中长辈同意,就擅自拜师,恐怕也有违宗法。”说罢,就把身子躬了下去。“实在是对不住前辈了。”
“你个混蛋,我师父要收你就收你,要杀你就杀你,哪里给你拒绝的余地?要不是我师父好心,看见你可怜救了你,那天你躺在路上就是被人拖去埋了都不知道!黑脸没羞就算了,练心都是黑的,我呸!”
先前息先生说要收陆浩为徒的时候,如意就止住了哭声,只是一对耳朵兀自伸长,转向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就连一旁的王若水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这边,眼里含了几分期待。
等到看见陆浩一脸欣喜,两人也松了一口气,都高兴起来。
如意是高兴以后这家伙入了师父门下,虽然岁数比自己大,辈分却铁铁地摆在那里,自己以后有了玩伴,还可以天天欺负这个混蛋,也解了平常手痒,不能不说是喜事一桩。
若水是高兴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要和自己一起拜师,以后就要成为同门了,想要报恩,可以来日方长,慢慢计议了。
两个丫头都存了心思,但是想法都差不多。
结果陆浩一下高兴,思考了不到片刻,却突然扔出宗族好大一顶帽子,回绝了息先生的收徒之举,还摆足了礼节。
顿时两人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声呆子,却是都失望透顶了。
如意更是立马坐不住了,咕噜一下在地上爬了起来,两步走到陆浩面前就骂,想来平常息先生也就她那么一个弟子,也甚少管教,全无长幼尊卑之分,搞得如意一副性子也是爽直。
“······”
陆浩一听这个小魔星又上来发飙了,立刻冷汗就流了下来。只是低着头,眼睛盯着息先生长袍的袍裾,也不说话。
“好,不错!”
息先生两眼眯起,捻着长须,笑声听得陆浩背都麻了,“有礼有体,以长为尊。真武法身,倒也没有选错继承人。”
听到了这一番言语,陆浩把头抬了起来,凝视了对面的那双眼睛许久,随后躬下身,又还了一个喏。
“这是你们家那老顽固陆元修的亲笔信,还有他的一枚玉环。你自己看了,再决定何去何从好了。”
陆浩听到陆元修三个字的时候已经直起了身子,待听到“玉环”,“亲笔信”的时候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待到如意在一旁踢了他一脚,才回过神来,赶紧接了前面的信件和玉环,拆开看了起来。
玉有美名,专赠贤良忠义之士,环,又有还意,主要用以君免臣罪,许回复任,也可由上级赐予下级,长辈给予小辈,表示你这个人曾经犯过错,但是现在已经被原谅了。陆浩原先为救虎子四人,一人独抗鼍龙,但后来石洞之中得遇真武,保全了性命,却动了心思,不返回陆家村,已经翻了大忌讳。
虎子一行人回到村中,定然会被人拉去一起寻找陆浩,说不定那鼍龙早就被剖了肚子,被长老一行人验证陆浩在不在里面。没看见陆浩尸骨,估计几位长老还在生气寻找呢。

现在竟然听闻三长老竟然有亲笔书信和玉环要给自己,如何不又惊又喜,所以才呆立半晌,随后接下就拆开看了起来。
两天前,陆家村,狼居胥湖。
春天的湖面平静而清澈,岸边的几株柳树垂下了枝条,在水面不住的晃动,像极了女子在水边濯洗自己的一头秀发。偶尔有鸟雀飞快地在湖面掠过,点起一圈涟漪,又飞快地往上折弯,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
陆元修就站在临湖的庭院里面,树影斑斑驳驳的照了他一身,仿佛是站在了巨大桐树围成了穹苍里面,周围的石板虽然古旧,却也干干净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庭院了。
这里是先祖陆奉先曾经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就便改造成了祠堂,不过这里很少有人能够踏足,除了几位长老以外,节日之外这里一般是不对村民开放的。
停留在这里,这个五百年前的先人居住,现在却安安静静的地方,总是能想到很多的事情。
前两日太子的书信被人送了过来,递交到大长老的手上。里面的内容太惊世骇俗,四位长老争吵了一宿,各执意见,也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于是陆元修今日便一大早踱到了这个庭院当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眼前他一边看着湖色,一边正摸着手上的铁青色的扳指,这是他早年在军中做偏将的时候皇帝赏赐给他的,一直被他戴在手上,不曾脱下。
风从湖面上吹来,进了长廊,吹进了庭院,又慢悠悠地吹上湛蓝的天空。
远处的街道上一片忙碌,但喧嚣却始终传不到这里,就好像这里和外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陆元修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突然间,他转头看向了北方,眼中满是利芒。
“有趣的人又来了,不知道这次他又想怎样。”
庭院里的风还在吹着,树影依旧,人却已经不见了。
“话说那是乾定六年,天下吖,早早就得了太平,一方的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简直是千年未见的太平景色。
这都依仗了咱太祖皇帝、威武侯与留侯一干顺天而生之人四方征战,为大家伙谋下了这一方乐土。
故事发生这一天呢,距离咱太祖皇帝不动刀兵,也已经三年了。
也就是说太祖皇帝三年不曾摸过刀剑拉,练武库里的兵器都生了锈,堆在那里,没人管一下,也没人看一下。
眼前皇帝正在殿上批改着大大小小的奏章,看一章,画一笔,再盖上印;又看一章,又画一笔,又再盖上印。
一旁的小黄门看着万岁在那儿写着国家的功课,也不敢打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端着印章,等着太祖皇帝伸手来拿,下面的一双腿抖得跟脱力的骡马一样。
却是太祖太过威猛,久不经战阵,如今王霸之气久含不发,已经自然流露,确是把旁边的黄门都吓得不敢动弹了。”
田边的一棵大树下,一位说书先生就随随便便的坐在树下,面对着粼粼玉带,一边拨弄着三弦,一边在那讲着故事。
他从今天早上起就来到了村里,村里的人谁也不认识他,但只是觉得他有说不上口的亲切,因此倒也没人上去询问这先生从何处来。
进了村子之后,这位说书先生先是走到了演武场,站在威武侯的执剑相前看了许久,待到一干习武的孩童来了之后,凝视了半响,便默默走开了。
不多久,就有人看见他来到了玉带河旁的农田处,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到了一把三弦,就那么找了棵稍大的树坐了下来。
手指轻拨,发出了一阵乐声,也不吆喝,立马就摆出了一副说书的阵驾。
周围路过的老老少少平日里只见过场子里的评书先生,现在见到有人竟然坐在了田边树下开始拉琴,一副风尘模样,如何不好奇,顷刻,就有几个人围了上去,开始听这先生说书。
这位先生一身瓦蓝粗袍,相貌平平常常,口才确是一顶一的好,
当即便从太祖自草莽中崛起,得遇陆奉先,白子章两人,扯了大旗,于官道上斩了大蛇,拉起了人马与汤朝军队作战开始说起,摇头晃脑,指手画脚,表情夸张的说了起来。
说到紧张处,周围听者自竖耳,不可放过先生嘴里的只言片语;唱到幽默处,周围老少妇孺便爆出一声大笑;待讲到汤末百姓困苦,食妻杀子,饿殍遍野,周围观众又涌起一片抽泣之声,现在讲到了下午,周围的人不但没少,却越发地多了起来。
村民们此时听到皇帝不耐烦地在殿里批章子,旁边的小太监惶恐不已,周围却是又爆出一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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