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听秘逢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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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那麻痒的感觉似乎不再发作,人也缓缓醒来。四外依然寂静万分,但身边却有一个极其细微简直无法听闻的呼吸。那呼吸声的节奏,也是合着风吹树林的节奏而响,若非那呼吸声就在上方,根本便无法发觉。
他奇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眼下是处于大土地遁法的保护之中,身在泥土中,想来那人就埋伏于自己身上不远处。也顿时明了为何竟无法察觉他人声音,敢情这些人都深知如何利用环境进行伏击。只不知他们伏击的又是何人?
过了许久,麻痒的感觉再次生出,但这次只是略微麻痒,虽时不时地生出无法容忍直欲抓狂的感觉,比之于先前的感受,却不谓已是天堂。是以神智也无比清明。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又过了不知多久,身边那人发出响动,接着头顶似乎有所震动,想来那人竟站到了他的头顶地面处。四周也纷纷传出响动之音,一个短促而轻微的虫鸣之后,四周的响动大了许多。接着纷纷行来,在他四周方圆三丈外停下。但听一个声音道:“又走漏了消息。”
那是种奇异的仿每一音节都是不同人所发出的古怪声音,说起话来缓慢而诡异。柳一搂脑海中轰的一下,登时想起最初在请出心月狐途中遇到的那次埋袭,哪还不知,这些神秘可怕的武林中人,潜藏林中,仍是要埋袭“阴阳二魔”一行。
四外里静无半分声息。过了片刻,那诡异的声音说道:“花蚊子,你那蚊须针的麻酥散,为何失效?”一个与先前蚊子哼声一样音质的声音惊恐说道:“山主……那人想必深知潜藏**!”那被称为山主之人低低地哼了一声,说道:“哦?”那花蚊子立即惊恐回道:“山主明察!当日那柴木儿也险些以土地遁法逃过!此人不问而知也是诸葛清的弟子或同门!说不得便是由此走漏的风声!”四外里沉寂片刻,那山主道:“恩。有理。”
便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出:“不好!”接着便风声锐响,想是飞速远去,但叫声却急急传来:“山主速防!心月狐召唤了!”那怪异声音当下道:“点**!”四周顿时一响,而后静止下来。
柳一搂但觉无比急切的想奔向某处的感觉刹那达到巅峰,却是丝毫动弹不得,神智惶恐下,竟自急得心智大乱,若非当真动弹不得,怕会当下举掌自刎了事。心灵深处,似乎有狐狸急切的叫声开始出现,接着无法看到的视野中,也出现幻觉,但觉两只美丽的狐狸,一白一红相互追逐当中,向月而去;而他心头的急切,也越来越强,终于急切到了顶峰,竟当下急得昏迷。
又过不知许久,再次醒来,却听四周呼吸声均在,显然那些人并未离开。再过片刻,忽然那怪异的声音主人——山主,传出放松的呼吸声,说道:“好了。总算过去。”六个字,便如六个人陆续而说。
那山主说完,锐风四射,接着四周纷纷传出放松了的呼吸声,显然已将大家的**道,都已解开。柳一搂心中一动,思恃原来这些人竟要独力埋袭阴阳二魔。以这点了定**哑**的方式,于心月狐召唤之初,便解除被心月狐召唤走的威胁而论,既然他们能想到此等的对付心月狐召唤大发方式,想来敢于埋袭阴阳二魔,必有其他方式能够成功。对这些神秘的人,不觉更为好奇。
当下回忆首次遇到这些人时此人的说话:“……但那阴阳二魔,却因吸呐了本派叛逃的‘万事不用问’诸葛清为文案,竟是大改以往的先声夺人之势,行踪诡秘,往往到发觉他们时,已经注定了唯有死亡一路。黑风寨、挑动石人一只眼、十方丛林,以及我大青山,……”
立刻知道:此人竟是扑黄尘主脉之一,大青山山主“飞钱财主”程万斗!
只听程万斗说道:“阴阳二魔沿途逃窜,显然已知事不可为,到了走投无路之境。此次大战,乾洲势力必然大减。据说横刀镖局如今声势正强,那柳一搂也曾参与过问旗亭大战,凌横刀也在今明两日归来。若能均被召唤,于此战中死去,那是最好不过。倘若不死,又颇有实力,便送镖于他们,将之遣往西疆。否则阴阳二魔一回到‘不老情天’,那心月狐、巴图、冷冰冰几个,都只有送死的份。沿途无关势力,也都清除几尽,那两个恶魔于大局已毫无用处,务必要在逃回前解决。至于凌横刀、柳一搂两人,不在大战中死去,也绝不可任其回归。好了,咱们这就散去,到玉门关设下埋伏。”
一众无一人发言。程万斗又道:“毒长虫,到乾洲联系诸般事宜。花蚊子,查证飞蛾之死真相。母大虫,确定金刚环是否被寡欲道长所得。尹管家,确认白伦巾地图是否属实。绝剑双煞,尽力与野狼外婆联系上,能在玉门关埋伏时出手,便送上礼物。否则毒杀。不。要她无用。直接毒杀后取回驱狼**。金头苍蝇,清除沿途黑风寨暗桩,务使沿途不可出丝毫纰漏。九命蟑螂,你任务特殊,南下惊魂谷,查证活阎罗死活真相以及鬼城秘密。”
柳一搂只听得头皮发麻,哪里敢信这大青山的山主程万斗,居然将阴阳二魔、心月狐、巴图、冷冰冰几个武林十三隐世高人不放在眼中不说,随口调出的下属,竟也都直指寡欲道长、野狼外婆、活阎罗等新七魔这类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甚至一个金头苍蝇,便须清理全部沿途黑风寨暗桩?
真不知这程万斗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口吻。
心头一凛,恍然而悟横刀的包裹是因何而出了,原来竟是这程万斗的大青山早已得到,而后取走白伦巾,留下包裹让华山派拿到。“只是此等调查一人之事,非有广阔眼线不可……”思索当中,便已再次凛然——原来乾洲城内的“飞钱银号”,真正的主人竟是程万斗。暗恃自己也太过愚蠢,竟未能直接想到“飞钱银号”与“飞钱财主”这般明确的联系。
他心神微分,程万斗后来的调遣,便已错过,待得清醒过来,已听程万斗说道:“好。大家走。”
衣阕声微响,瞬间四外里已经无一声息。
×××
柳一搂心情这才放松下来。但他定哑二**被点,根本动弹不得,点**前也是用了最后一分力道,将大土地遁法发动,是以内息空荡,远比寻常武人于真气充沛时被点**道自行恢复的时间缓慢许多。现下虽心情放松,身体却依然动弹不得,体内的气息流动,也才仅仅有个萌芽景泰,想来等到自行解**,怕是至少得到天色大亮后了。
过了良久,柳一搂一心一意想驱动真气运行,刚有些微感觉时,忽然四外里声息悄然而至,但觉许多的人来去迅捷。又过片刻,远处才传出程万斗的声音:“怪了。此人会是谁?”音质中首次显得没那么多变化,语气里也颇有几分不解。
柳一搂这才醒觉:对方居然看似远去,实则早埋伏下来。若非他丝毫动弹不得,再好的耐性,怕是现在也已起身。可知方才对方的吩咐,真伪难辩之处实在太多。说不得那些句句石破天惊的话语,竟都是种错误诱导,目的无非是只要他与其中任意一人有了联系,必然心念急切下,早时暴露出来。
林间除了那程万斗的声音外,依然并无第二人说话。微微可辨的搜索再继续片刻,程万斗说道:“走。”
这次倒是真走。但真走假走,于柳一搂都无太多意义,他体内的真气,依然空荡荡的毫无任何聚集征兆,倒是那大土地遁法的笼罩,依然效果不减。心中微安,丝丝的麻痒居然成了难以形容的舒适,不免神智迷糊当中,就这么沉沉睡去。

×××
耳听得鸟鸣清脆,悦耳至极,知道已过一夜,现下不是清晨,便是白昼。体内依然毫无半分力道,身体也动弹不得。便想当下呼救,也毫无一点办法。苦笑当中,暗暗想到假若那蚊须针的麻酥散毒性竟能驱散真气,自己莫非就这么葬身于泥土中而不被人知?
麻痒的舒适,使他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自然也动弹不得。这么过了片刻,忽听得马蹄滴答而至,在附近缓缓停下。心中微喜,想叫时又发觉自己还在哑**定**被点当中,叫也叫之不出。只得怅然在泥土下静止。
那马匹停下后不久,就有个声音疑惑自语道:“奇怪,我到这里做什么?”却是个少女动听的声音。随后那少女似乎飞身上马,马匹行出几步,却又转了回来,那少女又下了马,坐于地上。过了片刻,那少女迓然道:“奇怪,我坐在这里做什么?”随即便是呼吸声刹那静止,而后顿时粗重,显是想起什么恐惧事情般地竟不能自持。
柳一搂身在泥土之下,也是不觉大为恐怖,隐隐想到一桩可怖事情,却怎么也一时难以想出,那事情究竟可怖在何处。
耳听得那少女飞身上马,惊惶地几乎哭出的喘息,接着那马匹只奔出了几步,便又回来。随之那少女竟似从马匹上取下了许多东西,接着什么扎入地下的声音传来。柳一搂听了片刻,便知此时传出的,竟是扎个小帐篷,铺上地毡准备野外露宿的诸种准备工作。心中奇道:“怪了,眼下分明乃是白天,怎么竟会宿下?”猛然心头凉意层层涌现而来,竟有真切的毛骨悚然、鸡皮陡起的感受。
耳听得那少女接着传出衣衫稀稀索索的声音,竟似是将身上衣衫除去,裸了身子。接着那少女似乎是在铺着被子。募然那少女尖叫一声,身体从被子中窜起,却是只到那小帐篷边,便又自行回到地垫那里。那少女的哭声终于出现,不住惊恐叫道:“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她的声音颤抖无休,饱含着无以形容的恐惧,却是哭泣声中,在那里依然一动也不动地呆立。
柳一搂身在泥土下,虽动弹不得,也大为惊恐。
忽然似乎又有声响传出,那少女似乎又奔到了帐篷边,却是传出稀碎声音,听来竟像是将帐篷留下的小门合拢上。柳一搂怖然而听,明知又有一人进了帐篷内,且在地垫上停下,那少女也转了回来,但那那少女竟也不再哭泣,地垫上也无声音,就仿佛当真有个鬼魂出现。
时间仿佛都已静止下来。无比的恐惧点点涌现,终于一个声音传来:“乖女儿,你不认得我了?”那声音听来缥缥缈缈,总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静了片刻,那少女的声音转为欢悦:“爷爷!爷爷!你是爷爷!”那声音道:“乖女儿,你认出我了。”那少女道:“爷爷……”突然停止。
那声音道:“乖女儿,来,来爷爷这里。”那少女走出一步,又迟疑在那里。那声音又柔和万分地说道:“乖女儿,来,你才三岁,爷爷抱。爷爷暖。”过了片刻,那少女吃吃道:“我三岁……,爷爷抱。梦儿冷,爷爷暖,爷爷抱……”说话声中,已走到了地垫上。
无比的诡异恐惧,使柳一搂简直僵呆。到得此刻,哪里不知那人竟用控制心灵的方式,控制了那少女,使那少女不觉间竟以为自己只有三岁,而抛弃了一切的少女羞涩?
只听得拥抱声中,那声音说道:“乖女儿,爷爷暖,来让爷爷看看……哦,乖女儿怎么受伤了?”那少女登时真如婴孩儿般哭了起来,“爷爷爷爷,梦儿受伤了!梦儿流血了!”那声音道:“不哭不哭,爷爷给你治。不哭不哭,治的时候有点疼,乖女儿忍忍就好……”那少女哭着,连声音也似变成个孩子般充斥着童稚,“梦儿不哭。梦儿乖。”
柳一搂震惊地脑海一片空白,想欲不听,却哪里能排除耳中传出的奇怪声音,过了刹那,那少女发出一声疼叫,接着那声音又亲切地说道:“乖女儿别哭,爷爷这就治好。”
轰然一声,便在那少女疼叫的同时,仿佛震颤大地般直迫柳一搂的心灵深处,也仿佛在那同时有些什么连土地也无法阻止的锐利气息,同时刺入柳一搂体内,穿过柳一搂的身体,一直刺向遥远的地底。
柳一搂只觉自身简直要爆炸般难以忍耐耳外声音,至于方才那锐利的气息,却根本无法细想。
接着某种单调的声音不断响着,那少女的哭声和疼叫也渐渐消失,过了一会儿,便是种奇异的呻吟。柳一搂虽至今也未与妻妾同房,但粉客大会期间听到了不少那般声音,又哪里不知正发生什么。心内的郁积之气,更加难以忍受。可是此刻便是疯了般地想扯掉自己耳朵不去听,又哪里能够动上半分?
忽然那少女不可抑制地发出声长长的尖叫,接着一切都静了下来。
柳一搂动也动不的的身体,也似经受了一场磨难般,无比疲乏地松弛下去,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受自体控制地无声流出。再过片刻,传来穿衣声,接着便是阴沉笑声:“梦儿?倾城一笑云梦?哦……带得毒不少。……是她啊。可怜。可怜。果是武林一美,我见犹怜,不过也只好让你……了。”哈哈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浓雾中扭曲难辩的模糊笑声,随即一切都静止下来。
唯有泥土芬芳的气息里,有了种有别于林间气息的古怪气息。那气息,那模糊的笑声,也似曾在哪里听闻过,却怎么去想也想之不出。
柳一搂身在泥土之内,简直欲要疯狂,只不住地问:“他是凶手!他便是让言三姑成塑像的凶手!他是谁?他究竟是谁?”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却竟怎么想也想之不起。
几欲疯狂当中,耳听得那少女声息渐渐又恢复自然,耳听得那少女诧异坐了起来,先是惊呼一声,飞快地穿了衣衫,而后那少女坐在地上呜咽哭了片刻,接着耳听得那少女忽然止了哭声自问道:“怪了?我昨夜在这里安歇?我哭甚么?”耳听得那少女自语几句,开始收拾,耳听得那少女收拾妥当,上了马,而后竟哼着悠扬的小曲滴答远去,根本遗忘了方才的残酷经历。陡然间惊觉那凶手到底是谁,却也再无法容忍这令人疯狂的行径与经历,无法承受这残酷的打击,脑海中“轰”的一响,便自昏厥。
这一昏厥,也不知又昏厥多久,待到再度醒来,四外里又是寂静万分。体内的麻痒,完全消除,无法凝聚的真气,也点点凝聚起来。
柳一搂伤心地直欲哭出,却是只能一点点地凝聚真气,好容易才让真气运行起来。但哑、定二**被点时间过长,即使真气能运行,一时也是气脉僵化,难以当下行动。再过片刻,终于活动了气脉,有了些微力道。大土地遁法的笼罩保护,却突然失效,立刻感觉气短。醒起还在泥土之下,顾不得先解**,急忙运用这微薄的真气,陡然发送,“砰!”的一响,自泥土中窜将出来。而后力道尽失,又坠于坑内。
而只这一送,体内的真气便再度空空荡荡地丝毫无存。便想解开**道,也是不能。
这声巨响传出不久,忽然衣炔飘飘,许多火把出现,接着传来强自生的呼叫:“柳头儿!柳头儿!”又过片刻,一条人影急速射来。火把映动,柳一搂勉力睁了睁眼,从只睁得开一条缝隙的眼中看到来人,顿时放下心来。不觉开口叫道:“横刀!”连为何自己竟能开口说话都未来得及奇怪,心神俱疲下,便已神智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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