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傍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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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起风了!
书案上的宣纸,被卷进的风流吹起了一角
此时,一名瘦削的黑衣少年正站在案后,执笔怒瞪着急闯进屋中的青年男子,一脸的恼意。
“刘风,你没看到本帮主正在做学问么?胆敢这时候进来惊扰我的思绪,你要说不出个道道来,哼,就等着率领九族一块浸猪笼吧。”黑衣少年咬牙切齿的斥道。
“帮主,大事不好了……”
黑衣少年放下笔,皱眉道:“是丽春院关门了吗?”
“呃……不是。”
“你妹子被人破瓜啦?”
“这个……还不是。”
“那,难不成是有人敢在咱们卧虎帮的门前静坐示威?”
“这个……好像还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黑衣少年不悦道:“我这里可是帮中重地,除了女人,岂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
“是这么回事,帮主。就在刚刚,咱们的几个兄弟又被人给打啦……”
黑衣少年猛地挺起身,眼珠瞪的滚圆,直欲夺眶而出,跳脚骂道:“反了他们了,说,谁干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欺压我卧虎帮良善,简直是岂有此理嘛……走,张罗家伙,我们去打回来。”
“帮主……对方是铁衣门的人。”
“铁衣门?”黑衣少年大怒,霍的一声跳到桌子上,恨声道:“铁衣门又昨啦?一个男人铁定三条腿,谁怕谁?”
目睹帮主的男儿气概,刘风忍不住激动起来“帮主,我这就下去叫齐兄弟们,一块儿去找回场子。”
“等等……”
黑衣少年却挥了挥手,慢悠悠的踱下桌子:“还别说,这铁衣门就是厉害。这个月已经跟他们冲突十几次了吧?”
“嗯,十五次了。”
“咱们跟铁衣门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说说,他们屡次挑衅,到底为得何来?”语罢,黑衣少年笑眯眯的看着他。
刘风身子一晃,泣声道:“帮主,别这么看我……我真不是卧底呀。”
“呵呵,口说无凭……”
“天可怜鉴,我刘风生是卧虎帮的人,死是卧虎帮的鬼……”刘风昂头大表忠心。
“行了行了,是不是还要劳驾本帮主给你颁块贞洁牌坊呢?这前半句不错,后半句就有点吓人了。”黑衣少年不耐烦的挥挥手,沉吟半响方道:“管他什么猫腻,我们也不能再退了。这傍山县,我们还是要混下去的,决不能让人瞧怂了。”
“帮主,有您这句话就成了。我这就召集人手,往铁衣门的几处据点泼粪,定要污了他们的名声……”
“小打小闹是不行滴,这次的事情有点古怪,嗯,你吩咐下去,把人给我叫齐喽,咱们整大点……”黑衣少年吩咐道。
“是,帮主!”
刘风躬身退出。
……
“嘟……嘟……”
粗笨的号角声回荡在卧虎帮的各处据点。
只要号声一起——
任何卧虎帮的帮众,不论身在何处,不论职位高低,都须在半个时辰内聚齐演武场。过点不到者,按照帮规:轻则拔丝红烧,以文武火烘烤躯干,重则以叛帮罪处理,打包活埋半个时辰。
唰!唰!唰!
一道又一道伟岸的身影放下了手头的女人,或者男人,从傍山县的各处角落里窜出,急匆匆的向卧虎帮总部奔去。
这种情形,就跟蛮荒时期,在人们毛还没褪净的时候,吹号召集部落里的兄弟参加抢夺女人的斗殴一般。
不到半个时辰,宽大的演武场,就已经是人山人海。
数百帮众聚集在这里,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处,埋头小声议论着。这次,他们谈论的话题终于远离了寡妇跟少女,上升到了一种帮门荣辱的高度。
偌大的演武场中,各式各样的表情,冉冉升起。
少顷,战前紧急动员大会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鸣锣凑响。
整个仪式被严格的划分为好几个部份——
首先,是由几名帮派老兵上台,用追忆、动情的口吻讲述一段卧虎帮的光荣传统,革命家史。这批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嘴上向来没有把门的,几年的帮史,在他们的嘴里简直比人类的历史都要漫长。
然后,会有几名神秘人物登场,一个个都蒙着脸,对外言称是:没脸见人。他们会用亲身经历,比汗毛还要多的伤疤,比头发还要多的绿帽痛诉铁衣门的丑恶行径。到了最后,他们更是抛出了一项杀手锏,自信满满的说:数月前,俺老婆有了,铁衣门某帮众言称要对此事件负责,吾心甚慰……
于此,气氛达到了最。
帮众们挥舞着膀子,声竭力嘶的狂吼着‘拒绝绿帽,还人类一片纯净的天空’。
就在这时,被刻意叮嘱过的几名帮众出场了。他们伪装成热血爆棚的青年,咆哮着挥舞双臂冲上了前台,当场捐款捐物,要求保家卫国,代表全人类灭了铁衣门。甚至有几个人,因为狂嘶的过份,竟然陷入了缺氧窒息的玄妙意境,倒地不起。
当一名男子,被认出跟铁衣门的门主同姓之后,瞬间便被激愤的人群给拖出来打成了一堆烂泥。三天之内,保证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他是什么玩意儿。

所有人都一脸悲愤的擂着胸腔,像一群不断咆哮着的大猩猩,高声指责铁衣门的恶行。就连铁衣门门主三年前曾随地吐痰,当街放屁这些陈芝麻粒谷子的事情都被揪了出来,并加以最凶悍的谴责。
会议就在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
——兴奋的帮众撸着袖子,如一群骄傲的野公鸡,携带着滔天的战意步出了演武场。一路上,他们与友人们兴致不减的争论着该穿什么衣服作战,灭了铁衣门之后,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淡定之情。
整片红通通的人群中,还能保持冷静的,大概也就只有钻在角落里的卧虎帮不良帮主——弓子邪了。
他的平静,也并没能持续了多久。
会议结束不久,一封又一封的帮众陈词,便送到了他的手中。
在陈词中,热血沸腾到差点感冒发烧的帮众们,在言辞激烈的表达了自己对铁衣门的高度愤慨之后,无一例外的前瞻性指出:在平了铁衣门之后,希望获得什么样子的奖励,什么样子的女人。
甚至,还有一名高屋建瓴的家伙,在陈词中婉转表达出希望能在战后为其修建一座长生祠,接受百家香火……的小小心愿。
这数百封陈词扬扬洒洒,文采斐然到了可以轻松干掉夫子的地步。但其中大都是一些赞美自己,赞美帮主的官话,却并没有一个人提到过在对付铁衣门的时候该采用什么样的战术。
就好像——
他们动了动嘴巴,铁衣门已经被灭了七八百遍一样。
……
“哎,这帮蠢货……”
弓子邪瘫坐在椅中,头疼不已。
须知,铁衣门乃是傍山县的两大龙头帮门之一,其发展历史甚至比卧虎帮还要悠久,又岂是好相与的所在?动动嘴皮子,就想要平了人家,整个傍山县怕是也只有丽春院才有这能耐了。
弓子邪起身,踱到窗边,向屋外看去。
大院里熙熙攘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有的帮众正单手举着椅子做杠铃运动,袖子挽起,露出了一截纤线的小臂。额头瀑布大汗,在美貌的侍女面前,尽情表现着自己的武勇,引出了一片银玲般的娇笑声。
有的则拿着板砖,显出一脸神棍笑容,在大力鼓怂面前的侍女,希望其能表演一出胸口碎大石的绝活!
有的跟说单口相声一般,鼓着腮帮子,极力吹嘘自己仅有的一点能耐!
……
“荷,就差卖大力丸的了……”弓子邪满脑袋黑线:“这帮家伙,嘿,卖艺能行,卖身也拿手,可要拼起命来……悬了。”
跟铁衣门的战斗,可不像惯常的跟丽春院战斗那样,带着银子,穿着白衫白裤白袍,骑着姑娘,下面再铺上五色的云彩一般惬意,而是真刀真枪的杀戮,是要见血的……
指望这帮人,还不如指望铁衣门的门主能突发心脏病来得靠谱。
弓子邪暗忖:同样是穿越者,为什么小爷偏就瘫上了这么一堆馊窝窝头?
——印象中,别的革命先烈穿越之后,除了一天三顿的捡神器之外,身边总是伴有一群如公狗一般忠诚的手下,如臭鼬一般风骚的红颜,如孙猴子一般飙悍的兄弟……
可自己呢?
除了这一瘫子比斧头帮还要脆弱许多的帮众,身边竟连个扛事的都没。
最窝囊的不仅于此,还有些生活感悟上的问题……
想要上进,去丽春院磨砺一下枪技,可面子上却难看了——试问,遍数古今先烈,又有哪一个穿越者会落魄到去那种地方解决问题?
想到此,弓子邪的幽怨已经可以媲美最寂寞的寡妇了。
没错!
他是穿越过来的,而且是魂穿。
前世,他是一名高尚的狗仔队工作者,在业界有着很高的生誉。
曾有某位明星笑言,如果他记不得当天自己穿的是什么牌子的内裤,那么他就会打电话去问弓子邪……
可就是这名业界的精英份子,竟然在逛街的时候,因为低头专心吐痰而导致视线被阻,一头撞在了广告牌子上。
结果:动作变形——卒!
陪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一只指肚大小的墨玉葫芦,那是他老弓家的传家之宝。他的灵魂,也正因附着在了这只葫芦之内,才得以穿越。
墨玉葫芦撕开空间,出现的地方也极为特异,竟然直接出现在了现在这具身体的丹田之中。
再之后,就是一次莫名其妙的夺舍。
在弓子邪占据了这具身体之后,一股穿越者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在心间徘徊不走。他想要同其它的先烈们一样做出一番事业来,可结果是三年过去了,除了前世的那一套形式主义被他完美的运用到了这群帮众身上之外,在其它方面竟无一点建树。
——他想要造玻璃,可除了知道同性之间那点玻璃原理之外,一无所知。
——他想要造火器,除了知道钻木取火的典故,他连打火机的党员成份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想要统一大陆,可傍山县他就统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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