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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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的溶洞里,薛彬擎着盏豆油灯,站在雾灵山地图前,对照着附要中日军关于这一地带的行动布置,逐步推演着日军后期的扫荡行动,从昨天几个人转移到这里后,他就一直窝在这个被爆炸破坏得最严重的套洞里,思量着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千载中文网www.xiaoshuodaquan.com)
昨天在对溶洞入口附近的碎石做了初步清理,收拾出几个套洞后,他们便在里面安了身,本以为在里面躲上段时间就行了,可在清点了所有物资后,薛彬发现从来没有担心过吃什么的他要为粮食的问题发愁了。
因为翻遍整个村子,加上地窖里的,他们总共只有多半袋高粱米,而先前在废墟里找到的那袋小麦,应该是被日军投毒后专门留下的诱饵,因为根据李敏芝的说法,这附近的村子里种的都是土豆,高粱等山区作物,没听说过有人种麦子。听她这么一说,薛彬当时就吓出身冷汗来,要不是吕三那匹马顶缸,估计他早就成了穿越族屈死第一人了。
后怕归后怕,要面对的问题不会因为你怕就会自动解决掉,多半袋高粱米够吃多久?一个月或者半个月?吃完以后怎么办?还有吕三伤的事,从昨晚清洗包扎的时候,发现伤口周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炎,同时还伴着高烧,如果不想办法早点把伤口里的子弹取出来,吕三想捱过这一劫,无异于九天摘月。面对这些难题,薛彬只能寄希望于在日军每次入山扫荡后的窗口时间里,到附近的村子里找找。这山里面一般人家都会挖地窖躲兵灾,日军扫荡再疏密也会有
“25号是从北向南,即瘦马脊到钟鼓楼一线,由日军队下属8中队的一个小队和伪满军混成26旅7团2营的两个连沿鹿鸣谷谷内小溪向下进行梳理性扫荡。29号是从东到西方向,也就是从西孤石到卧狍岗,负责的是……”
薛彬正要在地图上画出扫荡方向的时候,一个横插过来的黑影突然遮住了油灯光线,手一滑差点在地图上拉了条长线,扭头一看,原来是李敏芝端着碗炒高粱米:“吃点东西吧,今天你还什么都没吃,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
“你怎么过来了?他怎么样了?”薛彬转头看看洞口方向,栓锁还在那摆弄着他那把枪,这孩子还在为处理村民遗体的事和他们闹别扭,因为溶洞离村子非常近,为了不引起扫荡日伪军的注意,他在征得李敏芝的同意后把所有的死者都火化后保存在地窖里,栓锁这孩子接受不了把这些亲朋熟人这样烧掉。(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所以回到洞里后,李敏芝就一直试图劝他理解。
“还是不听,毕竟这事情对他有些太难了。”摇摇头,李敏芝把碗放在块平坦的石头上,示意他过来吃一点。看着她都这么说了,薛彬也只能放下手里的铅笔,吃点东西。抓了把高粱米塞到嘴里,慢慢地嚼着,这干炒的高粱米的味道的确不怎么样,也许蒸着吃味道会更好点,但在溶洞里面没法子生火,只能先这么凑合着吃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味着嘴里高粱米的酸涩,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查吕三的情况,抬头准备问问李敏芝时却看见她正站在地图前,慢慢移动的手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了?”薛彬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有些期待地问,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发现她不是个一般人,在很多地方都给了他自己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次不知道是什么。
“刚才我和栓锁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件事来。”李敏芝按在地图上的手顿了顿,说:“前些天山上东梅寺的老和尚来村子里化缘的时候好像提起过,寺里最近有个医术高明的喇嘛挂单,他说村子里要是谁想治病,随时可以上山求药,我刚才看了下吕三的情况,伤口有些地方已经发脓了,再不想赶快想想办法,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山上还有和尚?”薛彬愣了愣,有些疑惑地说:“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应该逃不过鬼子的扫荡吧?”
“试着看看吧,我想他们应该没事的。鬼子兴隆这边的大队长好像很信佛的,所以手下的鬼子和伪军一般对和尚和尼姑什么的都很友善,上次进山扫荡的时候,这山里附近几个寺院的和尚都没有被怎么样,相反还送了些粮食什么的,这次说不定也没事的。”李敏芝说着说着,声音也听起来似乎有点不怎么敢肯定,似乎是给自己打气地说:“这山上原来是没什么和尚的,只有几间据说是宋朝年代建的破庙,后来这老和尚来了后,才重新有了香火。听别人说,这寺里的老和尚很不一般,好像曾经去东洋留过学,而且还参加过同盟会什么的,后来据说是对袁世凯篡权不满,便削发为僧,隐遁在这山里面做起了和尚。(网友手打文字更新www.xiaoshuodaquan.com)我还记得小时候,他要收徒弟,这四县八府的好多人都抢着来,好像连东洋人都来了,不过后来他只是随便收了几个徒弟就了事了。所以我觉得这次他们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听她这么说,薛彬也觉得这个老和尚似乎很有背景的样子,不由得也希冀起来。两个人站在地图前面,很快就找到了东梅寺所在的位置,用图尺量了量,距离不是太远的,似乎只有二十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摸摸下巴上已经有点扎手的胡子茬,他想了下:“那我休息下,晚上就走,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到。”
“你要一个人去?”李敏芝似乎有点不太认同他的计划,伸手把耳畔凌乱的碎发拢了拢,微笑着说:“你知道怎么去吗?而且你能确认他们会相信你的话,跟你下山来这?要知道这山里的人大家差不多都认识,突然多一个生面孔,多少都会有点……”
虽然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薛彬还是猜到是什么了,不由得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过这点,现在不是以前了,那时候出去执勤的时候,哪怕是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要出示了军官证或者仅仅是穿上能证明身份的军装,任何事情都能很轻松的解决。但现在呐?他连个具体的身份都没有,凭什么让人相信?看来还真要带个人一起去。

可带谁去呐?看看眼前满脸微笑的李敏芝,再看看躲在那里生着闷气的栓锁,他心里做着权衡,栓锁年龄太小,而且还在闹别扭,对他好像有种莫名的敌视似的,带他去说不定山上的和尚会不相信,要是再闹点误会什么的,问题就大了。
那就带李敏芝去吧,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走这么远的路,想起解放前的很多妇女都是裹着脚的,即使是民国政府做了很多妇女解放的宣传和相关政令,没有裹脚的似乎也只存在于城市里的少数人家的女儿身上。他想着这个问题,两个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到了她的脚上:“嗯,没有裹脚,不过怎么看起来还是很小啊?女人的脚都是这么小吗?”
“喂,你在看什么?”被薛彬古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她,忍不住把脚缩到灯光的阴影里,脸上有些发烧地娇嗔道。
“啊?我没看什么。”听出她声音里的羞意,嘴里还念念有词感叹着的薛彬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失礼了,正正脸色,装出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表情说:“你准备下,把鞋子收拾好点,来回要五六十里山路,鞋子不舒服,很容易磨出水泡,还有,给栓锁说说别让他随便出去,记得给吕三按时换绷带和敷冷水降温。弄好就稍微休息下,等入夜我们就走。”
李敏芝点点头,转身去准备了,看着她离开糊,薛彬又吃了几口高粱米后,站回去继续研究起地图来,这次出去,虽说有日军的作战计划做担保,但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多做些功课,以保万全。
站在地图前研究,时间过的非常快,很快天就入夜了,灰蒙蒙的夜色中,他们两个溜出了溶洞,向着东梅寺的方向走去。
狭小崎岖的山路上,薛彬举着火把走在前面,让他意外的是,虽然李敏芝看上去一副娇滴滴的大小姐样,但对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连夜赶路没有一点怨言,背着装了图囊和文件的小包安静地跟在后面。反倒是薛彬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几十年前的上里面野兽会这么多,时不时被四下里此起彼伏的兽嚎和绿油油闪的眼眸子弄得有些疑神疑鬼的,举着火把东张西望的时候,好些次差点摔进路旁的草窝里,狼狈的样子惹得跟在后面的她咯咯地笑个不停。走走笑笑,山路很快就走过了大半,此时准备的两只火把都被烧完了,无奈之下两个人只能在一个叫做风蚀口的小村子里挑了块干净的避风地稍作休息,准备等到天亮后继续赶路。
围着草草升起的篝火,李敏芝满脸俏笑地看着专心挑水泡的薛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因为之前的排爆靴要八斤重,所以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双随便找来山里人叫做踢倒山的厚底布鞋,这种鞋子底子太硬,刚刚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薛彬的脚上就磨得都是水泡,李敏芝笑了会呲牙咧嘴挑着水泡的薛彬,便从背着的包里掏出日军的军事计划文件读起来。抱着两只脚挑着水泡的薛彬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没有听见她的笑声了,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却看见一副恬静的好似老照片里的美人照。
噼里啪啦乱响的青柴里,不时飞起的火星点缀在李敏芝的周围,画出一道道亮痕,在和她接触的这两天里,对她的印象似乎只是黑乎乎的脸蛋上有一双很大很圆的眼睛,其余的就只是些非常模糊的定义,刁蛮,狡黠,有很多疑点,但似乎都能解释得来,心机似乎很深的样子,这些词汇好像都和她有交集。
但是现在看他,却是另外一番感觉,火光反照的秀美脸庞上,泛着让人沉醉的知性气质,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的漂亮的薛彬感觉一切都好像静了下来,看着她慢慢读完一页,随手放到旁边,接着又翻开后面的一页,偶尔抬起头,微微的一笑让人都有种心醉的感觉。
这样的景色弄得薛彬都觉得自己抱着双臭脚丫子挑水泡有点太煞风景,汗颜地把鞋套回脚上,擦擦手,他安静地看着李敏芝手里的文件越来越薄,对她的感觉也越来越觉得好像是云中画里的人似的,越看越不真实。火光越来越亮,这种感觉也愈加强烈,忽然,薛彬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添木柴了,这火光怎么突然这么亮了?
“该不会是……”他连忙低头,果然是飞溅出来的火星把李敏芝放在地上的文件点着了:“纸,纸,不对,是文件,着了,着了…”
看着火舌撩舔中,一张张文件化成飞灰,薛彬急得连句话都说不通顺了,伸出的手指指着越来越大的火焰,舌头只打哆嗦,可就是蹦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啊!”薛彬的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李敏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着手里的文件去拍灭被越烧越旺的纸堆,却不小心把手里的也弄着了。没有装订的文件纸张越拍越旺,尖叫一声,居然直接把手里的丢进火堆里。
看着漫天飞舞的燃烧着的纸张,慢了一步的薛彬欲哭无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缺了这个,后面的活动无异于黑夜寻路。抬头看着表情尴尬的李敏芝,他真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转变来,难道知性美女都是这么让人出人意料?
事已至此,薛彬也不好说什么,幸好先前在地图上寻找出路的时,曾经做过一些粗略的标识。反倒是李敏芝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那沓灰烬的残角长吁短叹个不停,让薛彬安慰了好一会。折腾到小半夜,两个人才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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