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预言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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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前,凤满怀痛意的质问忽然响起在耳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我从来没有一刻不完全信任你们,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托付给你们,而你们却……”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
守云仿佛听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低低的自语声,那个他失控地吼了起来,要自己立即离开,管他什么芍药凤凰猴儿酒!但身处现实世界的这个自己目光却一分分冷了下去,大脑比起数息前更为清晰。它完全不带丝毫感情地思考着,所有思想的终点只有一个——杀死凤,杀死那个破坏阵法的少年!
“呵……”现实世界的守云笑了,他深邃似宇宙,也冰冷似宇宙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直射进凤眼中。“玄君,守云要出手了。若您认为守云侮辱了您,便请自我了断吧,我可以给您三秒钟的时间……”
凌风,你想要取消禁止她伤我的命令!你想要我死!但是,既然上天阻止了你,死的人,一定只有她!
凤轻蔑地看了守云一眼,一语未发,似是此生都将以和他动手为耻。
这目光没有在守云眼里激起一丝波澜。他真的静静在原地站了一秒,两秒,三秒——
“扑——”一片红雾洒出,剧毒的分子急速扩散到空气中每一个角落。但守云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凤真正认真起来的速度仍是让他微微一惊。但见那火红的影子一闪,刹那间竟似溶解在了风中,下一秒,她已高高立于梧枝之上,长曳至腰的面纱不知何时已重新戴上,遮住了她黑似点漆的双眸,也遮住了眼里闪烁不定的复杂情绪。
守云轻哼一声,淡淡白光中,鹤翼透体而出,一枝古朴的大笔握在了手中。他手腕一沉,碑石般庄重沉定的笔划在空气中稍现即隐。优雅的鹤翼浑如天赋于他一般,载着他沿飘忽怪异的轨迹毫无滞碍地飞行。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守云如一道白影绕着凤转了一圈,手指连弹,金光似星稳稳浮在空中指定的位置。当最后一颗金星落下时,所有符号、灵石光芒大现,却瞬间暗了下去,直如消失在了世上。但是,凤却清楚地知道,只在这几息间,一个繁复玄奥的阵法已隐伏在自己身周!
这就是,守云君,鹤!
一个能把最复杂的术数嵌入阵法的男人!
尽管如此,梧枝之上的凤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色。手一扬,千百道纯白色的翎羽电光般射出,霎时如一阵流星狂雨从空中砸落!但下一瞬,翎羽流星似砸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隆隆——”撞击爆裂之声大作!直至所有翎羽都消散于风中,空山中似还回响着那一阵震耳欲聋之声。
而那阵法,却又悄悄隐没,似从未出现过。
哼……以为自己是在猫抓老鼠么……
凤轻蔑一笑,羽衣霎时如燃烧的火焰翻舞于空,恰恰遮住了右手中那抹耀目的纯白,还有轻轻飘扬于纯白前端的绝美翎羽——
双足于树梢轻轻一点,那团火焰顿时化作火箭“嗖”一声冲天而起,飘飞的羽衣下,温柔的白轻轻拂上了注定要出现的屏障——
静默,静默。
“咔——”
极轻极轻的碎裂声,却似于瞬间延伸到了整个世界。终于,“哗啦——”一声巨响,那庞大的阵法竟被凤一击而破!
但凤的第一个动作竟不是冲出阵法。
她尾指上,一枚极细的青蓝戒指微微一闪,那抹刚要现于守云眼前的纯白顿时消失了。羽衣飘落,双手修长莹润,连那枚戒指的光芒都已不见。
但,便是这么一耽搁,本已逆转的形势顿时又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景物忽然扭曲起来,一切渐渐变形到了不可辨认的地步,而另一幅画面却一点点于模糊的景物中浮现出来。
那是两个正战至白热的男子。其中一个道人,道袍简朴,眉修目长,手中武器看上去竟是一把普通至极的折扇。而与他相战的一人,除了那把飘着雪白翎毛的羽扇勉强算是和他的共同点之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与他截然相反。雪白华丽的长袍之上冠带飞扬,端美至极的容貌,儒雅却不容侵犯的气度,无一不昭示着他的高贵身份。
在这画面隐约现于眼前的一瞬,凤面纱下的容颜“刷”一声变得苍白如纸,不自觉退后两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
“为什么……又是这个……”
守云的声音无处不在地在天地间响起:
“玄君,这个‘忆魔幻阵’是守云新近研究出来的,不知玄君以为如何?也许事先提醒一下您比较好,这个幻阵,心魔不破,是永远也不可能——”

“这一点都不美丽!你这个丑陋的小人!”凤忽反应过来这正是守云的圈套,恼怒下,绝不该出口的句子竟脱口而出。
守云笑了一声,悠悠道:“玄君为何要这样批评守云的审美?”问罢却也不待她回答,嘴角浮出一丝让人见之心寒的笑意,手中大笔轻轻一钩,幻阵终于彻底封闭。但他却一刻也没有闲下来,目中反而更见凝重,脑中急速运算着,手下笔锋一转,沉郁之风大变,代之以轻灵飘逸的行体钩划。淡淡光芒渐渐从笔锋与空气相触之处泛起,这次,他终于完全不再留手。他要彻底用自己的实力,将他的朱玄君,凤凰,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苏晚重滚出数丈,伏地静听片刻,却再没有丝毫动静。于是稍稍放下心来,拟天真气透体而出,一层淡淡绿光掩去了他的一切气息。他提气敛神地回到原先所处之所,还未来得及寻见守云,目光却已牢牢被月下那个发丝如雪的绝美身影吸引了过去——
饶是那凝霜般的银丝,粉雕玉琢的容颜已熟悉得可以闭眼画下,但陡地见到静静独立,清目映海的雪空,苏晚重仍是微微一震。但下一秒,一个从少女身后一掠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物事,却陡的让他呆在了原地。
那个东西——假如没有看错的话——绝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
尚不待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守云的话语却不可抑止地冲进了他耳中。接连蹦出来的熟悉词语顿时让本已有些明了的真相重又罩上了厚厚的谜雾。而且,这听起来,怎么似乎还和自己有些关系——
凤的先祖在“神木圣者”——大概是几千万年前那个谁谁谁——和“千眼神犬”——靠,这又是怎么回事——面前立下血誓要对“牡丹王室”效忠?人为什么要对花效……什么?!
倚……倚月芍药?
与周围山林木之力完全融为一体的拟天真气带着苏晚重的一缕神识悄悄绕着凤转了一圈,一株繁茂的芍药顿时现于眼前。但见那一丈来高的花枝傲立空中,朵朵灿似流金,大如日盘的千瓣芍药盛放叶间,凛然不可侵之态溢于仪容。
这,哪里是什么倚月芍药了?分明就是——
“‘映日’……”
“这么说来……果然是这样……”苏晚重下意识地微微颔首,再看向那个火红的女子时,目中便颇有几分古怪。就在这时,还留在空中的神识忽捕捉到了几丝微弱的语声:
“凌风……就让她……了断……”
其余的词句,因为严重的杂音而辨不清楚,但毫无疑问那是守云的声音。只是,他的嘴唇似乎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话,只能是——
传音!他在跟谁说话么……不可能是凤,那么难道是雪空?简直荒谬……但等等!‘凌风’?怎么都觉得这个词有点耳熟……
刚刚从雪空身后一掠而过的小小影子忽浮现在脑海中。
霎时,如一道亮光照彻!
凌风,凌风,就是凌风君燕七!那个曾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猴儿酒的“燕”!那个苦恋桃后无果的男子自那日随乌鸦离开后便再没有一点消息,本以为他为避祸应会远走,说不定此刻已到了别的星球上,但刚刚却分明看到了他的法宝燕子——雨末!
那么,乾坤挪移丸的作用,一定是……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雪空莫名其妙地晕倒,紧接着便是守云与凤的恶战——准确来说,是守云一波迅猛似一波的进攻,以及凤绚丽至极的瞬移与破阵。只看了几眼,他心中已暗暗有了判断。守云狠而不乱,在这般瞬息万变的局势下仍能算计几步以后的动作,这般头脑与身法,再加上一双鹤翼带来的速度,已让他立于不败之地;凤迫于血誓的束缚无法反击,但以她高出守云数个境界的修为,败在守云手下的几率也是几近为零。
忽然,一声轻轻的呻吟将他的目光拉了回来。却见雪空微微一动,不待他上前,已自己默默站了起来,一根丈余高的法杖忽凭空现于手中。法杖幽蓝似海,细长的杖身平滑地延伸至顶,忽绽开成十数个相互嵌套的同心异轨圆,圆纹交错似星轴,无数镶嵌于上的暗蓝宝石闪烁不定,久看之下,竟让人产生面对无边宇宙的臣服拜叹之感。
雪空微微仰起头注视着无边夜空。霎时,银白长发无风自动,杖顶那无数个同心圆缓缓旋转起来,这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模糊成一片球状的虚影。时不时,一点蓝光明星般一闪,却转瞬即没,只在人虹膜上留下一抹惊艳的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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