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七草镇圣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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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飞如木头人般站在原地。一阵风来,绿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良久——
“喂,我说,晚重。”流飞低低道。
“嗯?”
“之所以跟着你,其实是因为有个梦想,很想去实现。也许你,可以让我……”一言至此,却犹豫了。
苏晚重混身虚脱地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道:“说就是了,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你。”
流飞嘴角扯动了一下,静默片晌,终于坚定道:
“我要变强!”
“我要改变点晶一族永远只能克制瘴兽的历史!”
“我要变强!我一定要!”
苏晚重笑了,疲惫却愉快。他顺着墙滑了下去,仰躺在地板上,道:“需要我做什么?”
流飞终于回过身,低着头似第一次认真看着苏晚重,沉静了片晌终于开口,语气庄重而肃穆:
“七种仙草,我需要它们。”
他话音刚落,门外一人漫声道:“红主攻,橙主防,黄主智,绿主速,青主祛邪,蓝主恢复,紫主精神,此是为‘七仙草’。传说中七草俱得者可镇圣国,所以,这七种仙草,是所有木妖梦寐以求之物——”
谢小意慢悠悠走进房内,站在一片狼籍的房间中央,折扇轻摇,语笑自如,似正站在满铺绫罗的锦绣堆里。他袍袖一抖,一颗指尖大小的浅褐药丸滚进掌内,这药丸下一秒就被塞到了苏晚重嘴里,化为一道清流涌入丹田之内,本已枯竭的拟天真气立即一点一滴地恢复起来。
他冲着苏晚重笑了笑,不经意地道:“可是我仿佛听说,七仙草对于人类是没有作用的……”
“我不是人!”流飞粗暴地道。随即猛然醒悟,看到谢小意一脸“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切”一声别过脸去,忍了数秒,却终于补充道:“我是说,本体是水琉璃。”一语出口,着了道儿的感觉更甚,索性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苏晚重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真元虽渐渐恢复,每一块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他只是稍稍用力就疼得倒抽凉气,只得长出一口气,仍极其不雅地躺在地上叹道:“多谢谢兄了。”
谢小意璨然一笑,道:“反正我不是修真者,我爹教我炼的这么多药丸自己也用不上,不如顺手做人情。”他将苏晚重扶起来靠在墙上,移开倒地的板凳,细心把那块地砖擦干净,也坐了下来。
“对了,”苏晚重忽然想起什么,道:“‘七草俱得者可镇圣国’,是什么意思?”
一个苹果被谢小意高高抛起,又不偏不倚地落回他手中。“这是一个传说,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
苹果滴溜溜转着飞向空中。
“很久以前,这个宇宙不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像今天的人类一样在每一个角落占据统治地位的——”
“是植物。”
苏晚重眼皮抖了一下。
“并且宇宙中没有‘界’这样的说法,没有所谓凡草、灵草、仙草之类的区分,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国家,国名‘扶天’。为了维护扶天国内的秩序,设有专门的执法殿。执法殿的领导者执法长每十万年一选,通过层层严格选拔,最后的当选者,是国内,也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武者。”
“因此,执法长会被国王赐予扶天国最高的荣誉称号——”
“镇国公。”
谢小意用力稍有不稳,苹果飞得太高,在横梁上轻轻一掠,顿时斜飞出去。他猛一探身终于险险接住了苹果,一缕笑容浮上了唇畔。“——而鉴于七仙草像我刚才所说那样非常强大,所以,若能将七种仙草的力量完美地发挥出来,毫无疑问,会成为最强大的武者……虽然说我觉得这种只考虑外物作用的说法是极其不可信的——”
小小的红苹果轻轻巧巧被他接在手里。“啊唔——”谢小意一口咬下,开心地嚼起来,“当然,扶天国的传说应该是很多的,但我只知道这些。嗯,这些人真了不起,竟然能把苹果种得这么好吃。”
苏晚重笑道:“你不也是这样么?自己不修炼,却去依靠阵法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怎么说都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要小看我比较好。”谢小意横了他一眼,不屑道:“修真又有什么好了?除了能多活几年——”

“活着才有一切。”苏晚重打断他,双眼闪闪发光地说:“最起码的,世界这么大,若没有足够长的寿命,怎么看得尽?如果真的热爱生命,便该连它的长度也一起爱。因为,一切宝贵的东西,都只有生命才载得起。”
谢小意一侧身,正好俯视着他,一览无余地看到他眼中纯粹的向往与热情。心轻轻跳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但这一刻,却是愿意相信这个人的,因为清清楚楚看到的一种,只能由心底折射到眼底的单纯。
苏晚重看到他似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今晚人人有话都不愿意直说?”谢小意脸一红,别过脸去,却仍不出声,苏晚重却也不催他,只是轻轻哼着一支无名的小调。
过了片晌,谢小意终于开口道:“我……好像告诉过你了,我的名字……”
“对呀。‘谢小意’,没有记错。”苏晚重一愣,肯定地道。
谢小意轻轻敲着地板,仿佛只是随口说道:“那你为什么一个劲‘谢兄’,‘谢兄’地叫,我比你老很多么?”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苏晚重脱口而出,刚想解释,却猛然间醒悟到他的意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谢小兄弟连行事也像女孩子一样,有话不肯直说,偏要绕来绕去。当下笑道:“那以后叫你小意,总可以了?”
“嗯,那我就叫你晚重哦。”谢小意俏皮一笑,似了却了什么心事般,喜孜孜地靠回了墙上。
“易水风雷——落雷式——”透明的厚剑闪电般从云层中穿出,霎时间,天空如被刺穿了一个洞般,七、八道碗口粗细的雷龙连续劈落。乌鸦一拍黑翼,极险地一掠,堪堪躲过其中大部分雷电的攻击。但终于重伤之下久战,气力不继,一道惊雷“咔嚓”一声斜斜从她背翼劈下,黑羽连飞散都来不及就被灼成灰烬,一道巨大的伤口瞬间裂断了左翼优美的弧线。
失去了一翼的乌鸦只在空中略一停顿,就如断线风筝般掉了下来。眼看着大地在眼里不断地放大,她轻轻一笑,闭上了眼睛——
“刷——”破空的羽翼拍击声中,一只有力的手臂不容置疑地将她拦腰揽起,耳边响起男子淡淡的声音:“为什么不用煞羽箜篌?”
她仍闭着眼,道:“不为什么。煞羽消耗太大,承受不起了。”
刘泰归哼了一声,眼光扫过地上仍然慌乱奔逃的人群,道:“是因为他们?”
乌鸦却不言声。下一秒,她感到脚下触到了大地。刘泰归一把抓住朝他飞来的厚剑,插回背上,沉默了半晌,终于道:“立场对立时除外,其它时候,若只有你我相遇,你将不再是我的敌人。”暗金色的羽翼似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在脊背间,他再不看乌鸦一眼,扶起地上的白衣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乌云渐渐散了,星光一点一滴从云缝中漏下。柔和的晚风分花拂柳,一次次舒卷中无心地吹舞着墨色宽袍,和那个女子略略弯卷的黑发。
夜幕下,乌鸦静静地伫立着,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她微微仰起头,恍然发现天上的星星竟如此明亮。这是……紫微垣么……勾陈……北斗……勺柄上的小星,是摇光……?那些遗落已久的记忆一丝一缕浮上心头。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吧……将自己抱在膝头数星星的父亲,在一旁用竹夹细心地把洗好的衣物夹起的母亲,那个平凡村落的平凡小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来过了。
那时,他们是怎么唤自己的……?好熟悉,好熟悉,就在嘴边,却偏偏想不起来了……
遗忘,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好像是,枭把自己选中带走的那一天?还是结成元婴的那一天?抑或是,亲眼看着第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下慢慢消散的那一天?这世上,不过是少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却多了一个令修真者闻之丧胆的黑煞君罢了。这种交换,必然,要付出代价。而得到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但只在一瞬,所谓的温暖,所谓的触动,所谓的黯然心摇,却怎么这么轻易的,忽然间全部涌上,就如同,从来没有失去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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