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隐君,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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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出了文阳城向着天荡山方向行进,渐渐出了人群聚居之地,路两旁风景渐渐荒凉,路也变得崎岖不平了。
马车不小心从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碾了过去,猛一颠簸,白炎险些从车上掉下来,下意识地五指一抓,竟抓进了坚硬的木头里,硬是稳住了身子。但这么一颠,他却也睡不着了,静静躺在车顶上不知想着些什么。
“修真界中,能轻易防住那一招绝杀,并且一招把葛东阳打败的后起之秀中,好像没有叫白炎的。”白炎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他仍躺着一动不动,道:“那没准我不是修真者。”
苍老的声音道:“这是不可能的。修真者与普通的武者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
白炎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那老者又道:“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但我希望这不是真的。”
“怎么?”白炎嘲讽道:“莫非你也跟那些无聊的所谓名门正派一样么?”
“好利的嘴。”老者也不生气,微笑道:“你明明可以置葛东阳于死地,却一丝也没伤他。即使如此,也可以狠狠挫挫他的威风,你却仍只是轻轻放过了他。只凭这两点,我就不会把你当一般的妖物看。”
白炎懒懒道:“并且,即使你打算来‘剿灭’我,也未必能得手。”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声音一肃,道:“年轻人,别怪老头多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资好、悟性高自然是好事,但若因此而生傲气,还不如愚钝些,起码可以脚踏实地。”
“这不用你管。”白炎毫不在意地道,心下却暗暗警惕起来。自己与葛东阳之间的打斗,这老头一点没看,却清楚得如同亲眼见到一般。尤其是,他竟然知道自己的防御不是靠什么宝衣么……
沉默半晌,他忽然道:“喂,你整天待在马车里不会烦的么?”
马车里的老者道:“这条路老头不知走过多少次,还有什么好看的?并且啊,人年纪大了,就害怕吹晚风……咳……”
老狐狸。白炎冷笑一声,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一行人默默向天荡山更深处走去。
当晚商队觅地驻营,马车中的老者始终没有露面。葛东阳对白炎一直不咸不淡,虽然非常礼貌却也不愿过分亲近。倒是商队其它几个保镖敬仰白炎武艺,对他极是热情,几个人轮番说着以往走镖时的奇异见闻,听得白炎大为有趣,追问个不停,更激起几人兴致,大说大笑,直闹到葛东阳命令所有人必须休息时,才停了下来。
葛东阳一路冷眼旁观,对白炎越发好奇。这少年本领高绝,好勇斗狠,狂放不羁,好像有用之不尽的精力,但一旦有了空闲时间,这个形象就毁掉了……他仿佛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随时睡着,并且谁要是在他一脸慵懒到处找枕头的时候跟他说话,就会遭到极不人道的对待……
就在葛东阳开始猜测他的师门是哪个修真大派时,他又对一些常识性的东西表现出了近乎白痴的无知,以至于自己的商队里随便抓出一个镖师就可以让他睁大眼睛兴奋不已,那好奇的神情跟个小孩子没有两样……
并且,有那么几瞬,葛东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在这少年沉浸于他从未听过的故事时,深黑的眼眸中竟会有一闪即过的绿光……
见鬼了,绝对是见鬼了。
这样又走了几天,已完全没有可供人行走的道路了。马车和马匹都已不能使用,只好寄放在山下的人家。白炎终于见到了马车里的老者。这老者仙风道骨,清癯孤瘦,一双眼睛精芒内敛,明显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境界。上山时,几个武者都已有些气喘,他却有闲情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更让人觉得他的“老年人怕吹晚风”是在说鬼话。但葛东阳对这老者极为尊敬,称他为“守云先生”,时不时向他询问商队的行程问题。
在山中跋涉十数日,周围已完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诡异的是,作好了十二万分应战准备的武者们一路上竟然连一只野兽都没碰到。白炎对此似乎早已见怪不怪,看着沿途新奇的风景不时频频点头,似是大有所悟。
这一天,守云终于发话说,走到这里就可以了,明天开始可以引领所有人到山中寻找奇药。白炎这才知道,这守云老头是葛东阳背后的大商团——仁德药行的首席顾问,据说此人奇猛,凡他出手定不空回,现在轻易已不再出山,只是这次的天荡山之行上面极为重视,他才又跑了一次。

深山中风邪瘴厉之气颇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干燥平整的地来宿营。葛东阳特别强调明天任务极艰苦,最好不要有拖后腿的人,今晚必须作好最后的休整。那些武者似也意识到了这些,所有人饭罢都默默睡下,连饭后固定的坐谈会都取消了。
白炎躺在一棵树上,出奇地竟没有睡着。直直看着树缝中漏下的几缕月光,心中不安的感觉总是无法消失。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神经紧张出现了幻觉。对危险事物天生的敏感和以往的经历都让他确信,今晚,会有事发生。
月已过中天,周围传来一片平稳的呼吸声。商队中的人,已都睡熟了。白炎仍静静等待着,等待那个从城中跟踪商队到这里的人出现!
蓦地,他耳朵一竖,捕捉到一个熟悉的感觉渐渐向这里靠近——
“是乌鸦!”白炎暗呼一声,随即微微笑起来,心想:“我道是谁。若只是她,不过一手下败将,怕她怎的?我且跟上去看看。”正要起身,眼角忽瞥到另一边的守云,心中一凛,当下提气凝神,狐狸一般从树上灵巧地溜了下来,在乌鸦行进的路线前默默等候。
那感觉更近了,潜藏的白炎忽一滞。
不对!
不止一个人!
还有一个潜行技巧极高的人,虽然和乌鸦走在一起,却没有露出丝毫声息,整个人如同与这暗夜融为一体。只要是在黑暗之中,他就是无敌的!
就在白炎暗暗警惕时,两道锐利的目光穿透层层迷瘴向他所在处射来!白炎一惊,莫非竟被那人发现了?拳头不由握紧了,眼中红芒隐现,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情况。
“枭,怎么了?”乌鸦沙哑却柔媚的声音时隔许久又在白炎耳中响起。
枭?枭么……是猴儿酒的那只猫头鹰?倒是很名副其实,一入夜就跟到家了似的……白炎暗暗思忖。
那目光又朝白炎的方向扫了几眼,这才听他道:“没什么,总感觉附近有生人气。”这声音如同生锈齿轮相互摩擦,难听之极,听得人牙根发酸。乌鸦也是皱了皱眉,道:“你太多疑了,我们是跟着那个商队来的,这周围本就不止我们两个人。”说着二人已又走出一大段,直视崎岖山路为无物。
白炎心思急转,暗忖道:“猴儿酒这两个小毛贼怎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还非要跟着个普通的商队,难道也是来采药的?不可能……罢罢,想这么多作甚,跟上去看看,自然真相大白。”因顾虑枭敏锐的感知,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吊在二人身后。好在他身体既轻,动作又极敏捷,二人一心赶路,也没有再注意周围。
就这样走了两个多时辰,前方景象陡变,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出现在三人眼前。这片空地凭空出现在密密层层的树林里,显得诡异已极,就如同中间有什么危险之物,让众多树木都不敢靠近一般。
乌鸦与枭看到这片空地,对望一眼,脸上都现出一阵轻松的神色。枭嘎嘎一笑,听得人汗毛倒竖,道:“找了这许多天,总算没走错地方。”乌鸦也是心中颇喜,却随即凝神道:“还是大意不得,真正的危险还在前面。”
枭两次说话,都被乌鸦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顿时有些怒了,恼道:“你最近总是跟我作对。自你和燕七出去找鹦鹉那小丫头回来后,就再不肯跟我亲热。都说你跟燕七有猫腻,以前我还不肯信,现在看来——”
“别瞎说!”乌鸦听他说得露骨,脸一红,薄嗔道:“燕七喜欢的是樱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跟我有……跟我……”实在说不下去,狠狠瞪了枭一眼,抽回手再不理睬他。
枭气头上一语出口,也颇后悔,见乌鸦粉面含嗔,美目如冰,心一热,陪笑道:“好了,好了,你一向这样,开个玩笑也不许。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
乌鸦冷哼一声,淡淡道:“知道正事,还要说这些没相干的。”说着径自向前走去。枭嘿嘿干笑两声,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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