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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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苏晚重惊叫一声,正待冲上前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幻云道人朱衡。朱衡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且看下去。
幻雷早已被惹恼,手下毫不留情,眼中雷光一闪,一道电蛇正劈在白狐身上,一大块雪白的毛发顿时烧得焦黑。幻雷正要下杀手,手下却一滞,只见白狐虽已伤得极重,却仍挣扎着站起来,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本来翠绿的眼睛,此时竟如皑皑雪地,一片纯白,连瞳仁都已消失不见!
望着那双一片空寂的眼睛,幻雷没来由心一悸,猛然间想起一物,惊道:“你是千眼……”一句话未完,心狠狠一跳,下一秒,大脑与身体间的联系似是被斩断了一般,大脑,空悬着,身体,不再是自己的……
“拔出你的剑。”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幻雷的大脑惊恐地发现本该归自己控制的手,缓缓地,缓缓地,伸向背后,“铮”一声抽出了那把样式古朴剑锋粗钝的长剑。
“现在……听我的指示……”幻雷的手颤抖着举起了那把剑,额上豆大的汗滴涔涔而下,似正在极其艰难地与什么力量对抗一般。与此同时,那把剑已举起到了与颈同高处,动作微微一滞,竟向幻雷的脖子抹去!
幻雷大急,强运起一丝真元力向大脑探去,但真元力行至颈项处时,竟如被一层水样薄膜挡住了一般。一咬牙,真元自丹田内澎湃而出,直直击中了那水膜,又毫无阻碍地穿透而过。霎时间,幻雷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一震,却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恼怒之下,顾不得一阵阵眩晕,一抬脚踢向了白狐。白狐精神力也是消耗极大,哪里躲得过?登时被踢飞了出去。但幻雷终究是全身无力,这一脚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苏晚重抢上两步,将白狐抱了起来,责备道:“你现在太小,白眼对你来说负担过大,早让你别用了!”
白狐勉强抬起头,灿烂一笑,道:“这牛鼻子,不教训他一下还以为自己很臭屁。”
幻雷终于稳住了心神。他深深看了蜷缩在苏晚重怀里的白狐一眼,沉默片晌,忽冷声道:“远清,道歉。”
颜远清一惊,急道:“师傅……”
“道歉!”幻雷暴喝一声,屋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颜远清脸色阴沉,狠狠瞪了苏晚重一眼,大踏步走上前,看着白狐沉声道:“对不起!”说罢猛地抽出长剑,手腕一抖,真元力如澎湃海浪涌入剑中,长剑顿时寸寸碎裂。颜远清一甩手,手中剑柄直直飞出门外,没入土中。他冷冷道:“为示诚意,我颜远清此生再不用剑!”言罢看也不看白狐一眼,径直走出大门不见了。
“师兄!”刘泰归心下大急,但见幻雷只是于一旁冷冷看着,并未发一言,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颜远清气冲冲离去。他心知颜远清人并不坏,否则也不会被幻雷收为弟子。只是心高气傲,又少了管束,未免目中无人,行事偏激。襄灵剑宗既以剑为名,自然极擅此道。颜远清发誓再不用剑,实力恐怕要被大大削弱了。
这个梁子,结定了……
白狐冷哼一声,道:“算他有自知之明。”它挣扎着跳下地,盯着幻雷道:“老牛鼻子,你徒弟既已道歉,我和他之间的事自然一笔勾销。今天在你手底下吃了亏,是我本事不及你。只是今天你给我的,我以后定要加倍偿还!”
幻雷傲然道:“你是千眼神犬,我敬你三分,但却未必就怕了你。你害我徒儿断剑以谢,即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上门去!你再来时,我幻雷定然奉陪到底!”
“好!”白狐悍然应道。说罢跳上苏晚重肩膀,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师弟,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幻雷这才望向朱衡,淡淡问道。朱衡跟着白狐学了一晚上犬族语言,自认为大有进步,遂兴冲冲地找到幻雷跟前来。哪知还未进门,就听见幻雷与苏晚重二人剑拔弩张吵得正凶。白狐恐苏晚重有失,急急先冲了进来,朱衡倒被晾在了一边。此刻见幻雷问他,不禁颇为尴尬,摆手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来找我的小朋友。你若真杀了他,我可是不依的!”
幻雷冷笑一声,道:“我还没无聊到跟小辈一般见识的地步。”他背过身去,道:“你们都可以走了。泰归来一下。”说着径自走进了后堂。

刘泰归向朱衡行了一礼,恭敬道:“师叔慢走,师傅在等我,我失陪了。”朱衡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去就去呗,偏有这许多废话。我就不喜欢你这一点,哪天你跟我徒弟学学才好。”刘泰归也不恼,微笑道:“师叔教训得是。冯师兄风趣率直,泰归一向也是极为佩服的。”原来刘泰归修为虽远远高于冯俊一,达到了影化前期之境,但他入门却比冯俊一晚,论辈份是其师弟。只是他天资极高又稳重踏实,是幻雷门下唯一真正继承了幻雷道人衣钵之人。那一柄无锋重剑使得四四一十六手“易水风雷剑”,若真正拼斗起来,同为影化前期的颜远清恐怕都不是他对手。
看着朱衡一脸“受不了”的神情,他也识趣,再行一礼,便走进了后堂。
幻雷的住所代表玄武七宿中的斗木獬,分前后两进。进门之后的厅堂是幻雷见客议事之处,走过前厅,穿过天井,才到幻雷真正起居之所,唯有极信任亲密的人才得以进入,连朱衡都没有来过几次。刘泰归平日见师傅,不是在山中演武场就是在前厅,今日进入后院却也是第一遭。
“是泰归么?进来吧。”
刘泰归闻言轻轻推开正对前厅的屋门,道了一句“师傅”便垂手恭立一旁。良久,幻雷才叹了一声,道:“泰归,你入我门下,有多久了?”
“自泰归蒙师傅不弃,收为弟子,至今已有三千六百一十四年。”刘泰归恭声道。他心中一酸,虽说修真无日月,千年也只是弹指一挥的功夫,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转眼间竟已过去了三千余年。几千年没有下山,那个世界,恐怕早已陌生得认不出来了……
幻雷长叹一声,道:“是啊……都三千年了……三千年,你踏踏实实地从一个凡人修炼到影化前期,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即使是我当初,也没有这么快的进益。远清入我门时,进步极快,这么跟了我五千多年,却也只修炼到和你一样的境界。思渺入门晚,天资也好,但他们两人性子偏激,又容易自满,凡事要争个清楚,与修真之道相去甚远,我看成就终究有限。只有你,许可以继承我衣钵。”
刘泰归道:“师兄师妹如今只是年轻,待到历事再多些,自然会改的。”幻雷平日间不苟言笑。难得跟弟子说上几句话,又大多是修炼上的指导,至于赞赏鼓励,那是从来没有的。今日他话虽说得含蓄,意思却明白,刘泰归听得又喜又疑,喜的是努力这许多年,终于得到了师傅的肯定,疑的是师傅为何今日忽然和自己说这些话?正思索时,幻雷又开口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自然和他们娇生惯养的不同。但这么磨过你的性子,却也是好的。”刘泰归沉默不语。
幻雷忽宕开话题,道:“泰归,我问你,你幻风师叔明明比幻云师叔早了一千多年入修真一道,为何这么些年过去了,幻风进步速度平平,只比普通人略好些,幻云却是一日千里,眼看再过几十年就要突破灵霄剑第八重,实力堪与我比肩?”
刘泰归略略思索,道:“想来是幻云师叔心思单纯,凡事不强求,只顺其自然,正合了平和淡定的修真正道。而幻风师叔虽是绝顶聪明人,但一者涉猎太广,心不能专,二者过于看重修炼时的技巧与捷径,未免有些入了偏门,有失大气。”
幻雷缓缓颔首,言道:“你说到了点子上。但有一点我却要问你,你说幻风涉猎太广,心不能专,但幻云难道就专心了么?他在院子里建了个地下室,专收集自己的玩具,还以为我不知道……”刘泰归莞尔一笑。幻云的地下室,在整个襄灵剑宗都已是公开的秘密。
“……我看那些东西都是破烂,他却当宝贝。除了这些,他还特别爱种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整日价泡在花园子里不出来。还有很多……他这些,你怎么解释呢?”
刘泰归一滞,摇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师傅指点。”
“其实,你刚刚也提到了,”幻雷顿了顿,道,“是因为‘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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