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善水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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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面部肌肉紧绷,死死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仿佛想要扑上去生食他之肉!
楚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你……”
白狐猛然回过神来,霍的转头,目中厉色吓了楚天一跳。她的声音不由心虚地低了下去,几如蚊蚋般道:“……你的手……可以拿开了吗……”
“嗯?”白狐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右臂仍环在少女肩上,当下“哦”了一声,收回了手,绿眼警惕地四望,双耳微微耸动,搜寻着每一分潜在的危险信息!
楚天略向旁倾了倾,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样安静下来的时候,两腕筋错骨折的疼痛顿时剧烈了百倍。不动时还好些,只要稍稍一移,立时如尖椎刺骨,痛彻心肺。而愈是想将注意力转向别处,愈觉那疼痛无所不至地占据了身体每一处。但隐隐的固执却让她绝不愿向身边专注于搜索的男人(同时亦是这疼痛的罪魁)求助。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周围一切声音图象都似淡化在了一片“嗡嗡”声中。
良久——
“暂时出不去了,他还没走。”
白狐收回了目光,朝后一靠倚到了芭蕉树上,顺手摘下一根香蕉塞到了嘴里。
“啊,好好吃哦~”幸福至极的感慨,已经完全把适才激斗和毕方出现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这家伙,不管变得多么英俊妖异,本质上却仍是那只贪吃的小狗啊……
他喜孜孜地大嚼着酸甜甘美的水果,又摘下一根,朝旁一抛,道:“真的很不错耶,你也尝一下吧。”
香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声地落到了泥地上。
“嗯?”
迟钝的男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转头看去,顿是一惊。只见那蓝衣少女黑瀑般的长发间,幽蓝水光杂乱纷沓地剧烈波动着,淡扫长眉紧蹙,清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只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仿佛正忍受着什么强烈的痛苦。
白狐微一疑,立时回想起在水下时自己那毫不容情的一折,不由大愧,二话不说拉过楚天小臂,手一拂,接回了断骨。只是水蓝袖下,本来莹白清透的手腕却已积起了淤血,红肿一片,看上去极是刺目。
只是……
这个,感觉……
白狐的眼神渐渐变得奇异了。
纤细小臂只堪盈盈一握,单薄的臂骨恰恰与握处相契。尽管隔着一层布衫,那样浅浅淡淡的温暖仍如春夜之雨,无声地润进了白狐的掌心。他震撼于这样从未感受过的柔软暖意,一时竟忘了放手,翠绿的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褪去了警惕、慵懒和狡黠,只怔怔凝视着那段被自己握于掌中的雪臂,眸底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楚天疼痛稍缓,臂上传来的热力却霎时直触到心底,不由俏脸微红,轻轻一挣,脱开了白狐的掌握,兰指轻翻自己接好了另一只腕骨,低头默默无言。但是,却分明能感到那两道奇异的目光定定停在了自己脸上,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当下微觉窘迫,抬头轻声道:“喂,你……”
“嗖”白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回了目光,兼且转头看着玻璃幕外不知寻找着什么。只是,垂落的白发却遮住了他的侧脸,亦遮住了他脸上不受控制的热度。
一时没有人说话。
终于——
白发男仍看着幕外,却迟疑着开口了:
“那个……”
“扑嗤——”楚天再忍不住,轻笑出声,几缕恼火不知何时早已烟消云散。白狐霎时跳了起来,恼道:“有什么好笑的嘛!”
楚天扬扬眉,直接地道:“你的表情。”
“呃……”白狐又靠了回去,忽然觉得这大家闺秀般温柔守礼谨守矜持的少女竟然越看越可恶了,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偏偏发作不起,不由大为郁闷,“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楚天神色一肃,沉声道:“这是我家公子的任务,请恕楚天不能相告。”
公子?
白狐眉头微皱,却随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那个在斑斑阳光下,倚着一摞软垫,微笑干净,皮肤如同玻璃般透明的温雅少年。只是,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却利似刀锋!
“……是他……”
……厚厚毛毯直盖到腰上,仿佛一阵轻风就会对他造成致命的损伤……
“……那个半截人……”
“什么?”楚天霍然回头,双目微眯,寒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嗯?”白狐奇怪地看向她,研究着那张一瞬间笼上了寒冰的俏脸,恍然的表情一分分明晰。蓦的,他勾起了一个不羁的笑容,利落道:“半截人!你有意见么?”
蓝影一闪,素手没有任何征兆地扬起扇了下去!
“啪!”
丹凤眼中冷光更甚,楚天目如冰箭直射白狐眼底:

“放开我!”
白袖中快至不可思议的手铁箍般抓住了少女素手。白狐轻蔑地摇了摇那只手,懒懒道:“我要放开你,我自己就倒霉了。”
“啪!”
楚天眼都没眨一下,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扇落。白狐猝不及防,急抬臂一挡,恰恰被那掌缘切了个正着。顿时,臂骨如折,痛不可言,真不知若被她打中会是怎样的光景。白狐立即大怒,反手急扣,白影迅若奔雷,狡如灵蛇,残影连闪,电光火石间避过蓝影的四次反击。“扑”,一声轻响,一切动作都归于静止。
两只纤莹如春葱的玉手被白狐紧紧扣在了掌中,一丝也动弹不得。翠绿眼眸怒火未褪,恨恨盯着那双倔强怒视的深蓝眸子。白狐只觉心中无名之火前所未有地旺盛:自己何曾在一个人手里吃过这么多亏!
“你这个女人,我一定——”
话未说完,蓝影忽展,霎时间如破蛹蓝蝶穿空而来。只是这蝶,却绝非穿花拂柳的无害小生灵。水蓝裙袂飘摇处,劲风大作,右腿毫不留情地扑击过来!白狐紧急下飞起一脚格在身前,势如雷霆轰然压下!但,这不容置疑的动作却遭到了强大的反抗,楚天嘴角紧抿,使出浑身解数不愿被制服,只是力量却终究逊了不止一筹,数息后,只觉右腿所承受的力量陡然强了数倍,顿时没有悬念地被那男人脚一勾制在身下!
白狐这次充分了解了这少女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可恶性子,再不待她出手,右腿直接一错顶住她左脚踝骨,确保她全身上下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随便打人,方轻哼一声,挑衅道:“女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道歉!”
楚天毫不迟疑地怒斥。
“嗯?道什么歉?”
某个神经大条无敌迟钝记性奇差的男人在打赢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打了……
“你……”楚天气结,越来越觉得这男人真是该死至极,可他的实力却偏偏强得诡异,只是几招便将自己彻底压制住,每一丝反击的可能性都被堵死。实在是,实在是……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
……如果不用那个东西的话,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白狐见她只是不言声,以为她已彻底服输,当下亦松了一口气,咳了一声,学着她的口气道:“其实,你最大的错误,便是不该从水里跳出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
……在水里,自己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一开始还好,只是最后,那千千万万条晶莹剔透的水丝……
“……水涟漪么……”白狐想起那日苏晚重之言,不由喃喃道:“……司水之神,果然……”
“什么?”楚天迅速看向他,深蓝眸子中竟似有了几分与她适才表现极其不符的紧张。“你……刚才说……”
白狐偏偏头,嘲讽地道:“‘你刚才说什么?’这句话你很喜欢说么?”
“这么说来……”楚天的头低了下去,似对白狐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你是知道的了……”
白狐见鬼似的看着她,心中暗道,这女人该不会自信心被打击过度神经错乱了吧……
霍的,楚天抬头直视着那双翠绿的眼睛,淡淡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哦?”白狐扫视着她被自己紧紧抓在手里的腕,寻思着她要从哪里给自己一次机会。耳边,少女的声音却已响起:
“放开我,然后道歉!”
“哦?”白狐收回了目光,玩味地研究着这个全身上下只有脖子能自由移动的少女。片刻后,斩钉截铁地道:“绝不!”
楚天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回答,一丝浅浅笑容渐渐弯上了嘴角。
“那么,我也不需担心暴露真身了——”
水光忽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深潭风起。这涌动的波纹从少女衣襟而起,哗然间散开,直如投石湖心,只一瞬间,袖口、裙摆、衣袂、腰带……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似霎时间化为了不可窥测的大海,无风自动。下一秒,爽然水气无声弥散,那水蓝长裙渐渐就这样消融在了愈流愈快的水带中!
在水光泛起的一瞬,白狐陡觉不妙,撤手急退而出,翠绿双眼顿时幽黑一片。就在这一息间,长裙已彻底不见,只有那灵蛇般蜿蜒缠绕全身的水流急速涌动,水流下,少女玲珑纤细的娇躯若隐若现,仿如出水清莲,又似水神临凡,圣洁之美蓦的朗照乾坤。只是,这无与伦比的美丽,却亦是——
——无与伦比的危险!
樱唇轻启,水声中的轻语如同天音:
“‘善水天衣’是天地间水之力的源泉,你,要好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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